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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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谱-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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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尖嘴猴腮,神色憔悴,估计是饿得过头了,于是换了一种策略,他笑眯眯的又问马胜利:“你吃过午饭了么?”

    这可问着了马胜利的要害之处,记不清有多少天了,都不知道饭是什么滋味了。每天是捡着一口是一口,眼下已经是下午了,从早上出来,他就没有找着什么可以裹腹的东西,为偷车子的事情又折腾到现在,肚子里早就在闹意见了。见警察同志和颜悦色的问他,心里想不如实话实说,兴许人家高兴了也能给赏口吃的,于是他便摇了摇头,小声的说没有。

    审讯室里共有两个人,那个头儿模样的人冲一旁负责记录的干事使了个眼色,那个干事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拎着一袋面包和一瓶饮料进来,把它们放在马胜利面前的桌子上。看见了桌子上的食物,马胜利的眼睛都直了,一个劲地抽动喉结吞咽口水,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去把它们全部吞进肚里才好。但这里是派出所,他明白自己此刻的身份,理智告诫他不能放肆。

    “想吃东西么?”那个头儿一眼就洞穿了他心底的**,若无其事的问他。

    “想吃。”马胜利收回了贪婪的目光,使劲的点了点头。

    “想吃就好。”头儿笑着说:“把问题交代清楚了,你就可以吃了。”

    交代问题?交代什么问题?不就是偷摩托车的事情么?我若是老实交代,那就是承认自己是个贼了,指不定还要被关上几天,丧失了自由不说,我马胜利也丢不起这个人呢!不说!饿死也不说!想到这儿,他又低下了头,来了个故技重施。

    “不想说是吧?”头儿站起身,对那个负责笔录的警察说:“李干事,带上面包和饮料,我们走!让他好好的在这里反省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我们再来。”

    李干事答应了一声,麻利地收拾完了桌子上的东西,跟着头儿走出了房间。随着房门“砰”的一声闷响,屋子外边又传来了稀里哗啦落锁的声音,这下屋子里就剩下马胜利一个孤家寡人了。

    在静寂中不知熬过了几个小时,屋子里的光线由起先的明亮渐趋暗淡下来,会不会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马胜利在想。肚子实在是饿得够呛,一想到跟吃的有关的词语,身体会控制不住的发抖。事实上自打警察离开了房间,他的脑子一直就没消停过,仿佛有两个人正各处一隅,都在努力地试图说服他。

    肚子说:“交代了吧,兄弟!我饿啊!交代了就能有吃的了。”

    侥幸说:“糊涂!糊涂啊,兄弟!若是交代的话,你从此可就身败名裂了,往后你还怎么做人呢?”

    肚子说:“别听它的!到底是做人,还是吃饱肚子,你又不是圣人,有必要遭这份罪么?”

    侥幸说:“人而无耻,胡不遄死?在外地偷偷摸摸无人知晓,一旦刑拘,可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你的档案里将不再清白,Z省的警局能不跟G省的警局联系么?孰轻孰重,你掂量着办?”

    二者是唇枪舌剑,互有高论,搞得马胜利一时没有了主张,不知道该听谁的好。最终还是肚子的要求占了上风,马胜利心想交代就交代了吧,名利乃身外之物,名声也不能当饭吃,再说了,偷车又不是犯的死罪,大不了刑拘几天,罚点儿款,省得关在这儿不闻不问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想到这里,他怕自己改变主意,连忙站起身来就去敲门。

    门开了,进来的还是那两个警察,两个人进来时都笑眯眯的,似乎一切早在预料之中。于是一个提问,一个笔录,马胜利把自己如何来到Z省,在大巴上不幸遭遇偷窃,以及在N市街头行乞无果,自己生存不得已而捡食垃圾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我实在是太饿,实在是太想回家了,马胜利哭着说。

