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坐在椅子里开始大笑。
在她眼中有恨意。
“这有什么好笑,根本不是好玩的事。”她说。
我说:“请你听着,丽思。我希望你再帮我一次忙。”
“我已经帮你太多忙了。”她说。
“这我知道。这件事你会更难完成,但我希望你帮忙。”
“什么?”她问。
“相信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说:“你是大都市侦探,你懂得比我多。你一定以为乡下人闭塞,容易骗。要我相信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除非我是白痴。”
“假如你相信我,”我说:“出了任何差错,我负一切刑责。假如你说知道我在说谎,你就自己把头套进去。你懂了吗?”
她脸上的恨意消失。有些犹豫。“你到底牵涉进去有多深?”她问。
我看着她双眼说:“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她想了一想说:“好吧,不过这样使我看来菜得很。就假如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出去吃饭。我没钱怎么办?”
我拿出皮夹把白莎的钱拿了一些给她。
“衣服没有换的。”她说。
我说:“你去买,以后1、2天要的。还有邓小姐,当我和地检官在讨论的时候;地检官说今后的1、2天要是你看报纸的话,对你是不太好的。”
“为什么?”她问。
“这个么——他说今后1、2天报纸上会有关这件案子的消息。你要是看了报纸,在你心中会有偏见,对你将来作证有害无益。”
她用睁大、无辜、幼稚的眼光看向我。说道。“当然。颜先生说什么我都照办。假如他叫我不看报纸,我就不看报纸。”
“那很好。”我说:“我很感激你。”
“还有什么颜先生要转告我,要我办的吗?”
“目前我想不起还有什么了。我——”
我的话被门上重重的敲门声打断。我走过去把门打开。艾太太在门口怒气冲冲地看我。她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把门推开,拖过一把椅子夹在门和门框当中。她自己转身重重下楼。
邓丽恩看向我,两个人相对大笑出声。
第十章
我走进柯白莎公寓时已经快到午夜了。她说:“老天,你都去那里了。”
“在外面工作。”我说。“丽恩在哪里?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电话找你4、5次了,我以为你和她出去了。”
“我是去看过她。”
“他奶奶的。”白莎说。
“怎么啦?”
“你不在的时候。那小姐干什么也不干,只是拼命打电话,吵得爱茜什么也不能干。她也只有几句话,你到哪里去了;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会不会有危险。我有我手上的钻戒打赌,你回来的第一晚她会噱你去吃饭,看电影,而且一路把她的小手放在你那毛手里。”
我说:“丽恩是个好孩子。”
“当然,她是个好孩子。”白莎道:“但是这并不表示她不会一夜之间脑子完全转过来,对你不利。”
“没错。她和那个地检处的律师已经有点意思了。”
白莎嘿我一下。“知道就好。”她说。
“知道啦。”
“不要相信那一套。其实我也是吓你一下。她对你倒是真心真意的一你白痴!”
“好吧,“我说。“有什么新消息吗?那个马富璐——你找到了吗?”
白莎点点头。“人家现在叫丁富摊。”她说:“她一直用马富璐的名字。她现在住在枫叶旅社,包月的。她已经一星期没有回去那房间了,不过我也在那旅社开了一个房间,已经迁过去了。”
“她有一只箱子吗?”
“嗯哼。不过我已经迁进去了一只大箱子,不管她的箱子有多大,我的一定可以容得下她的。我已经研究出你想要干什么了。我的在旅社地下室,她的也在那里。”
“那好极了。”我说:“我们就来客串一下偷箱贼。你是用什么名字登记的?”
“柯白莎。”他说:“老娘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其实我一点也看不出有改姓名的必要。再说也许会碰到熟人的。”
我说:“走吧,我们去偷箱子。我们另外要带两只装满旧衣服的箱子去。”
“为什么?”
“你的箱子太大,我们要用衣服来塞住空间,免得她的箱子在里面滚来滑去的。”
“为什么不等明天去办?”白莎问:“这时候干这一手,不嫌晚吗?”
