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男人好不害臊!这也算大内高手所说的话?”
“大内高手也好,夜壶也罢,从一开始,我的主子只他一个,因为我们是夫妻……想你也不会明白。兴王爷,但愿后会无期,告辞!”凌恕瞅准机会,拎起佑青纵身飞上城墙,凌恕早在心中盘算好了,打不过还跑不掉吗?
凌恕提着佑青,一边飞奔一边对佑青道:“速速自行解开身上的毒!兴王爷要杀沈王爷!沈王爷已经压赴刑场了!”
佑青满脑子都是刚刚凌恕从未露过的冰冷眼神,半晌佑青才开口问:“你……真的恨过我吗?刚刚的话……是真的吗?”
凌恕突然停下脚步,一把把佑青狠狠摔在地上,佑青有所不解地看着把自己扔下来的凌恕。凌恕笑眯眯地蹲在佑青面前:“你说呢?……”
佑青垂首:“……难不成是真的恨得想杀了我……”
凌恕的眉头在抖动,眼睛眯成一条缝:“你知不知道提着你跑是很累的?你知不知道我也中了毒?”
佑青:“……”
“啪!”火辣辣的一个巴掌落在佑青脸上,凌恕怒喝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因为你的过错,沈王爷一家马上就要被处以极刑!谁有闲功夫跟你说这个?”
佑青揉了揉脸上的疼痛,不再多言,抿紧嘴唇,运功疗伤。凌恕叹了口气,提起佑青再次飞奔起来。凌恕瞥了一眼被拎在手里的佑青:“……的确是恨过。”
佑青心中一惊:“!”
“怎么能不恨呢……恨你强权在手,恨你强人所难!”
“……”
“不过,……”
“什么?”佑青怯懦着嘴唇。
“刚刚我说你再不出现就一辈子别想看到我,你听到了吗?”
“嗯。”被拎着的那个人点了点头。
“因为你及时出现了,所以我原谅。”
“嗯。”被拎着的那个人偷偷擦干了眼泪。
二人乔装打扮来到法场,混在人群之中,身上的毒还是侵骨的疼。但是二人明白眼前将有一场混战,都在强忍。二人慢慢靠近法场的栅栏,在最方便跳过去的地方稳稳站定。
沈家人刚刚被押上刑台,便有一紫衣少年大哭着飞奔而来,抱着子轩痛哭流涕,爬向监斩官:“我也是姓沈的,要斩连我一起斩!”
监斩官高尚书一挥衣袖:“将此疯人赶下去。”
几个年轻官兵把谢原顷拉开,谢原顷一点武功不会,身子又柔弱得紧,任他如何拼命挣扎,还是很轻易地被架开了。
沈子轩看着小谢,突然朗声道:“高大人,此人不是疯子,是沈某的异姓兄弟,可否让我与兄弟讲两句话?”
高尚书紧紧拧着眉头,点了点头:“看在沈王爷的面子上,放那人进来。”
小谢冲进来只是抱着被反绑在刑台上的子轩哭个不停。
子轩笑得温柔:“原倾附耳过来,最后两件事还要烦劳原倾。”
小谢止住眼泪,静静听子轩在他耳边轻语。
“此话当真?”小谢瞪大眼睛。
子轩笑而不答,却说:“原倾可还有那烈酒?”
原倾拿出腰上的酒葫芦,点头,有,还有。
“某要喝临行酒,可惜身上大|穴被制住,又有毒在身,丝毫动弹不得,原倾可愿做渡酒之人?”
小谢含了一口酒,二话不说便渡与子轩,就像一个绵长深情的吻,酒水混着口水顺着嘴角流下。
周围一阵人群骚动。
很久小谢才离开子轩的嘴唇,道:“……是你不喜欢的高阳白酒。”
子轩微笑:“原倾用口渡来的,便比什么都好喝……去吧……”
小谢看着子轩,脚下挪不动步子。
子轩柔声道:“还不快去?这最后两件事定要依我!”
