“很简单,坚守到底!”凯塞尔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凯塞尔,你别吹了。坚守到底?我们拿什么来坚守到底。巴达维亚的荷兰才几千人,外头有上万的中国人。那些野蛮人能轻而易举的将我们撕成碎片。”议席上顿时就响起了一片唏嘘声。在场的数百名议员几乎没有一个人认为巴达维亚能抵挡住外面中国舰队的进攻。
“是的,巴达维亚的守军确实少得可怜。但我们有坚固的碉堡,和地利上的优势。现在是八月,正是东南亚海上风暴最强劲的月份。中国人不可能长时间徘徊在外海。只要我们谨守港口,他们拿我们也没办法。”凯塞尔自信的说道。他的自信自然是有依据的。就在十年之前中爪哇岛的马打兰海军也曾封锁过巴达维亚。但最终还是因为天气地理等原因无功而返。因而凯塞尔自己的舰队这次也一定能够逢凶化吉。
可在场的议员就没那么乐观了。却听其中一人不屑的反问道:“就算我们现在不走,中国人也打不进来。那过了八、九月份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一直干耗着?粮食、水总会用完的。到时候我们的处境会比现在更凄惨。”
眼见议员们又像哭灵一般大叫着要投降,迪曼只能无奈地朝凯塞尔耸了耸肩膀。这也难怪无论是在殖民地还是在本土,每当荷兰遇到战争威胁,议会总是第一个大叫投降。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的凯塞尔,当下便猛一捶桌子呵斥道:“够了!仗还没打呢。你们一个个就都像是懦夫一般缩起了脑袋。只要我们能坚持到援军到来,那就是胜利!”
“援军?我们还会有援军吗。谁都知道荷兰同英国开战了。现在到处都在打仗,这时候有谁会来解救东南亚一角中的我们。”
“是啊,凯塞尔提督,一旦本土战事吃紧,你舰队也会被调回荷兰作战吧。到那时侯谁来保护被丢在香料群岛的我们?”
给议员们如此一反驳凯塞尔不禁语塞了。他知道以目前战况来看,自己的舰队完全有可能被招回欧洲作战。但他又实在不甘心就这此被英国佬算计,被中国佬驱逐。可还想辩驳的他尚未开口,底下的一个议员便将矛头转向总督迪曼道:“总督大人,您倒是发句话啊!到底是去同中国人谈判,还是让舰队走,要不让我们走!”
给他这么一提醒,几乎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迪曼。在争论了近两个多小时后,众人终于意识到还有一个总督存在。然而面对众人企盼的眼神,迪曼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既然完全万全之策是想不出了,那就干脆选一个不算坏的决定吧。想到这儿,迪曼整了整领结,不紧不慢的站起了身。
当巴达维亚议会为去留之事愁眉不展时,港湾外的中国舰队倒是显得精神抖擞。此次围攻巴达维亚的总指挥正是当年参加过台湾战役的猛将施琅。眼见眉飞色舞的提督不时的抚摸着胸前的勋章,一旁随同的洪承畴不由上前拱手奉承道:“施将军军功赫赫,而今又率舰队驱逐红夷。将军今日之功传至中原定为一段佳话啊。”
“洪先生言重了。今日无论是谁来都能顺利收服巴达维亚。施某不过是运气好,得了这顺水功劳罢了。”施琅谦逊的说道。可他嘴上虽说“运气好”,心里头却自认此功非他施琅莫属。原来随着舰队总指挥李海受封上将军,进京赴职海军部。施琅成了整个第二舰队中资格最老官衔最高的军官。帝国海军这两年在南洋的行动几乎也都是由他负责的。因而包括施琅本人在内不少海军军官都已默认他为第二舰队总指挥了。
似乎是看透了施琅心中所想,洪承畴紧跟着便抚须笑道:“哎,施将军无须妄自菲薄。朝廷若是不器重将军,又怎会让将军来负责如此重要的行动呢。可见将军日后的仕途定然是前途无亮啊。”
“其实先生此次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劳。搞不好,陛下龙颜大悦,先生或许就能回中原了啊。”施琅春风满面的笑道。
