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墨府门前车水马龙,前来的宾客络绎不绝,应该是府中在举办宴席,只见墨府管家墨毅正在门口迎接着宾客。
看到自家的老管家,谦霜不由得鼻子一酸,忍了许多天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决堤了。她在五岁的时候没了娘亲,次年,父亲就纳了顾氏,而后就没有再管过她的饮食起居,再后来即便是顾氏对她苛责,虐待她,父亲也没有管过,却是这位老管家,待她如同自家的孩子一般,经常偷偷地塞给她一些吃食。
可是打小,谦霜对一件事也实在是感到疑惑,身为原太医院院判千金的顾氏好歹也算是大家闺秀,为何会如此仇恨她?
望着热闹的府门口,谦霜始终不敢往前走一步。怎么回去?以什么身份回去?祁王侍妾吗?可是她嫁入祁王府之事又有多少人知道,别人只记住她杀了未拜堂的夫婿一事。还是以墨府大小姐的身份?这两个身份,如今对她来说,一样的尴尬。
拭去了脸颊的泪水,谦霜摇摇头,算了,还是走吧,这墨府她是再也回不去了,转身便要离去。
却在这时,一个出来迎接官家女眷的是侍女眼尖地发现了她,冲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大小姐!”
这三个字刚喊出,原本热闹的府门口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来往的官员纷纷停下来脚步,几个官家女眷更是围在一起交头接耳。
面对此情此景,谦霜不知该如何是好,着急着要跑,然而却见那个侍女急匆匆朝着她冲了过来,急忙拽住她的衣袖,恭声道:“大小姐出狱了怎么也不让人来禀报一声,夫人担心了好几天呢!”
如果说方才那句话只是令谦霜尴尬的话,那么这句话便是让谦霜丢尽了脸,墨府嫡女居然还进过大牢,明天一早这个消息估计会被市井的说书人编成各种各样离奇古怪的故事。
拽住谦霜的侍女是顾氏的陪嫁丫鬟彩芯,有句话说得好,有什么的主子便有什么的丫鬟,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有错,以前在府中,彩芯见顾氏对谦霜苛责,便知道顾氏又多仇恨谦霜,遂也带着一群小丫鬟整日欺负谦霜。
谦霜厌恶地甩开彩芯的手,正要转身离去,谁料彩芯紧紧地拉住了她,继而朝着府门口大声说道:“彩月,快去禀报夫人,就说大小姐回府了!”
只见站在府门口的一个身着浅绿色的小丫鬟微微一点头,便一溜烟地跑没了。见到眼前的场景,谦霜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想要甩开彩芯,却又被她牢牢地拽住了衣袖。
谦霜原本可以挣脱,可奈何白日被人沉湖,又没有及时更换湿衣,加之方才在城楼上吹了风,现下已着了风寒,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手上一点劲都没有。
“你给我放开!”谦霜冷冷地看着彩芯,厉声说道。
“大小姐,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彩芯是个丫鬟,理应要扶着大小姐,再说这夜里霜寒露重的,大小姐快快回府换一身衣裳吧。”彩芯冲她眨了眨眼睛,恭敬地说道。
谦霜最受不了的就是她这种假惺惺的表情,一脸厌恶地瞪着她,拼命要甩开她的手。
“霜儿,你回来了?”此刻,一个温柔的声音自身旁传来。
谦霜一愣,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谦霜转过身去,冷冷地望着正急切赶来的顾氏,却见顾氏满脸泪痕,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搂在怀中,鼻涕眼泪一把流地喊道:“我的霜儿啊,你终于回来啊,昨日官差把你抓走了,为娘担心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霜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顾氏这一出母女相会的戏码赢得了在场官员女眷们不少眼泪,而官员们更是不住地啧啧称赞着。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顾氏的言行感动着,除了谦霜,她被顾氏搂着,只觉得一股浓重的脂粉味不住地朝着鼻腔里窜,她原本就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如今更是觉得头重脚轻的。
