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钧并不气馁,亦不肯放弃,一直咬牙强忍着疼痛,不断地尝试着催动灵力。
在这漫无止境的黑暗之中,仿佛连时间也彻底停滞下来,不再往前移动,不知是一日两日、还是十天半月过去后,傅钧终于在丹田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极其浅微的灵力。
他立时精神一振,开始努力控制住那丝灵力,不让这道好不容易才点燃起来的希望火苗消失。
随后,似乎牢笼中的禁制也终于被他的顽强不息打倒,渐渐的,傅钧只觉得丹田中的灵力越来越多,仿佛水堰被冲垮一般,滔滔江水正自滚滚涌来,再无先前的半分干涸。
然而恢复灵力未过多久后,傅钧便渐渐意识到不对劲——此时他体内灵力充盈,而感官便愈发清晰起来,只觉得四周尽是浓烈的浑浊魔气,而这些魔气正自渐渐朝着自己靠拢过来,而自己明明身为道修,与魔气正如水火不相容,身体竟然毫无抗拒之意,将这一大片魔气悉数纳入体内!
傅钧惊愕之下,急忙运功抵抗魔气入侵体内,然而此时他的身体却似乎早已脱离了大脑的指挥,全然不受控制,继续源源不断地吸纳着魔气。
片刻之后,傅钧再次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杀意,正自慢慢涌上心头,同时丹田深处也仿佛燃起一团火焰,渐渐变得又旺盛又猛烈,熟稔得令人心惊——正与不久之前与薛烬对战之时,自己身体几近失控的情况毫无二致。
傅钧倾尽全力也无法阻挡魔气入侵、杀意上涨等种种迹象,只觉得体内血液越来越沸腾得几至蒸发的地步,浑身仿佛被置于一片滚烫的火海之中,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恍惚之中,只听到腰间蓦然响起一阵清脆入耳的环佩鸣响,宛如平地一声春雷,立时便令他脑中嗡嗡作响,虽然头疼得几欲炸裂,却也让他体内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下来,勉强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傅钧当即运转玄功驱除体内魔气,只想在自己再度失控之前,尽可能地逼出最多的魔气。
与此同时,他心里清楚,那声鸣响是身上的半枚麒麟火玉佩又开始发动力量了,想必是见他吸收了周围的大量魔气,只怕即将堕入魔道,因此拼力阻拦。
魔气虽然慢慢被他逼出体外,但魔气之中似乎还包含着一股残余的神秘力量,尽数停留在体内,无论他如何尝试也无法驱除——但这股力量似乎对他并无害处,而且隐隐还似有一丝说不出的亲近感。
第一百六十七章 血流成河()
傅钧还来不及去思考这丝古怪的亲近感究竟是什么缘故,因为眨眼之后,麒麟火玉佩的鸣声便消失了,与此同时,他也再次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开始不断摄取四周汹涌澎湃的魔气。
傅钧只能暂时忍耐,等待麒麟火玉佩下一次发动功效。
而不久之后,麒麟火玉佩果然再次鸣响起来,傅钧立即全神贯注,继续借此短暂时机,竭尽全力驱除体内魔气。
如此反复之下,依靠着麒麟火玉佩的力量,傅钧便一直能够做到悬崖勒马,不曾真正让身体完全魔化,就此堕入魔道,再不能回头。
而魔气虽然被他尽数驱除,同时被吸入体内的那股神秘力量却始终驻留在体内,似乎无法消除,并且越来越多,渐渐便如滴水成河、粒米成箩一般,积少成多。
傅钧虽然不知道这股神秘力量的根源,但其似乎对自己非但无害,而且还大有补益之效,便也只能暂时置之不理了。
他当前修为境界还是虚剑初期,自从七月初七在灵素山上从心剑后期突破到虚剑初期后,至今已经有数月不曾进境一步,仿佛修行已经进入了瓶颈期,无论如何努力都是一直停滞不前。