“老夫一介罪民,怎敢枉想邀功,只盼能以残烛之身将功赎罪。再说能留在南洋了此残生老夫已然心满意足。至于回中原之事休要再提。”洪承畴长叹了一声道。
“洪先生,不必挂心。只要跟着舰队,金钱、土地、美女,要什么有什么。说起来,在南洋可比在中原逍遥自在多了。”施琅不以为然的保证道。
“那就承将军贵言了。”洪承畴欣然做了个揖道。
正当洪承畴一个劲地巴结施琅之际,船上的水手忽跑来报告道:“提督,海港里出来了一艘小船。”
“哦,小船?”施琅举望远镜顺着下属所指的方向张望了一下。待见船上飘扬的白旗和迪曼那张大胡子脸后,他得意地收起了望远镜道:“先生们,咱们的贵客到了。”
然而施琅口中的贵客并没有得到贵客应有的待遇。率先迎接他们的是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之后又是几个神色轻蔑的文官。直至最后迪曼等人才被带到了施琅面前。若是在以前荷兰人是绝不会忍受这样的羞辱的。但眼前的情势容不得他们有半点的不满。十分清楚这一点的迪曼,打从一进船长室起就一直显得谦卑而又顺从。却见他低声下气的率先向施琅行礼道:“施提督您好。这么久没见,将军您还是这么威武啊。”
“谢谢总督阁下的夸奖。只可惜你们荷兰人这次有大麻烦了哦。”施琅头也不抬的哼了一句道。
“提督大人请听我解释。全巴达维亚的荷兰人都敢向上帝发誓,这次贵国商队在印度洋上遇袭的事绝对不是荷兰舰队干的。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有人在挑拨荷兰与中华帝国间的友好关系。”迪曼慌忙辩解道。
“很抱歉,总督阁下。这次印度洋上发生的事让新加坡的议会很生气。您知道的议员一般都很感情用事。一旦他们认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而他们都一致认准这次事件的凶手是你们荷兰人。所以在下现在就来此执行命令了。”施琅云淡风清的耸了耸肩道。
“哦,那就请提督大人在给巴达维亚宽限点儿时间。只要一点点的时间,我们一定能让贵国的议员们了解真相的。明白谁才是真凶。”迪曼毫不气馁的继续请求道。
“总督阁下,我恐怕没有这个权限。议会的议员们正眼巴巴地看着这里呢。如果在下有丝毫的松懈,相信军部一定会有大麻烦的。议会生气,会有什么样的严重后果,相信总督阁下要比在下更有体会吧。”施琅说到这儿,不由脸色一正加重了语气道:“你们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如果两个时辰后,巴达维亚的舰队还没有离开。那就只好由在下亲自护送诸位离开香料群岛了。”
面对施琅赤裸裸的威胁,随迪曼前来的几个荷兰代表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起来。然而迪曼却依旧保持着镇定的口吻。却见他沉吟了一下后点头道:“好吧。既然如此,提督大人总得给我们点时间收拾行装吧。这两个时辰实在是太短了。”
“两个时辰不短了。打个包裹,吃顿饭,再同相好的道个别,绰绰有余。我们那次在马尼拉欢送西班牙人时,只给了他们一个时辰。”施琅扳着手指头计算道。
见施琅如此咄咄逼人,这下连迪曼也忍不住提高了嗓门大喊道:“提督大人,我是说认真的。你身后的城市里居住着三千多荷兰人。你要他们用四个小时告别生活了十数年的地方。这未免也太过分了些吧。”
“总督阁下,似乎理解错了我们的意思啊。”一直坐在角落里的洪承畴突然插了一句道。
“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洪先生吧?”迪曼眉毛一挑道。
“老夫正是洪承畴,大名鼎鼎不敢当。”洪承畴低调的颔首道:“其实阁下跟不用不着如此大动肝火。我朝只是要求在荷兰的武装舰队撤出南洋。并没有驱逐荷兰商人的意思。”
