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久了,玲珑早已了解含盈是个什么样的人,此刻无言以对。
“尊上,便是她替代了简珩原来的教习。”有人毕恭毕敬的说道,目光直指薛玲珑。
袁伯宗凤眸轻眯,脚步渐渐慢了些许。
玲珑感觉有两道凌厉的视线扫过周身,不禁打个寒战。
“去试试她。”袁伯宗阴沉道,声音明明不大,传进耳中寒凉侵髓。
“是。”有人领命。
低着头的玲珑估摸脚步声远去,这才松了口气,却觉得前头有道阴影,一抬头便看到三个人,为首的圆脸中年人,眼皮浮肿,神情轻慢。
含盈上前挡住玲珑,弯腰对中年人施礼,“拜见和豫先生,不知先生有何吩咐?”
认得他的侍女,便是有些头脸的。含盈暗示和豫玲珑身份特殊。立在和豫身后的两名侍卫箭步上前,一左一右制住含盈。
含盈顿时醒悟,对方存心找茬呢!果然和豫已经不分青红皂白抓向玲珑。
“放肆,她是少主的女人!”含盈炸毛了,然而两个侍卫不分由头也不说话,只缠着她,也不让她开口。
幸好玲珑的反应很快,一察觉不对就翻身上马,“含盈,他们要针对的是我,你先坚持一会。”
说罢,她一夹马腹,扬鞭疾行。
“小心啊!”含盈喊道。
有趣!和豫邪笑,但见玲珑逃走的方向非常有利于他捕捉,也无心耽搁时间,双脚一蹬地面,飞身追去。
狂风在耳畔不断呼啸,马蹄卷起的尘土扑面而来,玲珑的心砰砰乱跳。
我不会死的。玲珑在心里告诫自己。
她还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骏马沿着平坦而微微倾斜的山路狂奔,马背忽然一沉,耳畔也传来一阵桀桀怪笑。玲珑吓得泪珠在眼眶不停打转,无比变态的和豫先生竟从天而降,自身后抱住了她。
“小美人,别跑啊!”
和豫从一开始就不给玲珑和含盈申辩的机会,张口便断定玲珑是姬妾,如此事后追究起来,也可以不知搪塞过去。况且他身份摆在这里,谁敢因一个小教习要他的命。
“听说在马背上感觉更好,我最会怜香惜玉,美人还是不要辜负我。”和豫单手捏住玲珑手腕,筋脉寻常,毫无内力。
这下他就更好奇了,这也能当教习?
他本就好色,又趁机占玲珑便宜,对方也没拿出什么杀手锏出来。和豫觉得今天白跑一趟,便胡乱亲起玲珑,打算占完便宜提裤子走人。
谁知这不声不响的丫头猛然发作,挣开右手,狠狠撕住他头顶的发髻,轻敌的和豫险些被她撕下马,很有可能当场摔断脖子。
“臭娘们!给脸不要脸!”和豫一把捏住玲珑的脖子。
玲珑却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再一次狠狠敲击马腹,骏马的速度达到了最快,在这最快的同时,她双手撕住和豫的头发,以身体的重量猛然向右边撞去。
“老子可不陪你一起死。”和豫大吃一惊,忍痛稳住身形,反手一掌拍向玲珑。
玲珑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抛向空中,也因为这一掌,她免于被马蹄踩死的命运,却坠向了更深的山谷。
和豫冷哼一声,这可是你自找的,旋即勒马返回。
含盈好不容易甩开对手,拼命冲向极崇殿,那两人似乎也无意纠缠,就此放过她。
而极崇殿允澜阁内,袁伯宗正与简丛谈笑晏晏。
“快去禀告岛主,含盈求见!”含盈被拦在门外,只好抓住一名侍卫的脖子,大声命令他。
“放肆,岛主与儒尊……”侍卫还没说完,脸上就被砸了一枚冰冷的玉牌。
玉牌上雕刻的朱雀图腾栩栩如生,似要挣破振翅高飞!
侍卫大惊失色,慌忙单膝跪地,“掌事恕罪,小人不知掌事身份……”
含盈一脚踹开侍卫,“还他娘的啰嗦,快去回禀,就说薛教习被袁伯宗手下的和豫劫持!”
