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 - 二月河》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雍正皇帝 - 二月河- 第9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词敲嫖薇砬椋欢罱巧锨嘟畈灰拙醪斓爻榇ち艘幌隆9植坏冒烁缢的旮⒘礁泵婵祝诰┦乔樱鼍┦腔焓滥酰媸前氲悴患佟S窒胱约阂桓鼋鹬τ褚叮环⒙涞秸饫镉肽旮⒄庋娜宋椋沟玫蜕缕闹凶醣帷D旮⒓识K脸上似悲似喜,也猜了个七八分,却不便多说,一边往书房里让,口中道:“塞外苦寒,就这模样,九爷住久了也就惯了。战事稍有转机,我一定奏明皇上,让九爷体体面面回京。”
这是一间很大的书房,却没有书。几架简陋粗笨的木架上到处堆的都是军帖文案,西边一个木制沙盘分黑黄二色插满了小旗,占去几乎半间书房,东边大炕上铺的熊皮褥子,地下大概烧着地龙,一点烟火气不闻,却暖得令人燥热。二人进来时,桑成鼎已在里边,一桌丰馔已摆在炕前。见他二人进来,桑成鼎垂手说道:“主子,九爷在哪里下榻,请示下,奴才好去预备。”年羹尧说道:“九爷不是寻常人,至少得住得和我这里一样。把东书房收拾一下,那边的沙盘撤到正厅签押房,明儿你带九爷在城里看看,九爷最爱读书的,把书肆的书各样挑一册摆东书房去——九爷,请!”
允禟在筵桌前坐下,笑道:“亮工,在京只是听说,这次来真是大开眼界,看到你大英雄本色,令人心服!虽说我不饿,但你这杯洗尘酒还是要吃的,请坐!”
“给九爷请安!”
一霎间年羹尧好似换了个人,已是满面笑容,允禟惊愕之间,年羹尧已倒身下拜叩下头去,允禟慌得连忙起身双手掺起,说道:“亮工,这是怎么说?我不是领差,也不是督军,我是——”
“您是九爷。”年羹尧笑道,“国礼不可慢,家礼不可废,要分分清楚,请九爷恕我前倨后恭。”说罢亲自给允禟斟酒奉上,又道:“羹尧是个读书的将军,说到底,君臣纲常还是懂的。其实您到这里做甚么,我们心照不宣,我断不会叫九爷在我这里吃亏的。”
这是很透彻见底,很顾情面的话了,允禟心里一阵感动,端起杯一饮而尽,说道:“亮工,你真是个角色!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也不怕与你交浅言深。皇上与我虽是兄弟,多年来也存着不少芥蒂。自古成者王侯败者贼,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又是兄弟又是‘贼’罢了。我说这个话,你密奏皇上也好,将我就地正法也好,都无所谓。但我心里拿你当条汉子,如今依托你,求个平安——我对天起誓,我若有谋逆篡位的心,有如此杯!”说着将手中酒杯“啪”地一声掼得稀碎!
“九爷!”年羹尧喊了一声,却接不下话去,良久才冷静下来,说道:“何必这样?先前各为其主,说不上是非二字。如今既为臣子,只要安位守命,我不作小人之事!”
“这点银子,寄回去家用吧。”允禟见时机已到,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递过去,“听说十一月初三是年老伯父的七十大寿,我原想亲自去的,可惜皇命太促,匆匆离京,连令兄也不及见面。这里六百里加紧递送反倒方便。”年羹尧推辞道:“生受九爷,家父如何当得起?您用钱的去处多着呢!”展开略瞥一眼,见是一张十万两见票即兑的龙头银票,心里一惊一喜,手攥得紧紧的,口里仍说:“这实在——”一眼瞧见汪景祺夹着一叠文书进来,年羹尧急将银票拢了袖中,脸上又复变得凛不可犯,改口道:“既如此,我陪九爷喝下这一杯。”
遂端杯一仰而尽。转脸问道:“这早晚送的什么文书?哪里来的军报?”
汪景祺怀中抱着文书不便行礼,向年羹尧一躬,抬头看了允禟一眼,二人便都将目光闪开了去。汪景祺道:“这是东书房存的,桑成鼎先生叫我抱过这边,请大将军示下,放在哪里?”
