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销盐的事情,公司高层天天开会,上午开完下午开,马主席考虑到自己的面子问题,一直克制自己没有喝酒。一个酒鬼没有酒喝,就像一个烟鬼没有烟抽一样,每到下午,马主席就打不起精神来。坐在会议桌前,不是打呵斥,就是伸懒腰,要马主席想出销盐的办法来,也真是有点儿难他,但是身为公司的高层,在公司遇到困境时保持沉默,显然是对不住自己每个月所拿的薪水的,马主席憋屈了半天,总算想出了几句搪塞之词,他建议公司要注重挖掘工人阶级的潜能,如果领导同意,他将向各二级工会发文,集思广益,群策群力,看看工人兄弟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在五个常委当中,表现得最为悲戚的要数庄来福副总经理。这几天每次开会,都会看到他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庄副总经理并非生来就是这付面容,因为他的绰是笑面虎,而不是倒霉鬼。庄副总经理面容的善变可以与变色龙媲美,早在陈总经理在台上的时候,他就有过精湛的表现,陈总经理开心的时候,他的脸如同怒放的花朵;陈总经理发愁的时候,他的表情会像死了亲娘老子一般。如今换了宁总经理上台,庄副总经理的演技应该是更加炉火纯青了,不管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如何,在面部表情上与领导保持一致总是不会有错的,可以直接让领导感受到自己是与他休戚相关、荣辱与共的。
庄副总经理一直抓的是生产,对于销售,他也没有什么良策。不过体现自己的忠心,他还是以商榷的口吻,小心翼翼地提出了缓解目前危机的一个办法,那就是停产。他的理由是,如果公司再不停产,要不了一个星期,公司就要向周边的村民征地来囤盐了。
对于庄来福的提议,宁向前是早就有过考虑的,不过他一直在为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而犯着惆怅。停产必须要有借口,否则对上没法交差,对下也没法交代。你把生产听了,省盐业公司那头总要有个说法吧?工人那里也要说明情况吧?为什么要停产?检修倒是个不错的借口,可是两个月前公司刚刚进行过一次中修,省盐业公司也是知道这个情况的,这么短的时间又停下来检修,间隔是不是短了一些?如果对工人实话实说,公司的盐销不动了,必须要停产,嘉信盐化公司的工人会用什么眼光来看自己?噢,人家陈总经理在台上的时候,一切运转正常,换了你宁向前就不行了,公司立马玩熄火了,丢人不丢人?
在会议桌前,吴有为是几个常委当中表现得最为悠闲自在的人。关于这一点,不仅可以从他的面部表情上得到答案,从他那高高翘起的二郎腿上也可以得到证明。轮到他发言时,他除了一再地重复之前跟宁向前说过的那两个字——降价——之外,再没有添加其他的。对于降价的好处,吴有为是这样解释的:降价是赢得市场的敲门砖,降价可以维持公司的有序运转,降价可以消除员工日益滋长的恐慌情绪,降价可以夺回公司原有的市场份额,降价可以让戳在大家眼睛头里的盐垛子迅速消失。
降价可以让嘉信公司早早地关门完蛋!听着吴有为的高谈阔论,宁向前愤愤地在心里骂道。不知为什么,在吴有为面前,他总是感觉自己有些心虚,似乎说不起一句硬正话,具体什么原因,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多少年来,吴有为一直控制着嘉信公司的销售,在他的印象中,从未发生过像现在这样的局面。也许从心理上,在销售这一块,自己对吴有为还是有着依赖情结的,也就是说,自己现在是恼不起他的。可是如果照他提出的,一吨盐下降八十到一百元,所得的利润恐怕还不足以维持员工的工资,这样下去,公司在自己的手里能撑几天呢?
会议总是开不出结果,宁向前每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转眼到了星期五,宁向前开了一天的会,又是很晚才回到家里。来到自己的院子门前,他突然发现屋子里面的灯在亮着,这才想起今天是周末,应该是老婆陆紫菲从省城回来的日子。自从陆紫菲调到省盐业公司上班,她在家里的时间便少了许多,只有在周末无事时才能回来,有时碰到出差或者加班,她连周末都不能够回家。
“老公,你回来啦!”看见宁向前出现在门口,陆紫菲笑着站起身迎了上来,她给了宁向前一个拥抱。
对于陆紫菲的亲热,宁向前的心里涌起一阵温馨。小别胜新婚,尽管从前的事情让自己对她在心底里总有那么一层隔膜,但是分别得久了,看见她还是有着一种亲切感,甚至有那么一些个冲动。他回了她一个吻,又在她的后背上轻轻的拍了拍,然后一歪倒在沙发上。
“怎么?看你的样子好像很累似的?”见宁向前一脸的疲惫,陆紫菲坐近他的身旁问道:“最近是不是公司里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
“唉!还不是因为销路问题么!”宁向前不太情愿地答道。
“销路问题?”陆紫菲问道:“最近的盐不好销么?”