含盈确实不是普通侍女,而是极崇殿四掌事之一,简珩之所以命她待在玲珑身边,便是需要她这样的身份才能镇住那些图谋不轨的人。
可惜还是没镇住袁伯宗。
换成一般的阿猫阿狗说要求见岛主,那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朱雀掌事对牌在此,侍卫一路畅通无阻,还真将话带到。
含盈被请了进去,一见到袁伯宗,两颗眼珠子都要燃烧起来。
袁伯宗却一脸无辜道,“还有这种事?秀山,去把和豫喊来。”
袁伯宗的爪牙秀山垂眸一笑,“是。”
不一会和豫连同那两个为非作歹的侍卫都被宣了进来。双方各执一词,含盈一口咬定和豫为非作歹。和豫一口咬定不知玲珑身份。
简丛面无表情的盯着这场闹剧,但笑不语。
最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袁伯宗,显然要看他说什么。
含盈料定袁伯宗会偏袒和豫,只见他优雅起身,浑身上下那种成熟的俊美十分具有欺骗性。
他走至和豫面前,扬眉道,“薛教习现在人在哪?”
和豫弯着腰回答,“回尊上,小的与她发生争执之后,她跳马离开。”
“也就是你确实吓到人家薛教习咯?”袁伯宗淡定的问。
和豫眉头一跳,颤颤地抬眸观察袁伯宗神情,他神情威严而庄重,令人信服。和豫纳闷的点点头,“也不算欺负,就是发生了一点争执。”
“我明白了。”袁伯宗点点头,旋即对简丛笑道,“岛主,这么点事情还要闹到您面前,实在失礼。”
说完,他拔出随身佩戴的蛟纹匕首,返身迅猛扎进和豫太阳穴,和豫张大了嘴巴,尸体还不及倒地,就被人迅速拖走,同时有人上前铺上新的地毡,熏香缭绕,半点死亡的痕迹都未留下。
那两个陪同和豫一起作乱的侍卫登时吓尿了,扑腾扑腾全跪地上,“尊上饶命,尊上饶命……”
可惜没有人想听他们解释,袁伯宗笑道,“听说岛主养了只老虎十分可爱,吃人吗?”
简丛点点头,“是肉便吃。”
袁伯宗凤眸凛然,阴测测道,“好,喂虎。”
“是。”
被拖走的犯错侍卫神情灰败,却没再开口多说一个字。但凡说错一个,袁伯宗就不止拿他们喂虎了。
含盈瘫坐地上,目瞪口呆望着袁伯宗,他竟已猖狂至此!岛主还不咸不淡的冷眼旁观。
狭窄的参天密林幽森可怖,似没有尽头的炼狱,一条条丝萝自枝桠悬垂,树梢在夜风中涌动,沙沙作响。
玲珑不住的咳嗽,睁开沉重的眼皮,身上早已被露水打湿。
她的手很疼,露在外面的肌肤到处都有树枝擦破的痕迹。
知觉也随她渐渐地苏醒。
月色苍白,明亮而单调,周遭传来不知名的动物嚎叫。
寒冷,阴湿的寒冷似要一点一点蚕食人的意志。
她试着爬了一下,又瘫了回去。脸庞枕着的地方温暖而有韧性,传来轻微的心脏跳动。
她勉强撑起上半身,拨开身下人满脸的落叶,露出荀殷苍白的容颜,长长的浓密的睫毛还挂着露水,一动不动,静美成了一幅画卷。
玲珑体力不支,喊了一声“先生”,便伏在他胸/膛陷入昏迷。
第59章 报应()
细密的小雨将将停歇,玲珑醒来撑起半个身体,两手扒紧荀殷的肩膀,一,二,三,抬!
