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3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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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3年第3期-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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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又一同住进了中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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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4年4月,瑞金重镇广昌失守,瑞金门户洞开。它也标志着林彪在“红色堡垒对白色堡垒”的战略下、所提出的“短促突击”这一战术的彻底失败。这一天,中共中央内部开始了激烈的争吵,但很快,争吵由莫斯科进行了仲裁,莫斯科同意了进行运动战甚至游击战的策略,并且,毛泽东,这个已被冷落很久的人物,也短暂地恢复了军职。 
  7月,就是南昌机场大火案飙升的时节,方志敏部打出了“北上抗日”的旗号,挺进浙西。它为的是缓解瑞金的压力,并且也很快瓦解在碉堡和重炮下。但,这也是后来大溃退演进为史诗般的长征的一出序曲。 
  8月,周恩来来到宁都,通知毛泽东准备与大部队一起“转移”。 
  10月18日,毛泽东跨过了宁都的一条河流。这一天,在匆促的出发里,他的妻子遗忘了他的一个大背包,那背包装着他的笔墨纸砚,他的书,他的许多手稿,本来是他的“八宝箱”。而这个“八宝箱”又算得了什么?这一天,他的再一个孩子,也永远地丢在了这个满是红土和番薯的土地上。 
  漫漫二万五千里的长征开始了。 
  长征开始后,不过三个多月时间,在华北,随着几声枪响,蓝衣社乃至中华民族的再一个大挫折大溃败,又揭开了序幕。 
   
   
  第十六章华北溃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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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5年1月底的一个夜晚,几名便衣分成两组,潜入天津的日本租界区。正是春节的气息越来越浓厚的日子,天空还飘着雪花,但已经有人不时燃放爆竹了。胡同口奔跑着一些孩子,往来着一些行人。 
  当夜,“胡、白刺杀案”发生。天津日本租界内的《国权报》和《振报》,是天津主要的两份以亲满、亲日为论调的报纸。但这一个深夜,其各自的社长胡思溥和白逾桓,却在寓所被刺杀。胡死于枪击,白的脑袋则被利斧劈成了两半。 
  次日,该刺杀案惊动了日本华北驻屯军参谋长酒井隆大佐。几乎不假思索,这个雄心勃勃、但此时相当失意的军人即断定:该案系“蓝衣社、复兴社”所为。 
   
  日本华北驻屯军的前身为天津守备队。这是一支历史悠久的部队。1901年《辛丑条约》签订后,各大国纷纷在天津租界区、塘沽一带驻军。是时,日本在华的“特殊权益”已被各国公认,守备队也最为庞大,达1250人。 
  在漫长的30多年时光里,作为数万日侨的卫队,它管辖着租界区及塘沽的狭窄地带,代表帝国在华北的特权。但满洲事变后,它一下子显得黯淡无光。日本的大街小巷,处处充斥着“关东军一夜就为帝国获得了满洲,华北军30多年还不能赢得山东”的论调。 
  更大的屈辱则是,就连华北军的扩编也是由关东军带来的。1933年关东军发动的长城大战,以《塘沽协定》为终结。其主要条款就是扩大华北军。 