“你放开我!”谦霜恨得直咬牙,若不是顾氏,她也不会锒铛入狱,更不会在祁王府中受尽凌辱。
“霜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能用这样的态度对娘,你不知道娘这几天有多担心,你这样真的是令人心寒啊。”顾氏此话一出,人群之中便有一些不屑的声音传了出来,更有一些女眷讥笑道:“这真的是女大不中留啊,为娘的这么疼爱女儿,这女儿啊是半分感谢也没有。”
谢个鬼啊,这份感谢给你要不要!谦霜冷眼一扫府门口的一众女眷,有些女眷被那眼神一吓,急忙闭上了嘴。
“大小姐,咱们快快回府吧,别再让夫人伤心了!”彩芯也赶紧附和着,双手紧拽着谦霜的手,尖锐的指甲深深地扎进她的手掌之中,谦霜吃痛地倒吸了一口气,冷冷地瞪了彩芯一眼,狠狠地甩开她的手。
看着她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再看看在场围观的一行人对她一脸鄙夷,谦霜冷冷一笑,却感觉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起来,她的背后冷汗直冒,眩晕感越来越强。
顾氏一见,便朝着彩芯使了使眼色,彩芯心领神会地一点头,扶着谦霜,关切道:“大小姐,你怎么了?”彩芯脸上的表情虽然关切,但暗藏在谦霜衣袖之下的双手却在使劲地拽着她的外衣。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大吼一声道,“你给我滚开!”随后一挥手,推了彩芯一把,只听见一声“刺啦”,外衣一下子被撕裂,她的衣裳本就单薄,如今外衣被撕裂,露出了里面的衬衣,谦霜涨红了脸,想要跑开,却被顾氏一把拽住。
“彩芯!你好大胆!”谁知顾氏只是拽住她,却没有吩咐任何人去府中替谦霜拿来一件外衣。
彩芯急忙跪了下来,一脸惊慌地求饶道:“夫人饶命,大小姐饶命,奴婢只是担心大小姐,奴婢是无心的!”
顾氏更是急得大声斥责道:“你服侍我时间最久,也算是府中的老人了,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霜儿虽然下过狱,可是她依旧是老爷和我的霜儿,你怎么能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呢!”
谦霜的手被人拽着,头又感到昏昏沉沉的,力气还使不上,只能拉扯着被撕裂的外衣站在风中瑟瑟发抖,她只感觉到心口处憋着一口气,却怎么也发泄不出。
站在府门口有几个官员目光炙热望向她所在的位置,被自己女眷发现后,虽是收回了目光,却仍是偷偷地望着谦霜。
一旁跪着的彩芯还在求饶,“夫人饶命啊,大小姐饶命啊!彩芯愿意受罚!”
“既然愿意受罚,那便罚吧!”一位身着玄衣的男子自石墙后走出,便是在这一瞬间,墨府门口的气氛变得压抑而又肃穆,男子冷冷地看着彩芯,继续说道:“方才是用哪只手撕了你家大小姐的外衣?”
顾氏惊恐地看着从石墙后走出的玄衣男子,不由得松开了谦霜的手。
第十章 处置彩芯()
祁王自石墙后走出,冷冷地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解下身上的披风,将披风系在谦霜的身上,随后揽过她的腰,俯身在她的耳旁低语了一句,“你怎么这么没用呢?”
如此亲昵的动作,令谦霜感到不适应,脸颊不知是因为体温升高而发烫还是因为祁王的动作。
见祁王突然出现,在场的众人纷纷跪了下来,毕恭毕敬地行了礼,低垂着头,不敢与之直视。
若说这位祁王,年少有为,十四岁便带兵出征,平定西南,封王祁地,是云宛国历史上少见的统领之才,却也不是一个暴虐的王爷,不论是在军中还是在百姓心中口碑都是很好,可是官员依旧对他感到一种恐惧之感。
祁王揽着谦霜的腰,低头看了一眼正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彩芯,浅浅一笑道:“怎么?方才不是还在求饶吗?现在不求饶了?那本王可是要罚了!”
