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乃立正跟两个姑娘悄声说道,靠内的一扇门开了,悄然进来一位绅士。
“欢迎光临寒舍,戴乃立男爵,在下就是梅罗曼伯爵。”
“打扰了。”俩人友好地握了握手。
伯爵是个40多岁的高贵绅士,看上去神情冷淡,不太爱言语,似乎不是个很随
和的人,体格似乎也不很妙,精神也较差,也许头脑有点问题。他刚见到奥莱蒂,
似乎有点吃惊,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
“我是仙妮时装店的模特儿,前一段时间,感谢你惠顾我们店。”
奥莱蒂很客气地说。伯爵很快地答道:
“噢,那次是你招待的我们呀?我妹妹一定给你添麻烦了。”
奥莱蒂一直瞧着伯爵,看他长得似乎像博立克大夫,但似乎又不像。她猜想那
时他一定化过装了。
她正思考着这些问题,无意间看到了伯爵的脚,她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伯
爵的鞋上,不正是有一双灰色鞋套吗?
伯爵见到雷依娜时,并没显露出奇异的神情。而彭布备也上前和伯爵攀谈了起
来:
“我是钻石商彭布备。前几天,在一家歌剧院被抢的钻石就是我的。”
伯爵听了,没什么反应,表现得很平淡。看上去,伯爵和那个案子并没什么关
系。
彭布备一边暗自仔细观察着伯爵,一边想伯爵究竟是不是劫匪。接着,他和贝
戈互相瞧了一眼。
伯爵似乎并没有注意他们俩怀疑的神色。
“请问戴乃立男爵,我所寻找的失窃的东西,有线索了吗?”
“这件事原本是这样的,由于我这个人好奇心比较重,而你失窃的东西又都很
古怪,于是我就去黑市上去找。因为在黑市上,什么样的古怪东西都能找到。”
“你讲的黑市,是什么样的?”
“伯爵你还不知道吧?在黑市上买的东西,不是偷来,就是捡来的。比如缺口
的盘子,一只手套或皮鞋一类的,只要这世上有的,那儿都有的卖。有时,还可能
买到一些值钱货。像名人的画啦,珍贵的艺术品啦,都有可能沾满了灰被堆在那儿。
“在黑市上,也有假货。但仔细挑,是能找到值钱东西的。我就在黑市上找到
了你丢失的那几件东西。首先被我找到的是那个褪色的按铃的蓝绸片。正在我高兴
之际,又从一堆物品中,找出了那个锁孔盖,火钳柄,以及火盘。”
“太好了,全……全找到了?”
伯爵高兴得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那个黑市在哪儿?”
“不,你不必去了,我已把它们全部买下来了。”
“太感谢你了,男爵。请你把那些东西交给我,我会按原价的数倍付钱的。”
“不用了,我把它们全部送还给你吧。这几件东西,总共不过花了我十三法郎。”
戴乃立微笑着拍拍他的口袋。
伯爵此时激动不已,脸都涨红了,身子有些发抖,直瞧着戴乃立鼓起的口袋儿。
几件祖传的失窃之物近在眼前,怎能不让他激动?
戴乃立见伯爵如此激动,就说:
“这一共有四件东西,我如数交还给你,但不会要任何报酬。”
“那怎么行?你究竟希望得到什么样的报酬,尽管说吧!”
“你既然这么客气,那我就提个小小的请求吧!这些被窃的东西,并不怎么值
钱,但你却费钱到报上登广告。还有,它们原来在哪里放着?我希望能看一看,因
为我这个人好奇心太重,所以忍不住想看个究竟。”
戴乃立很随意地这样说着。但伯爵却低头沉思,一副颇为为难的模样。他大概
盘算着:答不答应他的请求呢?如果不答应,那些东西可能就回不来了……
“如果不方便的话,就不为难你了……”
“不……不,请跟我一起到二楼的大厅去吧。”
戴乃立给两个姑娘递了个眼色,暗示她们,到大厅时,就可以解开心中的谜了。
雷依娜身上的钻石被抢走,就是发生在一座古宅的大客厅里,上楼一看便知是不是
这里了。
雷依娜已领会戴乃立的意思了,不由地心跳加快,神情紧张起来。
伯爵带着他们沿着楼梯上了二楼。
“啊,二十五级……这楼梯也是二十五级!