小谢跺了跺脚,咬了咬牙,转身走出法场。众人的眼睛不由从沈子轩身上转到离去的小谢的背影上。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杀了出来。高尚书一声惊呼,留住了小谢的脚步。
只见黑衣人被众家官兵围了个严严实实,那黑衣人不肯下杀手,却麻烦了自己,撂倒那么多人后,只显得有些形单影只,佑青与凌恕对了个眼神,此人是谁?
不管他是谁,应该不是敌人。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佑青与凌恕也飞身入了法场。霎时便与官兵们打在一起,官兵渐渐把这三人围在一起。三个人背靠背杀向刑台。
突然,所有的官兵都停止了动作,自动闪出了一条道路来。几个小伙子,年纪轻轻却穿着大内侍卫领头的官府。凌恕和佑青吃了一惊,因为他二人认得这几个孩子,都是当初佑齐送进皇宫,说是给佑青差遣的孩子。那些孩子如今一个个都长成健壮的年轻人。佑青记得子轩说过,那些孩子每一个功夫都不弱,过了几年的今天,不知这几个孩子的武艺又精进了多少。
一、二、三、四、五、六……没有那姓叶的孩子,凌恕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突然又警觉了起来,没在这里,难道是暗藏在哪里了?眼前这几个孩子已经不好对付,倘若再来个暗箭,那实在是难防了。更何况自己和佑青内力剩下不到一半,一运功便疼痛难忍,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此时,只听高尚书高喝一声,令下:“时辰到,斩!”
小谢撕心裂肺的叫喊:“不要啊!!!”
在令人耳膜阵痛的混杂叫喊中,黑衣人飞向刑台,只抱了个最小的小孩儿下来,那黑衣人把沈家最小的儿子扔了出去,被外面个人牢牢接住,佑青奇道:“难道那人还有同伙?”眼睛便顺着追了过去,那人抱着那孩子便狂跑,大内侍卫中闪出一位年轻人,冷笑一声:“想跑?门都没有!”说罢,纵身飞跃,刀随着侍卫身形如电光一闪,便刺入那黑衣人同伙的后心,连同穿透了那孩子的心脏。一大一小两个人当场毙命,干净利索,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尸体缓缓流出的红色,血腥气,弥漫在众人眼里。
这时,佑青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紧紧抓着一根栅栏,两条眉毛紧紧拧在一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双眼睛里全是那个年纪不该有的东西。那小小的人儿不是沈悠是谁?那孩子眼睛里映着满地的红色。
佑青和凌恕再望眼刑台上,沈悠就牢牢的被绑在那里。居然还有一个沈悠?刑台上的是谁?抓着栅栏的又是谁?一模一样的人怎么会有两个,到底那个是真,哪个是假?子轩也看见了他们,冲他们微微挑动了下嘴角。
凌恕拉着佑青掠到子轩身边,又被几个年轻的高手挡住。厮杀了起来,刚刚的黑衣人本是不肯对官兵下杀手,此时也着急起来,对着两个年青高手招招越来越狠辣,不再留情,却也是占不得一点便宜。凌恕和佑青也是一人对付两个,自顾不暇,眼看就要节节落败。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斩!”一声号令传来,除了刽子手,所有的人都停了手。眼看一颗颗人头滚落在地,就在小虎牙的小厮的头颅落下来的时候,凌恕连忙飞身掠到沈悠身后,一双大手捂住沈悠的眼睛。
晚了,什么都晚了,该看见不该看见的都看见了。沈悠眼里就像亲人的血一样红。沈悠抓着栅栏像一头受伤的小兽,只是“啊!”“啊!”的叫着。他用头不停地去撞栅栏,像足失去了毒牙的蟒蛇,凌恕的手已经被撞出了血,却不忍放开,即便他心窍如何玲珑,如何受得了亲人在面前被斩首示众!这孩子即便自小不讨人喜欢,也不该如此凄惨,毕竟他才六岁……此时,佑青也退出法场中的厮杀圈,喝了声:“走!”便和凌恕拎起沈悠狂奔而去。
黑衣人见人已经全都斩首,便也不再恋战,随着那两个人飞身而去。
他们不恋战,那几个年青的侍卫还等着拿住他们立功呢,六个人在他们后面紧追不舍,眼看带着一个孩子的凌恕和佑青速度越来越慢,黑衣人暗叫了一声不好,咬了咬牙,一把抢过孩子,尖啸而去,凌恕和佑青怎能被他抢走沈家唯一的命脉!?两个人不顾身上伤痛,死命追着那个黑衣人的尖啸声,两个人着急拼命到已经忘了身上的伤痛,几乎耗尽真气才追到黑衣人的身影。那黑衣人停住脚步,扔下沈家那孩子,扯下蒙面的黑巾,捧了一把凉水扑在脸上:“呼,好险,总算甩开他们了。”
凌恕和佑青看到黑衣人的真面目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20
一张年青朝气带着几分不羁神情的脸展现在二人面前。
佑青一脸的疑惑:“你……是?”
