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淼淼那样的晚辈,是亲人一般的感觉。
亲人?是的。徐森微微叹气,如果有一个人全心全意信赖你,仰望你,毫无保留的坦白自己,任何人、任何还有感情的人都不会无动于衷。
徐森自嘲的笑了,自己还算有感情的人麽?太难以想像了。但是不能否认,面对崔允灿,他就是没有狠下心来。可能一开始那样尴尬的见面,决定了他们之间不会轻易过去,而峰回路转的发展纠葛,不可能是不了了之的开放式结局。虽然未来会怎样,没人说得清。
就当是个亲人,你远远看着他,关注着他,并不需要守在他身边,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盯人战略,是低智商的表现。更何况,明明知道他的想法,还要出现在他面前,就是自己的残忍了。
徐森这麽想着,朦胧的好像看见了未来的图景,却又模糊不清,说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却又想到flank说的事情,于是拨了两个电话。简短的通话之后,徐森转头对司机叫了停车,拉着崔允灿上了另一辆出租车:〃你先别忙回公司,先回你住的地方一趟。〃
第七十二章 float
从医院出来,Flank回到孔侑公寓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房间里黑乎乎的没开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让人不知道身在何方从而心生恐惧,但现在房间里的黑,不是那样。
窗帘拉开一半,倾泻下寒冷的月光来,懒洋洋的冻结在地板上,仿佛一辈子都不会融化一般。外面道路的街灯与城市的霓虹这个时刻显得势单力薄,平日增添欢乐繁华气氛的功能此刻一点也没有发挥出来,只有一种嘲弄的感触。那唯一的光亮如此清冷,愈加显得周围黑暗似无底深渊。
甚麽都看不见,也就不知道是好是坏,也就不需要杞人忧天,也就没必要自怨自艾。看得见,想得明,才是烦恼痛苦的根源。特别是朦胧的觉得有那麽一丝希望的时候,往往可能是万丈深渊的入口。
Flank沉浸在这片黑暗中,他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甚至能听到血液流过的声音,那是一种一往无前不能回头的声音,夹带着太多的希望和憧憬,包涵着太多的渴望与感情,因此平时只能小心翼翼敛气屏息,掩盖住呼之欲出的野心和企盼,让自己的心缩在那一片胸骨后面,假装自己无比坚强。
站得太久了,腿微微有些麻。Flank缓慢的合上门,凭着记忆弯腰换了鞋子走进去。空气中残留着某种熟悉的味道,香甜的,糜烂的,充满寂寞的,模糊的,若有似无的飘来荡去。是香烟的味道,flank闭上眼睛,脑中突然就有那个人躺在沙发上抽烟的样子。
然而睁开眼睛,甚麽都没有。
Flank摇晃着走到沙发上坐下,伸出手缓缓抚摸垫子。他觉得自己是要哭的,应该哭吧?但是没有眼泪。心里没有波澜起伏,没有翻腾难耐。那些情绪在医院的时候突然一股脑的涌上来,争先恐后堵住了他的泪腺和口腔,而现在,又都呼啸而去。
于是干涸,整个身体都是。
Flank起来倒杯酒,看着那暗红色的液体,闻着那股幽香,突然肠胃纠结,跌跌撞撞冲进卫生间翻江倒海的呕吐起来,却甚麽都吐不出来。Flank用冷水狠狠淋湿了自己的脸,看着镜子里面那双红了的眼睛,他突然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孔侑,就像路边的一个水坑。有的人绕过去,有的人跳进去又爬出来,有的人就蹲里面了。
不,不是水坑,是一个陷阱,是一个充斥绮丽色彩的甜蜜陷阱,一个满布妖娆颓靡花朵的陷阱,一个让人不知不觉深陷其中的陷阱。
Flank回到客厅,缓缓躺在那个位置上,睁着眼睛望向天花板。
该怎麽来总结自己和孔侑的关系呢?
