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儿女情长真是要命。”魏大叔干笑了一阵,从口袋里摸了一包烟出来,拿出一支来从桌子上滚给付然,“小伙子,来一根?”
“我不会抽烟……”付然说是这么说,却还是把那根烟拿起来,叼在了嘴里,凑上魏大叔的火机点燃,眼神里有股说不出的沉重。
“小伙子,本来我今天是想来求个心安,结果跟你这么一说,我心里更悬得慌了。这世道乱成这样,也不知道将来会变成怎么样,你跟这姑娘都是有本事的人……叔就说一句,要真是不想管,找个偏僻的地保命要紧。无辜百姓的命是命,你们的命也是命,你们都还年轻,要好好活下去——不论发生什么,有我这样的糙老头在前面扛着,有我们拿枪的在前面挡着。”
魏大叔慢吞吞地吐出一口烟,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却又都咽了下去。
“对了,听说市长还要找你们过去一趟,你们一定要当心,他最近……有点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迷途中的腿】的地雷!谢谢!!=3=
☆、秦翊倒戈
魏大叔压低了声音对付然说,“我和市长从前关系不错,一个院子里长大的,他是一放学就埋头在屋里看书,我总是犯错给老爷子追在院子里打,追着追着我就跑到他屋里的衣柜里藏着。后来我高考没过400分,找人给送进了警校,他考得是全国重点,出来以后一步步做到了市长。”
“就即便是我们各自结婚,也总时不时出来聚一聚。他这个人,性格尤其倔,碰上任何一点不合规矩的事都要抗争到底,说话做事不会转弯,说不客气点就是傻,一点不懂人情世故,不然怎么这五、六年上面几次要提拔他,结果都让其他人占了名额。”
魏大叔盯着香烟的火星,叹息说,“可今年……他跟变了个人一样。做事雷厉风行、手段强硬,不是说这样不好,就隐隐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其他人都说他这是人到中年开窍了,在政坛里摸爬滚打这些年终于知道怎么当官,但我不这么认为,四十几年的性格怎么能说变就变?”
付然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了李市长的一脸恰到好处微笑的表情。
魏大叔弹了弹烟灰,深思熟虑地说,“爱好、习惯全变了,说话也越来越冷淡,每句话都跟事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似得。怎么说呢,越来越没人情味了……”
他掐灭了烟头叹气,“总之……你们小心点,我觉着李春越来越不简单了,爆炸案和火车的事,他是能瞒一定瞒到底的,自己的地头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无论如何都推卸不了责任,只能尽快把事态控制起来。可要他承认这是怪兽做的?他怎么跟上头人交代?这是绝不可能的,你懂得我的意思。”
付然应了一句,“我知道,顺着他的意思总不会惹麻烦。”
“这个世道,太乱了。”魏大叔长吁短叹般喃喃自语,“安安稳稳到退休怕是不可能了……”
第二天一早,阮歆和付然就给再次请到了市长跟前。
阮歆捏着自己的后颈说,“昨晚睡得太不舒服了,今天一起来骨头都是僵的。”
李春给两个人亲自泡了杯茶,面上还是和善,“实在是这件事关系重大,张小姐的言论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舆论反响,我们也是高度重视,所以才请来两位继续谈一谈。”
付然留意了一下,李市长说话的时候目光空洞,仿佛没有聚焦一般,捕捉不到一丝情绪。李春转头接电话的时候,他偷偷问阮歆,“你有没有觉着李春有点奇怪?”
“说不出来具体的点,是有点奇怪,他是不是不大舒服?走路这么慢。”阮歆伸手去看,见李春拿手机用的是三根手指,感觉手机随时都要摔在地一样,“他是不是四肢不受自己控制?”
没一会,李春挂下了电话回来时,付然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李市长,今天怎么没把张悦一起喊过来?”
李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拿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对他们问,“请问两位,对张小姐的观点怎么看?是否认同她的观点?”
付然答得很规矩,“我们一直都说,眼不见的东西不为实,张悦说的东西我们没见过,所以不好下定论。”
“既然这样,你们不如把这番观点在媒体前重复一次怎么样?记者会我已经安排好了,就在今天下午两点,待会我找人送你们回酒店休息一下,换件衣服。”李春言下之意,他都已经安排好了,不管他们同不同意,这件事就这么着了。
付然当然是不肯,正想拒绝,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李春应了一句“进来。”——阮歆眈眼瞥过正推门进来的人,整个人都惊在当下。
“秦翊?”
阮歆忍不住一声惊呼,差点没欢天喜地跑到秦翊面前去。早前还说在H市里找人困难,结果真是人走运起来随便给人问个话都能把人找着。
待会让付然把长越公主从纸符里放出来,两个人就能见面了——Good!
付然戳了戳她,“不知道秦翊在这是要干嘛,你收敛着点。”
他把这话的声音说得很低,李春就坐在两个人对面,端正着姿势,面上是些微的笑容,似乎是没听见他的话。
少年的面庞与他老成的条纹衬衣、黑色领带显得格格不入,他手里捧着两个文件夹站在李春面前,听见付然喊出“秦翊”两个字时有不由将目光从付然脸上掠过,没有流露什么表情。
我擦,怎么回事?