“可是,没有了荷兰舰队的保护,谁来保证我们荷兰商队的安全?”一个荷兰代表不满的反问道。在他们看来保护荷兰商队不受他国舰队和海盗的攻击一直以来都是荷兰战舰的主要任务。一朝没有舰队护航这些荷兰商人还真的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了。
“在南洋任何一支做正当生意的商船都受帝国联合舰队的保护。这是帝国一直以来的承诺。而联合舰队甚至还能护送南洋的商船前往印度洋、红海、以及好望角等地。相信在这一点上,我们的舰队丝毫不会逊色于贵国的舰队。更何况是在现在这种非常时期。”洪承畴自信的保证道。
“施提督,这位老先生说的都是真的吗?中国舰队真的可以护送我们荷兰的商船穿越印度洋?”荷兰代表惊愕的问道。事实上,随着英、荷两国的开战,东印度公司的护航舰队在印度洋与大西洋的交汇之处一再的被袭。导致大量的货品囤积南洋运输不出去。荷兰商人为此早就急得直跳了。而中国舰队在战斗力上丝毫不逊荷兰舰队。中华帝国更是欧洲诸国最大供应商。料想英国人在嚣张也不敢公然强中国人的船。此刻中国人突然表示愿意给他们护航,这怎能不让一干人等怦然心动。
“只要船上运的货来自帝国,帝国的舰队就会给予相应的保护。”施琅点头证实道。他的保证代表了绝大多数中国沿海商人的想法。荷兰的军舰让他们讨厌。可没有荷兰人的商船,谁来帮他们跑腿,将茶叶、丝绸、布匹、瓷器等等中华特产贩卖到世界各地去呢。
“不错,诸位大可像西班牙人、葡萄牙人那般撤走驻军,取消总督府,仅保留商务馆。”洪承畴更着接口道。
有了此二人一番信誓旦旦的保证,在场的荷兰商人顿时便当着中国人的面欢呼雀跃起来。见此情形,不想多去责备自己同胞的迪曼转而饶有兴趣的向洪承畴提问道:“如果事情真能像洪先生所言顺利解决。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恕在下冒昧的问一句,先生您是代表中华帝国政府,还是代表香江商会?”
“老夫只是陈总督的私人幕僚而已。”洪承畴谦恭的回答道。
“好吧,我们的舰队会在指定的时限内撤出香料群岛的。”迪曼沉吟了一下后,干脆的答应道。
“总督大人能如此爽快的做出决定,真是令人欣慰啊。”施琅满意的起身同迪曼握手道。
而迪曼却报以了一个苦涩的微笑,回答道:“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第45节 东印度公司自谋生路 女皇特使漫天要价
当香料群岛的荷兰商人为有中国舰队护航而欢呼雀跃时,远在欧洲的荷兰商人却在为大西洋上旷日持久的海战烦恼不已。海上贸易和渔业生产是荷兰人的“命根子”。瞅准了这一点的英国舰队将作战目标特意锁定在了那些没有多少战斗力的荷兰民船身上。一时间在荷兰沿海各个港口成千上万条满载货物的商船如今只能躲在港内,急切的地盼望着海军把他们护送出港。
然而荷兰在海上经营的航线实在是太广阔了,想要对这些航线逐一进行保护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加之荷兰共和国是一个结构松散的邦联制国家。尼德兰七省各自拥有独立的军队,而联邦本身却没有相应直属的军队。所以一旦出现战事,荷兰执政将自动出任海、陆军总司令,统领七省联军抵御外敌。待到战事结束后,联军就会解散返回各自所属省份。这样一来既实现了联邦共同防御的目的,又有效防止了荷兰执政“拥兵自重”的威胁。可如今的荷兰共和国正处于无执政时期。没有执政就意味着没有总司令来指挥联军作战。因而,荷兰虽率先向英国宣战,但到目前为止七省之间还是在各自为镇,互不合作。更没有一个统一的军事机构来制定作战计划,调度战略物资。
