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海豚的女孩 作者:张小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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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海豚的女孩 作者:张小娴-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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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今年中回来的。”
  波斯猫叮当好像认得翁信良,慵懒地躺在他的手肘上。
  “它认得你。”
  叮当是翁信良离开香港时送给小蝶的,叮当本来是他的病猫,患上皮肤病,被主人遗弃,翁信良悉心把它医好。小蝶爱上一个机师,那一夜,翁信良抱着叮当送给她,向她凄然道别。没想到她还一直把它留在身边。
  “它害了感冒。”
  “我看看。”翁信良替叮当检查:“我要替它打一支针。”
  站在一旁的朱宁协助翁信良把叮当按在手术床上,从翁信良和胡小蝶的表情看来,她大概猜到他们的关系。
  “费用多少?”
二十四
  “不用了。”翁信良抱着叮当玩耍,这只猫本来是他的。
  “谢谢你。”
  翁信良看着小蝶离去,勾起了许多往事,他曾经深深爱着这个女人,后来给缇缇取代了,缇缇可以打败他生命中所有女人,因为她已经不在人世。
  下班的时候,翁信良接到胡小蝶的电话:“有空一起喝茶吗?”
  “好。”他不想冷漠地拒绝她。
  他们相约在北角一间酒店的咖啡室见面,胡小蝶抽着烟在等他,她从前是不抽烟的。
  “你来了?”胡小蝶弹了两下烟灰,手势纯熟。
  “你这几年好吗?”小蝶问他。女人对于曾经被她抛弃的男人,往往有一种上帝的怜悯。
  “还好。”
  “你的畏高症有没有好转?”
  “依然故我。”翁信良笑说。
  “我跟那个飞机师分手了。”
  “我还以为你们会结婚。”翁信良有点意外:“你们当时是很要好的。”
  胡小蝶苦笑:“跟你一起五年,渐渐失去激情,突然碰到另一个男人,他疯狂地追求我,我以为那才是我久违了的爱情。”
  翁信良无言。
  “他妒嫉心重,占有欲强,最后竟然辞掉工作,留在香港,天天要跟我在一起,我受不了。”
  “他又回去做飞机师了?”
  胡小蝶摇头:“他没有再做飞机师。”
  “哦。”
  “你有没有交上女朋友?”
  “我现在跟一个女孩子住在一起。”
  小蝶的眼神里流露一种失望,她连忙狠狠地抽一口烟,呼出一团烟雾,让翁信良看不到她脸上的失望。翁信良还是看到,毕竟这是他爱过的女人,她如何掩饰,也骗不到他。
  “我现在一个人住,你有空来探我。”
  翁信良回到家里,沈鱼热情地抱着他。
  “你身上有烟味。”沈鱼说。
  “噢,是吗?今天有一位客人抽烟抽得很凶。”翁信良掩饰真相。
  “是骆驼牌?”
  “好像是的。”翁信良故作平静,“你怎么知道是骆驼牌?”
  “我曾经认识一个男人,他是抽骆驼牌的。你的客人也是男人?”
  “嗯。”
  “抽骆驼牌的多半是男人,很少女人会抽这么浓的香烟。”
  翁信良也不打算去纠正她,女人对于男朋友的旧情人总是很敏感。胡小蝶抽那么浓的烟,她一定很不快乐。
  沈鱼把翁信良的外衣挂在阳台上吹风,那股骆驼牌香烟的味道她依然没有忘记,他是她的初恋情人。她邂逅他时,觉得他抽烟的姿态很迷人,他拿火柴点了一根烟,然后放在两片唇之间,深情地啜吸一下,徐徐呼出烟圈,好像跟一根烟恋爱。
  三天之后,胡小蝶又抱着波斯猫来求诊。
  “它有什么病?”
  “感冒。”小蝶说。
  翁信良检查叮当的口腔,它看来健康活泼:“它不会有感冒。”
  “是我感冒。”胡小蝶连续打了三个喷嚏,“对不起。”
  翁信良递上纸巾给她。
  “你要去看医生。”翁信良叮嘱她。
  “吃治猫狗感冒的药也可以吧?”
