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片火红的枫树映入眼帘,行道两旁出现了飘扬的旗帜,还有形容肃穆站的仿佛竹竿子似的的守卫。
这里应该就是魏国冷氏的府邸吧,说是府邸,感觉跟宫殿差不多。
如此一对比,简府还真是低调。
辛世瞻将她抱下马,有人迎上来,牵马的牵马,说话的说话。
“把她带下去。”辛世瞻将她丢给两名侍女,转身离开。
玲珑扶着腰,早就疼的直不起,辛世瞻还嘲笑她腰肌不够紧实,不就是炫耀他腰好么,可惜玲珑对他的腰一点也不敢兴趣。
魏国侍女的个头比楚国人略高,骨架不大不小,口音字正腔圆,看上去挺有气势。
收拾了满身风尘又用过饭,她倒床不起,睡了整整一天。
至于密线图什么的早就抛之脑后,希望辛世瞻也忘记这茬。
事实证明,她的希望再一次落空。
玲珑假装埋头吃东西,每根神经却都锁定了辛世瞻。
他面无表情,仅用两根手指捏着所谓的密线图,拧着眉头打量了约莫一刻钟。
旁边还立着个随从,随从低着头,小声与辛世瞻耳语几句。
辛世瞻未做任何表示。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吧?”辛世瞻不紧不慢道。
呃,玲珑呛住,猛然咳嗽,捂着嘴咳了好一阵,才满脸通红瞅着辛世瞻。
那随从也十分紧张,腰弯的更低,“爷,您息怒,我现在就去办,不管他们说什么!”
辛世瞻点点头。
随从欠身退下,玲珑一脸尴尬。
“我说人家,你紧张什么?”辛世瞻饶有兴味的目光来回扫视玲珑,捏着“密线图”的手还摇来摇去,充满了讽刺。
不知道为啥,他每摇一下,她的心就跟着“砰砰”跳两下。
“我没紧张。”玲珑眼角瞄着桌角。
“吃吧吃吧,接着吃,反正你只有吃的时候才用了真心。”辛世瞻起身走过来,将“密线图”拍玲珑左手边,俯身,两手搭着桌沿,将她困在双臂之间。
被困住的人身体明显僵硬了。
玲珑哪里还有心思吃饭,眼角的余光从桌角挪到了辛世瞻搭着桌沿的左手上,他的手比自己大一圈,大概因为常年做坏事需要在阴暗的地方,皮肤显得格外白净,手背的青筋微微浮起,一看就是力量型的,比如捏断她脖子上的骨头。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哆嗦了下,脖颈一不小心贴上了他的鼻尖,不对,应该说他鼻尖干嘛离自己脖子这么近,死变态!
玲珑红着脸,身体悄悄又与后面的热息拉开一丝距离。
“是……是不是哪里画错了?事出突然,可能有些地方我还没想好。”这几天,她说谎的技能渐渐炉火纯青。
呵,辛世瞻笑出的气息喷拂了她一耳,玲珑缩了缩脖子,尽可能的挪得离他远一些。
他浑不在意,“你当我瞎了,或者三岁小孩?画的什么玩意?写错了个字我就不跟你计较,字写的不怎样,我也不想说。地形可都是我事先给你临摹好的,你的标记呢?哦,标了一个,这地方是马场,你搁马场里弄个五行阵法是几个意思,啊?”
随着他一声“啊”,玲珑泫然欲泣,挂着眼泪瑟瑟发抖。
辛世瞻起身坐到她对面,面无表情道,“吃吧,吃完咱俩再谈。”
这下是真吃不进去了。玲珑捧着碗,眼泪汪汪道,“我,我再改。”
“我碰你了么?你哭什么?”辛世瞻拧眉。
玲珑急忙擦干净眼泪。
辛世瞻盯着她,沉默了片刻,起身离开。
他一走,满屋的低气压仿佛也跟着离开了,玲珑深深的出了口气,趴在桌上大声哭起来。
“啪”,他一脚将门踢开,原来还没走远,听见哭声气冲冲走回来,“薛玲珑,我怎么你了,啊?你说我怎么你了?你哭什么?”