付然低声问她,“是不是认错了?”
“不可能。”阮歆说,“秦翊这么爆表的颜值你当遍地都是呢?”
“这两个文件请您签个字,下午的记者会我已经筹备妥当,一点半开始,两点钟结束,发言记者的稿子经我全部审阅,不会有任何问题。”秦翊说完这番话,把签字笔送到了李春手里,甚至扶着他的右手到需要签字的位置,捧着文件看他把两个字慢吞吞地写完——付然注意到,李春在签字的过程中手指一直不受控的颤抖着。
而更令付然出奇的是,李春虽然低着头,但目光里依然没有焦距,好似他根本没有在看面前的文件
不一会,付然倏地想起来一件事,“秦翊现在不认识我们……”
阮歆恍然大悟,这个时间轴里秦翊还没见过他们,“哦对,我们怎么跟他相认?”
“待会再说吧。”付然看李春已经签完了字,就提出说,“李市长,我们不想出席记者会,如果你们一定需要我们发言,我们可不可以不露面?”
“为什么?”说话的是秦翊,“如果你们是担心有记者会来骚扰你们,这点你们可以放心。记者会结束以后,你们就可以自行离开H市了,我们不强留。”
“不是这个原因……”付然总不能说他们没傻逼到受银钩追杀还跑去上电视,“我们一直都相当配合你们的调查,也请你尊重我们的意愿。”
秦翊扯出了一丝笑意,“你们此刻的表态对我们而言很重要,所以即使你们心不甘情不愿,我也还是希望你们能听从我的安排,不要自讨苦吃。”
这话说得太露骨,付然心里咯噔一下。
阮歆与他交换眼神,一下就知道事情不对了,在她印象里秦翊始终温良谦和,他是来帮长越公主找父皇的,现在插手起政府的事来已经很没道理了,还以这么强硬的态度威胁他们……难不成是玩起了无间道?
这可不大好,他们跟秦翊暂时还不是自己人,拉不上关系就走不了后门啊!
碍于李春还在跟前,付然不好把符纸掏出来放长越公主出来,秦翊将文件夹合上,露出亲善温和的微微笑说,“你们昨晚一定没休息,我现在送你们回去睡一觉吧?中午吃饭的时候,再谈记者会的事也不迟。”
阮歆是巴不得支走李春和秦翊说上两句话的,连声就答应下来,拽着付然就出去,秦翊则跟在他们后面不急不慢地说道,“你们先跟我来,我把记者会的提问稿拿给你们看看,如果你们对稿上的问题不满意,我们可以再商量。”
付然特意瞥了眼他胸口挂着的工作牌:姓名,秦翊。
走廊上来来回回的人不少,秦翊将他们领到了转角处的一个办公室,一进去就顺手将门关上。
就他在“咔”一下关上门的瞬间,阮歆忽而不由自主地盯着秦翊的双眼看起来,那双眼里仿佛漾着水波,看得人从内心里觉得舒服自在,整个思绪都一点点涣散、放空。
“啪——”阮歆感觉到自己的右脸一疼,就见付然手心泛红,直接踹了他一脚,“你丫居然打我!”
“九尾狐的摄魂术。”付然指了指秦翊。
秦翊没有否认,“你们果然不是普通人。”
“秦翊,我直截了当说了吧,我们是长越公主的朋友。我知道你来这个市是在追寻秦始皇的线索,但你和公主已经有十三年没有见过,她很担心你。”
付然提起长越公主,秦翊果然神色一滞,“公主她……在找我?”
付然从口袋中掏出符纸来往地上一甩,长越公主犹如一阵青烟出现在三人面前,面色却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不见一点笑颜。
她问,“秦翊,你是不是找到我父皇的下落了?”
“我……不能说。”秦翊没有直视长越公主的双眼,反倒是低下头,不发一言。
长越公主走到他面前试探性地问,“真的不能说?”
秦翊依旧不言语。
“我的一缕命魂与我有牵扯不断的感应,他就在这里,你早就找到了我父皇,却没将一缕命魂从他体内勾出来拿回给我。”长越公主叹息地说,“秦翊,这十三年,你是否都一直跟从着我父皇,听他的命令行事?”
秦翊没有否认。
“我懂了。”长越公主说,“保重。”
阮歆一时间没摸清状况,这两人说话要不要这么吞吞吐吐的拎不清重点,让人完全搞不懂啊!不过瞅着意思,秦翊这是倒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匪夷所思的记者会
长越公主领他们出去时,秦翊没有上来拦他们,阮歆忍不住回头,见秦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地站在桌前拿起了手机不知在看什么,没流露一丝不舍。
付然问长越公主,“你能感觉到一缕命魂就在这里?”
