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语气轻飘飘的,眉宇间似乎带着云淡风轻却透着不容违逆的气势和端严。
“你……”清濯双眸圆瞪恨得咬牙切齿,手高高地扬起,只是看着顾瑾汐那张惨白的小脸,却怎么都落不下去。爱之深,责之切;纵使无数次心底告诉自己面前这个丫头是个魔鬼,可他却仍旧无法欺骗自己,自幼跟着顾子齐,几乎说得上是看着顾瑾汐长大的,那就跟自己亲生妹妹般米分雕玉琢的女娃娃好不容易长大了却是这样一幅模样。
顾瑾汐瞪着他,双眸微微眯着,“那个人是我大哥,我比谁都想让他平安无事。”
“哼!”清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出去!”顾瑾汐再次压低嗓音低吼,“你是自己出去,还是我让三哥把你给扔出去?”
“算了让他留下来吧。”温太医瞧着顾瑾汐和清濯之间的对峙,淡淡的开口。
顾瑾汐这才眉宇微微颦蹙着,对清濯心里的那些纠结,她现在没有时间去想;也没有反驳温太医的话,而是侧身直接坐在温安延的旁边开口直截了当,“温太医,我大哥的伤势如何了?”
“匕首入心肺三分,现在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只见顾子齐上身的衣衫已经被除尽了,清濯原本还担心顾瑾汐看到顾子齐的裸体之后会不管不顾的大叫耽误温安延的治疗;可现在的情况却让他惊呆了,这个只会无理取闹的大小姐竟然对大少爷的裸体视若无睹,甚至还熟稔地询问伤势,这……难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顾瑾汐上前,左右查看了顾子齐的伤势,“切口整齐,并没有反复过,半夏。”话音刚落,半夏已经手脚麻利地从药箱中取出针包;
“四小姐,你想做什么?”
眼看着顾瑾汐手上那颤颤巍巍在烛光的照耀下光华流转的银针,清濯只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温安延眉头紧皱,转头不赞同地瞪了清濯一眼。顿时清濯身子怔在当场,温太医这是……对自己在表达不满?难道不是四小姐太任性了吗?这大少爷如今生死未卜,她怎么能……
“出去。”顾瑾汐现在并没有多的时间跟清濯计较,手执银针,贴着那伤口处不断的往深处刺去;看得旁边的温安延只觉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薄唇微微嚅动着,想要问可又担心惊扰了顾瑾汐治疗,直到顾瑾汐的动作停下之后,他这才手心捏了把细汗,“顾小姐,顾大少爷的伤势主要就是这儿,你这是……”
“伤口入体三分七厘。”顾瑾汐淡定地抽出银针闭上眼深吸口气,三分七厘已经是接近心脏最中心的存在,难怪这么久了他们都不敢将匕首拔出来;再次睁开眼,细细地查探了银针的深度正准备将银针递给半夏的时候却发现了有些不对,“蜡烛!”
半夏闻言,赶紧将烛灯往顾瑾汐的身边挪了挪。
“顾小姐可有什么不对?”温安延的心也立刻悬了起来;之所以从顾瑾汐进屋的时候没有阻止,因为宋院正早就想到了这一茬。顾子齐是什么人,顾瑾汐这丫头最是重感情定然不会视之不理。如果可以他更希望自己亲自与顾瑾汐合作一遭,只可惜,皇帝那边并说不过去,他才特意拍了温安延过来。能够见识那失传已久的针阵之术,这种机会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留给自己的徒弟,到时候与自己说道说道也是好的。
“毒。”顾瑾汐看着那已经渐渐变色的银针,眸色凝重,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来,她双眸圆瞪死死地咬着牙,“贱人!”