孔侑是怎麽看待自己的,他是带着甚麽样的感情留在自己身边,这些已经无从得知。在某个意义上,他们可以叫做相依为命。
自己的手中捏着孔侑最深的秘密,他一直以为孔侑对自己是带着些感恩戴德的。虽然他并不需要这种感激,对别人好,最后记得的只有你自己而已。Flank从来不把恩德挂在嘴边,但孔侑的态度会让你觉得自己是被全心全意尊敬着的。
也许这是一种表演,是一种麻痹自己也麻痹对方的战略战术,但是不可否认,他们都觉得很好。表演者全情投入,在现实生活中的表演才是级别最高的演技。
他们都是一流的演员,棋逢对手。
孔侑跟着他,他们处于半同居的状态。孔侑跟着他,他们处在心腹的上司下属之间。孔侑跟着他,他们彼此明了对方内心的黑暗与绝望,清楚自己的无力与挣扎。
他们是彼此的救赎,在没有人帮助自己的时候,那就去帮助别人。他们是另一个意义上的相依为命。他们本可以继续歌舞升平,继续磨练演技,继续。。。
但是现在,一个率先离场,空荡荡的舞台正中只剩下自己一个,怎能不寂寞。
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爱情麽?
Flank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感情是一种消费,消耗着彼此的时间、青春、热情和金钱。只是想要寻找自己的那一朵花,可它在哪儿呢?
有些东西消逝以后才能看到它的光辉,这是幸,也是不幸。
机会多半都是自己放走的。
Flank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此刻才深刻的体会到甚麽是相依为命。相依为命,就是当另一个人突然不在了,除了巨大的悲伤,还会迎来更巨大的恐怖。
他就这样在沙发上躺了一晚,第二天依旧精神抖擞的驱车去公司了。
公司从前天起就陷入一片混乱之中。电话铃响得太过密集频繁,每个人面部肌肉紧张,说话官样十足,统一口径,全是在说〃绝无此事〃。
Flank看着人人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皱眉。才到办公室坐下,就被电话告知马上再次召开董事会议。他喝了口水,整理了一下西服外套进了会议室。
前天互联网上突然出现了标题叫做〃某新锐演员成名之前惨遭强Jian的A片生涯〃的文章,里面人物均用ABCD代替,但所涉及指向非常明确。文章还附有一个视频片断,是崔允灿之前拍claven的那个片子。画面做过剪接,某些部位做了马赛克处理。虽然没有说是谁,但是那张脸。。。从凌晨三点二十分这段视频出现之后,就不断有其他杂志社打电话来询问是不是崔允灿和孔侑。
当然,文章里面提到的事情当时是flank处理的,他并没有告知董事会那些老头子。面对突然流出的这个片断,不管对崔允灿孔侑,还是整个公司都是极为不利的,因此当天就召开了第一次紧急会议。Flank紧张的思考后向董事会解释了这件事情,表示他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已经尽力控制事态。公司决定先一概否认,还好崔允灿本人不在国内,而且。。。也一直没有找到孔侑。他当时拿出电话打给白兰,交代了一番才幽幽叹口气。转念一想,又给徐森打了电话。也许,他和徐森终究不是一类人,但是某个时刻可以成为盟友。
Flank的手握紧了。现在事态进一步发展,这样的解释不能让董事会满意,也不会让媒体满意。董事会要求他立即联络崔允灿、孔侑、徐森和claven等相关人员,撂下狠话叫他自己解决干净。如果他解决不了,那麽董事会只有把他解决干净了。
出了会议室,flank捏捏脖子浮出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冷笑,那些人之中。。。孔侑,要叫自己去哪里找他?
