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陡然只觉得一阵风吹过,一道人影已经落在顾瑾汐身旁的座椅上,看着他,“哟,这是谁招惹了咱家的宝贝,来告诉三哥,三哥帮你狠狠的欺负回来。”
“三哥!”顾瑾汐立刻扑倒顾子骞的怀中,肩膀不断的抖动着,“三哥,呜,呜呜……”
叶贞娘瞧着顾瑾汐眼眶都红了,瞧着就要落下泪来,肩膀一抽一抽的,声音哽咽的模样。只好接过话头,接着道,“小姐不知怎地想起自己还有条黛染彩雀织锦的罗裙,这不找了半天没找着,小姐训了好久,半夏那丫头方才说是在上次慕汐阁那场大火中给烧毁了。小姐就……”
“哦?竟然还有这种事情。”顾子骞那双狐狸眼微微眯着,抓头盯着半夏,“此事当真?”
“三少爷明鉴,奴婢句句属实,真的没有撒谎。”
随着声声咚咚的闷响,半夏不断的磕头,额头上已经是淤青一片,隐隐都破了皮;合着那红肿的半边侧脸,整个人显得格外的狼狈。
那模样瞧得顾子骞都心有不忍,“不过一条裙子,妹妹若是喜欢,三哥再给你做一条就是了。”
“说得容易,那彩雀黛染织锦的料子可不比其他,乃当年边陲部落上贡,一共就这么些,那条古纹云蝶千水裙我可是极喜欢的,都没舍得穿两次,呜,呜呜……”
说着委屈的小脸儿,竟是直接就哭了起来,“都怪她们,如果不是她们,我的裙子怎么会没了的。其他贵女都有,就汐儿没有,呜呜……”
“……”
顾子骞顿时也没辙了。他的蘅芜商行虽然做得不错,但这种贡品却是万万不敢沾染的;如今上面那位瞧着是不理,可谁知道哪天睡着的老虎就醒来了。
老虎头上拔毛的事情,他不做。
“不就是条千水裙嘛,过两日三哥请最好的绣娘用冰丝蚕纱给你缝制一套同样的千水裙好不好?保证这夏天穿着比那黛染彩雀织锦的料子舒服。”顾子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将准备给秦岚孝敬亲娘的冰丝蚕纱给挪用了,“这冰丝蚕纱价值虽比不上得带染彩雀织锦的,但在凉都,三哥保证其他贵女都没有,只有咱家宝贝汐儿有,好不好?”
“真的?”顾瑾汐抬起头眼眶红红,脸上泪迹未干。
“真的,比珍珠还真。”顾子骞顿时只觉得心疼极了。
顾瑾汐这才破涕为笑,“三哥,这可是你说的啊。”
“就知道欺负你三哥,小哭包。”顾子骞抬手点了下她圆润精致的鼻头,“三哥什么时候欺骗过你?”
“我就知道三哥最好了。”顾瑾汐抱着顾子骞的胳膊蹭了蹭。
“好了,好了,跟小猫儿似的。”顾子骞没好气的摇摇头,转头瞧着仍旧跪在地上,似终于松了口气模样的众人,“好了你们都下去吧,今日之事若是再发生第二次,就别怪本少爷翻脸无情!”
