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贞娘低下头,眼底隐隐透着晦暗,“那小姐您早些休息。”
“嗯。”
轻轻应声,抬起头又是满满的一杯,感受着那辛辣的液体火辣辣的从嗓子滑过,余下的酒自唇边,顺着脖颈滑入衣衫,接触到之前已经隐隐破皮的锁骨处,更是疼得厉害。
可越是疼痛,顾瑾汐越是清醒,越是快慰。
酒,一杯接一杯;夜幕沉沉。
透过影影错错的星星之光,在慕汐阁主阁楼的房间窗户旁,一道黑影,静静的立着。
瞧着旁边软榻上,醉得一塌糊涂的女子;男子蹙了蹙眉头;尤其是那扑面而来的酒气,并不难闻,可却让他脸都皱成了一团。
在不远处的小香几上,早已经见底的酒壶酒杯,乱七八糟的四下散落。
男子上前两步,瞧着那蜷缩成一团的女子,眉头紧皱,将她打横抱起送到床上,瞧着她脸上未干的泪,顿时心抽搐了下。
怀中,女子不安分的扭动了下;扯动衣衫,露出那光洁白皙的脖颈下方,通红泛着血丝的锁骨,那样的红,在经过酒的湿润之后,越发的显得触目惊心。
男子顿时心沉了沉,抬手扯开女子的外衫,在看到那蔓延到肩膀处的通红血丝,又气又急,可又恨自己;抬手,狠狠地掐住女子的脖颈。
那样的纤细,那样的柔弱,只要微微用力。
可不知道为什么,却真的下不去手。
明明知道她是那样歹毒的心肠,连自己亲娘和尚未出生的亲弟弟都不放过;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甚至不惜牺牲别人的清白;这样的女人,为什么每次每次都下不去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算你狠,顾瑾汐!”男子咬牙切齿,足尖轻点,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
隔天,清早。
顾瑾汐早早的醒来,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眉宇微微颦蹙着,竟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回的床榻。
“明明让您不要贪杯的,现在可知道头疼了。”半夏有些嗔怪地看着她,“刚才老爷派人过来,说让您早些去主院,宫里来人了。”
“嗯?”顾瑾汐顿时惊了惊,“怎么回事?”
“是好事。”
半夏只是淡笑着却并不语,手脚的动作却异常麻利;给顾瑾汐梳妆打扮,更换衣衫。
“你这丫头,与我竟然也卖起关子来了。”
到底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有些东西一旦做了决定,想要放下,也并不是很艰难;更何况,从头到尾人家都只不过将她当做傻子般玩弄鼓掌之间罢了;只是到底是动心了,心隐隐的还是有些疼。
“真的是好事嘛。”半夏撅着嘴,语气竟是带着撒娇。
叶贞娘来时,瞧见的便是这样的场面,不知道为什么悬了一整夜的心这才算是放了下来。
好事,的确是好事。
主院中,除了尚在月子里的苏怡被特赐不用前来接旨,其他人包括悲恸中的顾老夫人此刻都已经跪在地上,后面密密麻麻的下人跪了大半个院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家有女,兰心蕙质,德厚流光,实为天下女子典范……特取消婚约,自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钦此!”