“这难道真是那座古宅吗?”雷依娜想到这些不免有些头晕目眩。
“请!”伯爵开了门,大家依次而入。
雷依娜一看到屋内情形,“哎呀!”惊呀了一声,几乎晕倒。看着那曾见过的
路易十四式的家具、那些艺术品,和那个恐怖之夜到过的客厅没有什么区别。
她就是在这里被抢走身上的钻石的。一想到这个,她的腿就抖个不停,只好扶
着沙发坐下了。
随后进来的奥莱蒂,看到屋内的摆设,神情剧变,由于激动过度,当场晕倒了。
这屋内的一切,她怎能不记得?就是那天晚上,她逃到这里,趴到书橱顶上,
躲在上面。她一想到那可怖的夜晚,就晕倒了。
人们见她晕倒,急忙把她抱到椅子上,给她服了药,让她喝下水。伯爵此时也
慌了手脚,说:
“惠妮……渥丝蒂……快,快拿镇静剂,苏飞,快叫渥丝蒂来!”
一个叫惠妮的女人慌张地跑来。
这个惠妮曾经结过婚,但已经离了婚,回来跟她哥一起住。身材高挑,一头棕
发,虽已30多岁了,但仍很美丽,尤其是她那双乌黑的大眼睛,十分招人喜爱。
戴乃立见惠妮跑来,不住地暗自点头,果不出所料,她身上的服装是青梅色的。
他故意视而不见,却暗中观察着惠妮的一举一动。
惠妮熟练地将镇静剂放到奥莱蒂的鼻下,让她闻药味。
“渥丝蒂,你好好照看她。”惠妮说着,又来到闭目养神的雷依娜身旁,说:
“小姐,你似乎也不舒服,是不是也试试?”
她边说边将小药瓶放到雷依娜的鼻下。
“多谢你。”
雷依娜边道谢,边缓缓睁开了眼睛。当她见到惠妮身上的青梅色服装时,不由
地一惊。
当她看清那只鼻边的白皙手后,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她的心头,她猛地坐
了起来。
“这枚珠戒……三角形的珠戒……是你……是你……抢走钻石的……就是在这
儿……这沙发……就是你,你别碰我2”
她仿佛在梦中似的,时断时续地说着。她没说多久就晕倒在了沙发上。
惠妮对此种情况不知如何是好。可就在此时奥莱蒂醒了,她一眼就瞧见惠妮的
尖头皮鞋了,她不由地惊叫道:
“啊,是你,……就是你……这太可怕了……”
她说完了这句又晕了过去。
惠妮被弄得满头雾水。彭布备和贝尤组长相视了一眼,然后点头示意;他们看
到戴乃立露出笑容,一副满意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珠戒、钻石地说个不停,这两位小姐是不是太紧张了?”
伯爵好像深入迷宫似的,也不知如何是好。贝尤集中精神观察着他。
“她们是有点紧张,伯爵,她们是见到了意料不到的东西才这么紧张的。”戴
乃立向他解释道。
“有什么意料不到的东西?我真不清楚。”
“迟早你会知道的。在这之前,我要和你说几句话。”伯爵一声不响地站在原
地。
戴乃立来到伯爵身边,用大拇指和食指拿出一个小钢片。那是一双展开的小鸟
翅膀身上的钢片。
“这是钥匙孔上的盖儿,原先在那书桌的抽屉的钥匙孔上,一看便知它同其他
两个抽屉上的相同。”
他边说边来到书桌前,拿着铜片到钥匙孔上试了试,结果恰好合适。
伯爵一见这些感到很吃惊。随后,戴乃立又掏出一小片蓝绸片。
“这条绸片就是从按铃的带子上撕下来的。”
他派人将按铃拿了下来,他拿手中的蓝绸片和上面剩的那块一对,竟完全吻合。
“你瞧,正合适,可见这一块是从那上边撕下来的。”
伯爵一看到此景,不由地又吃了一惊。
“现在,再看看火盘放在哪儿。伯爵,烛台在什么地方?噢,看见了,在那儿……”
他靠近烛台,那是六个分支的烛台,每个分支上各有一个火盘。这个烛台可以
总共放六根蜡烛。
戴乃立将那个火盘给安上了。
“最后一件是火钳柄。”他来到火炉前给火钳装上了柄。
“全部都丝毫不差。伯爵,可以说这些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您却花费这么
多的钱和这么大的精力去登广告找,这其中有什么原因?”