“就放炕桌上。”年羹尧吩咐一声,见汪景祺要走,又叫住了道:“你是前头文案上的汪景祺吧?你的字写得好,写的诗也很看得过。你上的几个条陈我看也很有章法——已经告诉桑成鼎,叫你这屋里侍候,你知道么?”汪景祺尚未回答,允禟故作失惊,说道:“汪景祺!你是不是当年乌兰布通之战,在索中堂幕下,为皇上草过《讨葛尔丹檄》的那位汪星堂汪先生?”
汪景祺似乎一怔,旋笑道:“落拓书生埋名数十年,不料还有人记得!你是——?”“这是九贝勒爷!”年羹尧也不料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子还曾有过这番惊人经历——乌兰布通战役已过二十余年,自己当年还是个牙将,此人却已在中军营帐中为熙朝名相索额图参赞了!想着不禁肃然,竟起身道:“不料还是前辈先贤!
——实在有屈你了。“汪景祺苦笑道:”人老珠黄,夕阳好黄昏近,不可再言当年。桑先生说了,明天——“
“什么明天今天。”年羹尧笑道,“就是此时,你就留在这里。姜是老的辣,我这里幕僚上百,真能办事的却没有。论起来风花雪月、诗词歌赋、弹琴弈棋,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
可我这里是沙场,兵凶战危,一个失机便是社稷之祸,便是百万生灵涂炭,我要这些马屁精、巴儿狗做什么使?汪先生,来来来!一起坐,我正要和你细细议一下你的条陈呢!“
三人正在行礼让座,桑成鼎匆匆进来,看了允禟一眼,却没有立即说话。年羹尧便问:“怎么了?”桑成鼎略一躬身道:“回帅爷,西官廨的侍卫爷们吃醉了酒,和帅爷帐下的几个亲兵打起来了!”
“我去处置。”年羹尧缓缓站起身来,冷笑一声,“这些人我晓得,除了欺压良善,半点本事也没。汪先生你陪九爷坐——来,传二品以上副将参将,都到帅帐,等着本帅升帐议事!”说着便出了书房。顷刻之间,外头已是一片急促的脚步声响。就连书房里允禟和汪景祺也觉得气氛紧张起来。因见无人,允禟方悄悄问汪景祺:“无已(汪景祺字无已,号星堂),这个桑成鼎是什么人?”汪景祺说道:“是年大将军贴身心腹随从。他父亲救过年羹尧父亲,他在额尔济纳救过年羹尧,替年羹尧挡箭,背上中了三十多箭……”
年羹尧前呼后拥赶到西官廨,这里已是一片狼藉。两桌筵席翻了个底朝天,杯盘碗盏都砸得稀烂,满地的酒、肉被踩得烂酱一般,十个侍卫的黄马褂被油渍污得斑斑驳驳,挺剑立在南端,十几个中军行辕亲兵拔刀怒目,站在北端,只要有一个人不持重,这里顷刻便要刀枪相迸,性命相搏!见年羹尧满脸阴沉进来,十几个亲兵唰地跪了下去。打头一个亲兵说道:“禀大将军,他们辱骂您,弟兄们劝,他们还动武先打人!”
“你这会子才想起来禀我?迟了!”年羹尧满脸横肉绽起,喑哑的声音使人毛骨悚然:“一律给我去手!”
“去手”是什么意思,穆香阿几个人无一人能懂。正发愣间,对面十几个亲兵“扎”地答应一声,将锋利的腰刀高高举起,刀光几乎同时一闪,十几只左手已被砍落在地!十个侍卫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年羹尧格格一笑,说道:“很好!每人分发三千两银子,调任陕西军粮处将养。”年羹尧又将脸转向穆香阿,哼了一声,恶狠狠笑道:“他们是立过战功的,姑免一死。你们搅闹行辕,怎么处置啊?”穆香阿这时回过神来,晓得年羹尧是来下马威,自不肯示弱,挑衅地看了年羹尧一眼,说道:“你奏皇上,该怎么怎么,无毬所谓!”年羹尧从齿缝里迸出一句话:“我为专阃大将军,发落你几个狗娘养的,何须惊动皇上?”
“回你大将军话,”穆香阿揶揄地一笑,“我母亲是和硕公主,圣祖亲生,不是狗娘!”
年羹尧盯视他良久,突然仰天大笑,倏然收住,说道:“好,你顶得我好——升帐!”说罢背身便走了。
“年大将军升帐了!”
“年大将军升帐了!”