  华北军拥有兵员1万余人,是本土、朝鲜、台湾、满洲之后的第五个驻屯军。但“华北利益与满洲利益,都由关东军用铁和血缔造”的声音,追逐着一个个军人,让万余官兵既自惭形秽,又愤懑不已。 
  酒井隆大佐就是在这一片轻蔑声中,来到天津的。作为一个狂热的“樱会”成员,他喜欢剑与樱花,喜欢比剑与樱花还要美艳的鲜血。他厌恶和平,厌恶市井的宁静。于是,他满意于这个任命,华北与本土不同,是一片危机四伏、同时大有可为的土地。 
  在从本土到天津的海路上,回味本土和平居民对华北军的轻蔑,酒井的心头却洋溢着一种奉天承运、时不我待的感觉。他坚信,在他的引领下,华北军的历史将被改写。而华北军也将改写他,使他以帝国英雄的形象,进入史册。 
  他追寻着这样的道路。他要像关东军、“满洲青年联盟”那样组织少壮军人、策动战争,再次制造“内阁所不能控制之事件”,一举吞并华北。 
  酒井正是“皇道派”成员之一。在他的带动下,一个小小的“皇道派”密谋团体在天津出现了。这群视荣誉为生命的校尉,忍受着整个日本对华北军的轻贱,他们开始推进华北密谋。 
  在他们看来,占领华北几省,不过是几个中队就能完成的工作。满洲就是一个明证,一个先例。而满洲事变的成功,又和“满洲青年联盟”对当地社会、资源军备的深刻了解有关,和那份标题是《虎卷》的计划有关。 
  按照陆军惯例,参谋长负责军情特工。华北几省的情报网,隶属于“酒井机关”。这样的酒井机关还压根不存在,但,他们将从组织酒井机关开始,制造一个新的、关于华北的《虎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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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3年春天的酒井断定不能想到,等待他和“皇道派”团体的,是不堪回首的两年。 
  他吞并华北的工作,以“酒井机关”的组建为前提。但这个冠以自己名字的机关,是怎样地命运多舛!几乎是他刚刚接手工作的时候,支那方面的“蓝衣社”、“复兴社”组织就遍布了华北。此后近两年时间,如同鬼魂附体一般,这个秘密组织一个个地、如影随形地破坏着他的机关。 
  要制定新的《虎卷》,通过汉奸获得华北情报是最实惠的办法。因为任凭怎样的“中国通”,只要是日本人,暴露的可能性就大得多。上任伊始,他买通了前北洋政府官员冯钦三。利用冯钦三,他在北平形成了一个20多人的小组。但1933年4月28日,小组刚刚在北新桥的一个胡同开始活动,它就被蒋孝先的宪兵三团一网打尽,20多人或被公开枪决,或永久“失踪”。 
  他毫不气馁,立即在江擦胡同布置另一机关,但没几天,全部11个人又都神秘消失。 
  他在北平设一个点,被破获一个点,在他的地图上,北平还是一片空白。他虽然沮丧,但仍以帝国军人的勤奋、坚忍继续工作。他开始认识到,北平是蓝衣社的活动中心,在这里,酒井机关很难生存。于是他的目光就转向了正太和平汉两铁路交汇的一个城市——石家庄。 
  他频繁往来于天津、石家庄之间,日夜辛劳,以北平十倍的细致、缜密,苦心经营着这个机关。像独轮车那样,石家庄的组织,终于吱呀吱呀地壮大起来了。他拥有了几十名极为精干的支那特工。并沿两条铁路,渐渐把躯体伸延进两侧的县城、集镇。 
  依靠这个组织,“华北调查”的工作终于开始了。军备、矿产、市场、社会,都是调查的范围。这个任务是如此的繁重,艰难,他没日没夜地工作。 
  不久,石家庄组织以“单线联系”的方式,先后发展了两个青年。其中一个北平人在考察期内即被怀疑为蓝衣社人物,经监视、刑讯证实了这一点后,他下令秘密处死。 
  另一个人是石家庄当地人,极能干,于是两三个月后,他成为领取帝国经费、津贴的职业特工……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也是蓝衣社埋伏在他身边的一颗地雷。 
  结果不言而喻。这个惨淡经营起来的机关,又在一夜之间覆灭了。只有三两个人逃了出来,像兔子一样躲进他治下的天津租界。 
