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知道你最有眼光了,你一定帮我挑一件好的。”
小晴似笑非笑地看着王锦萱:“其实啊,我再有眼光也没有用,你最好是去问问人家喜欢什么样的。”
“人家是谁,你少在这里胡说。”
“得了吧你,装什么呀,从早上忙活到现在了,什么时候见你对衣服这么上心过啊。女为悦己者容嘛,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王锦萱的脸羞得通红,可是却极是快活,她一屁股坐在小晴的旁边,把穿着高跟鞋的脚翘在了茶几上,拿手当扇子在那里直扇风。“热死了,我的脚都站木了。算了算了,我也不换了,就这件,死活就是它了。”
“就你现在这个样子啊,穿什么也不行。”
“我现在只是歇歇,当他面哪能这样啊?”
“哈,露馅了吧,他是谁啊?”
“梁宝成,行了吧,讨厌,就知道拿我取笑,现在我明白地告诉你,让你笑个够,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早晚有我笑你的一天。”
“才不会呢,我就是有那一天,也不会像你这样,喂,你要不要水?我去拿两瓶来,我可是渴了。那个什么梁宝成有什么了不起,也值得你这样?那帮男人,都是蹬鼻子上脸的主,你别理他,他就该上赶着来找你了,费那劲呢。哎,你倒是渴不渴啊,你要是不说话,我可就去拿矿泉水了。”
“你随便吧。”
小晴点点头,走出房间,门刚关了一半,就听王锦萱叫道:“小晴。”
小晴无可奈何地又把门打开了:“怎么了,你想渴死我啊!”
王锦萱已经把脚从茶几上拿下来了,眼睛盯着床上的一堆衣服,目光呆呆的,脸上刚才的红晕也没有了,表情忧郁,她缓缓地把目光转向小晴,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是说,我要是不理他,他就会对我好吗?”
小晴叹口气,把门关上,坐回王锦萱身边,安慰地握住她的手:“学校里又不是没人追你,怎么让人喜欢还用的着问我吗?对那帮人怎样对他就怎样不就完了。”
王锦萱声音极小地说:“他和别人不一样。”
“是吗?这我可就没注意了,我接触过的人都没什么与众不同的,用对付他们的方法对他可能真的不灵呢。也许你说得对,将来我要是碰上这么一个,说不定比你还惨呢。”小晴忽然笑了起来,亲切地搂住王锦萱:“看你现在这样啊,上帝保佑我可千万别碰上这么一位。”
王锦萱也笑了,“你去拿水吧,我也渴了,帮我拿瓶可乐。”笑虽笑,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晴一笑,站起来,出去拿水了。等她拿了饮料回来,看到王锦萱还是那样坐着,连姿势都没变。小晴碰碰她,把可乐递给她。王锦萱机械地接过可乐,也不喝,只是那么握着。
小晴打开矿泉水,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喝去了有小半瓶,“哎呀,现在可是舒服多了。这要是不渴了,脑子也灵活了,我看你是当局者迷,我给你出点主意吧。”
王锦萱立刻来了精神,“快说,什么主意?”
23
“既然那个叫什么梁宝成的那么与众不同,想必美女是见得多了,像你这样使美人计恐怕是不行了,还是使苦肉计吧。”
“苦肉计,怎么使?”王锦萱困惑地望着小晴。
“一哭二闹三上吊呗,中国历代妇女克敌制胜的必备法宝,几千年妇女实践经验的总结,无数杰出女性智慧的结晶,经历上千年沧桑依然焕发着勃勃生机,屡试不爽的取胜之道。”
看到小晴说得严肃认真,再加上一堆莫名其妙的注释,搞得王锦萱半信半疑:“上吊?这真的能管用吗?”