“这时候可以溜得快。我们来给你自己发一封电报,电报一到,我们就有理由开溜——当然带了你的箱子。”
白莎自桌上防潮烟盒取出一支纸烟,小心地装上她的象牙烟嘴,她说。“唐诺。不告诉我理由,我不跟你乱跑了。”
“水可以载人,也可以淹人的。”我说。。
“白莎要是不知道水是怎样载人的,宁可淹死算了。”她说:“我要知道内情。”
我说:“等我们偷到箱子之后如何,那个时候我心里才知道对不对。”
“不行。假如你想对了,反正没差别、假如你想错了,白莎可以早点去找一个好的地窖藏身。老实说,假如你错了,白莎要把你推出去。一切你自找的,白莎没有参与。”
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说吧,”白莎道:“坐下来别拖时间了。把一切告诉我。否则——”
“否则如何?”我问。
白莎想了一下,很慢地说:“知道才怪,唐诺——可能我在你烂鼻子上再打一拳。我们在这件案情里是患难与共的,可是白莎想知道身在何处,陷下去多深了。”
我说:“好吧,不过一切只是一个推理而已。”
“这不用多说了。我知道只是推理。也只可能是推理。不过我要知道你的推理。”
我说:“你且听着——林太太和她先生21年前分手。林太太离开了橡景。橡景面临空前的不景气。整个城市后来在银行里的钞票不再流通的时候死了。”
“这和本案有什么关系?”柯白莎问。
我说:“简单。林家来往的是年轻的一代。城市死寂后,年轻一代迁到别的城市谋生、活动。林太太最不会再去的地方是橡景。”
“好吧。”她说:“我不知道你说这些干什么,不过我让你讲下去。”
我说:“已经有21年了,全橡景没有人想起林太太。突然,一个人出现了,来问东问西。2、3个礼拜之后,哈爱莲来了,开始收集照片。你研究研究看,她要照片干什么?显然的,她带走了所有有林太太在上面的照片。”
柯白莎瞪着眼听着。
“然后,”我说:“她回到城里来,被谋杀了。”
“为了照片?”白莎问:“好人。不会吧?没那么重要呀。”
我说:“我去橡景去摸摸底。我到达后的24小时不到,一个圣卡洛塔的警察完全知道我的行动。他亲临宝地来收拾我,撵我出镇。为什么?”
“为了不要你在那里呀!”
“但是为什么不要我在那里?”
“不要你得到消息。”
我摇摇头道:“不对。为的是他知道林太太要回橡景来了。他希望林太太回来时我不在那里。”
柯白莎嘘嘘呼呼地吸了几秒钟的烟,感到兴趣地说:“唐诺,说不定你有点道理。”
“我知道这推理有点依据。”我说:“这家伙健壮得很,不过也心虚得很。我经常有注意到人生的百态,大部分的人以为自己最怕的,也就是别人最怕的。其实每个人都另有所怕,不过这种心理现象百试百灵。所以才有‘以其人之道’这句话。犯罪心理中有说,怕枪的人往往在无法解决问题时借力于枪。”
“说下去。”白莎道。
“林太太上场了,那是计算好时间按时登场的,绝非偶然。她自己打破眼镜,或许是安排眼镜被仆役打破。她说她另外叫配了一副,但是那一副始终没有出现。为什么?”
白莎道:“今晚我才告诉过你,那个给她配镜的人,知道她不会留在那里等到那眼镜寄到的。”
我说:“不对,另外还可能有一种情况。”
“什么?”白莎问。
“她根本没有要再配眼镜。”
柯白莎把肩头蹩起。“我不懂——”
我说:“她想把离婚案撤消。她知道她所有最亲近的朋友都已离镇而去;但是镇里多多少少尚有几位见过她的我,或者说她应该认识的人。这些人隐隐还记得她当初活动在社交圈里的面貌、仪态——当然是21年前的她。21年是一段很长的时间。”
白莎说:“你说这些空话干什么?”
“有她在里面的相片一张也没有了。”我说下去道:“没有人能拿出相片来,对照以前的她是什么样子的了。再说,他们也没有机会来对照。她进城,进旅社。什么其他地方也没去过。她登记林太太,所以旅社里知道她是林太太。她不认识任何一个以前的朋友。为什么?因为她把眼镜弄破了。她什么也看不清。她根本不必去看任何以前的朋友,也为了同一理由。她去见一个律师——一个从未见过她的律师……设法把以前提出的离婚案撤消了。她让我进去访问她。希望访问稿能见报,自己开溜了。”
“白莎,你听着。有一点特别重要。当林氏夫妇在闹离婚的时候,混在里面的第三者是舌锋报的老板,叫做邓司迪的小伙子。那时邓司迪很时髦,才三十五、六。他现在五十五、六了。他戴绿色透明压舌帽,肥了不少,而且嚼烟草。”
“我告诉你。我告诉林太太我是舌锋报的记者。她甚至不知道有这样一份报。她一句话也没有问起邓司迪。”
“这个时候邓司迪到那里去了?”白莎问。
“他怕变成话柄,他溜了,溜去钓鱼。她走了,他还没有回来。”
白莎说:“他奶奶的。唐诺。你也许是对的。那是敲榨呀!”