  到“胡、白刺杀案”发生这一天,他已经在天津度过两个冬天了。但,不必说“华北虎卷”的完成,就连他的“酒井机关”也仅仅下属两个小组。让他自己都觉得啼笑皆非的是,这两个小组的大多数人员,都活动在租界区内,都在帝国宪兵的保护下。 
  华北事变遥遥无期了。而随着这两个文人的被刺杀,酒井机关更几乎灰飞烟灭了。 
  胡、白二人,公开的身份是报人,其潜在身份,却是酒井机关在天津的组长。 
   
  雪花不断地飘洒着,酒井的屋里生着炉火,整个房间煦暖如春。他的手边有一杯温热的清酒。 
  在炉火、温酒的围绕下,他感到的却是一阵一阵的寒意。快两年了,一方面是自己的毫无斩获,另一方面,他一向蔑视的那些支那人,却布置了一个森严诡异的大网,无声地遏制了他和他的团体,遏制了帝国拓荒八极的事业。 
  他把手边的清酒一饮而尽,以浇心头的愤懑。而后,他孤单地、自己一个人地,用粗犷沙哑的嗓音唱起了《君之代》。这首歌极其粗鄙,但对日本人来说,它却是圣歌,每一个日本居民都有义务用自己的劳作、鲜血乃至生命,去唱这首歌: 
  “我皇御统传千代,一直传到八千代。直到……” 
  歌声未绝,门被轻轻地推开了。进来的是他的副官。副官在他的耳边,极低地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是:“关东军,土肥原将军抵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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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的北平有一种特定的悠远和宁静。树芽儿已经在抽条,第一层浅淡的绿色,已经覆盖了这个故都。在中南海恢弘、大气的建筑群中,40岁的曾扩情,正凝神地看着墙上的一幅巨大的华北地图。 
  这个昔日黄埔的“扩大哥”、蓝衣社年龄最长的魁首,有一种“入乡随俗”式的生活本能。早年四川乡下时髦“读书入仕”,他不顾自己贫寒的出身,跑到北平求学;不久全社会都流行“投笔从戎”,他也被这股风潮卷着,进入了黄埔。“为官作宰”没几天,他就效仿那些大腹便便的官僚,开始娶姨太太、讲究享受。当他以“中央特派员”的身份长期在四川活动时,他更接受军阀“赠送”的妓女、鸦片、礼品,几十年后还写到“作为一名四川军阀的客人,真是‘别有风味’……”。 
  但这种性格,在野心勃勃、风格激烈的蓝衣社,却是最不受待见的。4年前的励志社大会上,曾扩情就被认为“学问平常、微有经验,但……腐化不堪、毫无斗志”,从此长期被排斥在决策层之外,“只听命行事而已”。 
  对此他“颇为失意”,但这失意很快又过去了,他依旧自得其乐地过日子。别人抵制他,他不恼怒;蒋介石训斥他,他顶多辩解几句;蓝衣社与CC团闹得不可开交,他却仍然是陈立夫的座上宾……他不愿意得罪任何一个给过他笑脸的人。 
  “一个佃农之子,都当上将军了,该知足了”,这是曾扩情的口头禅。或者,正是这种随遇而安的生活本能,使他虽然一生多历患难,却活到了90岁的高龄? 
  如果不是“湖南小团体”的没落,不是在朝天宫同样形影孤单的刘健群的推荐,他是不可能成为蓝衣社的“一方诸侯”的。但对此,他似乎也没有特别的激动,几十年后回忆起这个职务时,他也只平淡地说了一句,“对于北平是有所留恋的,而且住在中南海,很想长此安居下来”。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就是那些有才华、有“斗志”、不“腐化”的人,把明瓦廊和朝天宫折腾得四分五裂的时候,他负责的华北分社却依旧团结有力,成为“控制华北地区的一套机器的发动机”。 
  1935年春,华北分社,是蓝衣社的重镇。 
   
  许多年后,CC团大将、当时华北党部的负责人张厉生,还不无感慨地说道,蒋介石任用曾扩情,真是极有“知人之明”,深谙“用人之道”。 
  1934年4月,曾扩情接手华北工作时,朝天宫正处在瘫痪、小团体林立的局面中,而上海、河南等地的“火并”闹剧正愈演愈烈。此时,华北聚集着蓝衣社的3万人马,即刘健群嫡系的几百宣传、政训人员,郑介民、蒋孝先的几千特务与宪兵,以及关麟征、黄杰的2万余人正规军。 