凌恕皱眉:“怎么是你?”
七柳轻轻笑道:“怎么没想到是我吗?”
凌恕立刻抽出尖刀:“你不是兴王爷手下的死忠吗?”
七柳用二指按住指向自己尖刀的刀背:“是,话是没错,可是有时候,我也会偶尔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你为什么帮我们?”
“都说了是我自己想做的事,不是帮你们,再说,人不是也没有救下来么!”说着七柳苦笑一声,脱下黑衣,扔在一旁,露出侍卫装束,“快些走吧,虽然暂时甩开了他们,他们几个的鼻子可比猎狗的鼻子还灵,很快就会追来了。小的就此告辞!”
凌恕想不透为什么叶七柳会来救沈王爷,他见他走得远了,轻笑一声:“这个孩子才是真让人猜不透……”便扶起被扔在一边蜷缩着身体的沈悠,却发觉沈悠紧闭双眼,浑身抽搐着。凌恕一摸沈悠额头,烫得吓人。凌恕连忙背起孩子去往城镇找大夫去了。
……
与此同时,监斩官高尚书下了令,声音带着无奈的苦涩:“把王爷好好葬了吧。”
小兵领命,带着几个兄弟收敛在场的尸身,为这些惨死的人披上宽大的黑色尸布,搬运上木车。
高尚书私下给找了块风水还算不错的墓地,也算得上是风明水秀,小兵刚刚要开掀开尸身的黑布,却见一紫色人影晃过,一双肿成桃子的眼睛突然近距离出现,吓得几个人登时就蹲坐在地上。小谢也不理会他们,只是趴在黑布上大哭,顿时空气中只剩下“凄惨”二字。
兵甲见是活人,缓了口气,爬起来拍了拍小谢的肩膀:“这位公子,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随即擦擦泪水,又给一车的尸身作揖,“王爷,莫怪我家老爷,老爷也不想的……这位公子,还是早让王爷一家入土为安吧……”
小谢只是不听,一哭一闹,翻开了黑布……那青亮银丝的袍子,不是子轩是谁!小谢挺住呼吸抱住子轩的头死死不肯放手,血腥在小谢紫色的衣服上慢慢蔓延成黑色,他只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喃喃自语不知道说些什么。
几个小兵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这人彻底疯了……”无奈,再转过头来想先埋葬其他人的时候……突然!几个人一惊!
除了沈子轩的尸身还在小谢怀里抱着,其他的人头和尸身居然变成了一根根断碎的柳桩。形状虽然像人,可的的确确是柳桩,四周还散落着木屑。柳桩上还有七星钉子……可是被人偷换过了?那两个小兵对了对眼神,一阵寒意涌上心头。肯定是眼花了,眼花了!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还是赶紧埋了吧!这时候,有个人突然说:“刚刚法场上不就是有两个沈小王爷吗?”几个人都想到了刚刚劫法场的时候……刑台上砍了一个,栅栏外被劫走了一个……这么说,其他人也有可能是两个甚至几个……那七星钉子和柳桩……
“这说出去谁信啊!”
“忘了它、忘了它!我们什么也没看见!赶紧的干完活回去复命!”