    两位警察做完了笔录,并没有为难马胜利,末了,还把上午买的面包和饮料留给了他。

    马四奎是在马胜利派出所后的第三天来接马胜利的。派出所在同马胜利老家的警局联系之后,了解到马胜利同志没有前科,一直是一个守法的公民,此次来到Z省,纯粹是被生活所逼,因此比较同情他的遭遇。念其是初犯,故从轻处理,通知他的家人交了一千五百元的保释金,就把马胜利给放了。

    走出派出所的大门,沐浴着灿烂的阳光,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马胜利明白自己又自由了。身体自由了,心里却并不轻松。四奎问他,怎么会在Z省这个鬼地方?马胜利立即就哑巴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四叔的这个问题,说自己赌钱了?说自己欠了近三十万的高利贷?说自己是因为逃债才来到这里的?不能说!四叔从小就宠爱自己,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虽然是恨铁不成钢,但自从父亲去世之后,自己每次在外边闯了纰漏,都是四叔在帮他擦。这次这个纰漏捅大了,真的要是说出来,怕四叔也会接受不了,还是瞒一时是一时吧。

    马四奎一连问了他几遍,见马胜利都红着脸低着头不吭声,再看看侄子蓬头垢面,胡子拉碴,两只眼睛因为清瘦而比以前大了许多,以为这些日子他在外边受了什么刺激,也就不再问了。想着时间尚早,呆在Z省也不是一回事,还是早些儿赶回老家,也好让家里人放心,于是马四奎带着马胜利一起前往长途汽车站,到了站里面的窗口一问,售票员说发往G省H市的班车每天只有两班,早六点,晚六点。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因此只能打晚上六点的车票。

    离乘车的时间尚早,叔侄两个便在N市的大街上闲逛,一来是消磨时光,二来权当是一次计划之外的旅游,顺便感受一下异地的风情。走着走着,马胜利依旧不改近日里养成的习惯,总拿眼睛在地上寻觅,他看见前边的路边有一个垃圾桶,桶旁边扔着一个被人啃了半拉子的,他的眼睛不由一亮,快步走上前去,捡起就往嘴里塞。四奎在后边见了,连忙赶了上去,伸手打掉了马胜利手里的,说卫生不卫生呀,垃圾怎么能吃呢?马胜利没有理他,低头又去找那被打掉的,结果被马四奎给拉住了。

    你饿了么?马四奎问。

    马胜利点了点头。

    饿了你怎么不早说?走,四叔带你去下馆子,四奎说。

    两个人找了一家饭馆坐了下来,马四奎点了四个菜,一个汤,又找服务员拿来毛巾马胜利到盥洗池上好好地洗漱了一番,收拾得像点儿人样了,这才坐到桌子上来用餐。

    来Z省十几天了,第一次见到自己可以食用的热乎乎的饭菜,马胜利激动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他伸手抄起了筷子,端起饭碗就往嘴里刨饭,嘴里的饭还没有咽下去,一大块菜便又塞进了嘴里,以至于牙齿都没法咀嚼了。四奎不住的劝说他慢些吃,说饭和菜多着呢,不够四叔再点。可是没有用,马胜利有好几次都噎在了那里,梗着脖子,瞪着眼珠,口里的食物是下不去也出不来。看到这种情形,四奎的饭也吃不下去了,忙丢下筷子跑过来替他捶背。他把盘子全部推到马胜利的面前,说你不要着急,叔不吃了,饭和菜全部留给你,千万别噎出个好歹来。

    看着马胜利狼吞虎咽的样子,马四奎是越看越心疼。他见马胜利将盘子里的菜吃得差不多了,忙问他饭菜够不够,马胜利的嘴里满是食物,一时不好回答,只是使劲的点了点头。眼看着马胜利碗里的饭不多了,马四奎便离开了餐桌,去找饭馆的老板结账。这边的马胜利把最后的一口饭搂进嘴里,只见他推开了饭碗,舌头满意的在嘴唇上扫了一圈,将身体倚在椅背上打起了饱嗝。见四叔还没有过来,他就坐在椅子上发呆,看见眼前的三个空着的盘子里还有些许汤汁,他的舌根下边不由自主的又生出许多水来,于是又逐一的端起了盘子,伸出了长长的舌头把盘子里的汁水舔得干干净净。

