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开……夏尼玛!”我随手抄起软皮本,往修灵和尚身上招呼,他没有被师父下定身咒,却也不躲。我因为有了前经验,这回没下重手,只是象征性地拍了两下。修灵和尚就又说我舍不得打他,肯定对他有意思。
正说着,师父轻轻走了过来,修灵和尚立马改口:“哎哟,贫僧给你们看了半天店子,腰都坐疼了。快到下班时间了,贫僧得回寺里打卡。挥挥。”
一溜烟,跑走了。
簪花店一下安静了下来。
我顺了顺头发,低下头,翻着帐本。一个月才那么几笔生意,连房租都不够交的,要不要印些名片,出去打打广告?我把想法跟师父说,师父打开抽屉,取了一张80目的砂纸,回到雕刻的地方,坐下,慢条斯理地说:“遇到鬼事的人,身上带阴,才能够找到簪花店。”
“不对其他人开放么?”
师父摇头。
“为什么啊?”
“店里阴气太重。”
“哦。”
看似寻常的一个古风饰品店,白天经营发簪,晚上给人走阴。
若在七宝游玩的朋友碰巧走进簪花店,请不要害怕。
我搬了把椅子坐到师父旁边,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刻刀,若行云流水地在一截紫檀木发簪上轻划慢削。很快,发簪上出现了云纹图案。接着再用砂纸打磨,一支古色古香的发簪就完成了。
打磨砂纸最费时间,师父把发簪给我,教我怎样打魔。
先从80目磨起,再是100目,120目,直到5000目,发簪就很油亮了。打磨的过程中,最好不要跳目,不然会留下刀痕。
发簪做好,师父让我坐在椅子上,然后他走到我身后,将我用来绑头发的发绳取下,一手握住全部头发,一手拿着檀木簪子在上面绕呀绕呀,往里一插,头发绾起。师父走到前面,看了看,又将一丝一缕的头发轻拉出来,自然垂在耳迹,这才笑笑,让我照镜子。
我看着镜子中的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青丝将绾,照予良人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下午二点半。将簪花店古木大门锁上,我们回了家,为去阴关口做准备。
香烛,纸钱,公鸡血,朱砂染过的铜钱。
夜很快来临,将准备好的东西整理到背包里,放到车上。
打开装面粉小人儿的盒子,将面粉小人儿放在车的引擎盖上,我们上车,车子开动,那小人儿的手突然抬了起来,朝一个方向指去。师父调转方向盘,顺着它指路的地方开去。
开了约有五六分钟,远远看到路边有个人在招手。
我趴在窗边前后看了看,夜已经很深了,前后并没有车辆,那么这个人是在向我们招手了。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靠近时,惊奇地发觉这个人是修灵和尚。
他此刻并没有穿土黄色的僧袍,而是很随意的街头报饿,戴了个鸭舌帽。
车子并没有减速,修灵和尚的脸一晃而过,我忙转头同师父道:“师父,我看到修灵和尚了,他在路边跟我们招手。是不是到了这里找不到车了啊?”师父看也不回,淡淡道:“莫要管他。”
我眨着眼睛,看了一眼的后视镜,路上半个人影也没有。
奇怪了,这一眨眼的功夫,他跑哪去了?
车子继续向前开,半个小时后,面粉小人儿终于垂下了手,师父把车停下,面粉小人跟活了似的,从车上一跃而下,快速向前跑去。师父道了声“不好”,然后把背包背上,拉了我的手,跟上面粉小人儿。
拐了个弯儿,我们来到了闵行体育公园。
此时公园已经关门了,只有门卫地里有一点微弱的光。
面粉小人儿飞身一跳,跳过了公园的大门,向公园里跑去。我们忙到门卫处,门卫却说园内早已经清场了,不让我们进。别无他法,我们只好退出来。
就这么放弃了么?我不甘心。
第47章:阴关口()
跟着面粉小人走了这一路,眼前就要找到阴关口。我着实很好奇那阴关口长着一朵什么花,花有什么功效?
师父牵着我,来到一道围墙处,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只觉被师父紧紧牵着的手一空,然后腰上多了一只手,紧接着身子一轻,腾空而起,然后又落回了地面,我脑子有点儿转不过弯来,回头一看,居然已经进了公园。
敢情师父搂着我跳进来的?
来不及多想,师父一指前方的一个小亮点。那是面粉小人儿发出的红光。
我们忙向那个地方跑去。
一路空空荡荡,只有三三两两的倦鸟归巢。
跟着面粉小人儿直行十分钟,见到一个高高的台阶,上面有公园标志性的建筑。建筑的右面是去湿地的路,而建筑的左面,走出三十来步,便能看见一个太极八卦图。在地上用石头直接雕刻的,黑白相间,在夜里的路灯下格外凄清。
我从来没有来过体育公园,不晓得白天的公园是否如夜里一般景象。
“师父,这里怎么有八卦图呢?”我边走边问。
师父淡淡道:“镇压阴气。”用手一指北面,继续道,“阴关口在那边的山上。”
顺着他的手指指出的方向,面粉小人儿已经摔先蹿了过去。
那里有一座小山丘。隐在夜色里。
“那不远了,是你,我们快些走吧。”
师父嗯了一声,牵着我加快了脚步。我喘着粗气,师父却跟个没事人儿一样,呼吸平缓,神色不变。
当我们走到山下,我才发现这充其量只是一个土堆,约二十多米高的样子,一块牌子立在路边,上书“翡翠山林”。与翡翠山林相望的,是一片向下倾斜而去的草坪,奇怪的是从这里看去,那草坪的形状也像一个八卦图案。
我指着那块草坪,问:“师父,这也是镇阴用的么?”