一声声传呼由近及远传送出去。 
 
  
第二十三回 施肉刑纨袴惊破胆 拟凯歌权且献良谋
 
年羹尧的大将军中军行辕,其实是当年康熙皇帝亲征准葛尔时,青海喇嘛为康熙回驾所修造的行宫,康熙回程没有从这里路过,因而一直置闲。年羹尧行辕由甘肃迁来,西宁太守司马路又将这里重加装修,除了将正殿上的黄琉璃瓦换了绿色,其实仍旧是皇家体制。九槛正殿改了行辕中帐,殿前丹墀下两口灭火用的贮水大铜缸也是仿乾清门前的金缸规模,甬道中间的御炉香鼎,临时用黄毡布裹困起来,算是逊礼回避。大殿上按年羹尧的意图,西壁满绘青海省山川形势图,东阁御榻却改了沙盘,饶是如此,仍显得空落落的,正中一张硕大的卷案上摆着文房四宝、笔架镇纸、墨玉印台足有一尺见方,上头明黄袱面搭着印盒——即是按康熙手书刻的“抚远大将军关防”所存之处。这些也都还平常,虎皮交椅后的两个人多高的龙凤架却格外醒目,一个供着雍正皇帝“如朕亲临”的金牌令箭;一个供着错金嵌玉、龙盘凤绕的尚方宝剑;都幔在黄纱绛帐中,给人一种神秘庄严的感觉。
这地方平时将军们私下里叫它“白虎堂”,虽是议事用的,但因初到,还是头一次启用。就是在甘肃平凉,年羹尧也从不轻易升帐召集军将在正厅议事,乍听年羹尧升帐的军令,将军们都不知出了什么事,一个个装束齐整衣甲鲜亮疾趋而入,虽不敢喧哗议论,都用目光互相询问交换着眼色。正没做奈何时,又听闷雷价炮响三声,年羹尧居前,桑成鼎随后,从殿后西仪门拾级而下,步入大帐,满殿七十余人“呼”地一声全都单膝跪下,说道:“给年大帅请安!”马刺碰得叮当一片响。
“起来。”年羹尧径自升座,环视了一下左右,伸出右手,张着虎口平举一下回礼,这才坐下,嘴角微翘,带着一丝冷峻的笑容说道:“今日召你们来,通报两件事。圣上特谕,着九贝勒允禟前来军前效力。这事你们可都知道?”军佐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一齐拱手说道:“标下知道!”年羹尧点点头,又道:“九爷是当今万岁爱弟,前来军中,也是琢玉成器的意思。你们不可存了别的心思。说到底,九爷是龙子凤孙金枝玉叶,你们要好生保全照顾,不可缺了君臣大礼。我晓得你们这些混帐,见了我毕恭毕敬,转过脸对别人就没王法。谁委屈了九爷,我照军法处置他,可听见了?”
“扎!”
年羹尧“啪”地拍案而起,眼神变得饿狼似的绿幽幽的,气从丹田而出,大喝一声:“伊兴阿!”
“末将在!”
“你去西官廨,即刻将穆香阿等十名犯纪军官提来听候发落!”
那个叫伊兴阿的将军扎地打了个千儿,说道:“遵大将军命,请令!”年羹尧若无其事地伸手从令箭架上抽出一枝虎头令箭“当”地掼了下去。伊兴阿双手捡起捧在怀中大踏步出了正帐。人们这才晓得,是新来的侍卫“爷”们犯了军规,一颗放下的心又提起老高。
十名侍卫被二十名如狼似虎的军校架着双臂扭送到正帐,一个个已是鼻青眼肿不成模样。见到帅营虎帐这般阵势,无不脸上变色心头突突鹿撞,却一时放不下侍卫架子来。穆香阿奉有监视年羹尧密谕,有专折上奏之权,尽自惊慌,还拿得住些,待亲兵们松开手,揉着拧得发疼的膀子,怒目年羹尧,说道:“年大将军,咱们奉了圣谕,万里迢迢自愿投军为国效力,你就这么个待承?”
“跪下!”
“什么?”
“跪下!”
“我穿着黄马褂给你跪下?”
“我剥掉你的黄马褂!”
年羹尧勃然作色,手一挥,早有军校一拥而上,不由分说便扒掉了十个人的黄马褂,顺势膝窝里猛踹一脚,已是踢跪在地下。
“皇亲国戚来我这里当差的多了。凭一件破黄马褂子,就敢藐视本大将军?”