抬了一半,手便失了力气。
荀殷太高了,她抱不动。
“先生,先生,你醒醒!”她又喊了几声,依然没有回应。
她坠落的时候似乎被先生接了一把,两人躺在一块地势略高的土堆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起到了一定缓冲作用,否则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玲珑觉得自己怎么也得折条腿。
其实她右脚白色的袜子早已被深红色的血浸透,沿着雨水汇成一道小溪。她抬手遮在额头,观察四周地形。
千姿百态的古木奇树似狰狞的兽,张开血盆大口,好多奇怪的小虫子一闪即逝,地上到处都是松软的树叶,铺了厚厚一层,拨开,底下竟是坑坑洼洼的烂泥。
不能继续躺在这里,不被雨水淋死也会被虫咬死。
玲珑抹了把黏在脸上的头发,蹲在荀殷肩膀附近,使出吃奶得劲,将他上半身推起,自背后抱住他,用力的往后拖。
明明很瘦,为何这么重?
才迈了十步,玲珑已然汗流浃背,头重脚轻的她至今还未察觉自己的伤势。
她脑子全乱了,眼里只有还活着的荀殷。
横七竖八的藤蔓与地上匍匐成一团一团的植株时不时的绊玲珑一下,鞋子早就不知所踪,她找不到可以依靠的山洞,却幸运的发现一株奇粗的大树,树干到地面形成一个宽阔的豁口,大约能容两人。
玲珑咬着牙用最后一点力气将荀殷推了进去,荀殷也醒了。
“阿珑……”荀殷神情无比复杂的望着她。她怎会出现在这里?
玲珑又冷又晕,直接省略叙旧这一环节,往他身边爬。
下一瞬她就被他圈入怀中,舒服的她忍不住眯起眼睛,真暖和,又想起男女有别,僵了僵,她下意识的往旁边挪挪。荀殷的呼吸不断打在她耳畔,“扑通扑通”剧烈的心跳也不断传入耳中,玲珑心悸,抬头望去,他也低头瞧过来,下巴擦过她的额角,双唇巧合的印在她的鼻尖上。
两个人一愣,傻眼了。
荀殷本能的往后一缩,却忘记了呼吸,紧紧盯着她润泽如丹的小嘴。
明镜岛最古老最大的一片密林位于极崇殿附近的山谷,其内地形复杂,枝蔓横生,一旦进去便很难出来,更可怕的是里面还存在某位不知名前辈留下的奇门遁甲,纵使带了指南针,也照样令人分不清方位。
搜寻工作的难度可见一斑。
简珩眺向远方,墨团似的的乌云还未散去。
他让小白猴再次闻了闻玲珑贴身衣物的味道,“找到她,就放你和它自由。”
小白猴瞅了瞅它的小花猴,似乎能听懂人语似的,吱一声,跃入浓密的树林,简珩带着一队人紧跟其后。
这并不是万全之策,小白猴的嗅觉灵敏,然而林子太大,犹如大海捞针,可它在丛林的灵敏非人类所能比拟,所以事情应该会有好的进展。
简珩抹了把额角的汗,也顾不得脏乱,鹿皮的靴子在地上踩出一行脚印,泥水四溅。
竹清则按照简珩之前的吩咐,在各处留下记号,后面的人也在留,这样便形成一条完整的路线标记,前提是没闯入奇门阵之中。
薛教习发生如此不幸,迷草还以为玄娘又要悲痛不已,谁知她只是呆坐了一会。
“迷草,给我熬碗汤药。”半晌,玄娘才幽幽道。
当迷草看清玄娘吩咐她要熬的什么药,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屈膝跪地,“先生饶命,儒尊会杀了奴婢的!”
“我既让你熬,便可保你不死。”玄娘冷声道。
熬好的药汁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玄娘忍着心痛喝下,却有一种即将报复得逞的快意。
彼时袁伯宗正在极承殿的谨言阁仔细研究六国地图,如今天下大势所趋,魏国之志指日可待。
冷鹤指着图中的周国,“吴国强盛但地处较周国偏远,周国乃心腹大患,主公为何还要培植?”