“是。”
众位丫鬟抬起头瞧着顾瑾汐没有开口,赶紧退出房间;那生怕顾瑾汐反悔的模样,活似后面有恶狼在追一般。
“瞧瞧,你把她们都吓成什么样了。”顾子骞不赞同地摇头。
“人家哪有!”顾瑾汐撅着嘴,“明明就是他们不对的,居然将本小姐最珍贵的古蝶云纹千水裙给烧毁了。”说着,眉毛拉耸着,一副委屈的模样。
看得顾子骞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
从花厅出来,回到房间之后。
瞧着半夏那红肿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白芷心里竟然划过一抹快慰,“半夏,你没事吧?小姐也真是的,平时对你那么好,怎么会下这么重的手,力道要再大些,这都能毁容了。”
“白芷!”青黛顿时面色变了变,轻喝一声。
“小姐是主,我们是仆;无论小姐对我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半夏语气凉凉的,只用热鸡蛋轻敷着侧脸,转头看着白芷。
白芷悻悻地瘪瘪嘴,心里却道,横什么横,不还是被打了。
“白芷她就是嘴快些,半夏你别跟她一般见识。”青黛赶紧开口过来解释道。
当初她们四人同时进府,都是慕汐阁的大丫鬟,可如今紫苏叛主被小姐打发,剩下她们三个,小姐就只有对半夏更信任些;今日,也是爱之深责之切罢了。
半夏摇摇头,“主仆有别,我们做奴婢的,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份。”
“说的也是。”
青黛倒是没有什么不平衡,她并不是府上的家生子,是逃灾过来,没能力养活自己又不想做那样肮脏的皮肉生意才自卖自身,遇上的第一个主子就是顾瑾汐;虽然自家小姐的脾气有时候是喜怒无常,可却并不难伺候。她没什么要求,跟一起逃灾过来的小姐妹比起来,她的日子过得再好不过了。
“你要不要在房间里休息,小姐那里我和白芷去就行了。”瞧着半夏那红肿的侧脸,青黛有些担心。
半夏摇摇头,“不用,你们对小姐的习惯不了解,我怕小姐待会儿又生气,还是我去吧。”
“对了,你们吩咐厨房多准备几分爽口的小菜,我估摸着小姐该饿了。”说着半夏朝青黛道,“我先去小姐房里候着。”
“嗯。”青黛轻叹口气。
“现在人家可是小姐面前的大红人,哼。”白芷瘪瘪嘴。
“好了。”青黛轻喝一声,“还不赶紧干活,待小姐发作起来,我们谁都讨不了好。”
白芷瘪瘪嘴,大不了求了爹娘给自己换个主子伺候就是了。
听说浅云居和清风楼的下人,近来可是得了不少赏赐呢。上次表小姐抬手就赏了个手镯给自己,娘说至少值个四五十两,那可是自己两年的月例;想到这里,她的眼底不由得浮起些许贪婪。
房间内。
因着顾瑾汐刚发过火,那些丫鬟下人都恨不能离这里越远越好。
“怎么样,还疼吗?”顾瑾汐有些心疼地瞧着半夏那红肿的侧脸。
“奴婢皮糙肉厚,不碍事的。”半夏摇摇头。
“哎。”顾瑾汐轻叹口气,从腰间的药囊里掏出一罐药膏,刚想打开却被半夏给阻止了,“小姐的药素来奇效,可如果奴婢的脸好的太快,那咱们这场戏可就白做了。”
叶贞娘也点头道,“嗯,我看了,她的脸只要消肿就大好了,并无大碍。”
“好吧。”只是对半夏她却始终有些愧疚。
“小姐,您说这消息当真能传到安伯候府?”半夏有些怀疑。
“放心。”顾瑾汐眼神闪烁了下,带着流光溢彩,如今的安伯候府可最不缺传话筒的;明里暗里,甚至这慕汐阁中;虽然大部分被拔除了,可谁都不能保证那些隐藏得深的。
半夏低着头,想到白芷,嚅了嚅唇,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
时间过得极快,都说夏日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
好不容易梅雨放晴,这日天又飘了几点林星小雨。
顾瑾汐依旧按着往日习惯,到主院给苏怡请安并顺便探脉;陡然她面色刚沉下去,还未来得及发作,就听到外面的丫鬟来报,柳家老夫人携徐氏、柳曼婷来访。
“快请。”苏怡原本有些睡意,此刻顿时清醒了。
“将她们请到荣禧堂去。”顾瑾汐垂下眼睑,双眸微微眯着看向旁边的傅管家,“立刻遣人将柳姨娘和澜小姐都请过去。”
傅管家顿时有些犹豫,“老爷和老夫人都曾吩咐过,柳姨娘与澜小姐不能随意出入!”