“主要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尽管不是很值钱,但仍十分珍惜。也许您看着那些
东西不起眼,但对我来说都是纪念祖先的纪念品,使我回忆起古老的梅罗曼家族。”
“这倒也是。我不明白既然你如此看重这些东西,但怎么又搞丢了呢?”
“这是一天早上我突然发现的,这些东西神秘失踪,我和妹妹被吓坏了,而且
感到有些古怪。”
“依你看来,它们是被小偷窃走的,对吗?”
“我想大概是。”
“是否还有别的东西被窃?”
“还有一张桃花木的桌子,那是十八世纪的一个知名的木匠做的。”
“除了那桌子呢?”
“没什么了。”
“这有些让人想不透了,这儿有那么多名贵的东西,小偷来了反而一件也没有
偷,却只是拿走一张桌子和那几个不起眼的小东西,你不觉得这有点不寻常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
伯爵此时似乎已没有了耐性,很不耐烦地说。看来他是不准备谈下去了,态度
明显变得冷淡了。
但戴乃立似乎不准备放弃,他仍在说:
“伯爵,今天我们来拜访你,说是为了这几个小东西而来,实际上是另有原因
的。伯爵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两个姑娘一同来吗?而且,她们又为什么在这儿晕倒
呢?你不准备了解一下这其中的原因吗?”
“我看不必了,因为这与我无关!”伯爵很恼火地说。说着,他指了指门,对
老仆人说:
“苏飞,客人想走了,送客吧。”
“你错了,伯爵,这与你至关重要。”
贝尤此时已按捺不住了,忍不住说道:
“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伯爵,请你仔细回答我。”
“太无理了!”伯爵忍不住大骂起来,“你,你算是什么东西?”
“我是警察厅的贝尤刑警组长。”
“什么?刑警?你,你是怎么混进来的?巴黎久负胜名的梅罗曼伯爵的公馆,
岂是像你这样的小人物随便出入的?”
此时伯爵火气十足,脸色发青。
“我是怎么混进来的?我可是和他们一同从大门进来拜访你的。在见面之后,
我作了自我介绍。一直到现在,看来是我想提几个有关我本职的问题了。请你认真
回答。”
“什么?看你的样子,我好像是一个犯了案的嫌疑犯了?”
伯爵怒气冲天,气得浑身直发抖;他妹妹惠妮也大惊失色;已经醒过来的奥莱
蒂和雷依娜紧紧靠在一起。
“贝尤已有所发现了,似乎看出了什么苗头。”
彭布备低声对戴乃立说,“他就像一只恶犬,一有什么动静,带着铁链也会扑
上去。”
戴乃立微笑着一言不发,一边站在两个姑娘的后面小心地照看着她们,一边看
着伯爵和贝尤争吵。
伯爵悄悄地说了点什么,然后直盯住贝尤,表露出他愤怒的神情,但同时夹杂
着一丝惊恐。
“伯爵,请你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我会隐瞒什么?我向来做事光明磊落。”
伯爵直言对答。
贝尤此时竟意外地低头说了声:“对不起!”给伯爵道歉。这也正是贝尤高明
之处,他心里虽仍怒气未消,但脸上却露出一副笑容。他表面上笑脸相迎,却又用
绳子将人家勒住,他善用此种方法来制服对方。这可是多年刑警工作中积累的一套
绝活。有时,他会使对方大怒;有时,他会让对方受到惩罚。他依据当时情形变化
手法,使对方在没有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说出真相。
“真是很抱歉,我言语不当,多有得罪。现在我想知道你昨天什么时间离开公
馆的?”