“我都快要崩溃了!”宁向前说道:“最近就像出了鬼一样,先是南方市场部的盐销不动,接着其他几个市场部的销路也出了问题,公司里囤积的盐都快要码到大门外边了。”
“事情有这么严重?公司里不是有盐业公司给的计划么?可以拿出来救急的。”陆紫菲说道。
“十几万吨的计划在上半年就用完了,那还能等到现在!”宁向前回答。
“那你们没有想法跟各盐业分公司沟通沟通么?”陆紫菲问道。
“吴副总经理沟通过了,说是多家盐业公司嫌我们的盐价有些偏高,已经改用外省盐企的盐了。”宁向前答道。
“会有这种事情?”陆紫菲瞪着一双大眼望着宁向前,她有些不太相信:“各盐业公司此前有没有提出降价的要求?”
“没有!什么预兆都没有!”宁向前回答:“跟出了鬼似的,盐一下子就销不动了。”
“这不符合逻辑呀!”陆紫菲说道:“嘉信公司跟省内的盐业公司都是多少年的老关系了,按理说不用嘉信公司的盐,他们事先应该打一个招呼的。”
“我也为这个事情感到纳闷呢!”宁向前疑惑地说道。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一下坐直了身子,盯着陆紫菲的脸,那眼神如同陆紫菲是他溺水时的救命稻草:“对了!紫菲,你在南方市场部呆的时间比较长,跟那些盐业分公司的人比较熟悉,可不可以打个电话跟他们联系一下,看能不能先帮嘉信公司救个急。”
“这个你不说,我也会打电话问的,谁让你是我的老公呢!”陆紫菲温柔地看了一眼宁向前,伸手到自己的包里去找。
电话是打过去了,南方市场部分管的几家盐业公司无一遗漏,然而通话的结果,却让宁向前和陆紫菲目瞪口呆。(。)
第四十九章水落石出()
“什么?什么?南方各家盐业公司最近一直都在用着我们的盐?”看着陆紫菲愕然的脸,宁向前瞪起的眼珠子就差从眼眶里掉到了地上:“不能够呀!嘉信公司的码头,已经快有半个月没往南方各盐业公司发货了,他们的盐是从哪儿来的?”
“你问我?我问谁去?”陆紫菲也拿眼睛瞅着宁向前,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盐业公司这方面的消息是绝对不会有错的,我跟他们打过多年交道,这一点我敢保证。”
“真是他妈的大白天见了鬼了!嘉信公司的盐一两没有出去,而盐业公司却声称一直在用着我们的盐,难道盐会长翅膀飞过去么?”宁向前第一次在陆紫菲面前爆了粗口,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而自言自语道:“长翅膀飞过去也不对呀!公司的盐垛子分明每天都在延长,眼看都快没地方囤放了,盐业公司的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
“这可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陆紫菲说道:“盐业公司那边的朋友跟我说,盐的包装袋就是你们嘉信公司的,并且盐款也是打到你们销售公司的账上的。”
“盐款也是打到销售公司账上的?”宁向前挠起了头皮:“我真是越来越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哎!会不会是有人玩了掉包计?”陆紫菲突然问宁向前。
“掉包计?”宁向前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着陆紫菲的眼睛,狐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用嘉信公司的包装袋,装别的盐企的盐!”陆紫菲补充说道。
“出卖商业机密,阴谋搞垮公司!”宁向前用敲打着桌子,眼睛看着陆紫菲问道:“你说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当然是看着你不顺眼,并且时刻惦记着你下面宝座的那个人了!”陆紫菲不假思索地回答。
“看着我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觊觎我位置的人也少数。”宁向前两眼瞪着陆紫菲,脑子里开始挨个盘算,他的嘴里嘀咕着:“这个人到底会是谁呢?”
“你真笨!这样的人还用得着想么?”陆紫菲用话语点拨宁向前:“除了公司里分管销售的领导,别的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呢?”
“你是说。。。。。。”宁向前恍然大悟:“这个人是吴副总经理!”
“除了他,还能有谁?”陆紫菲分析道:“我猜是**不离十的!没有一定的销售功底,没有呼风唤雨的权力,根本就做不了这么大的文章。”
“不应该呀!”宁向前一边摇着头,一边皱着眉自语道:“我可是吴副总经理一手提拔上来的,多少年来,我们两家的关系一直处得不差,他没有理由坑我呀!”
“此一时,彼一时!”陆紫菲鼻子一嗤,说道:“以前吴副总经理关照你,那是因为我在销售公司的缘故,并且他也知道,你是跳不出他的手掌心的。现在不同了,你的官比他大,可以爬到他的头上拉屎了,人的心态发生变化,不是很正常吗?”
“吴副总经理是这么卑鄙的人么?”宁向前依旧表示怀疑。
“你当他是鲍叔牙呀?”陆紫菲反问宁向前,自顾自说道:“鲍叔牙举荐管仲,甘居其下,那是因为鲍叔牙的人品高尚,志虑清纯。吴副总经理是个什么东西?贪鄙跋扈,滥施淫威,他的德行,在嘉信公司里有谁个不知道?”