玲珑目瞪口呆瞪着他,眼角还挂着一滴泪。
…………………………
离开以后,辛世瞻的心里好似堵了一块大石头,压抑的喘不上气。
他知道她是个骗子,不可能交出真的密线图,也没打算再欺负她,甚至还让人送去魏国女孩最喜欢的裙衫给她穿,就当弥补被他撕坏的那身,可她怎能……怎能那样的厌恶他呢?
他,想抱抱她,牵着她的手,可她回应他的只有表面的顺从和深藏眼底的厌憎,那样的厌憎令他心烦意乱。
至于“顺从”,辛世瞻突然想念那个敢对他咬牙切齿,无忧无惧的女孩。
稍作休整,处理了手头的一点事务,随从便来回禀他:“主公醒了。”
辛世瞻点点头,换上严谨的黑衣,没有半点多余颜色,只身前往三清殿。
俗话说男要俏一身皂,他本就相貌不俗,又着玄衣,单薄的衣料下是挡不住的匀称肌理,且还身形高大挺拔,所到之处常常引人侧目。众人不解,这样一个人怎会成为暗影?
他身世成谜,三清殿规矩又大,即便是下人,除了多瞄一眼,没有人敢多嘴。
辛世瞻步入廊下,还是老样子,只是空气里的药味比走之前又重了些。
侍女轻手轻脚打帘子,垂眸恭迎他入内。辛世瞻穿过一重又一重的帷幔,停驻在禅室入口,直到里面传来允他入内的声音。
冷谦蜷腿坐在主位的案几前,挥挥手,立刻有人上前将匍匐跪地的一名黑衣男子拖出去。
那男子不知是吓得还是性格坚毅,竟一声未吭,任人拖走。
立在门旁的侍女跪在地上服侍辛世瞻脱鞋,然后轻轻合上拉门。
“主公。”辛世瞻上前施礼。神情又恢复成玉石凿刻一般,没有半分情绪。
“坐吧。”冷谦以眼神示意。
他身子大约是真的不好了,稍微张口就控制不在的咳嗽,身边的侍女立刻递帕子,递完干的再递湿的,最后还要捧茶伺候他漱口。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冷谦花白的头发已然全白,泛着银光。可他的脸,简直是时间的宠儿,看不见一丝岁月留下的痕迹。五十多岁的人,除了眼角的沧桑,皮肤干净无暇,又因体弱,透着异于常人的苍白,远远看上去,整个人好似冰雕玉砌,有种说不出的神奇,俊美无俦。
不过正因为他的脸太干净了,显得有点诡异。
辛世瞻知道为什么,所以并不多加打量,眼睑始终微微垂下。
“密线图,我已看过。很好,另一份也不急,听说追影抓到了那丫头。”冷谦沙哑道。
“是,目前她人在魏国。”
“嗯,让她过来,我瞅瞅。”
“是。”
随后,辛世瞻又小声汇报了自己在明镜岛收集的情报。
冷谦半眯着眼眸,似笑非笑,“简丛那老匹夫,凡事都习惯留三手,不管你做什么,他都有应对,对付这样的人,你必须准备四手才行啊。”
辛世瞻恭恭敬敬听着。
直到冷谦示意他可以离开。
而辛世瞻前脚刚走,跪坐冷谦身边的一名侍女便坐直身体回禀,“与主公之前听闻的无差,辛世瞻对薛玲珑有些特别,不过一切尚在可接受范围,他并未徇私。”
冷谦点点头。
………………………………
却说玲珑被两个魏国侍女押着焚香沐浴更衣,这哪里是去拜见魏国的儒尊冷谦,分明是要去见玉皇大帝!
完了,还给她套上一袭黑纱衫裙。在楚国,只有寡妇才穿成这样,玲珑觉得很不吉利,略有抗拒。
直到辛世瞻走进来!
玲珑气得脸色发白,这人怎么这样啊,说进就进,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她是女的!