二十五
  “我拿一些给你。”翁信良去配药处拿来一包药丸。
  “真的是治猫狗感冒的药?”小蝶有点害怕。
  “是人吃的。”翁信良失笑,“如果没有好转,便应该去看医生。”
  “也许连医生也找不到医我的药。”小蝶苦笑,离开诊所,她的背影很凄凉。
  胡小蝶从前不是这样的,她活泼开朗,以为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令女人老去的,是男人和爱情。
  下班的时候,翁信良打电话给胡小蝶,她令他不放心。
  胡小蝶在梦中醒来。
  “吵醒你?”
  “没关系。”
  “你好点了吗?”
  “好像好了点,你在什么地方?”
  “诊所。”
  “陪我吃饭好吗?我是病人,迁就我一次可以吗?”
  “好吧。”
  “我等你。”小蝶雀跃地挂了电话。
  “我今天晚上不回来吃饭,我约了马乐。”翁信良在电话里告诉沈鱼。在与胡小蝶重逢后,他第二次向沈鱼说慌。
  叮当跳到翁信良身上,嗅了一会,又跳到地上。胡小蝶也嗅嗅翁信良的衣服。
  “你身上有狗的气味,难怪叮当跑开,你有养狗吗?”
  “是的。”
  “什么狗?”
  “松狮。”
  “你买的。”
  “是一位已逝世的朋友的。”翁信良难过地说。
  “你从前不养狗的,只喜欢猫。”
  “人会变的。”
  “你晚上不回家吃饭,你女朋友会不会生气?”
  翁信良只是微笑。小蝶看着翁信良微笑,突然有些哽咽,她老了,翁信良却没有老,他依然长得俊俏,笑容依然迷人,当初她为什么会突然不爱他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胡小蝶点了一根骆驼牌香烟。
  “这只牌子的香烟焦油含量是最高的,不要抽太多。”翁信良说。
  “已经不能不抽了。”胡小蝶笑着说。
  “那么改抽另外一只牌子吧。”
  “爱上一种味道,是不容易改变的。即使因为贪求新鲜,去试另一种味道,始终还是觉得原来那种味道最好,最适合自己。”胡小蝶望着翁信良,好像对他暗示。
  “你女朋友是干什么的?”
  “她是海豚训练员。”
  “好特别的工作。”
  “你们一起很久了?”
  “只是这几个月的事。”
  “如果我早点跟你重逢便好了。”
  翁信良回避胡小蝶的温柔说:“那时我刚准备结婚。”
  “跟另一个人?”
  翁信良点头。
  “那为什么?”
  “她死了。”翁信良哀伤地说。
  “你一定很爱她。”胡小蝶心里妒忌,她天真地以为翁信良一直怀念的人是她。
  胡小蝶又燃点了一根骆驼牌香烟。
  “抽烟可以减少一些痛苦。”
  “不。”
  “你认为抽烟很坏吗?尤其是抽烟的女人。”
  “你抽烟的姿态很迷人,真的。”
  “我以前就不迷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以前我们都年轻,不了解爱情。”
  “你是否仍然恨我?”胡小蝶把烟蒂挤熄在烟灰碟上,她的指甲碰到了烟灰。
  翁信良摇头。
  “因为你已经不爱我?”
  “只是爱情和伤痛都会败给岁月。”翁信良说。
  胡小蝶点了一根香烟,走到雷射唱机前,播放音乐。
  “陪我跳舞好吗?”她把香烟放在烟灰碟上,拉着翁信良跳舞。
  胡小蝶伏在翁信良的肩膊上,他们曾经有美好的日子,翁信良抱着胡小蝶,许多年后,他再次触碰她的身体,曲线依旧美好,她的长发还是那么柔软,她的乳房贴着他的胸口在磨擦,她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凄美,她代表以往那些没有死亡的日子。
二十六
  胡小蝶闭上眼睛,吻翁信良的嘴唇,他们接吻,好像从前一样,所不同的,是胡小蝶的吻有骆驼牌香烟的味道。
  胡小蝶吻翁信良的耳朵,他痕痒得不停扭动脖子。
  “不要。”翁信良轻轻推开她。
  胡小蝶尴尬地垂下头。
  “我想我应该走了。”翁信良不想辜负沈鱼。
  “好吧。”胡小蝶若无其事地说。她拒绝过他,就别再期望他会重新接受她,时间总是愚弄人。
  “再见。”翁信良走近门口。
  胡小蝶替他开门:“再见。”
  翁信良对于自己的定力也感到惊讶,他竟然可以拒绝她,他是几经挣扎才可以拒绝她的,绝对不是报复她离开他,而是想起沈鱼。
  翁信良回到家里,沈鱼在吃即食面。
  “你回来了?”