但眼下获取了这股神秘力量后,那道无形无影、却一直阻碍自己修为进境的屏障,却似乎在无声无息间已经被彻底打破了,再也不能阻拦住自己修为一路火速前进的脚步。
仿佛过了月余之久,又仿佛只是几个时辰的工夫,傅钧的修为已是迈入了虚剑中期境界——丹霄派许多弟子穷尽一生也达不到的高度。
然而修为突破后,傅钧却也不曾有半点欣喜失态,只是尝试了一下运用全力挣脱紧紧束缚四肢的锁链,并不意外地发觉锁链依旧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傅钧知道,这锁链是为薛烬亲手布置,而如今薛烬的修为境界是魔修的噬魂后期,若是转换成丹霄武道修为境界,大约是在虚剑后期与天一初期之间。
因此,只要自己的修为能够一路突破到天一初期境界,便是在薛烬的修为之上,到时候挣脱锁链自然不在话下。
而眼下自己被锁链束缚住,什么法术也使不出来,包括青霭剑在内的贴身兵器又悉数被夺走,恐怕也只能依靠这唯一一个办法了。
薛烬并没有派人守在牢笼里寸步不离,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只怕也是认定了自己在短短百日之内,绝不可能修为升至超过他的地步。
……可是薛烬千算万算,却万万没有料到这股神秘力量的存在,竟然逐渐演变成最大的变数。
当然,就连傅钧自己,也不曾料到过会有今时这样的情形。
……只愿,时间上还来得及。
傅钧闭上双目,在心底毅然对自己说道。
……无论前路如何困难艰辛,自己也绝不能放弃。
傅钧旋即凝神静心,摒除杂念,再不去多想其他任何事,只是一面继续利用麒麟火玉佩的力量驱除体内魔气,一面专心吸纳融合这股神秘力量。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傅钧修为再一次获得提升,已是到达了虚剑后期境界。
接下来却是得从虚剑后期升到天一初期,不仅仅是一个阶段的提升,更是一重境界的突破。
丹霄武道修为境界共有五重,以执剑境界为起始,而最终则是天一境界。
每次从当前的境界突破到更高一重的境界,其困难的程度却远远超过从中期升到后期这样一个阶段的提升。
傅钧知道从虚剑后期升到天一初期会极其艰难,只怕比先前从虚剑初期升到虚剑后期还要难上数倍,一不小心还有极大可能会走火入魔,却始终不气馁不退缩。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让傅钧觉得在自己突破到天一境界之前,会先一步看到薛烬再次踏入牢笼里对自己痛下杀手,因为那时阳羽已经寻找了合适的新容器——但最终,在薛烬的身影出现在牢笼之前,傅钧竟是突破到了天一初期境界,成为自从丹霄派第六代宗主方鸿煊身故后,这百年以来第一个修为突破到天一境界的丹霄派弟子。
自从感受到自身已经升到天一境界,浑身清气流转,丹田灵力充盈,仿佛有说不尽的畅快惬意,傅钧面容终于有了一丝震动,随即只听“哗”的一声巨响,他身上所有锁链悉数被震飞,在空中化为无数粉末。
傅钧站起身来,忽然一扬手,掌心中飞出一道白光,仿佛暗夜中绚烂夺目的昙花一现,却将整座牢笼中所有禁制、封印彻底击毁。
随后,傅钧踏步向前而行,身影却快若流星赶月一般,一瞬间便已冲出禁魂地牢之外。
站在地牢唯一一个入口外的两名魔修听到里面的响动,正自惊疑地打算进入其中查探,却见傅钧已经只身从地牢中闯了出来,双双怒喝一声,抢身上前攻向傅钧!
他们一人持着一柄形状奇异、刃口看上去极为锋利的血红色大刀,另一人拿着一对直径足有手臂般长的金色齿轮。然而傅钧只是一抬手,两道白光如同两条翱翔九霄的银龙飞跃过空中,呼啸而过,一刹那间便将大刀与金轮双双击得粉碎!
而银龙击破兵刃后,攻势犹未衰败,速度亦未有丝毫停缓,进而直直扑向那两名魔修的上身,顿然只听“噗”的一声,那两名魔修胸口登时呈现出一个巨大的血色窟窿,鲜血簌簌流下!