“此一时,彼一时。”
顾瑾汐深吸口气,有些不耐烦地罢了罢手,“如果我爹和祖母问起来,就说是我吩咐的。”
“汐儿!”苏怡也皱了皱眉,脸上带着不赞同。
“今日柳老夫人过来,是为了解决前些时候在安伯候府发生的事情。”顾瑾汐眼睑低垂,眸底一片幽深晦暗,“柳姨娘和顾瑾澜毕竟是当事人,还是到场得好;娘,您就呆在主院吧;苏嬷嬷,照顾好我娘,我随她们去荣禧堂。”
苏嬷嬷嚅了嚅唇,“小姐。”
“放心。这里可是顾国公府,就算她们想动我,也得掂量掂量再动手。”
上次三哥给安伯候府的教训可不小,不然安伯候也不会因为三哥那隐晦的威胁将所有的事情都担下来。
顾瑾汐转头瞧了苏怡一眼,然后不再看她,“贞娘,半夏,我们走。”
“嬷嬷。”
看着顾瑾汐义无反顾的离开主院,苏怡的心却是猛地又悬了起来。
“夫人您别担心,老奴瞧着小姐这样倒是极好。”苏嬷嬷对性子转变之后的顾瑾汐极有好感,对她的话基本上是言听计从,她拉着苏怡的手,“您想啊,小姐往后出嫁定是要做当当家夫人的,如以前那般性子太温和了,还不给那些个姨娘妾室吃得死死的;小姐的姑爷可未必就如老爷那般。就算老爷与您,这后院不也有几个碍眼的。”
“哎——”
苏怡摇摇头轻叹口气,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会不心疼。
“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
顾瑾汐刚走不久,廖嬷嬷就领着两个丫鬟过来,那语气带着不容违逆的架势。
“这,汐小姐不是已经过去了?”苏嬷嬷惊了惊,算算时间,顾瑾汐应该还没到荣禧堂才是,难道她们与廖嬷嬷错过了。
廖嬷嬷脸上顿时露出恼怒的表情,“老夫人仁慈免了你的晨昏定省,怎么竟是连自己的位置都看不准了?老夫人还在荣禧堂瞪着呢,夫人请吧。”
“你……”苏嬷嬷顿时眸色酝酿着怒气。
“算了嬷嬷。”苏怡拉着苏嬷嬷的手,不着痕迹的摇摇头,“汐儿那性子我始终是有些不放心的,过去看看也好。”
“可是夫人汐小姐吩咐过……”
对顾瑾汐的话,苏嬷嬷可是奉为圣旨。
“张口汐小姐,闭口汐小姐;苏嬷嬷莫不是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廖嬷嬷顿时阴阳怪气着,眸中闪过一丝诡异的颜色;苏嬷嬷顿时心猛的悬了起来,想再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发现,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廖嬷嬷不必动怒,我随你去就是。”苏怡仍旧是一贯的温柔,语气娴静,她微微笑着,“只是这身子笨重,劳嬷嬷稍等片刻,我回房换件衣衫。穿成这样去见客,未免太失礼了。”
廖嬷嬷瞧着苏怡那身宽大得能将自己两个人给装进去的衣衫,颜色也太素净了些,“那夫人您的动作可得快些,老夫人和安伯候府的客人都在荣禧堂等着呢。”
“好。”苏怡抬手捏了捏苏嬷嬷的手,苏嬷嬷这才回过神来搀扶着苏怡,“夫人,您小心门槛。”
瞧着苏怡的肚子,廖嬷嬷眼底有刹那的异样。
“夫人您为什么要答应她。”刚进屋,苏嬷嬷就有些愠怒,“您的身子如今越发沉了,今儿瞧着又下了雨,路上滑,万一发生点儿什么……”
苏怡顿时笑了笑,嘴角微扬,笑得莞尔,“哪有那么多万一。再说我只是过去看看,汐儿的性子太冲了些,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您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小姐打理府中中馈这么久,可没见出过什么差错。”虽然不满,可苏嬷嬷却仍旧从柜子里取了套云霏妆花缎织的海棠锦衣;虽然稍微厚实了些,可下了雨,飘着风,仍旧有些凉。
给苏怡换上之后,苏嬷嬷想了想又取了件披风。
“好了?那走吧!”