  翁信良把她抱上床。
  “你身上有骆驼牌香烟的味道,马乐也抽骆驼牌吗?”沈鱼问翁信良。
  “不,是那个客人,他也是玩音乐的,我介绍他认识马乐,他们很投契。”翁信良撒第三次谎。
  “他叫什么名字?”
  “彼得。”翁信良随口说出一个名字。
  沈鱼觉得翁信良的热情有点不寻常,他在外面一定受到了挫折,这是女人的感觉。
  翁信良呼呼地睡了,沈鱼用手去拨他的头发,他的头发上有股浓烈的骆驼牌香烟的味道,女人不会抽这么浓烈的香烟。
  第二天早上,翁信良回到诊所,看见叮当在诊症室内。
  “谁把它带来的。”
  “胡小姐。”朱宁说,“她说有事要到外地,把它暂时寄养在这儿。”
  “胡小姐去了哪里?”翁信良心里牵挂,他昨天晚上伤害了她。
  “不知道。”
  中午,翁信良约马乐吃饭。
  他们去吃日本菜。
  “为什么对我那么阔绰?”马乐笑着问他。
  “我碰到胡小蝶。”
  “她不是跟那个飞机师一起吗?”
  “他们分手了,她就住在诊所附近,她变了很多,抽烟抽得很凶。”
  “沈鱼知道吗?”
  “没有告诉她,女人对这些事情很敏感的。”
  “你对胡小蝶还有余情?”马乐看穿他。
  “我告诉沈鱼那天晚上跟你一起吃饭,还有彼得。”
  “彼得?”
  “就是小蝶,她是抽骆驼牌的彼得。”
  “胡小蝶抽骆驼牌?”马乐问翁信良。
  “是的。沈鱼的鼻子很敏感。”
  “你打算怎样?”马乐问。
  “什么怎样?”
  “你和小蝶之间。”
  “很久以前已经完了。”
  “如果是真的,那就好了。”
  “你对沈鱼有特殊感情。”翁信良有点妒忌。
  “可惜她爱的是你。”马乐含笑说:“一个女孩子,要是同时遇上你和我,都只会看上你。”
  “这是我的不幸还是你的不幸?”翁信良失笑。
  马乐也笑,他也曾钟情于胡小蝶,是他介绍他们认识的,他常常是爱情故事里的男配角。
  “你那位客人这几天没有出现?”吃晚饭的时候,沈鱼问翁信良。
  “你怎么知道?”翁信良惊讶。
  “你身上没有骆驼牌的味道。”
  “是的,他去外地了。”
  “我在想,他会不会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男人?”
  “不会的。”翁信良斩钉截铁地说。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
二十七
  “他年纪比较大。”翁信良急忙撒了一个谎。
  “而且他也不喜欢小动物,又不是玩音乐的,不可能是他。”沈鱼说,“彼得玩什么音乐的?”
  “流行音乐。”翁信良随便说。
  一个黄昏,沈鱼约了马乐喝茶。
  “那个彼得是玩什么音乐的?”