    马四奎结完了账,过来叫马胜利可以走了,马胜利应了一声,身子刚站起来,就有捂着肚子坐下去了。四奎问他怎么了,他说肚子痛得厉害。马四奎猜想他是暴饮暴食,今天一下子吃多了,估计是胃子胀痛,便把他扶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叔侄两个是一边看电视,一边消食,过了一会儿,马胜利的肚子果然不太疼了,四奎想着早早出去也没啥事,索性在这里多坐一会,一直待到人家快要饭馆打烊了才离开。

    躺在开往家乡的豪华大巴上,马胜利的心情是久久不能平静。回想起来到Z省的日日夜夜,用“噩梦”这个词去形容是一点都不为过。可笑啊!当初想着是出来逃债的,找份工作,呆个一年半载,结果却成了一场闹剧,一场窝窝囊囊的闹剧。做乞丐,讨不到钱;玩行为艺术,差点儿饿死;第一次偷人摩托车,就被送进了局子。马胜利呀马胜利,瞧你的这点儿出息,怎么这么没用呢?

    车窗外边夜色转浓,远方的景物影影绰绰,不断地向车子的后面退去。今天,流浪的生活是结束了,可是接下来的日子又会怎样呢?会不会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想着未知的命运,马胜利的心情重又陷入了焦灼之中。

    当马胜利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马胜利他娘和媳妇都快认不出他来了。造化弄人,短短十几天的空子一个人的变化如此之大,怎不让人心酸?马胜利他娘围绕着马胜利前前后后的转悠,乖乖长乖乖短的问个不停,马胜利是心中有愧,也无心作答,眼神一秒钟都不敢停留在母亲和媳妇的脸上。他三步两步的跨进了屋子,待母亲和媳妇进屋后,反手就把门给关上了。媳妇和他娘都被他的怪异的举动吓着了,心想大白天的关门干什么,马胜利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病了吧?可是他一句话也不说,也没有理会两个人的问话,而是径直地冲进了厨房找吃的,揭锅盖,开碗柜,见到吃的就往嘴里塞,就像饿了十八年没有吃饭似的,嘴里塞得是鼓鼓囊囊,把婆媳两个都看傻了。

    十几天的逃债生涯,别的没有什么印象,只有饥饿在他的心头烙下了太深的印记。马胜利他娘也顾不得问自己的问题了,在旁边是一口一个好乖乖马胜利慢点儿吃,马胜利哪里听得进去,由于吃得太急,噎着了,伸着脖子在那里打嗝,左一个,右一个,没完没了。马胜利他娘心疼的为儿子端来了一杯水,看着儿子喝了几口,不嗝了,心想这下可以坐下来细细的问一下儿子的情况了。

    “嘭嘭嘭!嘭嘭嘭!”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马胜利他娘心想这是谁呀?跟催命鬼似的,她看了一眼媳妇,媳妇会意,转身就去开门,谁知她的手还没有碰到门闩,房门就被撞开了。从门外鱼贯而入进来五个彪形大汉,几个人进屋后又把房门给合上了。

    为首的是个虬髯连腮的红脸胖子,他并没有屋内主人的邀请,而是自顾自的走到沙发旁,一坐到了沙发上。在他的身后,四个大汉倒剪双手,一字排开。他把二郎腿翘得老高,拿眼睛瞪着马胜利。

    “刚。。。。。。刚。。。。。。刚哥。。。。。。好!”看清了来人的面目后,马胜利的脸“唰”地白了,送到唇边的杯子,也不知觉的从手中滑落下来,“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

    1

第二十二章刚哥逼债()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刚哥。

    “马老弟,别来无恙乎?”刚哥的语调有些阴阳怪气:“你让哥找得好辛苦啊!”