苏怡刚从内间换好衣裳出来,廖嬷嬷语气阴阳怪气着。
“劳嬷嬷久等了。”苏怡轻笑一声,并不跟廖嬷嬷一般见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但具体却是说不上来。
可能她天生与安伯候府犯冲,每次跟柳家人碰上都没好事。
荣禧堂,宽敞的花厅中。
正中央立着又高又宽的精致雕花屏风,隔住了内院和花厅的视线;屏风前,是当年顾老夫人陪嫁的沉香软榻,左右两边整齐地摆放着桌椅;顾老夫人倚在软榻上,柳老夫人坐在左下首处;她的右下方是徐氏,柳曼婷坐在最下面。而另一列则是以柳姨娘为首,顾瑾澜立在柳姨娘身后;顾瑾汐却立在顾老夫人的身后。
苏怡见状,面色变了变,却仍旧双腿曲了曲,“母亲万福。”
“弟妹,你接着说。”顾老夫人似是没有听见一般。
顾瑾汐低垂的眼睑猛然变了变眼色,咬牙切齿,正想要暴走却被叶贞娘拉住,不着痕迹地摇摇头。半夏已经遣人去请了产婆、大夫;顾淮与顾子骞应该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我忍!
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气;苏怡和苏嬷嬷顿时也明白,这是顾老夫人刻意给她的下马威,纵使身子沉笨,双腿酸软却也只能生生忍着。
徐氏见状,面上不显可心里却早就已经乐开了花。
柳老夫人眼角挂着苏怡,对之间顾淮、顾子骞对安伯候府所做的事情也委实有些余怒,顿时也没说什么,只顺着顾老夫人的话借着寒暄。
眼瞧着苏怡额头上已经冒起了细密的汗珠,整个人已经快支撑不住。
顾瑾汐再也忍不住,“今儿柳老夫人前来,怕是安伯候府对那日澜妹妹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我倒想问问,当着祖母和我娘的面,安伯候府打算给我们顾国公府怎样的交代!”
她可以将我娘两个字加重音调。
“咦,苏怡,你什么时候过来的?”顾老夫人似是这才注意到苏怡般。
苏怡低着头,还没来得及答话,到底是双身子,身子沉笨了些;只是蹲了半盏茶的功夫,小腿就已经又痛又麻,竟是站不住了;她身子摇摇欲坠着,苏嬷嬷见状赶紧快步搀扶着,“夫人,您没事吧。”
“哼,顾夫人的身子可真是弱,这就行了个礼,就站不住了。”
徐氏的语气阴阳怪气的。
“我家夫人已经来了半盏茶的功夫了难道柳夫人没有看到?”苏嬷嬷顿时恼了。
“嬷嬷,别说了。”苏怡面色苍白,她只觉得头有些晕。
“既然来了怎么也不出声!”顾老夫人这话竟是将罪名直接怪到了苏怡的头上,“身子不适就到旁边坐着休息,否则旁人看了还以为是我容不得怀了身孕的儿媳呢。”
“母亲言重了,是苏怡的不是。”
苏怡转身瞧着坐在上方的柳姨娘竟是没有丝毫动作的意思;让她坐在柳姨娘的下方,她自然是不干的;正室就是正室,妾室有什么资格坐在首座。
徐氏眼底满是幸灾乐祸,哼,坐了正室之位又如何,还不是个不受宠的。
柳老夫人眼神闪了闪,可到底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顾老夫人也只权当看不见。
“还是祖母体贴,特地给娘准备了软垫,就怕娘坐着腰不舒服。”
顾瑾汐见状,朝前走两步,将苏怡搀扶到软榻的另一侧,“往后谁若是再这般说祖母的不是,便是孙女也是不依的。”
“嗯。”当着外面的人,顾老夫人也不好反驳;总不至于非说让苏怡坐到柳姨娘的下首;她自己主动坐过去和与自己让她坐过去,那可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你这丫头就是嘴甜。”苏怡嗔怪地看着顾瑾汐。
“柳老夫人可还没说,那日在安伯候府客院发生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顾国公府的女儿可不是好欺负的。”
顾瑾汐顿时俏脸一沉,语气带着不善。
“姐姐。”柳老夫人抬头看着顾老夫人,眼角挂着顾瑾汐,带着浓浓的不悦。
“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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