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
在看到黑衣男子的瞬间,她的心就猛然沉了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沉,越来越冷;缩在宽袖中的手,紧紧地握着。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要是他?
“看来顾小姐的记性不错。”黑衣男子连看都未看顾瑾汐一眼,眼底带着浓浓的轻蔑和不屑,隐隐似乎还透着些许凉薄。
顾瑾汐双眼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原本清亮的眸色变得通红,瞪着男子,眼底竟是蕴起了雾气,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是他!
每每救自己于危难之间的人,竟然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敌人。
“为什么是你?”她死死地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为什么不是!”
感受到顾瑾汐的不敢置信,感受到她心中的天人交战,黑衣男子心里有一刹那的心疼,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就已经被眼底的轻蔑和不屑掩过去,“不是我,那你希望是谁?”
话音未落。
顾瑾汐顿时只觉得眼前一暗,黑衣男子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单手狠狠地钳制着她的下巴,语气狠戾带着浓浓的怒气,“你希望是谁?”
“……”对他这没有来的怒气感到不解,顾瑾汐双眼通红,只狠狠地瞪着他。
“怎么,看到本王失望了?”
甚至连黑衣男子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此刻的语气像极了捉奸又满怀醋意的丈夫。
从前的恩,从前的情。
或许,这只是老天给她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顾瑾汐鼻头酸楚,眼眶发热,泪自眼角轻轻滑落,落到黑衣男子的手上,黑衣男子顿时眸色暗了暗,像是被烫手般,放开了顾瑾汐,狠狠地甩袖,负手而立。
“我已经来了,人呢?”
闭上眼深吸口气,便是有再多的好感,在这一刻也已经烟消云散;再睁开时,看向男子,以往所有的眷恋和感激都已经没有,只余下无尽的冷清。
感受到那冷清的眸色,黑衣男子的背有刹那的僵直,“哼,只凭一句话就想将人带走?顾小姐这算盘打得未免也太精了些。”
“那你想如何?”顾瑾汐的语气再没有先前的清脆,只余下无尽的冰冷。
黑衣男子蹙了蹙眉,看着顾瑾汐那清冷的眸色,不带任何的感情,顿时怒上心头,“在顾小姐心中不是什么都可以用来交易的吗?”说着,眼神暗了暗,带着三分邪肆和魅惑的味道,“不如,顾小姐用自己这副身子来换如何?”
那语气,那眼色,竟像是打量货物一般,“一夜春宵,咱们往事一笔勾销如何?”说着,身子猛然压低,俯身在顾瑾汐的耳畔,轻轻吹口气,“顾小姐不是很喜欢算计别人成事,这次,本王好心让顾小姐也尝尝那蚀骨销魂的滋味,如何?”
小巧晶莹的耳垂上,缀着顾子骞特地从海边带回来的米分色米珠特制的耳钉;那米分嫩的颜色,与原本白皙的耳坠相互呼应,竟像是本来就生长在上面的一般。
看得黑衣男子眼神越发的深邃。
“你……”顾瑾汐咬牙切齿,感受到黑衣男子对她的厌恶,当初在无回崖底所遭受的侮辱似乎又重新经历了一遍般;明明是仇人,为什么,他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自己?为什么,明明他与柳姨娘勾结就是为了让顾苏两家覆灭,当初却又与他一般在院外偷窥。
哈哈。
现在想来,怕是人家本来就是去与柳姨娘接洽,只不过刚好发现了自己;可怜,她竟以为他们是同样的人,同是天涯沦落人,人家是皇族,是尊荣的秦氏一族,怎么会跟自己是同样的人。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前世所遭受的还不够吗?顾瑾汐啊顾瑾汐,你可当真是记吃不记打啊。
泪,顺着眼角,划过脸颊,没入衣襟。
黑衣男子顿时眸色暗了暗,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看到她那副伤心的模样,别过脑袋,出口的话却是僵硬又带着浓浓调侃的,“怎么,不愿意?”
“好。”顾瑾汐深吸口气,“能让王爷看上,是我顾瑾汐的福气。”
叶贞娘和叶岸,对她来说,是亲人;索性今生她也不打算嫁人了,这副身子能换回他们两条命,值了!只是,面前的男子到底是哪一位王爷,如今尚在凉都,已经封王的人不多,她有的是时间慢慢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话出口之后,心却是疼得厉害。
“你……”黑衣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好,这是你自找的!”
顾瑾汐同样是倔脾气的,看向黑衣男子,笑得凄厉,笑得凉薄;抬手扯开腰间那轻扎的鹅黄蝴蝶结,外衫顺着肩膀滑下去,露出里面洁白光滑的肩膀;冰丝蚕纱的外衫滑腻非常,沿着手臂,直接落到地上;夏日衣衫本就单薄,褪去外衫,里面只剩下乳白色绣花开芙蓉的抹胸长裙。
“该死!”
就在那肩膀刚露出的瞬间,黑衣男子顿时双目崩裂,低吼一声,抬手运气。
院内守卫的众人,只感受到一阵阴风过处;火把全都暗了下来;甚至在顾瑾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飞快地脱下自己的外衫将她狠狠地裹住;甚至他没有放过在她那洁白的臂腕往下处,那鲜红得触目惊心的守宫砂。
早在下定决心的瞬间,顾瑾汐的心就已经彻彻底底的死了。
“你故意的!”