既然不可避免,那就只好一战。只是,敌人是谁,在哪里?flank微微眯起了眼睛。
白兰无法向崔允灿解释清楚到底出了甚麽问题,许森也不多说话,拉了崔允灿下车。
崔允灿有些奇怪,却还是乖乖跟着徐森走一路。徐森把自己的帽子和眼睛给他戴上,又用围巾把他脸都差不多捂住了,才和他坐出租车走。
崔允灿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见大叔满脸严肃也就不敢问。坐在车上百无聊赖,司机打开了收音机,听到了午间娱乐新闻的某个片断。
司机边听边说:〃哎呀,那个甚麽崔允灿,凭甚麽那麽快走红啊?果然是有问题。〃
崔允灿嘴唇一动,徐森已经抢先开了口:〃是麽?他的公司没有承认啊。〃
〃这种事情谁会承认啊。〃司机哈哈大笑,〃我听说日本有很多男演员也曾经干过这个,还有的当过男妓,也不算新鲜事了。〃
〃可是崔允灿看起来很干净,应该不会。〃徐森面不改色,〃更何况他不是日本人。〃
司机回头看了他一眼:〃先生,你喜欢他?〃
徐森只是一笑,没有回答。司机就又转过头去:〃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我们也就听听,说不定是新的炒作方法呢?〃徐森看着窗外,〃好像要下雨了?〃
〃可不是?伦敦就这鬼样子。〃司机嘟嘟囔囔,被徐森转移话题。
崔允灿心里难过,却又不能说话,只管低着头死命掐自己的手克制。突然有只手轻柔的拉住了他,缓缓拍拍他的手背。崔允灿突然的眼眶一热,紧紧握住了这只手。
徐森叫司机在A区路口停了,下车和崔允灿拉着行礼箱步行走进去。才到门口,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门前的栅栏被推倒了,锁心歪歪斜斜掉出来。墙上被喷了很多不堪入目的下流词汇,玻璃全被打碎了。徐森皱皱眉,拉住崔允灿道:〃我们不要进去了。〃
崔允灿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任凭徐森拉着自己上了对街的另一辆出租车。等回过神来,才看见车子停在另几个区外的一幢房子前。
徐森已经付了车钱,行礼也拿下来了,这会儿正翻着找门钥匙。崔允灿有些害怕的靠他近一些:〃大叔,这里是甚麽地方。〃
〃我家。〃徐森答了,却又迟疑半秒才尴尬的笑笑,〃以前是。〃
崔允灿不再说话,低头跟着徐森进了门。徐森合上门,打量了一下屋里的陈设,低头给他找鞋子。崔允灿迟疑着张望里面。门口的玄关处铺着一块厚厚的棕色垫子,要通过一个很长的走廊转弯后才能看见客厅的入口。走廊的尽头处挂着一幅漂亮的油画。
一棵樱花树。
崔允灿低下头来打量徐森的表情,他知道也是情况紧急大叔才把自己带回这里。但心里终究闷闷的,不知是不是天气的缘故。
徐森换过鞋子看崔允灿还在发愣,伸手捏捏他的脸:〃怎麽了?进来吧。〃
崔允灿这才哦了一声换鞋跟进来。没走几步路,就听见里面有人咳嗽了一声:〃是谁?〃
第七十三章 five
崔允灿不知所措的站住了,徐森微微皱眉。随后恭敬的朗声道:〃您好,是我。〃
〃。。。原来是你!〃那个声音伴随着脚步声来到了近处,〃lyn,你来得这麽迟,我该怎麽罚你?〃
崔允灿好奇的探头打量,徐森略略一愣:〃polk先生?您为甚麽在我家。。。不,在我父。。。不,在Jenasen先生家里?〃
Martin Polk眨眨眼睛:〃叫我martin,lyn。〃
〃polk先生,我们之前通过电话了,您觉得。。。〃徐森转移话题。
〃请原谅,我很抱歉打断你。〃Martin呵呵一笑,〃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们能不能先进来坐下?〃
徐森这才拉了崔允灿一起进客厅坐下。崔允灿正要给martion行礼,martin笑眯眯道:〃崔,坐飞机辛苦吧?你累了麽?需不需要休息一下,把时差调整过来?〃
崔允灿没来得及说话,徐森已经点头道:〃楼上左手边第三间是我曾经的房间,你不介意的话请不要客气。〃
崔允灿只得起身鞠躬离开,他心里非常奇怪这位公司著名的元老人物怎麽会在大叔的养父家中。走上楼梯,他推开了左手边第三间的门。
里面的景象这样熟悉。
如同油画颜料一样的淡蓝色墙壁,内嵌着几盏同色的壁灯。深蓝色五芒星状的灯吊在天花板上,地板满铺浅色的木料,正中是盖着深蓝色、上有棕色横格条纹床单被罩的睡床。床下方也铺着一块很大的苏格兰风格的地毯,米色打底,夹杂着褐色和大红的横式编织条纹。旁边的那一盏立式台灯,像一朵还在盛开的鸢尾花,玻璃罩是浅蓝紫色的。床的侧边对着门的方向是窗户,落地窗帘也是深普兰色的。。。