面对英国舰队在海上日益猖狂的洗劫,任命一个海军总司令统领七省舰队似乎就成了荷兰议会的当务之急。可荷兰各级议会中内部派系、家族冲突错综复杂。想要选出一个合适的海军总司令又谈何容易。事实上,困扰着议会的不仅只有海军总司令人选的问题。军费问题、各省出兵比例问题,都是三级议会争论的尖锐焦点。无休止的争论与谩骂,甚至求和之声,整日充斥着议会大厅。至于有关荷兰驻巴达维亚舰队被赶出东印度群岛报告,则被当做无关紧要的“小事件”丢在了一旁。
丧失巴达维亚的总督府对于全线告急的荷兰三级议会来说,或许不过是又丢了一块海外殖民地而已。可对于荷兰东印度公司来说却意味一场灭顶之灾。成立于1602年的荷兰东印度公司,拥有好望角以东的通商垄断权。其中东印度群岛又是其经营的重中之重,故而才会取名为东印度公司。而今荷兰舰队被中国军队赶出了巴达维亚,公司在东印度群岛经营近半个世纪的殖民地也被一并连根拔除。如此噩耗简直是要了公司股东们的老命。可早已焦头烂额的荷兰政府根本没精力来为公司主持“公道”。于是抱着求人不如求己的想法,东印度公司的骨干们果断的决定在阿姆斯特丹郊外的一座乡间小庄园内,采取他们的自救行动。
“菲尔德,你说中国人会来吗?那些东方人可一向是很傲慢的。”套房内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焦躁的开口问道。
“西格蒙德,你先别急。对方既然接受了我们的邀请,就一定会来此地同我们会晤的。”紧挨窗户坐着的一个老者沉稳的回答。
“我看中国人是在摆架子。他们知道我们现在十分着急,所以在故意拖延时间。”一个年纪稍轻男子激动的说道。
“哼,这次明明是中国人利用我们与英国佬交战的间隙,抢夺了我们在东印度群岛的殖民地。可我们现在却要低声下气的主动找他们磋商。”壁炉边一个正在抽烟斗的男子跟着附和道。显然他同年轻人一样,对巴达维亚总督府被驱逐的事件依旧耿耿于怀。
“雅各布、马丁,不要做那些无意义的揣测和抱怨。目前的现实是公司正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危机。我们丧失了香料群岛的殖民地和贸易特权。印度洋上又有英国舰队不断进攻我们的港口和商队。你我都知道如果得不到中国人谅解与支持的话,用不了半年公司就会垮台!”叫菲尔德的老者神情凝重的警告道。
“菲尔德,你先不要危言耸听。公司和联合省现在确实困难。但这不代表联合省会就此屈服于英国佬与中国佬的淫威。三级议会已经做出了决定,让海军上将特罗普出任海军总司令。联合省很快就能组织起强大的舰队将可恶的英国佬踢回英伦三岛去。”一直没有发话的另一个老者傲然的说道。
“维特,我这不是在危言耸听。我说的是实事。对,各省的舰队确实已经被招集起来了。可舰队优先保护的是大西洋——新大陆航线。三级议会关心的是西印度公司而不是我们东印度公司。你应该很清楚,如果我们不能给联合省带来香料、茶叶与丝绸的话。议会就会像丢垃圾一般把公司一脚给踹了。”菲尔德轻摇着头说道。
菲尔德一席陈述似乎说中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思。刚才还在激烈抱怨着的众人顿时就没了声响。正当房间陷入一片沉寂之时,门外的侍者突然敲门报告道:“老爷,斯密老爷的马车来了。”
“嗯,我们马上就下来。”菲尔德说着便回头向其他人郑重的宣布道:“先生们,斯密已经把我们的贵客给带来。我在这里以公司董事的身份先提醒一下各位,今天的会晤对公司来说事关重大。还请诸位暂时抛弃个人的恩怨,一切以公司的利益为重。”
“知道了,菲尔德。走吧,让我们见识见识那只来自东方的狐狸。”一直在抽烟的雅各布敲了敲烟斗,起身答应道。
说罢,一行人便随着菲尔德来到了位于古堡三楼的会客厅。在那里东印度公司的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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