这几乎是第一次,重生以来顾瑾汐第一次爆粗口。
“我去找她!”看着那烛光下,银针渐渐变色;顾瑾汐实在忍不住了。
“四小姐!”早就已经呆愣住的清濯此刻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顾瑾汐的手臂,“你说清楚,什么毒?”不可能,他们在太医来之前就仔细的查探过根本不可能有毒;转头看向那乳白色玉盘上的银针,有毒会变成漆黑色,虽然并不精通医术但这个简单的道理却是明白的。
“放开!”顾瑾汐猛的抬起头冷冷地看着清濯。
不知道为什么清濯竟然觉得心底怔了一下,手不自觉的就放开了;眼看着顾瑾汐从门口出去,清濯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始终守在门口的顾子骞看到顾瑾汐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妹妹,情况怎么样?”
“三少爷!”清濯看到顾子骞的时候,也有些惊讶,不过想想既然四小姐都来了,三少爷必然是不会让她一个女孩子大晚上出门的。
“我去找夏惜柔。”顾瑾汐闭上眼深吸口气。
“怎么回事?”顾子骞顿时面色沉沉。
秦岚从外面流星大步而来,看到面色难看的顾瑾汐,疑惑的顾子骞和清濯,甚至跟出来神色紧张的温安延,顾子齐中毒的事情,本就不指望能瞒得过顾瑾汐,他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催命!顾大哥的伤口上被抹了催命!”
“什么?”顾子骞闻言,顿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艰难的吞了口唾沫转头看向顾瑾汐,“妹妹,这不是真的,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顾瑾汐闭上眼深吸口气,点点头,“是真的!”
“我去找他们!”顾子骞听了,立刻就要往外面走却被秦岚给拦住了,“除了惜柔公主所有的人都已经服毒自尽了。”
轰——
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清濯有些承受不住,身子踉跄了下靠在门框上,不断的摇头,“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妹妹!”顾子骞紧张兮兮地看着顾瑾汐,连谢逸那徘徊数十年的毒都能祛除,纵然催命之毒从来只闻其名,并未见过,她真的也不能解吗?
顾瑾汐艰难地摇了摇头,“如果师父仍旧在世或许能解,但我……”在许多人的眼中,她精通岐黄,甚至连那些浸淫此道半生的人都不能比;可唯有她自己清楚,跟自己的师父比起来,她还是差得很远。就如同那些毒,她只在师父的手札上看到过,可师父却是实实在在都去查探过,检验过的。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清濯不断的摇头。
眼看着旁边其他屋子里的人听到动静也都出了来,尚还有几分理智的秦岚轻轻地扯了扯顾子骞的衣袖,“有话进屋说吧,顾大哥的伤不能耽误了。”
“嗯。”顾子骞点点头,拉着顾瑾汐。
房门轻轻阖上,简陋的木门将内外隔成了两个世界。顾瑾汐闭上眼深吸口气,“大哥的伤口必须尽快处置,但伤口直入心脏,催命的毒性我并不算了解……我可以用金针刺穴,将毒性封在心脏的位置;但那个位置太过特殊,一旦毒性全封,大哥将永远陷入昏迷,除非能够找到解药。”
“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温安延薄唇嚅了嚅,“匕首已经刺入心脏太久必须尽快拔出来,那毒药应该也是抹在匕首上的。顾小姐,你要振作起来,顾大人的情况并不乐观。”就算没有中毒,想要在保命的情况下将匕首拔出来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更何况现在事情越发的棘手了。
顾瑾汐闭上眼深吸口气,“我明白。”
“……”听着屋内众人的你言我语,清濯仍旧一头雾水,尤其是最后温安延的话,怎么看着像是以自家小姐为主一般,让那刁蛮任性的四小姐去给自家小姐疗伤,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温太医,这……”
“清濯你闭嘴!”顾子骞面色立刻沉了下来,看着顾瑾汐那苍白的面色,拉着她的手,“妹妹怎么样,还能撑得住吗?”