可那张生气的脸庞,仿佛染了薄醉的红云,婴儿般的肌肤更是吹破可弹,穿着若隐若现的几层绉纱黑色衣裙,仿佛一朵艳艳的芍药绽放枝头。辛世瞻微微失神。
女大十八变,五官比从前长开了的玲珑早就是个清艳娇浓的大美人,再加上情人眼里出西施,如此绽放在辛世瞻眼底,震撼效果可见一斑。
玲珑被辛世瞻奇怪的眼神盯视的浑身发毛。你丫瞪什么瞪,我就说说不想穿,又不是真没穿。
辛世瞻侧开脸,淡淡道,“穿好了就跟我走。主公不喜欢废话的人,也不喜欢看女孩子穿红着绿。”
这样啊!玲珑哪里还敢嫌弃黑衣服,只要幕后顶级大人物高兴,哪怕shi黄色,她也得穿。
路上辛世瞻小声叮嘱了她几句,主公不问话的时候千万不能多嘴,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攸关生死的大事,玲珑用心记下。
把她送至廊下,辛世瞻摸了摸她的脑袋,“规矩很简单,你能做到吗?”
玲珑不着痕迹躲着他,“知道了。”
还躲!辛世瞻忽然有些生气,存了捉弄她,惹她生气的心思,俯身迅雷不及掩耳的亲了她脸颊一口,转身大步离开。
立在廊下的侍女自然不敢抬头看,直到辛世瞻离开才上前接引玲珑。
恨不能把辛世瞻轻佻的嘴打歪,玲珑红着脸,使劲擦了擦被亲过的地方,咬牙跟随侍女迈入门内。
…………………………
在见到冷谦之前,玲珑脑子里早就勾勒过无数个奇形怪状的老头形象。
走在前面的侍女一直暗暗观察玲珑,见她进退得当,行走之间眼睛始终微垂,而不是傻乎乎的乱打量,暗道,到底出自简氏,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小门小户。
虽然冷谦是坏人,可他也是魏国无比尊崇的大儒,受万人敬仰拥戴,身为小辈的玲珑自然不敢放肆,走进禅室之后规规矩矩的给冷谦行礼,跪坐了半天,才听见上方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抬起头来。”
玲珑依言抬起头,目光一顿,诧异的停在冷谦脸上几息。
好年轻的老头!
长得可……可真好看!
倘若单论五官,世上恐怕再难有比这张脸更美的,炫目的令人移不开眼,就是诡异了点。
第84章 ||()
本就安静的禅室因为坐于上首的人似乎又压抑了几许。
冷谦一身严谨的黑衣博带,银白的发丝梳理的一丝不苟,仅以一枚通透的墨玉固定,面容清冷,与辛世瞻如出一辙,果然物以类聚,稍微有些不同的是此人的清冷偏阴郁。
匆匆打量一眼,玲珑旋即垂眸。
果然是怪老头,自己喜欢穿黑就罢了,居然还让周围的人陪他一起黑,就连房间也是清一色的黑漆家具,其余颜色也就仅剩白或者材质的原色。玲珑觉得这样的生活方式没病也能憋出病吧?
仿佛看穿了玲珑的心思,冷谦低低地的咳嗽几声,沙哑道,“爱妻早逝,死的时候与你差不多大。这样如花的年纪,未曾见过太多色彩便去了,本尊岂能再欣赏姹紫嫣红。”
他的话语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再配上阴冷的神情,玲珑不禁打个寒颤,不敢接话。
辛世瞻立在皓月门附近,踟蹰不前,有个身着甲胄的侍卫上前,“辛爷,主公让小的转告您一声,会给您留个活口,不必担心。”
也就是警告他不能再插手的意思。
侍卫悄悄扫了眼辛世瞻的表情,不动如初。
“还有什么事么?”辛世瞻见这人并未急着离开。
“主公说一旦发现简珩,不问因由,立斩不赦。”侍卫又道。
嗯,这句话他喜欢。辛世瞻点点头,不过简珩又不是傻子,怎会跑过来给他斩?