小晴捧腹大笑起来,笑得把手中的水都洒出来了。她赶紧把水放在茶几上,笑得直喘气,而且还咳嗽起来:“难怪……难怪……哎呦……咳咳咳……。哎呦,难怪都说,哎呀,这个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是最低的,真是……咳咳咳……一点也……不假……。哈哈哈,哎呀呀……哈。”
王锦萱这才知道小晴是在开玩笑,气得脸都绿了。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可是穿着高跟鞋的脚崴了一下,又摔回沙发里。她使劲想甩脱高跟鞋,可又甩不掉,便去用手拼命往下扒。眼睛也红了起来。
小晴看王锦萱真的生气了,不敢再逗她了,赶紧去赔不是,可笑还是忍不住,只好憋着,脸都憋红了:“锦萱,你别生气……咳咳咳……我不开玩笑了,真的……对不起啊……咳咳咳……哎呦,刚才那口水给呛着了,别生气了,嗷……哈哈哈,对不起,我不是笑你,哈哈哈。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王锦萱一下子蒙住脸,哭了起来。“你们都不是好人,谁也不帮我,我本来就傻,难怪他看不上我。我永远也不理你了。你走,我要一个人待着。”
小晴这下子可笑不出来了,她对着王锦萱又拍又哄。王锦萱索性背过身去,放声大哭起来,小晴开始后悔了,可现在又什么办法都没有,只好由着她哭,拿过一盒面巾纸,不断地递给王锦萱。王锦萱哭了好一会儿,这才渐渐地好了。经过一番发泄,她舒服了许多。拿着面巾纸又是擤鼻子,又是擦眼泪,只是不说话。
小晴带着歉意地说:“锦萱,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这么伤心。我不是故意要让你不高兴的。”
王锦萱勉强笑了笑:“我不是冲你的,只是心里不高兴,想哭,哭过就没事了。”
小晴又递过一张面巾纸,“他要是知道你这么爱他,也一定会爱你的。”
“他要是不要我,我真的会去死的,”王锦萱淡淡地冲小晴一笑:“就像你说的,去上吊。”
小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感到一阵恐惧,因为看王锦萱的表情,她是认真的。“你可别说这种话来吓唬我,我真该死,跟你说那些。你可再不许说这种话了,啊!”
王锦萱不再理会小晴说什么,拿起刚被自己甩掉的高跟鞋来,看到鞋跟掉了,忍不住“哎呦”了一声:“这身衣服只能配这双鞋,现在鞋跟掉了,可怎么办啊!”
小晴看了看那鞋跟,说:“如果要我说,你还是穿你平时喜欢穿的衣服好。这衣服也是要磨合的,穿不常穿的衣服,举手投足总有不自然的地方。像你,平时爱穿工装裤,平底鞋,走路姿势自然是随便的。这突然间穿了旗袍,高跟鞋,如果不留神带出习惯的动作,就不好看了,要是像刚才那样崴了脚就更完蛋了。而且,我真觉得你以前的装束很适合你,就算他不喜欢你那样,你到时候再换,给他个惊喜,不是更好吗?先抑后扬,总比出了问题再补救强,要知道补是怎么样也补不圆的。你就像平常一样去见他,自然而然,不卑不亢,这样反倒能让他尊重你。像你这样漂亮,又那么爱他,他不要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王锦萱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我自己现在是什么主意都没有了。谢谢你,以后你有什么事,我也一定帮你忙。”
“你现在就可以帮我忙。”小晴把可乐打开,递给王锦萱:“来,帮忙喝点吧,我的大小姐,流了那么多眼泪,得补充水分了。”
24
王锦萱接过可乐,喝了一大口,冲着小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背过身去。小晴盯着王锦萱旗袍上的暗花纹,却出起神来。
过了好一会儿,小晴想起什么来了,看看手表,大叫一声:“糟了,都十一点了,我还没去比轩打扫卫生呢。好了好了,锦萱,我走了。”
王锦萱说:“晚去会儿有什么了不起,那个陈老师能把你吃了?走,我陪你去,看他能把你怎么样。”