陆紫菲的一席话,勾起了宁向前心酸的回忆。伤口虽然愈合了,但是伤疤还在,无论如何用心的去遮挡,如何用阿Q的精神胜利法去自我安慰,曾经存在的事实是不能改变的。可悲的是,自己又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特别喜欢钻牛角尖,在感情这件事情上,心胸又不是那么开阔,当记忆的风一次次的吹去心头那层薄薄的沙土,尘封的往事便会一次次的裸露在他的眼前,那一夜的场景,已经被岁月这把无情的刀子,深深地铭刻在他的脑海,无数次的让他看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无论自己试图用什么方法忘记这段历史,其结果都是徒劳。天下有两大仇恨是不能释怀的,一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二是夺妻之恨没齿难忘,每当自己想起这件事情,宁向前就会血脉贲张,锥心刺骨。不可否认,没有吴有为,就不会有自己的今天,但是自己所付出的代价,却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证据呢?”宁向前问陆紫菲:“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
“证据是不难搞的!”陆紫菲答道:“有一件事情,打你当上总经理的那天起我就想跟你说了,但是后来两个人一直比较忙,就把这件事情给耽搁了,所以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讲。”
“哦!是什么事情?”宁向前问道。
“是嘉信公司的财务问题。”陆紫菲答道:“嘉信公司的财务,是有着很大的弊端的。多少年来,公司的财务部和销售公司的财务处一直是两条线运行,名为隶属关系,实质平级关系,盐业公司的回笼资金,必须要经过销售公司的财务处,才能划拨到公司财务部的账面上,也就是说,财务部想要用钱,必须得张口向销售公司要钱,才能有钱花,你觉不觉得这种逻辑很可笑?”
“你不说,我也注意到这件事情了。”宁向前说道:“最近我也一直在盘算着,看用什么样的借口把销售公司的财务权收回来。”
“这种财务制度,在嘉信公司由来已久,之所以畅行至今,是因为前一届的领导人有着自己的私心,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陆紫菲说道:“陈总经理和吴副总经理两个人,名义上是上下级的关系,在感情上甚于父子,你了解陈总经理是个什么样的人,以他的脾性,是不可能让人在公司里这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吴有为能够做到这一点,足以证明他在陈总经理心目中的分量,有了这种特殊的关系,嘉信公司出现这种财务制度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你跟吴副总经理的关系,远远比不上陈总经理,如果不进行改革,我担心嘉信公司接着出现的问题,就不仅仅是在销售这个环节了。”
“紫菲,你认为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听了陆紫菲的分析,宁向前求教道。
“立即把销售公司的财务权力收归财务部盐业公司的盐款直接打到公司财务部的账面上。”陆紫菲回答。
“没有理由,突然的这样去做。。。。。。”宁向前面露难色,狐疑地问道:“会不会引起吴有为的不满?”
“现在你是嘉信公司的总经理,如果事事制肘于人,你的工作会很被动的!”陆紫菲答道:“嘉信公司目前所遇到的情况,难道不足以说明这一点么?”
“行,听你的!”宁向前一拍大腿,下定了决心:“下周一我就着手解决这件事情。”
“唯有如此,你才算是真正地掌控了嘉信公司!”陆紫菲说道:“不过这件事办得不能过于鲁莽,既要行事缜密,也要讲究策略。”
“还请老婆大人悉心赐教!”宁向前滑稽的朝陆紫菲一拱手,弯腰低头做了个请教的姿势。
“如果你大张旗鼓的去干这件事情,就是在提醒销售公司,他们会有足够的时间去做手脚。必须是说刮风,就下雨,不能拖泥带水!”陆紫菲说道。
“我还是有些担心,在嘉信公司销售不利的情况下,拿销售公司开刀,会不会雪上加霜,使我的工作更加被动?”宁向前咂着嘴,又开始犹豫起来。
“错!眼前的事实分明就是销售公司搞的鬼,他们想要看你的笑话,甚至是逼你下台。”陆紫菲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要想打破僵局,你必须要这样做,只要找出搞鬼的证据,的问题才会迎刃而解。”
“证据?”宁向前疑惑地问道:“收回销售公司的财务权,跟找到搞鬼的证据有什么关系么?”
“你傻呀!”陆紫菲伸出纤纤玉指,戳了一下宁向前的脑门,笑着说道:“收回了销售公司的财务权,你只要派人到银行查一下销售公司这段日子的往来业务,看看近来盐业公司汇来的盐款是不是在销售公司的账面上,如果,打到账上的钱款又被转移到了哪里,追根溯源,销售公司替哪家盐企销盐的事情,不就水落石出了么?”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宁向前一拍脑门,猛地一把将陆紫菲搂在怀里,在她的香腮上“吧唧”亲了一口,夸赞道:“紫菲,你可真是我宁向前的女诸葛呀!”
“去去去!用着人时,人就是好的!”陆紫菲挣扎着推开宁向前的身子,慎重其事的叮嘱他道:“收回销售公司财务权的事情,你最好事先跟阚书记沟通一下。在开会时,这件事由阚书记出面说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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