伯爵,耸耸肩什么也不讲。
“那只有问夫人(指惠妮)了。”
惠妮毕竟是位淑女,不像她哥哥那样无动于衷,也许她认为据实回答会好一些。
于是她说:
“我在2点时和哥哥一同出去,在4点30分左右回来的。”
“之后呢?”
“就再也没出门,因为我们一直是傍晚之后不出门的。”
“这不是主要的,我是想知道昨晚8点到12点,你们在这个大客厅内干什么了?
我想弄清的就这些。”
就在惠妮正准备要说时,伯爵却一个劲儿地跺脚,示意她:“不要随便乱说!”
贝尤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似乎在说:“这不表明你心中有鬼吗?
“伯爵,昨天下午,你和你妹妹都不在家,那时你们应是正在莫德尔街三段一
号吧?在那,你假冒一个叫博立克大夫的人,等着劫持一位美丽的姑娘,最后把那
少女绑架到这里来。
“而你妹妹同你在一起,帮助你用黑布蒙住了少女的头。但你们刚把那位姑娘
带到这儿,她却突然逃走了,你们急忙去追,却没追上。那位姑娘就是奥莱蒂小姐。”
伯爵听到后,脸扭曲得很难看,紧握的双手在不停地抖,“你,你在胡说什么?
你是不是疯了?”
“我很正常,我所讲述的都是事实,你曾经等在她的店门口跟踪她,一直跟到
地铁站,这并不只发生了一次,差不多有几次了。奥莱蒂被你劫持到这里来,拼命
挣脱了你们,逃到这间客厅来,藏到书橱顶上,最后才从楼上跳出去逃走。”
“喔喔……喔喔……”
伯爵似乎有话要讲,只见他嘴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脸上痛苦的表情似
乎显示着他有难言之隐。
惠妮此时惊慌失措,身体不住地发抖,一会儿瞧瞧哥哥,一会儿又用满怀哀求
的眼神看着贝尤组长,双手不住地在揉搓。
贝尤对自己的推理非常满意,接着说:
“还有,伯爵,我想你应该认识这位小姐吧?”
说着他指了指那边的雷依娜,说:
“她就是歌手雷依娜。那天剧院响起火警,有一个蒙面人借场内大乱时将她劫
走,关到这个大客厅里。在这里她身上的镶有钻石的腰带和披风被抢走了。
“这个蒙面人到底是谁?那个蒙面女劫匪又是谁?我想伯爵你应该清楚吧……”
伯爵突然就像发狂的野兽,猛地扑上去把贝尤按倒在地,并压在他身上。
“你,你这个混蛋,有什么证据……竟敢这么血口喷人……”
听得出来,他已无法压制住心中的怒火了,他的声音都颤抖了。他用尽浑身力
气,像铁钳一样勒紧贝尤的脖子。
“住手!快住手!伯爵!”
戴乃立费了很大劲儿,才拉开伯爵。他们虽然被拉开了,但伯爵仍用愤恨的眼
神瞪着贝尤。他已无法按捺住心中的怒气,整个身体在不住地摇晃,他倒在沙发上,
身子在不停地发抖。
贝尤擦了擦头上的汗,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得意地笑着说:
“证据嘛,这里有的是。雷依娜清晰地记着这个大客厅内的摆设,以及门前六
级石阶和二十五级楼梯,她清晰地记得那女人手上带着枚三角形的珠戒。”
惠妮“哦”的一声,急忙把左手藏到背后。看到她这一惊慌的动作,贝尤就指
着惠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