小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倒不担心他把我吃了,他现在肯定高兴得很,巴不得我不去呢。我每次一去,他就唉声叹气的,好像多倒霉似的。那个人是个书呆子,真不知道王先生看上了他哪点,巴巴地请了来,好吃好玩的伺候着,他还不满意,人家伺候他,他倒像是受罪似的。”
王锦萱听小晴唧唧喳喳的一说,也忘了自己的烦恼,高兴起来,“他那么有趣,走,我跟你一起去,看你怎么整他。”
小晴赶紧说:“你瞎说什么呀,我那能整他啊,那王先生还能放得过我,我只不过看不惯他酸溜溜的样子,成天自以为是,好像别人什么都不懂似的。不过最近他也好多了,见了我特客气,哈,我不是说了吗,对付男人就得厉害些,否则准受气。咱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他们看,凭什么呀。”看到王锦萱又有些伤心的样子,小晴赶紧改口:“不过要打扮给心爱的人看就另当别论了。是吧。”
王锦萱叹了口气说:“哎,小晴,我要是能像你一样潇洒就好了,老是这么没出息,我有时候都生自己的气,想硬一回给他看看,可就是硬不起来。我真没用。”
“瞧瞧你,说着说着又伤心,喜欢一个人有什么没出息的。我猜只有像你这样成天失魂落魄的才叫爱情吧,我从来没尝过爱情的滋味,这不是潇洒,是无知,真的,其实你伤心归伤心,心里说不定有多美呢,是不是。”
王锦萱终于开心地笑了,“你这张嘴就是厉害,怪不得连爷爷都怕你呢。”
“你又瞎说了,我吃你们家的饭,反倒你们怕我?我才不信呢。”
“信不信由你,我老听爷爷说,他可不敢得罪你。”
“算了,不跟你这里乱侃了,我的活要是干不完,把我开除了,倒是想得罪我也找不着人了。好了好了,我真走了。”小晴说完,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敲了敲门,听到陈语迟说了一声“请进。”小晴走了进去。冲陈语迟微微一笑:“对不起,今天我来晚了。”
陈语迟正埋头看书,此时吃惊地抬头看看,确认是不是小晴:“今天真古怪,你怎么这么客气起来。是有什么高兴事了,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小晴忍不住在那里笑,一边手脚麻利地干活,一边说:“我能有什么高兴事,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嘛。”
陈语迟点点头,“真难得。”然后就不再说话,低头又看起书来。
小晴也不打扰他,安静地把活干完了。陈语迟早已经发现,只要不得罪这个小姑娘,她就不会动用那个重型武器——吸尘器。一切收拾妥当,小晴去卫生间洗净了手,掠了掠头发,走了出来,看到陈语迟看书那么专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对不起,打扰一下,您今天中午吃什么,快中午了,我得告诉他们去做。”
陈语迟正看得紧张,茫然地抬起头,似乎没听明白小晴说什么:“什么,啊,吃什么,随便,随便。”
“你老是随便随便,我真是多余问,干脆以后我都不问了,也省得影响你看书。”小晴唠叨了一句,转身就走了,陈语迟又重新把自己埋到书里面去了。
25
乐水斋,小凤拿着一块布在那里擦灰尘。王嘉木走了进来,小凤停下了手里的活,也不说话,等着看王嘉木要她干什么。
王嘉木冲她挥挥手,小凤就接着干起自己的活来。王嘉木走进藏书室,不一会儿,拿着一本厚厚的书走了出来。封面印着一只青铜鼎,书名是用篆字写的,小凤也不认识。王嘉木在书桌后面坐下来,翻开来认真地看,那是本铜板纸印刷的精装书,里面全是些青铜器。王嘉木翻到其中一页,手指在光滑的书页上来回摸索,仿佛在摸那上面印的一只青铜器皿的铭文,眼光中充满艳羡和爱抚。可是,书页的光滑手感显然无法满足他,他颓然地停了下来,身体向后一靠,长长地叹了口气,对正在忙碌的小凤说:“小凤,你觉不觉得,这实在是太美了。简直是充满了诱惑,让人无法抗拒,它可以让人为了得到它而不择手段,是不是。”
小凤停下手里的活,困惑地望着王嘉木:“您说什么,什么手段?”