那两名魔修身体剧烈一晃,旋即便似再也无力站稳,同时扑通一声重重扑倒在地,身体一动不动,似乎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
傅钧并未再发出攻击,径自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前行去,心里却十分清楚:这两名魔修的内丹与心脏俱已被自己击碎,绝无可能再活下去了。
而他更是清楚,这两名魔修其实绝非弱者,修为皆是凝血后期境界,本来与自己在进入牢笼前的虚剑初期实力相当,若非自己因机缘巧合得到了牢中那股神秘力量的相助,如今突破到天一初期境界,光是虚剑初期境界的自己,恐怕确实打不过他们两人联手。
薛烬虽然高傲自负,但做事并不含糊,派遣这两个人看守自己,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之下,确实足够了,甚至可能还有些大材小用了,因为修为在凝血后期境界的魔修,整个魔域之中只怕也没有几个人。
虽然终于逃出了禁魂地牢,并且修为大为增进,但傅钧一旦念及秦湛如今不知情况如何,心里便难以生出任何喜悦之情,只想尽最快速度找到薛烬,以及……阳羽。
而眼下,薛烬与阳羽最有可能待在的地方,应该是整个魔域的中心——魔宫。
而魔宫的形貌十分独特而显眼,巨大无匹,高耸入云,傅钧举目眺望了一遍四周,几乎是一眼便找到了魔宫的所在,当即毫不犹豫地朝着魔宫的方向飞步行去。
这一路走去,本来傅钧还全身保持警惕,提防着路上会有魔修围攻自己,毕竟这里是魔域,对方已经占了地利之便,而自己一个人行动,虽然如今魔域之中只怕除了薛烬,再无第二个人是自己的对手,但也不可过于大意,小心随时会阴沟里翻船。
然而魔修很快便见到了,对方的情形却让傅钧大出所料——只见前方不远之处,躺倒着无数具魔修的尸体,似乎俱是刚刚断气不久,鲜血犹自从伤口处涓涓涌出,将身体底下的草地染得愈发通红明艳,鲜明得几欲刺眼。
仿佛整个魔域就在短短一夕之间,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渠。
第一百六十八章 百年遗恨()
纵是心志坚毅如傅钧,也难免为眼前这尸山血海般的惨烈景象震惊不已,不由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仔细查看,这才发现这些魔修全身上下只有一处伤口,正在丹田的位置,俱都已变成一个又深又大的黑红色窟窿,内里血肉模糊,却再无半点内丹存在的痕迹。
而身为魔修,一旦失去内丹,便只有散功身亡这一个下场。
此时眼前有些魔修大概是死得略早,四肢已经开始慢慢腐化,露出皮肤血肉底下的森森白骨,看上去形状更显可怖。
傅钧虽然心惊,却也自知自己孤身一人不宜久留在此,便小心绕过这些魔修的尸身,迈步继续向前行去。
而越往前走,地上的魔修尸体便越来越多,触目惊心——遍地四处皆是已经腐化过半的尸骨,甚至还有尸骨腐化完毕后余留下的一缕黑烟,正自袅袅消散于半空中。
这一路上,竟是连一个活人也见不到,唯独只有满地的尸骨。
四周寂静犹如午夜,悄无声息,耳畔响起的唯一一个声音,是他自己踏在草地上的轻微脚步声。
傅钧勉强按捺住汹涌如潮的心绪,不去多想秦湛如今会是何等情况,又会不会有可能在地上这些人当中,只是一心盯着魔宫的方向,将其作为眼前唯一的目标。
不一时,魔宫最底层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然而此时整扇大门却是大方敞开,畅通无阻,仿佛十分欢迎傅钧入内参观。
要说有什么不妥之处,就是里面传出浓重而扑鼻的血腥之气,而通往上层的白玉台阶上亦是一片刺眼的赤红,仿佛早已被鲜血染得通透,竟于此刻犹未干涸,嘀嗒之声不绝于耳,却正是血珠不断滴落在石阶上的声音。
傅钧强自压下心中的不安,踏步走上石阶,浑身依旧并未松懈半分。
逐步接近最顶层之时,蓦然只听到说话之声从头顶上传来,在这一片寂静之中格外清晰入耳:“君上今日所作所为,难道想要毁了整个魔域不成?!”