中间还有一大段,类似夸顾瑾汐是怎样优秀云云,奈何与秦襄互无好感,大致之意,不想撮合一段怨偶所以就取消婚约云云。
跪在地上近小半个时辰,在传旨公公道出“钦此”两字,她赶紧跪地俯身叩首,“顾氏瑾汐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身吧。”传旨公公脸上始终保持着微微笑意。
顾瑾汐朝半夏使了个眼色,半夏立刻会意递出去一个大荷包;传旨公公用手捏了捏,立刻眉开眼笑,“皇上说了,顾小姐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太后也念叨了您好几日,今儿特地让杂家带话给顾小姐,让您有空多进宫走走。”
“有劳公公,得空瑾汐定当亲自进宫谢皇上,太后娘娘恩典。”顾瑾汐低下头,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厉色。
萧太后,她可不认为素来精明的她会无缘无故向自己示好。
顾淮脸上也带着笑,显然对皇帝的圣旨非常满意,“时辰不早,公公留下用顿便饭吧。”
传旨公公笑得灿烂,“不了,咱家还要去七皇子和淳亲王府宣旨呢。”
“那就不耽误公公行程了。”顾淮也不恼,“下次有空,还请公公定要赏光。”
“呵呵,待二公子班师回朝,杂家可还要向顾国公套杯喜酒呢。”传旨公公对顾淮也客气得紧。
常年在宫中行走,自然明白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不能得罪。
胆敢跟陛下在御书房大吵两个时辰,大获全胜的人;这朝中上上下下,怕也是只有这顾国公一人了。虽说顾国公府不过是个没实权的爵位,可要真算起来,便是那些手握权柄的人又如何,受了陛下忌惮,不也照样得战战兢兢的活着。
“爹。”
手握明黄,顾瑾汐眉宇微微颦蹙着,带着不解。
昨日顾淮交给她的那枚免死金牌,她一直以为是用婚约换来,皇帝的补偿,可现在这圣旨又是怎么回事。
“我顾淮的宝贝女儿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哼!”
顾淮轻哼一声。
顾老夫人面色却沉了沉,深凝着顾瑾汐许久,又看了看顾淮,“我乏了,先回房了。”
“娘慢走。”“恭送祖母!”
只是得知消息之后的苏怡却没有如众人般开心,“这退了婚的女子,汐儿往后的婚事怕是艰难了。”
“怕什么,我顾淮的女儿难道还愁嫁不出去不成?”顾淮不以为然。
“……”苏怡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苏苏放心,往后我定会给汐儿挑个更好的。比七皇子胜百倍千倍不止。”顾淮赶紧表忠心道。
苏怡摇摇头,“汐儿那性子,哎……也不知道是朝了谁。”往日里是瞧着她太柔弱担心,现在瞧着太强势了也担心,“你借着汐儿的婚事狠狠敲诈了皇帝一笔,我担心他会拿汐儿的婚事做文章。”
“他敢!”顾淮扬眉。
“始终君臣有别,阿淮,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肆意交谈,把酒言欢的阿淳了。”说着苏怡的语气有些沉,面色也愣了愣,“他是秦淳,是至高无上的秦族君王,是整个西楚的君。”
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自古君心难测,现在他能将顾淮当成往日的好友对待,可谁知道以后呢?尤其是子齐投军的成亲王军,皇帝对成亲王可是忌惮得紧。
顾淮闻言,面色沉沉,“嗯,我明白了。”
顿时,一室沉默,两人都各怀心思。
“咚,咚咚——”
陡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这诡异的安宁;顾淮眸色闪了闪。
“七皇子来访。”傅管家面色严肃,低着头。
顾子骞和顾瑾汐的面色都不太好看,两人对视一眼又低下头。
“请七皇子到前厅。”顾淮眸色闪了闪。
话音刚落,秦襄却已经走进了院子,远远的看到顾瑾汐面色很是难看。
“参见七皇子殿下!”众人见状赶紧迎上去。
秦襄脸色难看,“嗯,免礼。”
“不知七皇子突然造访,所为……”顾淮话未说完,秦襄就抬手打断他的话,“汐儿,我们能不能单独谈谈。”
顾瑾汐顿时身子一僵,抬起头淡笑道,“正所谓男女七岁不同席,七皇子不会不知道避嫌这个道理吧。”
“汐儿!”秦襄眸色顿时又暗沉了几分。
“七皇子还是唤我顾小姐吧。”顾瑾汐语气清冷。
秦襄顿时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可却始终不太甘心,转头看向顾淮和顾子骞,“两位能否避开片刻?”