王嘉木笑了,“小凤,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为了得到它,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小凤羞涩地说:“我想要好多东西呢。现在第一步是要帮我爸爸把房子盖起来,我们村里好多人家都盖楼房了。我爸爸也想盖,有了房,我哥就能结婚了,所以我现在使劲干活,挣钱,我爸说,那些钱算他跟我借的,等我……等我……等以后再还给我,可是我不要我爸还,只要我爸妈的房子盖好了,哥哥有了嫂子,他们可以照顾爸爸妈妈,那时我就可以专心在外面干活,挣更多的钱,我可以自己挣钱买嫁……买好多东西呢。为了这些我什么活儿都能干,什么苦都受得了。”
王嘉木和蔼地看着小凤:“想不到你还挺孝顺的,真是个好孩子,光干家务活挣的钱少。有时间多读些书,不懂的可以问问小晴,如果你能考下个什么学历,有了一技之长,可以到公司里找个活干。”
“真的?”小凤的眼睛里充满了兴奋和憧憬,“您说我还能干别的?坐办公室?”
王嘉木被逗乐了:“这算什么,只要你努力,谁也不是天生什么都会的。”
“王先生,您对我简直是太好了。”小凤哽咽地说。
王嘉木温和地一笑,随后若有所思地说:“这有什么呀,通过努力就可以实现,有些东西,即便你再努力也得不到呢。”
小凤吃惊地瞪大了眼说:“王先生,什么东西您会没有?”
王嘉木哈哈大笑:“太多了。小凤,实在是太多了。”
小凤不解地望着他,她使劲地想,也想不出这个家里还缺什么,“是什么东西呢?”她好奇地问。
王嘉木并不回答,而是指着墙上的那柄青铜剑说:“小凤,帮我把那柄剑拿过来。”
小凤顺从地取来了剑,递给王嘉木,王嘉木爱惜地摸索起来,剑身铜锈的粗糙质感让他满足。他缓缓地转动剑柄,观察角度不同所带来的色彩形状的变化,他盯着青铜剑,像是对小凤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美吗?”
小凤看了看那剑:“怎么会锈成这个样子的?它原来可能挺好看的。”
王嘉木似乎没有听到小凤说什么,他的声音里糅合着无数的感慨:“你可以在它身上看到时间,谁说时间会消逝,看到了吗,它们在这里凝固。还有什么比时间更美的吗?会有多久呢?几千年?谁知道,它见到过许多东西,它懂的比我们任何人都多,它让人忍不住对它顶礼膜拜,就仿佛对待我们的祖先一样,制造它的人早已经踪影皆无,可是它却还活着,也许它想要告诉我们些什么,可惜我们听不到。”
26
小凤实在不明白王嘉木在说什么,只是发呆地站在那里。过了很长时间,王嘉木忽然对小凤说:“帮我沏壶茶来。”这句话小凤听懂了,她如释重负地赶紧跑开了。过了一会儿,她端了一个托盘出来,上面放着一壶茶和一只茶杯。小凤把托盘放在书桌上,王嘉木对她说:“你走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待会儿。”小凤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走了。出门时小心地带上了门,在门将要关闭的一瞬间,她看到王嘉木眼睛在看那本书,而手却在抚摩着那柄青铜剑。根据经验,小凤知道,王嘉木会这样坐上许久,她搞不明白,那些东西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吸引力,自己每天在那里打扫卫生,从来没觉得那把破剑有什么好。真是怪人,要是我,对了,我要去读书,王先生说的,可以让我去公司工作呢。小凤一阵心跳,脚步不觉轻快起来,简直是一步一蹦。读书,读什么书呢?我可什么都不懂。对,找小晴去。小凤飞快地跑了起来。
小晴正好刚从比轩出来,小凤看到她就开始喊,“小晴,小晴,等等我。”小晴回头看是小凤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