黑衣男子低吼一声,恶狠狠地瞪着顾瑾汐,“该死的,你就这么缺男人吗?”
“是啊。”顾瑾汐抬头看着他,“想要就尽快,我没时间跟你耗。”
“你……”
黑衣男子气得不轻,胸口上下起伏着,连带着动作都有些粗鲁;捡起地上的衣衫,塞到顾瑾汐手中,视线往周遭一扫,那些守在周围的侍卫早已经低下头,眼观鼻,口观心。
天知道院中那位可是将来很有可能成为他们主母的人,他们可不敢有任何冒犯。
只是,大概,好像,可能……
自家爷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尤其是之前立在黑衣男子身后的某人,此刻价值千金的脑子在飞快地的转动着,爷明明是已经动心却不自知,顾小姐刚才那模样,那眼神,分明对爷已经动心了;可现在嘛,却是不好说了
不作死就不会死。
他其实真的很期待,当自家爷知道自己的心之后,唔……看热闹是不是很不道德?
应该不会!
这样的热闹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只是他却不知道,真正的好戏,却是在黑衣男子知道自己动心之后,才会真正的上演。
“你到底做不做?本小姐还急着回家呢!”顾瑾汐语气生冷,冷得好似冰刀般;抬起头,眼如利刃。
黑衣男子身子顿了下,“……你这是在找死!”
“死么?有什么可怕的。”她又不是没死过。
前世,那么痛苦的时候她都熬过来了;这世上还有谁比她更直面过死亡吗?早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害怕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顾瑾汐那清冷的面色,清冷的眸,清冷的语气时,黑衣男子的心里竟然有些酸酸涩涩,喉咙好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把人带出来,我们走!”
“……”
顿时整个昏暗的荒园中,窸窸窣窣的声响,却是异常的整齐;整个世界安静得好似只剩下片片蝉鸣蛙声。
“小姐,您没事吧?”
终于待黑衣男子一行离开之后,叶贞娘和叶岸这才相互磨蹭解开身上的绳子;在看到顾瑾汐竟然只着抹胸长裙,外面披着男子的外衣之后,顿时双眸大瞪,“小姐!”
“我没事。”将黑衣男子的衣衫扔到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慢条斯理地穿着。
“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你哭过了?”
习武之人即使是在黑夜里也能视物,叶贞娘在看到顾瑾汐脸上那未干的泪迹时,顿时惊呼一声,“小姐,是不是那个人欺负你了,我找他去!”
“别去。”顾瑾汐的嗓音清冷,转头看着他们,“回府吧。”
“可是小姐……”叶贞娘咬牙切齿。
连带着旁边原本拉耸着脑袋的叶岸也猛的抬起头,双眸泛着熊熊怒火,本就高大的身材此刻更是宛若棕熊般,“我去!”
“我说回去!”顾瑾汐轻喝一声。
叶贞娘和叶岸同时顿住脚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小姐还是那个小姐,可他们却觉得自家小姐有哪里不一样了。
……
凉都,某金碧辉煌不失高雅,布置低调却无处不含着奢华的府邸内。
身着黑色金丝镶边织锦华袍的男子面色难看,坐在软榻上,支着腿,周身扑哧扑哧的散发着寒气,让周遭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眉来眼去,颦眉蹙頞。
终于其中浅蓝衣衫的男子犹豫了下面带难色,小心翼翼地开口,“爷,您没事吧?”
“嗯?”黑衣男子抬起头,双眼宛若利刃般狠狠甩过去。
“您吩咐的事,已经有消息了。”浅蓝男子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条消息。
黑衣男子双眼微微眯着,“说!”
“之前在潭柘寺时,那柳姨娘与顾瑾澜本是打算往王癞子毁了顾瑾汐小姐的清白;可顾小姐不知为什么,在上次被柳姨娘母女设计落湖,听说昏迷了整整十日,醒来之后就变了个人般;柳姨娘母女未能得逞;至于顾瑾澜肚子里的孩子,则是因为柳姨娘气愤,与萧七爷合作,欲将顾小姐献给萧七爷,可是却阴差阳错,让顾子骞将顾瑾澜给送了进去……”
浅蓝男子低着头,说得津津有味。
“就这些?”黑衣男子微眯的眼底已经泛起了若有似无的冷芒。
浅蓝男子顿时只觉得脊背一凉,“听说顾小姐与三朝帝师谢府的谢公子关系甚笃,似乎谢大人有为谢公子求娶顾小姐的意思。”
“你说什么?”黑衣男子的心顿时猛的悬了起来,原本的气急败坏,此刻越发的盛怒;“那顾瑾汐呢,她什么反应?”
浅蓝男子只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被黑衣男子那灼灼的眼神瞧着,艰难道,“只听说谢大人与顾国公今日先后进宫面圣。顾国公更是与陛下在御书房大吵了两个时辰,成功解除了顾小姐与七皇子的婚约;皇帝放出话来,顾小姐的婚事他另有安排。”
“哼!”