  “地下音乐。”马乐随便说。
  胡小蝶已经离开了七天,音讯全无,叮当没精打采地伏在笼里,翁信良想抱它,它竟然抓伤了他。
  “医生,你没事吧?”朱宁替他检查伤口。
  “没事,只是抓伤表皮。”
  “它一定是挂念主人了。”朱宁替翁信良贴上胶布。
  翁信良蹲在地上,看着叮当,他本来是它的主人,如今却因为挂念后来的主人而把他抓伤,动物无情,人也不见得比动物好,他不也是为了沈鱼而拒绝胡小蝶吗?他们上床那一夜,他发现胡小蝶是第一次,他心里有些内疚,有些感动,他没想过这个漂亮的女孩是第一次跟男人上床。那一刻,他宣誓永远不会离开,他遵守诺言,但她走了。
  翁信良离开诊所。
  “医生,你要去哪里?”朱宁问他。
  “我很快回来。”翁信良匆匆出去。
  朱宁觉得翁信良和胡小蝶之间有些不寻常关系,她不能正确猜到是哪一种关系。她想,胡小蝶可能正在单恋翁信良,女病人单恋英俊的医生,是常有的事。病猫的主人单恋俊俏的兽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许多时候,动物害了感冒或抑郁症,是因为它的主人首先抑郁起来。
  翁信良很快回来了。他把叮当从笼里抱出来,放在工作台上,叮当没精打采地垂下眼皮,俯伏在台上。翁信良在口袋里掏出一包骆驼牌香烟,他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向着叮当喷出一团烟雾,叮当立即张开眼睛,望着前面的一团烟雾。翁信良很高兴,点了很多根香烟,每一根香烟以差不多的速度在空气中燃烧,造成一团很浓很浓的烟雾,将叮当包围着。叮当很雀跃,精神抖擞地站起来,不停地在桌上跳动,伸出小爪想抓住烟雾。
  “成功了!”翁信良开心地高举两手。
  “医生,你干什么,你想它患上肺癌。”朱宁走进来,吓了一跳。
  “它以为这是它主人的味道。”
  叮当兴奋地扑到翁信良身上,舐他的下巴。朱宁看到,忍不住大笑:“它真蠢。”
  翁信良突然领悟到,人在动物心里,留下的不过是味道,而不是样貌。胡小蝶的样貌改变了,他自己的外表也跟以前不同了,但他们却想念从前的味道。 
二十八
  三 深情的呕吐 
  翁信良约沈鱼看七点半放映的电影,他匆匆赶到戏院,沈鱼在大堂等他。
  “彼得回来了?”沈鱼问他。
  翁信良知道那是因为他身上的烟味。
  “不是,我营造味道骗他的猫。”
  “猫?他的猫放在你那里?”
  “是的。”
  翁信良拉着沈鱼进场。在漆黑的戏院里,翁信良握着沈鱼的手,沈鱼的手却是冰冷的。
  “你不舒服吗?”
  “没事。”
  平常,她会倚在他的肩膊上,甚至将一双腿搁在他大腿上,今天,她不想这样做,她开始怀疑彼得是一个女人。
  散场了,戏院的人很多,翁信良走在前头,沈鱼跟在后头,翁信良在人群中握着她的手,沈鱼看着翁信良的背影,忍不住流下泪,她不想失去他。
  翁信良不知道沈鱼曾经流泪,她的手越来越冰冷。
  “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你好像发热。”翁信良把手按在她的额头上。
  “不,我想喝一碗很热很热很热的汤。”
  他们去吃西餐,翁信良为她叫了一碗罗宋汤。
  汤来了,冒着热气,沈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撒上大量的胡椒,辣得她想流泪。“慢慢喝。”翁信良叮嘱她。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沈鱼含泪问他。
  “你这样令我惭愧。”翁信良说。
  “彼得玩什么音乐?我忘了。”沈鱼说。
  “地下音乐。”翁信良说。
  翁信良的答案竟然跟马乐相同,她第一次问他,他说彼得玩流行音乐,难道沈鱼自己记错了?她但愿如此,女人一般不会抽骆驼牌那么浓烈的香烟的。
  沈鱼喝光了面前那碗热腾腾的罗宋汤,伸了一个懒腰:“现在好多了。”
  翁信良握着她的手,她的手传来一阵温热:“果然好多了。”
  “我想去吹海风。”沈鱼说。 “你不怕冷?”
  “陪我去。”沈鱼把手伸进翁信良的臂弯里,在海滨长堤漫步,她倚着翁信良,感到自己十分可恶,她一度怀疑他。她用鼻子在翁信良身上嗅。
  “干什么?”
  “烟味消失了。”
  “味道总会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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