“王爷!”彩芯哭喊道,“王爷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再一看祁王对谦霜的爱护,她一下子心领神会,知道现下求了谦霜大约会逃过这一劫,便拉着谦霜的衣摆,直磕头道:“大小姐,求你饶了奴婢吧!”
谦霜虽然厌恶彩芯,却因为浑身没什么力气,也甩不掉她拽住自己衣摆的手,只得皱着眉,低声说道:“放开!怎么?还想再撕一次衣服吗?”
此话刚出,彩芯一愣,抬起头惊恐地看着谦霜,但真正让她惊恐的是祁王接下来的话,“哦?霜儿不说,本王倒是忘了,彩芯,方才你是哪只手撕了霜儿的衣裳?”
彩芯不由得缩回了手,连忙继续求饶着,祁王微微一笑,眼底的寒意却不减,“既然你不说,那本王就替你换了这双不听话的手。”
祁王话音刚落,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伴随着彩芯凄惨的叫声,两道血注顺着她的手腕流下,一双手耷拉着,竟然是半点力气都没有。
“挑了手筋后就要好好改过了,不然本王会再帮你换一双听话的脚。”那声音温润,如玉石之声,说得又十分风轻云淡。
在场的官员见此场景,不由得慌张起来,谁都没有看见方才站在祁王身后的侍卫手中的剑是如何出鞘的,只是见一道寒光闪过,彩芯的手筋就被挑断了。
晚上的宴席原本是为顾氏的生辰而举办的,如今来了这么一出,顾氏的脸上开始挂不住,可是对方是祁王,即使再借她几个胆,她也不敢与之对抗,只得吩咐几个小厮将彩芯拽了下去。
“对了,本王还有一事,”祁王看着顾氏一行人,又看了看倚靠在自己胸膛上的谦霜,柔声道:“霜儿已是本王的侍妾,方才听彩芯唤霜儿为大小姐,显然是没有将祁王府放在眼里,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趁早赶出墨府吧。”随后,他笑眯眯地看着顾氏,“我想墨夫人不会有意见吧?”
此话一出,顾氏难以置信地看着谦霜,原本对于谦霜的突然出现,,她就感到疑惑,墨谦霜这个死丫头不是一直关在清河城大牢之中,什么时候被人捞出的?
再一想起陷害谦霜一事,顾氏始终觉得此事天衣无缝,她与葛侍郎的夫人交情甚好,也知道葛夫人早就想除掉葛府侍妾所生的傻儿子,而自己也想除掉墨谦霜,二人的想法一拍即合,只要葛府不追究,只要把罪名都推到谦霜的身上,这个计划就能一石二鸟,可是为什么突然间谦霜就成了王府的侍妾。
顾氏还在疑惑,一旁的彩芯忍着疼痛,挪到她的身旁,哭着喊着,“夫人救我!”
旁人也就算了,顾氏大可以不必理会,任由祁王发落,偏偏是彩芯。彩芯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小丫鬟,说起来也是她八竿子打得着的亲戚,顾氏生性多疑,身边有个娘家人也总好过身旁尽是些面生的小丫鬟强,用几年的时间去试探身边人对自己是否真心,这样耗时间耗精力的事,顾氏可不想做。
“王爷,”许久未曾开口的顾氏突然说道,“彩芯也是紧张霜儿,情急之下才会以下犯上,且彩芯在府中侍奉时间最长,一直尽心尽力,还请王爷让妾身将彩芯带回,好好管教!如今霜儿侍奉王爷,妾身十分欢喜,若霜儿有什么不足之处,还望王爷海涵,都是妾身管教不严。”
顾氏一番话将一个当家主母该有的胸怀以及身为母亲的担忧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谁知祁王手一挥,身后的侍卫便冲了上来,推开了彩芯身旁的小厮,钳住彩芯的胳膊,将她摁在地上。
“彩芯尽心?是尽心欺凌霜儿吗?”祁王继续说道,“不劳夫人费心了,霜儿对本王极好,”说着,他宠溺地看了谦霜一眼,随后在她红润的脸颊上轻啄了一口,“霜儿,你说是吗?”