“我只想跟汐儿单独谈谈。”他言辞恳切几乎带着恳求。
顾淮面带难看,“七皇子,你……”
“也好!”顾子骞拉着顾淮,不顾顾淮的反抗,走出前厅,将空间留给两人。
顾瑾汐眸色暗了暗,抬头看向秦襄,“七皇子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汐儿我不是……”秦襄的语气带着急切,“我知道做侧妃委屈了你,我可以给你平妻的位置!”
顾瑾汐却陡然冷笑一声,“圣旨以下,七皇子当知君无戏言的道理。”
“……”
顿时秦襄沉默了,“难道你当真能够放下吗?”
温润玉如的容颜,芝兰玉树,嗓音透着点点沙哑,脸上带着受伤,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汐儿,告诉我,你真的能放下吗?”
当初顾瑾汐对他那么的用心,那么的喜欢,他不相信只是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她就能真的全部放下,他不相信自己已经这样低声下气他还能够拒绝。
“呵呵。”
顾瑾汐抬起头看着故作深情的秦襄,心里对前世的自己真的非常的怀疑。她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木已成舟,覆水难收。”
“不,我不信!”秦襄说着上前一步,竟是直接抓住顾瑾汐的肩膀,“我不信,汐儿。”
顾瑾汐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嘶——”
“我……”秦襄犹豫了下,手却仍旧没有放下。
“七皇子你弄疼我了。”顾瑾汐语气淡然,从容不迫地抬手将秦襄的手拨开,“今天所有该说的,顾瑾汐都已经说完了,从此以后你是君王七子,我乃臣女;还望七皇子,自重!”
“不,我不信!”
秦襄双目圆瞪,“你是我的!”
“我只是我自己的。”
顾瑾汐转头望着院中的池塘中,两只鸳鸯交颈缠绵,悠然自得,她嘴角微微上扬带着莞尔,“瑾汐这一生追求的,就如同那湖中的鸳鸯。只愿世间唯二,少一人太空,多一人太挤。七皇子,你明白吗?”
“你……”秦襄眼底顿时浮起暗恼。
“七皇子若是没有其他事情,那瑾汐就先告退了。”顾瑾汐说着,转头朝着外面走去,谁知却被秦襄一把抓住手臂。
第083章 吃里扒外,猪狗不如的畜生()
第083章吃里扒外,猪狗不如的畜生
“七皇子,自重。”
顾瑾汐臻首低垂,眼睑下却满是晦暗。
“自重?哈!”
秦襄顿时暴怒,双眸通红,死死地瞪着顾瑾汐,“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感情之事,勉强不来。”
顾瑾汐低下头,微微莞尔,笑得清浅,带着从容;抬头与秦襄四目相对,那清澈的眸底似山涧清泉般,铃音般的嗓,宛若清泉汩汩,“以往瑾汐不明白这个道理,兜兜转转,竟是到现在才看明白,扰了七皇子清净,抱歉。”
从头到尾,她的眼光都是那么的纯粹清澈,看向他的视线再不复往昔的灼热。
“撩拨了我还想全身而退,没门!”
秦襄压低嗓音低吼,右手死死地捏着顾瑾汐的左臂,双眸通红几近迸裂,整个人都处在癫狂之中,“顾瑾汐,你逃不掉的。”
“强扭的瓜,不甜。”
顾瑾汐的嗓音清浅,微微一笑间,“往日,瑾汐不懂感情,所以才会……对七皇子造成的困扰,真的很抱歉。其实,还得感谢七皇子往日那般的对待,才能让瑾汐早日清醒过来。韵宁郡主,是个好女孩,也会是个好妻子。我祝福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甜不甜,只有尝过了才知道!”
瞧着她那云淡风轻的模样,那么真诚的祝福不带丝毫杂念;秦襄终于认识到一个事实,她,顾瑾汐,对他是真的没有感情了。这个认知让他不由得一阵窝火,胸口揪疼了下,可又好像是抓到妻子红袖出墙之后的暴怒,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顾瑾汐眸色微暗,“七皇子莫要忘了,这里是顾国公府!”