那正是薛烬的声音,此时似乎正在压抑着几欲喷涌而出的情绪,却依旧难免泄露出一丝怒气。
傅钧见识过薛烬对阳羽的狂热崇敬,也亲眼看到薛烬因为阳羽一点不悦之色便恭顺地跪伏于地,不敢发出一语辩驳,此时再听到薛烬竟突然以如此语气对阳羽说话,心中不觉大是讶然。
薛烬话声落下,一时间却只听急促而沉重的喘息声响起,想是薛烬怒气填胸,一时间竟是连呼吸也不通畅了。
正在此时,另一个声音却慢慢响了起来,语态从容不迫,音色清润明朗,如珠似玉,那语气对傅钧来说,却是无比熟悉:“呵,到了此时此刻,你还在自欺欺人,不愿承认你那位君上其实早已不在人世了么?”
傅钧闻得此言,立时心神一震,脚步不自觉地一滞,而薛烬显然也似乎被震撼住了,一时间静默无言,唯有狂乱仓促的呼吸声起伏不绝,只听秦湛的声音继续悠然响起:“若是阳羽本人,又岂会对自己的忠实下属斩尽杀绝,不留活口?我今日杀了这么多的魔修,又将你重创至此,你就不会动动脑子想一想我究竟是谁么?”
“……秦、湛!”薛烬终于宛如火山爆发似的大喝一声,旋即似乎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声音却似蕴含着雷霆之怒、滔天之恨,“你竟然还不曾魂飞魄散!不过你也休想再得意多久,本座已经寻到一具新容器,只待君上移魂完毕,届时必会让你的魂魄连带肉身一并消亡,永不复存在于这世间上!而在你死前,本座必定要叫你为今日之事付出最大的代价,一定不会让你痛痛快快地死去!”
秦湛轻轻嗤笑了一声,凉凉道:“你还在白日做梦?你以为,在我恢复意识、并夺回这具身体的掌控权后,阳羽的元神还会存在于世么?呵,看你如此可悲可笑,我便实话告诉你好了:阳羽的元神已经被我完全吞噬干净,一丝一毫也不曾余留。从今日起,这世上再无魔君阳羽此人。你这百年来最大的心愿,已经完完全全、永不可能实现成真。”
薛烬呼吸仿佛为之一滞,随即响起一声饱含狂怒的厉吼:“呃啊——!我要杀了你——!”
仿佛气怒痛恨到了极致,一时间竟是语不成句,只余下宛如野兽般的粗喘。
随后只听一道凌厉的劲风声呼啸而过,然而瞬息之后,却又变作一声重物猛然坠地的声音。
同时又听秦湛轻轻冷笑了一下,出言嘲讽道:“不自量力。”稍作一顿,复又开口道,“我既然吞噬了阳羽的元神,便也一并接收了他元神中的所有力量。说起来,还得感谢方鸿煊昔日封印阳羽元神之时,并未损害阳羽元神一分一毫,所有力量皆被完好无缺地保存下来,也让我今日得益良多,一下子便将修为提升到了逆劫境界。”
秦湛话声落下的同时,傅钧也终于登上了魔宫的最顶层。
魔宫的最顶层其实并不大,长宽仅不过十余丈,一望便可见边际。
而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正是秦湛修长的侧影——身形英挺如玉树,容姿端华若神人,然而此时秦湛眉宇间煞气十分浓烈,目光流转之时更是威势赫然,竟显得有些陌生。
在秦湛身前,只有一人倒在地上,正是薛烬。而薛烬浑身沐浴在一片血海之中,形容宛如阴间厉鬼,乍然一看竟似数不清有多少伤口,只因薛烬遍体皆是伤痕,全身上下似乎已无一寸完好肌肤,只有腐烂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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