    “刚哥……那不是……我……我……”在劫难逃的恐惧使马胜利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为好。

    “我什么我!”刚哥把眼睛一瞪,瞅着马胜利厉声地道:“俗话说得好,躲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跑得了和尚,搬不走庙。你以为出去躲躲这事就能了账了么?要么你就死在外边一辈子都别回来!”

    刚哥的嗓门很大,显然是在给马胜利下马威。马胜利只能乖乖地听着,他低着头,不敢吱声。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刚哥见马胜利不说话,加重了语气逼问道:“说吧,钱什么时候还?”

    “刚哥,我暂时……暂时……”马胜利畏畏缩缩,恨不能有个地缝好钻进去。

    “你们是些什么人?凭什么用这样的口气跟我儿子说话?”马胜利他娘见来人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儿子看到他们如同耗子见到了猫,她不明究里,大声地冲着刚哥质问道。

    “我们是什么人?”刚哥干笑了两声,用手指着马胜利,用责备的语气说道:“怎么?马胜利没有告诉你们吗?马老弟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呢?”

    “你们到底是谁?究竟想干什么?”马胜利他娘是个急脾气,看着有人在她的家里作威作福,她还真有点受不了。

    “我们是谁?我们想干什么?”刚哥并不理会她的质问,他伸出双手,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仰靠在沙发上,用不紧不慢的语气说道:“还是让马胜利告诉你吧!”

    马胜利他娘扭头看着马胜利,见马胜利脸面煞白,一副惊吓过度的神色,护犊之情顿起。她对马胜利说:“乖儿子,别害怕,有你妈在这呢!跟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妈,这是……我是……他们……”马胜利语无伦次,说着说着,双腿一软,身子就滑到了桌肚下边,浑身不由自主的筛起糠来。

    “胜利,你这是怎么了?”马胜利他娘见状,忙走上前去搀扶儿子。

    “想不起来了是吧?”刚哥竖起右手,冲身后的几个人“啪”地捻了个响指,说道:“你们过去两个,帮马老弟长长记性!”

    两个大汉闻命,绕过沙发离开了刚哥,其中一个像提小鸡似的一把拎起了马胜利他娘,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搡;另外一个伸手拽出了马胜利,抬腿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两双皮鞋开始轮番的在马胜利的身上寻找落脚点,到底是身大力不亏,皮鞋踢在马胜利的身体上“噗噗”的。

    马胜利他娘和媳妇见自己的儿子和男人在家里被人打了,焉能不急?纵身上前就要和这帮人厮打,刚哥身后站着的两个人也不是吃闲饭的,他俩不待吩咐,迅速走了过去,一人负责一个,很快就把婆媳两个给控制住了。马胜利双手护着头蜷缩在地上,被踢得是滚过来,翻过去,大概是那两个大汉下脚太重,痛得他受不了了,因此口里不住的讨饶着:“刚哥饶命啊!刚哥饶命啊!”刚哥并不理会他的哀求,甚至都没有拿正眼看他。

    刚哥把身子倚靠在沙发上,悠闲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从中抽出了一支戳在嘴上,随着“朗声”打火机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响,幽蓝的火焰很快的就把香烟给燃着了。他仰视着天花板,惬意的吐了几口烟圈。可能还是觉着无聊,便又直起腰来,从下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盒子,把它放在茶几上。他打开盒子,里边是一套修剪指甲的用具。他从里边拿出一把指甲刀,开始专心致志的修理起自己的指甲来。

    两个大汉一看就知道是打人的行家里手,一递一脚配合得相当默契,抡起的大脚接触到马胜利的身上,发出“噗——噗”“噗——噗”的声响,声音显得沉闷而富有节奏。不一会儿,马胜利的手也肿了,脸也青了,鼻孔和嘴角也都在往外流着血。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和男人挨打,两个女人只有歇斯底里的份。有心想要上前护他,可是自己又被人拉着脱不开身,马胜利他娘的心都要碎了。这才意识到此刻虽然是在自己的家里,但是话却不是由自己说了算,口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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