顾瑾汐点点头,“待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们都不许闯入内室。尤其是你!”转头看向清濯,她双眸泛着隐怒。
“你……”清濯对顾瑾汐的印象刚稍微好转,顿时面色又沉了下来。
“够了!”顾子骞压低嗓音,拉着清濯,抓头看着顾瑾汐,“凡事量力而为,别太为难自己。大哥……如果大哥知道,也不会同意你以身犯险的。”
“我明白。”顾瑾汐闭上眼深吸口气,转头朝半夏和温安延示意,温安延没有想到顾瑾汐竟然会同意自己进去,心头还有些小兴奋,可听到顾瑾汐的话,心就立刻沉了下来,“稍后我会施针将大哥心脏周围的穴位全部封起来,那个时候大哥全身血液会有刹那的停滞,温太医,这就要劳烦你。匕首必须一次性拔出来,不能有任何停顿。”
“好,好!”身为太医,温安延自然明白兵器入伤口太深一次性拔出来的重要性,最重要的是要避免二次伤害,伤在别的地方如此,更遑论顾子齐的伤口正中心脏。如果不是顾瑾汐在,怕是他都很难做到在保住顾子齐命的情况下将匕首给拔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顾瑾汐下针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迟缓,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发丝流入脖颈,被汗水湿透的头发贴在额头上,原就苍白的面色此刻更是苍白如纸,好似随时都能晕过去般。
站在旁边的半夏和温安延早就已经呆愣主了,可顾瑾汐却仍旧咬着牙,嘴角已经开始有猩红流了出来,半夏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帕,眼眶中的泪早已经是忍不住,可却只能生忍着,生怕发出声音会惊扰了顾瑾汐。
“就是现在!”顾瑾汐陡然开口。
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温安延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匕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只听到一声闷响,血液飞溅,顾瑾汐眼疾手快,飞快地从药箱中取了白色的药散,往那不断往外冒着鲜血的伤口上撒去,而后药汁和药丸塞入顾子齐的口中,动作麻利迅速,看得半夏和温安延两人都怔住了。动作老练,眼光很辣,便是连久经沙场的军医也很难做到,更何况这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便是平日里应该也少有这样包扎的机会练习吧,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生而知之之说?
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某些念头,温安延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将匕首放在一侧,想上前帮忙却看见顾瑾汐宽袖一扫,所有的银针已经落在指尖,半夏早已经将另一包软绵的金针递了过去。而顾瑾汐面色苍白,嘴角不断有猩红的液体流出,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
“顾小姐,你先休息一下吧!”温安延生怕顾瑾汐有个什么意外,对药家的针灸之术他也只是有所耳闻,从未见过。
顾瑾汐却好似根本没有听到一半,软绵的金针在她的指尖好似变得异常的坚硬,三寸长的金针一枚借着一枚,全部没入顾子齐的胸腔,并不算狰狞的伤口周围只能看到金针的针尾所做的特殊标记。
时辰一点点过去。当天边第一颗星星出现,泛起了鱼肚白;顾瑾汐终于将最后一枚金针刺入,喉头阵阵腥甜,她努力保持清醒,在最后一枚银针落下,她脸上带笑,张口一注鲜血喷出,眉眼却仍旧带着温润浅笑和释然,总算是成功了。
“咚——”
愣怔中的温安延和半夏尚未回过神来,就看到顾瑾汐已经仰倒下去。
“小姐,小姐!”半夏急了,赶紧将手中的东西放下。
“顾小姐!”温安延也是急了,赶紧将顾瑾汐打横抱起放到旁边的凉榻上,手指已经不自觉地搭上了顾瑾汐的腕儿间,在探到她的脉搏时,顿时眸色大惊,“怎么会这样?”
门外听到动静的顾子骞已经顾不得其他,撩开帘子却看到顾瑾汐躺在凉榻上的场景,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拨开半夏,看向温安延,“温太医,我妹妹情况怎么样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温安延不断的摇头,“老夫行医数十载竟然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顾小姐她……”
秦岚也是惊了,尤其是看到顾瑾汐那顺着嘴角流出的猩红血迹,胸前一片已经被血迹给浸湿了,那样的触目惊心,“温太医,顾小姐的身子,没事吧?”