几个人吭哧吭哧赶紧把坑就给填了。
可惜劫法场的人都没看见这一幕,一旁已经神智不清的小谢只是大哭,也完全没有看到。
……
福安客栈。
一个孩子在床上不停颤抖,“爹啊、娘啊”喃喃哭号个不停,旁边一个白胡子老头捻着自己的胡须给那孩子号脉,时不时皱下眉头。
身后是急得团团转的两个男人。
“大夫,到底如何?”
“令郎……只是惊怒之气攻了心脉。退了热性命可保,这热是好退,只是……”
凌恕连忙搀扶老人家坐在桌子旁边:“郎中先生,只是什么?”
“只是怕这孩子再受不得惊吓,这孩子醒来之后可能会落下心结。这心结不解,难以为生啊!莫再要让他着急就好。”
佑青点了点头:“大夫,这个……还是先解了他的热吧。”
“也好、待老夫开个方子。”
“多谢先生!”凌恕接过方子,拿出一块银子递与白胡子老头。
那老者连忙摆手:“用不了这么多,用不了这么多!”
凌恕把银子按在老者手里:“多谢先生救我家孩儿性命,聊表寸心,聊表寸心。”
沈悠一睁眼就看见两张男人放大的脸。
沈悠想也没想,上去左右两拳就打了过去。
佑青一手捂着被打成熊猫眼的眼睛,一手提起沈悠的领子,怒吼:“你干什么一醒过来就打人?”
凌恕也揉着被那小拳头打得生疼的脸颊道:“小公子,我们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也不要动不动就打人好不好?”
沈悠转了转眼珠,白眼拿了出来:“谁啊,你们?离我那么近干什么?不是找打么!”
佑青和凌恕相视对看了一眼,两个人晃动沈悠双肩:“是我们啊!”
“你们是谁?”
“……”
凌恕心想坏了,擦了擦冷汗柔声道:“想不起来我们是谁不要紧,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我是……我是……”沈悠喃喃了N个“我是……”之后,突然抱着头疼欲裂的头再一次昏死过去。
凌恕给沈悠盖好被子,对身后的佑青道:“完了,这孩子刺激受大了。大夫莫要再让他着急……这可如何是好?他爹娘的事……”
“我看还是别告诉他了。他忘了那些就是说他自动抹除了那些他觉得痛苦的记忆,告诉他还是让他难受,忘了也好……让他重新活一遍吧,以咱们儿子的身份?”
“说得也是,以后就让他跟着咱们吧。那些事情不告诉他也好。有咱们护着,就算他变得胆小怕事,也没有关系了。咱们可得好好的保护好沈家这最后一条根。”
白须老者的方子很快起效用,小孩子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只不过他再也想不起自己是谁。凌恕和佑青也不想告诉他,他怎么问都不告诉他,他自己因为一想那些事情头就像要裂开一般,终于也放弃了。
“大叔,我到底是谁啊?”
“跟你说了你是我们的儿子啊。”
“别骗我了,这位大叔,您两个哪个都不像女人啊!哪个是我娘啊?”
“……”
佑青太阳|穴的青筋已经暴了出来:“我们是人贩子,要把你给卖了!”
沈悠点了点头,一脸的正经相:“这才说得通嘛!”
佑青已经没有言语了,这个倒霉孩子自从失忆以来,性情大变,两条眉毛再没有拧在一起的时候,常常说些谁也不懂的话,做些不合常理的事。问他些什么全不知道一脸茫然,和以前的那个神童沈悠判若两人。好像沈悠从小从未表露出的孩子该有的无知,全部显现了出来。
佑青和凌恕两个男人带着一个孩子,乔装改扮,尽挑些无人的偏僻之境走。走着,走着,眼前一片开阔,平静的宽河面倒映着河边大篇的黄|色野花。佑青蹲在河边洗了把脸,把沈悠按在身边,也拿手中方巾给沈悠擦了擦脸。沈悠眼珠一转,转头甜甜一笑,说大叔,我给你拿葫芦装点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