谦霜白了他一眼,是个鬼啊,你别折腾我就好了,还指望我对你好?做梦!你口才这么好,怎么不飞到天上去?她也不言语,只是用袖子拼命擦着方才祁王吻过的地方。
听到祁王的话,顾氏的脸上红一块白一块,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是挺直了腰板跪着,而一旁跪着的官员和女眷皆大气不敢出。
谦霜只感觉自己烧得厉害,不由得扭动了身子,可谁知祁王将她禁锢得紧,她一扭动身子,好似在献媚似的,一想到这里,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此时此刻,她最想的还是想好好休息一下。
听到身旁的人叹气,而方才她又在自己的身上蹭了两下,祁王感觉身上产生了一股异样的感觉,再低头一看,见谦霜脸颊绯红,双唇红润,一双如水的眼眸好似氤氲着雾气,此刻正在迷离地望着他。
祁王不是个克制不住的人,然而此刻却有些微微发愣。
众人见祁王不言语,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地跪着。却在这时,墨毅带着一个中年男子自墨府走了出来。
年逾不惑的墨尘一身家常便装,面色严肃,两鬓已有些发白,脸上有些岁月的痕迹,然而双目却不减当年的睿智,只见他匆匆赶来,见府门口这般场景,不由得皱着眉头,又一见祁王立在石墙旁,急忙上前,恭敬道:“臣墨尘拜见祁王!”
面前匆匆赶来的父亲,谦霜有些心慌,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想要挣脱祁王的怀抱,却发现他将自己搂得更紧,手上的力道也更加的用劲,好似要把她的腰掐断似的。
祁王收起方才温柔的目光,冷冷地望着前来的墨尘,冷笑道:“墨大人现在才赶来,可见从墨府院落至府门口的路有多长。”
第十一章 狠心的爹()
此话一出,墨尘的表情有些尴尬,但好在他低着头,叫人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谦霜看着匆忙赶来的父亲,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要开口唤他一声,却也只是张张嘴,仍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
祁王揽着谦霜的腰,手上力道仍在,没有半点要松开她的意思,“墨大人,今夜的宴席排场不小啊?”
祁王语气之中所包含的嘲弄令在场的人为之一振,一行官员原本是高高兴兴地来参加宴席,却不曾想遇到了祁王,遇见了也就罢了,怎的他说话这样不客气。
“禀王爷,今天是内子的生辰,故微臣邀请了几位同僚携家眷前来赴宴,府中只是小宴,并未大肆铺张浪费。”墨尘行着礼,语气恭顺地说道。
祁王微微一笑,指了指一个官员女眷的身后,“呵,确定并未铺张浪费?可本王看那侍女手中拿着的寿礼却是价值连城。”
墨尘顺着祁王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个侍女手中端着一方锦盒,而单单这个锦盒就是华贵异常,其上镶嵌着的夜明珠更是在夜色之中散发出柔和的亮光。
“东海夜明珠,这可不是珍宝阁中随便就能买到的,连装礼物的盒子都这么华贵,那么其中的礼物呢?”祁王的语气愈加冰冷,“本王只想奉劝几位大人一句,为官者清廉,若是为了蝇头小利,败了自己的名声,丢了自己的乌纱帽,那本王可真是要为各位大人可惜啊。”
几位官员的脸色唰的一下苍白,墨尘的眼眸之中亦晃过一丝慌张,可事到如今,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在强辩,他也只好行着礼,不敢有任何动作。
而在一旁的顾氏却是吓得脸色苍白,浑身抖得像筛子一样,今夜的宴席说是邀请几位与墨尘交往甚好的大臣,但排场却是十分奢华,因着顾氏的性子本就喜好奢华之物,可若是被祁王发现了,恐怕不仅是老爷的乌纱帽保不住,估计连他们的性命都十分堪忧。
祁王清澈的目光将众人的神态一一收入眼底,然而却听见身旁传来一声低吟,他转过头去,一阵清香钻入鼻腔之中,柔软的青丝拂过他的脸庞,谦霜也实在是烧得太严重了,若不是他扶着,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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