“嗯,园内一共有九处。”师父道。
“怎么有这么多呢?”
“阴气重。”
“哦。”阴气重的地方,火低的人最好不要游玩,否则容易生病。发烧、感冒、干咳最最常见的,被阴气侵入骨髓,那就是风湿之类的相伴一辈的病了,治也治不好,只能控制。
我们顺着林间小径一路拾阶而上,衣服上沾满了露水。
山顶的木屋前,轻薄的雾气之中,一个黑色的人影稳稳立在那里,头上戴着鸭舌帽。
“修灵和尚!”我大惊,脱口而出。
修灵和尚嘿嘿一笑:“怎么样?我比你们先到吧?”
我白了他一眼:“你到这里来干嘛?”
“摘阴花啊。”
“你要阴花做什么?”
“送给你呀。”
“送我?”
“你想找阴花,我就找来阴花送给你咯。”
“那我还想要天上的星星呢,你去给我摘呀。”
“好啊。”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们头圆啊。”
“去你的!”
“你看。”修灵和尚不怒反笑,将手伸到我面前,在他肉乎乎的掌心,一滩面粉糊糊,黏不拉叽,很是恶心。
愣了愣,我吼道:“你怎么把我们的面粉小人儿捏碎了呢?”
“不好意思啊,它太脆弱了,我抓它,它躲,我用力猛了些,它就成这样子了。”
“上面还有一个阴魂呢,你这样那它不是魂飞魄散了么?”
“放心放心,我已经念经将它超度了。”
我一时哭笑不得,怒气冲冲地看着修灵和尚,他嘿嘿笑着,朝我吐舌头,像个泼皮。
师父将背包一天到木屋底下,取出一根香,点燃,插在空地上。
我不再与修灵和尚斗嘴,走到师父身旁,问他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他说只要我多留意一下空气中的阴魂气味便好,我点点头,说没问题。修灵和尚也跟过来凑热闹,说他虽然闻不到阴魂气味,却能看得见,问师父要不要他帮忙,师父没理会他,从背包里拿了两枚铜钱出来,用红绳拴住,将插在地上的那根香围了起来。
做好这些,师父站起来,望着远处,目光有些空幽。
我站在师父身侧,师父随随便便一站,就能如此闲淡儒雅,哪是修灵和尚这种不正经的花和尚所能比拟的。
“小佛。”师父突然唤我。
我原本安静的心瞬间狂乱地颤抖了起来,忙回道:“师父,什么事啊?”
“怕么?”
“有……有点。”
师父抚了抚我的头发,淡淡道:“莫怕。”
我乖乖点头:“嗯。”
修灵在一旁插话道:“‘夜行’族长不能思凡心的啊!这是有反族规的。”
我头也不回,踢了他一脚。
臭和尚电灯泡,跟过来干嘛呀,真是的!
夜很静,没有虫鸣,只有呼吸声浅浅淡淡。
如此等候了半晌,那根香燃了一半,四周突地起了一阵冷风,吹得人心里直打哆嗦。我拢了拢衣服,修灵和尚立即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我,我推了推,说不要,于是他向左行了一步,替我挡住了那边来的风。
我往师父身边靠拢,身子暖和了些。
天外银河露出昏惑的光,朦胧又虚无。近处寒雾迷漫,异香缭绕。
借着公园幽暗的路灯,我突然看到许多细小的如萤火虫般闪亮的光,慢慢亮起在我们的脚边。那些亮晶晶的小光点慢慢向我包围,有几点离我最近,我伸手去抓,却摸到一片空无,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在发光,只是一片黑暗中有金光点点。似乎那金光本就是它们的身体。
并不是萤火虫,因为光亮不是亮黄或桔黄,而是赤金。纯正的金色。
修灵和尚双手抱胸,惊道:“小禾苗,灵凤玉佩在你身上?”
我又打了个喷嚏,伸手摸了摸脖子上师父送我的玉佩,回道:“是啊,怎么了?”
“我去!大手笔啊!”
怎么听怎么觉得他说这“大手笔”的时候,其实是想说“大煞笔”。无奈有师父在场,我也不好太过于粗口,于是装作没听见,就此带过了。
那些金色的亮点在我身上逗留了一会儿,渐渐远去。
“师父,这是什么呀?”
师父道:“佛灵子。”
“干嘛用的?”
“它们闻过你的气味,便会记住,日后若遇到险事,可告知于我。”
“佛灵子是你养的么?”