“顾小姐的身子本就羸弱,如今更是伤了心脉,若不好好调养,往后怕是……”温安延看向顾瑾汐,他能够感觉到顾瑾汐的心脉受损非常的严重;可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难道施针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危害?以往也曾见到过师父施针,可也不会……
顾子骞闻言,眉宇微微颦蹙着,“多谢温太医,今天的事情……”
“放心,老夫明白。”温安延点点头,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交给顾子骞,“这是师父嘱咐,如果顾小姐施针受伤就给顾小姐服下。”
“替我多谢宋院正!”顾子骞接过药瓶根本就没有问那是什么药就直接给顾瑾汐服下了,宋院正对顾瑾汐有多喜欢他们所有的人都是亲眼见过的,那样一个老人家是不会对顾瑾汐不利的。
清濯好不容易才从门口挤进来,在旁人都关注顾瑾汐的时候,他却是看到了仍旧上身赤裸着躺在床上的顾子齐,“温太医,我家少爷情况怎么样了?”
“如今匕首已经拔除,伤口也已经控制了,只是催命的毒性一日不除,顾大人怕是一日不能醒转。”温安延低下头,眉头紧皱。
“只要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伤成那样能够保住性命已经是谢天携带,他不奢求什么,至于催命的解药,罪魁祸首已经伏诛,到时候总会有办法让她交出解药的。
顾子骞没好气地瞪了清濯一眼,眼底带着浓浓的怒气。
“夏凉公主公然在我们西楚的国土上为非作歹,这件事情,我皇家必会还你们顾家一个公道!”秦岚看着顾子骞那已经带着隐怒的脸色,赶紧开口安抚道。
“敢动我顾家的人,自然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顾子骞的嗓音平淡,古井无波;可向来了解顾子骞的秦岚又怎么会不了解,“子骞,你别做傻事!”
顾子骞双眸半眯,“只是让夏凉先付出点利息而已。”
……
凉都,驿站内。
秋意和秋若彻夜未眠,守在茜月公主的床榻旁。两人面色紧张,跟随惜柔公主离开的狼骑铁兵始终没有消息,甚至暗子都没有只言片语传回,让她们的心早已经是悬到了嗓子眼儿。
“嗯。”床上终于缓缓醒转的茜月公主突然嘤咛一声。
秋意和秋若对视一眼,两人的眸色同时一沉。
茜月公主猛的睁开眼,抬手揉了揉仍旧有些隐痛的脖颈,像是想到什么,一个利落的翻身坐起,看向秋意和秋若,眼底带着浓浓的恼怒,“秋意,你……”
“公主息怒!”秋意顿时跪倒在地,低着头。
“你……”茜月公主的手高高扬起可却怎么都落不下去;这两个宫女自幼跟着自己,生里来死里去;别看夏凉皇宫没有皇子,可公主们之间的争斗不亚于皇子夺嫡;不管什么时候那个位置的诱惑力,远比人们能够想象的更为强大,“你们哎……晚点我在跟你们算账;现在什么情况了?皇姑姑他们可有消息传回来?”
秋意和秋若在空中四目相对,相顾无言低下头。
“没有消息?”茜月公主双眸圆瞪,一把紧紧地抓着秋意的手,心都已经快条出嗓子眼儿了,“暗子呢,暗子也没有消息传回来?”
两位宫女同时低下头,神色黯然。
茜月公主闭上眼深吸口气,脸上带着颓然的神色,顾家绝对不是他们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怪她,不该急功近利同意皇姑姑的要求。
“如果惜柔公主的身份真的已经败露,那公主……我们,我们该怎么办?”秋意的嗓音已经带着颤抖,现在毕竟是在人家的国土上。
茜月公主闭上眼深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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