“树大招风,不如此,怎能让楚国和燕国终日盯着周国。”袁伯宗不屑道。
山秀掀帘迈入,对袁伯宗小声道,“玄教习求见。”
袁伯宗似乎非常头疼的拧了拧眉,“不见。”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就说我被岛主罚了,需要闭门思过一段时日。”
“见得冷鹤,却见不得我,就算闭门思过也不能这般挑人吧?”玄娘一袭万年不变的黑纱衣裙款步而入。
而那些侍从却不敢真的拦她。
冷鹤见状,旋即起身揖礼。玄娘经过他身边,带起一股香风,嘴角明明挂着气死人不偿命的笑意,却让她这张媚/骨天成的脸演绎成一种不同的风情,怪不得温氏兄弟为了她反目,这真是个妖精!
玄娘身上令男人怦然心动的魅惑,三分天生,七分后天经历。
袁伯宗冷冷瞥向玄娘,“若是为了薛教习之事,一个字也别说,出去。”
玄娘浅笑,似金钟撞玉磬,挠得人心发痒,“凶什么凶?难不成我妹妹没了,还不准我抱怨两声。”
“说话就好好说话,你这脚是不想要了?”袁伯宗不悦地瞥向身前案几搭着的裸足。
因室内铺着青簟,玄娘一进来便脱了鞋,可她竟连袜子也没穿,此时还不知所谓的伸着白里透粉的小脚,搭在儒尊的案几上。
冷鹤险些看呆了,猛然感觉到先生射过来两道杀意腾腾的眸光,他立时垂眸,后退两步,对两位先生揖礼,口中告退。
秀山则彬彬有礼的上前恭送冷鹤,同时对室内那位斟茶倒水的侍女使个眼色,侍女也欠身告退。
安静的室内只剩下玄娘与老神在在的袁伯宗。
可她还不知收敛,缩回脚,踢开身前的蒲团,俯身贴向袁伯宗,“尊上,从前你就答应我,帮我找妹妹的。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却连问都不问一声,便让和豫害了她,唉——”
她长长叹息一声,眸中似悲似媚,袁伯宗微微失神,转而没好气的推开她。
“和豫已死,你还想怎样?”他问。
自然是要报复你。玄娘手指轻轻地捻着袁伯宗的衣襟,“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孀妇还能怎样,只不过心里痛,拿你来慰藉一下罢了。你摸摸我的心,真的很痛。”
她纤柔的身子一扭,便钻进他怀里。
真是风/骚下/贱的让人恨不能捏死她。
袁伯宗目光阴沉,浑身绷紧,可一开口,嗓音竟染上了情/欲的沙哑,“你妹妹死了,还有心情勾/引我?”
他可不觉得玄娘会奖励他。
“你说呢?”玄娘笑道。同时起身撩起长长的裙摆跨坐在他腰上,真是熟练又不知羞/耻。
袁伯宗撩眼看了下时辰,翻身而起反将她压在下面。
室内顿时旖旎一片,娇艳生香。
不到半刻钟时间,袁伯宗忽然感觉不对劲,难以置信的瞪着玄娘的双腿。
血,越涌越多,这根本就不像女子的月事。
她,怀孕了!
现在,孩子没了!
是他弄的?
难得袁伯宗的脸上也会有慌乱,猛然捏住玄娘的脖子,手指却不敢用力,“你这疯子!到底想干什么?”
“来人,快叫大夫!”他怒吼。
玄娘呵呵笑道,“你不是很了解我吗?天下哪有白吃的甜头,我看你是色令智昏,勾/引你真是一点难度都没有。”
袁伯宗愤恨的爬起,喊人打热水拿药。
大夫一路几乎被人提着飞奔,一阵鸡飞狗跳之后,算是保住了玄娘的命。
不过孩子是保不住了。本来也就两个月大,胎像不稳,再加上一碗落/胎药,能保住才怪。
袁伯宗气得几欲呕血。
她私下吃落/胎药,吃完又眼巴巴跑来勾引他,逼他亲眼目睹自己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变态这么狠的女人!
她到底是不是人?
也或者,对她而言,怀着他的孩子还不如怀块叉烧。死便死了,还可以报复他。
“你给我起来,起来……”袁伯宗气急败坏的冲进屋内,一众侍从慌忙退后,他一把捞起床上面如金纸的女人,问她为什么?
玄娘正酣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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