猛然像是想到什么,黑衣男子周围的气压越发的低了。
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紫衫男子心中腹诽着,这下自家爷应该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吧。
“知道自己未来夫君是个无能的残废,所以就这般迫不及待的找男人了?”黑衣男子语气清冷。
紫衫男子顿时惊掉了下巴;抬手将下巴安回去,心里不由得有些同情顾瑾汐,被自家爷看上而自家爷还不自知,也不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只是,她往后的日子怕是……
“……”
浅蓝男子也是顿时身子一僵,眼角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眼站在旁边优哉游哉的紫衫男子,朝他赶紧使了个眼色;他算是无能为力了。
“爷息怒,刚才安德前来请示过,不知爷打算如何处置柳红艳?”紫衫男子声音幽幽,似乎还带着自得和一丝看好戏的戏谑。
“身为妾室,以下犯上,谋害主母嫡子,罪不容诛。听说毒蝎子刚建好了五毒窟缺人试验,送过去!”
黑衣男子语气狠戾。
“是,属下这就传信告诉安德。”
闻言,周遭两人都不由得恶狠狠打了个寒颤;将人救出来然后送到毒娘子手上,还不如让她呆在天牢呢,好歹顾老夫人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被行刑的。就算顾老夫人没有行动,正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毒娘子是从不杀人,因为她手里的人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是……
等等,爷你确定你这不是迁怒?
之前不是说好要给顾小姐一个教训的,教训呢?
……
却说顾瑾汐。
回到慕汐阁。
叶贞娘打发了双眸通红的叶岸,这头笨熊,若发起狂来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看着已经进屋的顾瑾汐,她在心里轻叹口气。
半夏此刻正指挥着人往顾瑾汐的寝房里送热水。
坐在浴桶中,感受到温热的水源,顾瑾汐将自己的脸全都埋到水里面,好似要将自己藏起来一般,吓得半夏险些没有晕过去。
“小姐,您快起来。”
“哗——”
顾瑾汐懒懒地靠在浴桶上,闭上眼,感受到凉风微微吹过,搂在外面胳膊的凉;顿时像是想起了什么般,不等半夏动手,她自取了香胰子和用来沐浴的锦帕,不断的擦拭着双臂、肩膀和锁骨。
那模样,像是失心疯了般。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半夏先是还没发现,可后来渐渐却是觉察到了不对,明明双臂和肩膀都已经红肿,可顾瑾汐却仍旧在用力擦洗了,那模样像是要蹭掉一层皮般。
“小姐,小姐……”
对半夏的呼唤,顾瑾汐却像是置若罔闻一般,不断的擦洗着,直到双臂、肩膀,锁骨处都已经通红一片,隐隐都能看到那光洁白皙的肌肤下泛着的血丝;直到她感受到了那几处皮肤传来的刺痛,这才停下来。
半夏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呀。”
“……”顾瑾汐整个人宛若木头娃娃般。
换上宽大的睡袍,不了触碰到肌肤,尽是火辣辣的疼,可顾瑾汐心里却是没由来的快慰。
“酒。”顾瑾汐靠在软榻上沉沉地叹口气。
半夏顿时动作怔了下,“小姐,您说什么?”
“酒!”顾瑾汐再次重复,只是语气却带着浓浓的冷厉和不容违逆的气势;半夏身子顿了下,赶紧将房间中备用的酒和酒杯都取来。
闻到久违的味道之后,顾瑾汐脸上的阴鸷终于消散了些。罢了罢手,遣走半夏;整个房间只剩下叶贞娘和她。
“小姐。”视线触及她脖颈往下,锁骨处的鲜红时,叶贞娘眉头紧皱。
顾瑾汐低着头,“到底怎么回事?”
“我和阿岸去时,正好碰到他们转移柳姨娘,想跟上去却被人发现了,我们不敌所以……”叶贞娘言简意赅。
大致与顾瑾汐猜测的并无二致。
叶贞娘脸上带着浓浓的歉疚,“小姐抱歉,我们……”
“不妨。”顾瑾汐闭上眼深吸口气,抬手将满杯的酒一饮而尽,“至少,总算明白了柳姨娘背后之人,不是吗?”
看着她饮酒的模样,叶贞娘都有些心惊,“喝酒伤身。”
“难得喝一次。”顾瑾汐淡淡的笑着,“今天高兴,就让我尽兴一回吧。”
转头看着天色,黑冷沉沉,就如同此刻她的心一般,“时辰不早了,贞娘也早些回去吧;你不回去,岸叔定是无法休息的。”
“可是……”叶贞娘脸上担忧未退。
“没什么好可是的。”顾瑾汐转头看向她,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大仇未报,仇人尚在,我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她得留着这条命,前世今生的仇怨,都是要有个了结的。
“哎……”
叶贞娘低下头,眼底隐隐透着晦暗,“那小姐您早些休息。”
“嗯。”
轻轻应声,抬起头又是满满的一杯,感受着那辛辣的液体火辣辣的从嗓子滑过,余下的酒自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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