“哼,那又如何?”
说吧,拉着顾瑾汐的手臂狠狠朝自己的胸前一甩,顾瑾汐哪里是他的对手,整个人被甩到他的胸前,他抬手狠狠地摁住顾瑾汐的后脑勺,脸铺天盖地而来。
“你,你混蛋!”
感受到迎面而来的男子气息,顾瑾汐只觉得反胃恶心,双手死死地推拒着。
“哼,以前你不是很希望我这么对你吗?”
秦襄嘴角斜勾,脸上温润不再,带着浓黑如墨般的邪魅和疯狂。
“砰——”
顾瑾汐挣扎着,突然只听见耳边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身上一轻,原本悬着的心骤然沉下去,抬头却只见秦襄好似受到剧烈的攻击一般,此刻整个人都躺在不愿处的地上,他经过处的两张椅子此刻已经裂成了碎片。
在院子的空地上,身着黑衣劲装的男子,面色清冷,死死地瞪着秦襄。
“你,你,反了!”
身为皇子走到哪里不是被人尊敬着,奉承着,捧着敬着;何曾受到过这样的待遇,顿时恼怒非常,抬手运气可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聚气,穴道被封,他只能双目死死地瞪着男子;却见到男子与顾瑾汐四目相对,情深款款,那样深情的眼神,那样深沉的爱意;而顾瑾汐竟然也怔怔地看着黑衣男子,眼眶通红,身子微微颤抖着,似乎是紧张,又似乎带着不敢置信的模样,纤细白嫩的手指轻轻捂着那让他觊觎已久的红唇。
“顾瑾汐!我当你真的想明白的,却原来是早就看上别人了。”秦襄顿时怒上心头,口不择言,“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院内黑衣男子蹙了蹙眉,抬手一枚石子封住他的哑穴。
秦襄张了张口,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又动弹不得的模样,心里怒意越发的旺盛,瞪着那黑衣男子,恨不能将她撕成碎片般。
此刻。
顾瑾汐却是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了般;整个世间好似只有他在,她整个人身子不断的颤抖着,贝齿轻咬下唇,似乎带着不敢置信,微微伸出手,想要轻探,可又有些害怕的收回手,生怕一碰,面前之人就会碎掉般。
“你,回来了!”
话音落地的瞬间,眼中一直氤氲的泪顿时落下,顺着脸颊,落到地上,她目光盈盈,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黑衣男子见状,蹙了蹙眉,抬手轻轻地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珠;“是,我回来了。”
动作笨拙,语气生硬,可是那股子的爱意却是怎么都磨灭不了。
“莫言!”
顾瑾汐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是决堤了般,吧嗒吧嗒。
原本尚未走远的顾淮、顾子骞父子听到那剧烈的声响,两人相顾对视,皆心中一惊,飞快地朝着主院前厅而去。只是却在看到顾瑾汐对着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哭得梨花带雨,旁边七皇子靠在墙角,瞪着两人双眸欲裂的场面,心中顿时有些疑惑。只是黑衣男子背对着他们,让他们看不清楚男子的脸。
就在两人正准备上前的时候,就听到顾瑾汐那嘤嘤切切的呼唤,莫言!
顿时两人同时愣怔住了。
除了顾瑾汐,无人知晓莫言还活着,就连顾子骞,都以为他早已经葬身无回崖底,可这么一个众人都以为已经不在的存在,竟然突然活生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说,“是,我回来了!”
“七皇子,抱歉。”顾淮赶紧上前解开秦襄的穴道,张口道歉。
“哼!”秦襄冷哼一声,看向顾瑾汐的眼神,再也没有任何的感情,反而是无尽的冷意,“父皇睿智,顾家的女儿果真是一个比一个浪荡,一个比一个不要脸;顾瑾汐,你,你们,好得很!”
顾子骞顿时恼了,“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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