就算为了薛玲珑,简珩也不会做那种一看就是找死,其实什么用都没有的事。
且说罗裘这边,风尘仆仆赶回魏国,在暗影卫歇了两天脚,不料刚出正门一记火辣辣的鞭子带着股势如破竹的劲风直奔门面而来,倘若不是他躲的快,这一下非皮开肉绽不可。饶是如此,他的脸颊也被抽开了一道小口子,鲜红的血珠一涌而出。
顾明珠双手握鞭,骑在马上冷冷瞪着他,“死娘娘腔,老娘不会放过你的。”
不把他摸过自己的手剁掉,看过自己的眼挖出,实在难解心头之恨。
此刻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你怎会在这里?”罗裘眼眸一眯,旋即明白过来。顾明珠这个不怕死的,甫一脱身便追来。顾云雾桃李遍布魏周,她敢出现在魏国一点也不奇怪。
更何况,她此行还是打着拜访荣文先生的旗号。
荣文先生乃顾云雾第六位入室弟子,如今乃三清殿大儒,按照辈分,荣文先生还得客客气气的跟顾明珠叫一声“小师妹”,尽管两人相差二十多岁。
罗裘抹了把脸上的伤口,阴测测瞪着顾明珠,“死丫头,饶你一命的时候就乖乖滚,现在可是要自寻死路?”
去你的,此一时彼一时,就凭你也敢动我!
顾明珠哈哈大笑两声,“谁死谁活还不一定。亡!国!走!狗!”
说完,她一夹马腹,张扬而去。
立在原地的罗裘双目幽深的凝视她远去的背影。
禅室内,玲珑垂首等待冷谦示下,然而他只是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
比如你知道自己身上的这些特质么?
玲珑一律摇头,倘若早些知道,辛世瞻这辈子都甭想抓到她。
她会好好利用每一个技能,打得他措手不及。
“尊上,慧晴大师到了。”一名侍女立在门外禀告。
冷谦点点头,不一会进来个着明黄海青披九条袈裟的和尚,明黄色,皇家的颜色,九条的袈裟,最高等级,如此隆重张扬,唯有国师这样的身份才敢吧。
玲珑猜的没错,此人正是魏国国师慧晴。
慧晴,听起来有点耳熟,玲珑忽然想起了为简珩批命的慧朗,难道他们都是玄学中人?
慧晴双手合十,对众人念了句佛偈,才正色道,“让尊上久等了。”
“大师不必多礼。”冷谦捂着帕子轻咳一声。
玲珑感觉有两道冷漠的视线落在身上,是慧晴,这样的目光令人很不舒服,有种被当成物品查看的感觉。
“倒是个极为难得血统纯正的女琴师。”慧晴点点头。
这么厉害,扫一眼就知道我血统纯?可他下一句话冒出,玲珑一口气没上去。
“倘若能与荀殷结/合,其子血气更为精纯,可惜尊上等不起,贫僧也只能冒险一试。”慧晴旁若无人,眼里只有冷谦。
你,你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和尚!玲珑又羞又气,天底下怎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出家人,张口就胡乱给人配对,还“其子”,一旦传出去,她的脸还往哪搁?
“一个孩子的降生起码也要九个月,本尊却连九个月的时间都没了。”冷谦似乎在感叹,可脸上竟没有半分悲戚,那是一种对生死的麻木。
这,这两个老不要脸的。
玲珑越听越不像话,拿她当什么了,幸亏荀殷不在旁边,否则两人跳黄河都洗不清。
慧晴双手合十,便有侍女上前掏出剪刀,这就不妙了,玲珑本能往后退,身后也有两名侍女将她拿下。
肩膀被人按住的那瞬间,玲珑就动不了了,眼睁睁看这帮人剪了她一缕头发。
她懵圈了,且人家还不打算对她做任何解释。
在冷谦眼里,她就是个物件,揉圆搓扁不过是一念之间。还真未考虑过跟她多说一个字。
玲珑被两个人原路送回辛世瞻住处,已是暮色四合,这帮人丢下她便离开,各个门口皆有把守,她连走出一道门的自由都没有。
好在还记得给她饭吃。然而受此惊吓,谁还有胃口吃饭。玲珑像整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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