年羹尧随手漫指站在前面的二十多个人,“你问问他们,谁没有黄马褂?拿你的伊兴阿是简老亲王喇布的三世子,当今皇叔,没有你尊贵?桑成鼎,按行辕营规,这十个人在辕门不行参拜,喧哗西官廨,辱骂本将军,又恃宠傲上,咆哮议事厅,该当何罪?”
桑成鼎进前一步,干涩枯燥地迸出一个字:“斩!”
“那就按军规行事。”年羹尧蹙额说道,“拿酒来,斟上十碗,我亲自为他们送行!”顷刻之间两个军士已抬了一坛酒来,就帅案斟了十碗,塞到跪在地下已经吓傻了的十个侍卫手中。
年羹尧自己也端了一碗,瞥了一眼桑成鼎,桑成鼎会意,一躬身退出去。年羹尧端酒在手徐步下阶,已换了一副悲天悯人的面目,温语安慰道:“皇上差你们到此,是一刀一枪挣功名,为朝庭建勋立业来了,不是叫你们来送死的,这我清楚。
穆香阿,我与你父亲其实还交契很深,你做满月、百日我都去过,还说过你有出息,雏凤清于老凤声,将来比你爹强,哪里能想到你死在我的令箭之下呢?唉,这人,是从哪里说起呀……“
穆香阿抖得碗里的酒洒了一身,越听年羹尧“抚慰”越是惊恐不可名状,搭眼一看,周围一片陌生面孔,连个说情的也难指望,顿时脸色变得窗户纸一样苍白,颤着声说道:“咱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冒犯了大将军。如今……知错了。
大将军既然念得当年与家父交情,望恕过了,愿一刀一枪死心塌地为大将军效命疆场。“
“不是这一说。”年羹尧语气更加平和,“这里是帅营虎帐,不是小孩子玩家家,砸了家伙重来。我宽纵了你们,难管别人。将来回京,当然要去府上请罪的。
哦,你们进西官廨,那里的军校没有向你们宣讲纪律?“
十个侍卫张皇了一下,其实就是为宣讲纪律他们不肯听,一味打诨使酒骂座闯出的事。嗫嚅半日,穆香阿方道:“宣讲了。”
“这就难怪我无情了!”年羹尧仰脸咕咕一气喝完了酒,将碗随手一掷,背过脸吩咐,“拖他们出去!”
军校们雷轰价齐应一声,扑上来寒鸭凫水般缚定了十个侍卫,不论他们怎样挣扎哀告,双脚着地拖出正厅,一齐按倒在御炉西侧的空场。刹那间,呜嘟嘟号角悲凉响彻四方,满城各营便都知道,年大将军又在行军法杀人了。恰正在此时,允禟和汪景祺一前一后,手撩袍角气喘吁吁自西侧门跑了下来,允禟气色不是气色,摆着手对刽子手大叫:“慢,刀下留人!”说罢趋至大殿前“啪”地一声打下马蹄袖,朗声报道:“军前效力九贝勒允禟请见年大将军!”良久,只听里边年羹尧冷冰冰一句:“请进!”
允禟“扎”地答应一声。他也真放得下架子,呵着腰朝年羹尧行庭参礼,叩下头去,起身又打一千。年羹尧南面受礼,想到下头这个人的身份,心里一阵惬意。转思下头这些将校对景时密奏一本自己无人臣礼,又多少有点心慌,忙起身一揖,说道:“九爷往后不必报名行礼,年某不敢承受。给九爷设座——”
“年大将军”,允禟谦恭地坐下,一欠身说道,“我是来替穆香阿十个人讨情的。”年羹尧一笑,说道:“军法无情。九爷,你不要管这些事,安富尊荣就是了。”允禟脸一红,说道:“是我急不择言,说错了。这些个侍卫侍候皇上惯了,从不晓得世上有‘规矩’二字,就似没调教过的野马,有时连皇上也气得没法。送他们到军中,也有交给您管教的意思。体贴到皇上这片仁厚慈心,还望您网开一面,能超生且超生吧。”
年羹尧道:“九爷,您知道,我这时节制着四省,十几路人马,近三十万军士。赏不明罚不重,是军家大忌。我恕了他们,两厢这些人不服将令,还怎么约束军队?如今对罗卜
藏丹增合围之势已成,各军不能动作协统一致,误了军国大事,将来我怎么见皇上?“
“大将军,诸位军将!”允禟突然离座当庭跪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