  这是一个相当难以协调的人群。刘健群自负、孤立;郑介民虽善合作,但戴笠的身影和风格,却严严实实地笼罩着华北特务;蒋孝先作为皇亲国戚,极为嚣张狂妄、目中无人;最后,关麟征和黄杰身为单纯军人,对蓝衣社无休无止的口水仗、小报告、“小团体”已深感厌恶,正自觉脱离朝天宫的视线。 
  又何止是蓝衣社这“五魁首”?在广漠的华北,更有背景、关系错综复杂的“八匹马”。保定军校出身的何应钦,政学系的黄郛,CC团的张厉生,这三个大人物代表南京,分别执掌华北的军、政、党。此外,是张学良部、宋哲元部、庞炳勋部,以及步步进逼的日本人和蓝衣社自己。 
  华北人事纷纷,牵一发动全身。这个图景几乎就是中华民国的权力微缩版本。对曾扩情的任命下达之时,朝天宫的那些“才子”、活动家无不窃窃发笑,认为蒋介石无谋,刘健群无眼,曾扩情必将使华北工作崩溃。 
  但出乎他们的意料,这个“腐化不堪”的人物,就因为把朝天宫所不屑的人情世故、温厚谦卑发挥到了尽头,短短一年时间,蓝衣社的根系扎进了华北的沃土。在他的笑语和坦诚中,蓝衣社内部和蓝衣社外部的华北权力,包括同CC系的关系,都实现了圆满的平衡。 
  合纵连横,谦卑厚实,华北蓝衣社迅速膨胀。各军阀都慷慨地让蓝衣社组织涌入各自辖区。以河北为例,拥有数万“民军”的豪强张荫梧,不久加入蓝衣社,使关麟征的学生军训得以大手笔进行;以山西为例,数以百计的联庄“红枪会”组织,都被控制在华北“忠义救国会”之下。 
  是这个遍布集镇和村庄的耳目网、民间警探网,使日本在华北的谍报网荡然一空。1935年年初,《纽约时报》继评论“南京在北方的威信,终于能坚定地建立起来了”之后,又简洁评价,“蓝衣社(已)成为南京在华北的权力基础”。 
  这一年春节,在中南海日子越过越惬意的曾扩情,甚至接来了自己的妻妾和几个孩子。爆竹声中,他们在积雪、窗花、炭火、四川火锅里一同举杯,一家人其乐融融。 
   
  1935年春天,中日和解的潮流在东京和宁沪都席卷一时。松本重治的《上海纪事》一书,记载了这个短暂的平和时期。他声称在繁华的大上海,他所接触到的无数中国外交官、军人、学者和商人,都表示了中日和解的强烈愿望。 
  3月,通过重光葵公使,东京表示将在“三原则”基础上,与中国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南京,外交部长汪精卫也发表讲话,声称中日合作是“孙中山的主张”。 
  “石原——广田”政策大大地迈出了一步。当年,按照石原莞尔的建议,关东军开始以苏联为假想敌,编制作战计划。 
  但这股汹涌的潮流底下,却有无数的礁石。铺垫历史河床的,是千万激烈反日的民众;在河床之上的,是还在长征途中的2万余名衣裳褴褛的志士;是一群群南京的军官;是酒井隆等潜伏在阴暗角落的日本军人。 
  还不仅是无能、失意的酒井。 
   
  与绝大多数秘密组织一样,赢得满洲后,“满洲青年联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巨大的分化。权力上,石原控制着“协和党”,并在奉天通过他的思想和主张,去辐射东京、影响内阁;板垣成为关东军之魂;松冈洋佑先是控制着满洲经济,随后又进入外交部,极力推进日德联盟。 
  这些人都是“北进”方针的赞助者,有的还是理论提出者,如石原。但也有例外。土肥原就是一个例外。 
  一张肥胖的圆脸,一脸日本式温和恭顺的笑意,一口流利的、比大多数中国人还标准的汉语……这是一张很容易让人有好感的脸。但在这副令人放心的面貌下,则是花岗岩般坚硬的意志,大理石般冷静的思维,驰骋的想象力和魔鬼般的性格。这就是土肥原。 
  土肥原有一句后来流传一时的名言,“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胜”。这是他对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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