“比敲榨严重得多。”我说:“林医生开始想竞选市长,重建市政,而这是个富饶,有人靠它大大弄钞票的城市。林医生初涉政治,太过天真,完全不知道他的对手必然强力反抗—一挖根究底,要挖出林医生过去有什么疮疤。”
“当然,第一步他们要看他做医生是否合法。向这方向一调查,化发现他把姓林改成姓蒙。当然他们开始调查林庭生。他们发现林医生是在橡景执业的,他们去橡景调查。那就是第一个去橡景的男人。那个人在2 个月之前去过橡景,自称姓劳。”
柯白莎点点头。
“一调查就得到那么多把柄。”我继续说:“但是他们无法确定林太太是否死了,或是到底林太太有没有完成正式离婚手续。但是,想要把蒙医生拖进丑闻,林太太必须出场。他们这时候可以有两种做法。一种是叫她写信给医生,要他退出选战。另一种是叫她出面招待记者——不是在圣卡洛塔,而是在橡景。”
“你一猜就会知道这样有什么后果。在橡景招待记者,使这件事在表面看来毫无政治色彩。橡景的报纸仍旧可以刊出来,她已经找到她丈夫现在在圣卡洛塔。换名改姓,和他当时离婚案同一共同被告以夫妇之名生活在一起。橡景报纸也许在刊出之前,先要用电话问问圣卡洛塔的同行。作一个刊前的查证。圣卡洛塔报纸自然会让像景的报纸先刊载,然后以交换稿件名义跟着刊载。”
“但是,当你假冒记者在旅社里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为什么不告诉你这些事呢,唐诺?”
“因为她还没有准备好。”我说:“那时她还没预备正式好戏上场。那时还在准备阶段。她要旅社的人先看看她,下次再出现时,大家会当她是林太太。”
“这样说起来,你不认为她就是林太太?”
我摇摇头。我说:“圣卡洛塔警局找过她,找不到。他们找到在旧金山和赛亚美同房而住的马富璐。马富璐后来叫丁富璐。之后,他们的调查就碰壁了。富璐知道些内情。除非他们绝对相信真的林太太不可能出现的,否则他们绝对不敢随便弄一个女人来冒充一下。”
不过有一个疑点,好人。”白莎道:“他们怎么会知道这时邓司迪正好出门去钓鱼。他是最可能使这件事穿帮的人。”
我说:“这是一件他们不可能预测的事。事实上,他们根本不知道邓司迪与林太太之间的事,因为这件事林太太没有向富璐坦白过。当然,也可能林太太和富璐无所不谈,只是富璐忘了那男人的名字。其实,她知道林太太有男朋友是事实,到底那些人是她男朋友,则也不一定个个知道。”
柯白莎猛抽香烟,不出声地在猛想。
“还有一点。”我说:“蒙医生最近接到一封信,自称是来自他太太。他说这是她的笔迹。我比对过那最后一封信.我看是伪造的。”
柯白莎脸露笑容。“棒呀!”她说:“这不就结了。我们的工作只要证明她是假的林太太就完了。”
“证明那个人不是林太太有什么用?”
“蒙医生就清白了。我们责任了了。”
我说:“早先是可以的。现在不够了。现在他们加在他身上的罪名是谋杀罪。除非我们能想到一个办法破了这件案子,否则明天早上10钟,全案会爆发出来。”
柯白莎说:“好人,有你在;要丽恩怎么办,她都会照办。你可以叫丽恩到时看那蒙医生一眼,然后她说她见到的不是这个男人。”
“那该有多好。”我说。
“什么意思?”
我说:“另外那一批人知道蒙医生的一举一动。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追索到他来到洛杉矶的一切行动了。他们完全知道那个人就是他,他们只在等有人出面指证。他们告诉地检官这件案子有圣卡洛塔的地缘关系。地检官没有叫丽恩立即出面而要给她洗脑,要她确定那个人确是从309 室出来,而不是从附近的任何一个房间出来。他们现在要开始收紧绳索了。”
“要知道,这是老套了。假如他们一得到这个消息,立即掷一张蒙医生的照片叫邓丽思去指认,万一丽思说她不能确定,今后一辈子也无法改正这纪录了。他们使出千古老套,慢慢磨,慢慢洗脑,没有几个像丽恩那种年纪的女孩子不会被他们套牢。而能坚定的说他不一定自309出来的。”
“丽恩当时有些歇斯底里,景象会在回忆中模糊。他们把他们的主意充填进去,叫她讲出来。他们当然已经查到她到这里来,是由我们在招待她,他们假装不予过问,也不来问你,威胁你要吊销你执照。他们到最后的时候来一招,把我们逮捕,说我们是事后共犯就可以了。他们可以说我们在贿赂本案唯一证人,说我们打算贿使证人做伪证,说我们想为蒙医生脱罪。我们俩都可能坐牢。”
自白莎眼色可以看出,她渐渐相信我没有太唬她,不过她一点也不喜欢我给她的结果。过了1 分钟,她说:“好人,我们一定得想办法。他奶奶的,我们用一切方法来证明林太太是假冒的。这至少可以把我们脱出来吧。”
“也许我们自己可以脱罪。不过我们的客户怎么办?”
“为了免掉自己在德赫查比的女监关二十年,我宁可牺牲我们的客户。”
我说:“不行,这不是职业伦理。我们要做的是自己不会去坐牢,我们的客户得还清白,而且让他参选圣卡洛塔的市长。你不是要生意吗?有圣卡洛塔市市长给你推介信誉,不是名利都会跟着而来吗?”
白莎想了一阵道:“你去旧金山是开公司车去的吧。”
“是的。”
“车子留在旧金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