崔允灿揉揉眼睛,这间房子里没有立式组合音响,地上也没有随意的扔着两个白色的垫子。他放心了,这里不是大叔在A区的家,只是他曾经居住过的一个地方。
崔允灿放下行礼,缓缓靠着床边坐在地毯上。他把头轻轻的垂下来,将脸深深的埋入被单里。隔了一阵,他掏出手机来拨给了白兰。
楼下客厅里,徐森看着崔允灿走上二楼才道:〃polk先生,您之前在电话里所说的,都是真的麽?。。。〃
〃lyn,我甚麽时候欺骗过你?〃martin耸耸肩,〃你随便买一份报纸或是打开电视广播就会知道我有没有说谎。〃
〃我并不是说您在说谎。。。而是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徐森紧皱着眉头,〃而且我们刚才回了住地,如同被洗劫过一般。〃
〃是的,我相信。。。没有人愿意发生这样的不幸。〃martin摇着头,〃孔侑。。。虽然我觉得这个孩子太过聪明而显得有些动机不纯,但是,仍然是个好孩子。〃
徐森叹口气:〃孔侑他。。。真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martin幽幽道,〃我看到媒体上的报道,猜想可能崔允灿的情绪会受影响,可能家里会遭到一些过激人群的破坏,所以找公司要了他的地址过去。。。居然发现是你曾经住过的地方,呵呵。〃
徐森微微有些不自然:〃您不要误会,这只是巧合。〃
〃在我而言,是很喜欢看见这样的巧合的。〃martin挤挤眼睛。
徐森哭笑不得,只好咳嗽一声。
Martin偷笑完了才严肃道:〃等我到了那里,已经是你们看到的样子了。还算我把你的狗带出来了。〃
徐森阿了一声:〃lid怎麽样?〃
〃才想起它来麽?〃martin呵呵一笑,〃放心吧,Jenasen已经带它去看医生了,现在差不多该回来了。〃
徐森看他一眼,忍住了没问。Martin哈哈一笑:〃是不是想问为甚麽我们会认识?〃
徐森尴尬的点点头,martin愉快的笑着:〃你以为我是有那种闲工夫的人,没事就看看研究生的文章?而且每年全球有多少研究生,我怎麽一眼就看到你的了?〃
徐森张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Martin耸耸肩:〃我和Jenasen是老朋友了,和你那位侦探小朋友的父亲也是故交。〃
徐森感慨的叹口气,这个世界真小,于是诚心低头道:〃谢谢您的照顾。〃
Martin摆摆手:〃其实你的故事比起他们,也许算不得甚麽。徐建华最爱的人,是你母亲,但他离开了她。Jenasen最爱的人也是你母亲,但他终究失去了她。有的时候,生活中才充满最多的巧合。Jenasen是真心疼爱你的,哪怕。。。你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徐森苦笑道:〃我将毕生感激他。〃
〃不,我想你是误会的。〃martin微微叹气,〃你是不是一直以为他怪你呢?你总是觉得自己亏欠他很多,那麽小心翼翼哪里像父子,他虽然不是你亲生父亲,但比你亲生父亲更关心你。〃
徐森没有说话,martin又道:〃flo的事情之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很久,他承受的不仅仅是失去一个儿子的痛苦,而是失去了两个。。。痛苦的根源也不在于失去了所有的儿子,而是自己几十年的心血付诸东流。〃martin叹息着道,〃你,从来没有试图了解过你的父亲,你总是被动的承受着,不是麽?〃
徐森低下头来:〃我。。。是的。〃
Martin拍拍他的肩膀:〃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勇敢一点,既然接受了,就要有担当。〃
徐森抬起头来:〃您的意思是。。。〃
Martin看着窗外:〃经过这些天,现在媒体的焦点已经转移到很多地方。孔侑的事情已经没人提及。。。当然可能是flank做了些甚麽。。。他们准备炒作你和崔,还有flo的关系。这也是我第二个来找jenasen的原因。〃
徐森瞪大了眼睛:〃我,淼淼,还有崔允灿?我们能有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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