“嗯……”长越公主看起来情绪有些低落,她对阮歆说,“只要找到我父皇,我应该就可以将命魂拿回来。倒是我想知道秦翊和我父皇到底在图谋些什么,凭我对秦翊的了解,这件事应该不是我想得那么简单。我先前一刻是以为他是对我父皇尽忠,但我转念一想,父皇千年里做过不少匪夷所思的事,我隐隐认为这中间是有联系的。”
“我懂你的意思。”付然默默点头,“这点上我也很好奇……看来李春近一年来举止奇怪的原因,八成是和秦翊对他的控制有关。”
推测不出缘由,讨论便陷入了僵。回去的一路阮歆都在打电话,但始终接不通张悦,她略带不安地问,“张悦不会出什么事吧?这两天一点她的消息都没有。”
“估计还得关一阵,安全是肯定有保障的,但是网上现在讨论的话题这么激烈,肯定不能放她出来。我先瞅瞅她那条微博给处理掉没,要是没有的话……”付然一顿,拿着手机给她看,“张悦刚刚发了一个新微薄,说下午两点会出席记者会。”
“这条微博是拿电脑发的,肯定不是张悦亲自发的。”阮歆转头对长越公主说,“我们下午还是去记者会,不过化妆成记者偷偷进去,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到时候秦翊肯定也在,你看呢?”
长越公主却摇头,“我暂时不想与他再见面。这两天我会找个僻静的清静地耐心卜一卦,推测一下我的父皇的下落。你们大可去忙你们的事,不必记挂我。”
阮歆心想她一时之间大概还是不大接受秦翊态度转变的事,这茬想起来也真是……一百年相处下来是真心推心置腹的关系,结果临了关键时刻秦翊叛变了,原本最信任的人离她而去。哎,好端端的这是为什么?
付然问,“要不……你跟我们回酒店?”
“不用,喧嚣之地不适合卜卦,再者我也想四处走一走。”长越公主说完对他们淡淡一笑,“放心,我会与你们再会和。”
阮歆也知道也该放她出去散散心,就不再说什么了,叹气地对付然说,“她这个心情应该不止是给队友坑了,而是失恋吧?”
“八成。”付然搭话说,“你看她都不对秦翊发火,一句斥责他的话都没有,传说中的哀莫大于心死。”
“搞不懂秦翊是怎么想的,我还真的以为他对公主是忠心耿耿来着。”话是这么说,但阮歆跟秦翊交情不深,说起来就一面之缘,他干出什么事来她也就只能随便感慨一下,再没其他想法了。
回酒店随便洗了个澡,阮歆啃着付然带回来的肯爷爷,终于找回了点人生乐趣,“我在思考一件事。”
付然随口说,“番茄酱在袋子里,自己拿,我要了五包。”
“不是这个问题!”她叼着薯条愁眉不展地表示,“你说这事到底有完没完,先是问话,再是拘留,都整出记者会了,不知道这得折腾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得取决于张悦一会是什么说辞。”付然翻着这两天的新闻说,“从昨天起网上就已经有其他站出来说相信张悦了,甚至还发布了一些图片,不过拍得清楚的一般都是假的,拍得不清楚的又没什么可信度。”
他煞有介事地总结说,“你看过美国的灾难片没有?但凡出了什么重大变故,政府要稳定社会和人心都会先对民众进行隐瞒,以免社会发生动乱,不然把真相这么一说,人自然会有恐慌心理,抢劫啊、杀人啊、强奸的什么的都出来了——这次的事更严重,真是传得人人都信了,估计黑市贩卖枪支的头头能大赚一笔了。”
他一面在微博上疯狂点赞,一面摇头叹息,“哎……难搞。”
阮歆压根没在意他都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盯着电视放的数码宝贝,伸手去拿放在付然跟前的袋子,突然凑近闻了闻他,“怎么有烟味?”
“哦……”付然想都不想,“昨晚值夜班的警察抽烟,沾到了点吧。”
“啊?”她推了推付然说,“擦,那你还不赶紧去洗澡!”
“我这不是刚出去给你买的午饭!”付然蹲下来去背包里翻出一件干净的衣服来,正要往洗手间走给阮歆拉住了胳膊。
阮歆忽而抬头问他,“你有没有想过要做救世的英雄?”
“没有,从来没有。”付然一本正经地对她说,“我不傻,冲在前面拯救世界的都是炮灰。看你当鬼的时候那么苦逼,我还是觉着活着比较重要。你是不是在想要不要管闲事?如果是的话,我的观点是把长越公主的事了结,然后我们自己过自己的生活。血族的事跟我们无关,不要管。”
“我们可以去国外找李舒和安绫,我卡里还有点钱,足够我们过上一段时间。”阮歆拉着他说,“要是真乱起来,就到时候再说……”
付然摸了摸她的头,“我们是不是很自私?”
“是啊,自私就自私呗。”阮歆答得理直气壮,“这条命来得很宝贵的,我可不白送出去!”
付然对她的回答想必很满意,特意啃了她一大口汉堡才进洗手间,一关门就听阮歆在外面鬼哭狼嚎,“嗷,付然你大爷!你居然敢叼走我的肉!还我肉来!”
付然默默地扣住了洗手间的锁。
当天下午一点,两个人就站在市政厅前面琢磨起要怎么摸进记者会的事了……
“我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