修灵和尚插话:“佛灵子乃天地孕育的灵物,怎么会听命于白老板呢?诶,话又说回来,白老板,你怎么能操纵佛灵子呢?莫非你也是天地孕育的灵物不成?”
我踢了修灵和尚一脚:“口没遮拦,打死你。”
师父牵着我的手,绕到木屋子的后面。那里是一个五彩滑道,人可以坐在里面直接滑下去。说白了就是一个大型的滑滑梯,只不过这滑滑梯最高处是在山上,而最低处是在山脚。
修灵和尚也跟了来,感叹道:“修造这园子的人费了不少功夫。”
“就你话多!”我用力踢了一下地上的石块,没有踢动,那些石块被镶嵌在地上,一直从我们的脚边延伸到五彩滑道的底端。朝那滑道下望了望,真的全是石块,没有其他任何辅助工具。虽然被磨得很圆滑了,可是从这里一路滑下去,屁股不开花也会疼得很。不知道玩这项运动的人是怎么想的。
修灵和尚哼了一声:“用石头符文取过路人的精来保地气,够损的。”
我没听明白,也不想去弄明白。
只见白光一晃而过,我偏头去看,师父手中多了一把长剑。
修灵和尚大惊:“我靠!阴令!”
“什么阴令?”我问。
他道:“这柄剑啊!是我们七宝古寺的古物啊!怎么会在白老板手中?”
师父眉眼淡然,手挽了个剑花,将长剑抵在修灵和尚的脖子上:“你方才说,阴令是何物?”
修灵和尚立马慌了,结巴道:“我、我……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杀我灭口,我不会告诉主持说阴令是被你偷了的。”师父轻笑一声,剑身一转,一割,修灵和尚的手臂上留下了一个五公分长的血口子。
那血口子两边的皮肉翻着,看着都疼。
修灵和尚却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我不禁佩服他忍痛的能力。
师父将剑收回,剑身上修灵和尚鲜红的血慢慢消失,融进了剑里边。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修灵和尚抱着手臂,带着哭腔:“这下你满意了吧,我被阴令喝了血,如果我不听话,随时可以被你弄死。”
我咽了口口水,替修灵和尚肉疼。
师父没说什么,用长剑在地上画了一个简易的八卦图。
“乾、坤、离、坎、震、巽、艮、兑……”他每说一个字,便用剑尖在相对应的方位划一道线,有横有竖,想来应是破解什么阵的招式。待到全部都划完,又伸出左手开始点算。
第48章:不要用头发弄我,好痒()
师父点算的过程是这样的:左手食指从上往下分别是4、3、8,中指是9、5、1,无名指是2、7、6。根据这1到9的数字依次在左手指节上点。一般的算命先生是点算的八个方位,也就是直接绕过了中指正中间那个指关节。而师父这种九位的算法是根据先天八卦而来的。
哦,不对,应该是洛书衍生而来,也就是九宫飞星。
相应而成的,便是五方阵和七方阵,我智商是硬伤,看不懂那些纷繁复杂的。只觉得师父在结阵、破阵的时候,将诡秘与儒雅集于一身。
修灵将方才的疼痛忘记了,反过来取笑我,说我看着师父流口水,我回他,我就爱对着我师父犯花痴,你有意见?他嘿嘿一笑摇头说,哪敢,别说我这条命,就连我的命根子都在你们手上捏着,我哪敢有什么不满。
我继续盯着师父将阴令剑舞成清影,立在一旁傻笑着。
直到师父收了剑,牵起我的手,说:“走吧。”我这才反应过来,转头一看,有一条幽暗的洞穴凭空出现在小木屋旁。还没等我回话,脚已经不自觉地跟着师父的脚子,向洞穴踏了进去。
一进到洞穴里,眼前顿时一片黑暗,回过头,身后也是墨黑,完全看不清刚才山顶的五彩滑道。我悄悄后退小半步,用脚去感觉,没有石块的硬感,看来这个洞穴与公园是完全隔离开来的。
是一个类似于四维的独立空间么?
这就是阴关口么?它怎么出现的?真是太神奇了!
我跟在师父身后,向前走着,听到身后的修灵和尚小声抱怨:“小禾苗,你什么时候跑我后面去了?哎呀,不要用头发弄我,好痒。”
我一惊,回道:“修灵和尚,我一直在你前面啊。”
“啊?那、那白老板在哪里?”
“他当然是在我前面啊。”
“等等等等,贫僧的脑袋有点乱。——小禾苗,听你这话的意思,白老板在第一位,你在第二位,我是最后一个?”修灵和尚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明显颤抖起来,“那……那,我后面的长头发是谁?”
我打了个冷颤。
这阴关口总共就我们三人,怎么会有第四个人?
“这里是阴关口,贫僧第一次来有些害怕,于是走得快了些,因为那些阴魂最喜欢在人背后下手,后头有人拿长头发弄我的脸,我一直以为自己走在你的前面。”
我心里一咯噔。
沿着头皮一路顺到发尾,很顺溜,心里的恐惧加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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