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曾经担任过法国总理的政坛大佬赖伐尔,也拉起了一批人为他摇旗呐喊。赖伐尔的态度甚至比主和派头领贝当更激进:他宣称法国不仅应当立即与德国媾和,而且还必须倒戈,毫不留情地与英国展开战斗。为了让德国顺利克服英吉利海峡天堑,赖伐尔还声称应当把法国海军提供给德国作为侵略工具。如此一来,法国就能凭借这份功劳来保全本土行省,并在战后争得更多的国家利益。
面对政府内部的空前分裂,雷诺一方面任命少壮派将领戴高乐为国防部副部长,以增强内阁中的主战声音,一方面则又向英国首相丘吉尔发去电报,邀请他来图尔商议局势。由于法军在前线一败涂地,雷诺再怎么舌绽莲花都已是空谈,因此他现在只能指望丘吉尔这个外援能带来好消息,帮助自己重新稳住政权。
战机嘶鸣,护送着满眼血丝的丘吉尔降落在图尔近郊的跑道上,这是一个月来,丘吉尔第三次飞临法国了。尽管英国国内的各项事务已经让丘吉尔心力交瘁,但法国政局的变幻更牵动着他的心。如果法国不能坚持抵抗,对英国来说无异于折去一臂。今后,英国就只能靠孤岛之力,与占据了整个欧洲的德国正面苦拼!
当丘吉尔走下飞机时,便发现气氛与以往大不相同。到场的法国人并不多,且个个面容冷淡,甚至连接他的汽车也姗姗来迟。似乎对于英国这个盟友,法国人已经不想再与之并肩走下去了。一种明显的疏离感从前来迎接的法国官员身上散发而出,让丘吉尔的眉头不由得深深紧皱了起来。
汽车穿林越野,最终来到了一幢陈旧破败的乡间别墅,在这里,丘吉尔如愿再度见到了以雷诺为首的法国高层集团。与十天前相比,雷诺的气色明显衰败了许多,而贝当则是用戒备的眼光盯着远道而来的英国人,全然不像之前那般韬光养晦,而是锋芒隐露,锐气迫人。丘吉尔见状心里一沉,他没想到雷诺在政府中竟已式微到了这种地步,现在看来,却是贝当掌握住了法国政府的话语权!
面对目光不善的贝当等人,不甘心铩羽而归的丘吉尔奋力做了最后一搏。他质问法国政府为什么不在巴黎进行顽强的保卫战,如果能在大城市进行逐屋抵抗,则对入侵军队将产生巨大的消蚀力量。为了说动贝当,丘吉尔还追溯起了1918年英国第5集团军惨败时,他们在博韦的列车里度过的那些艰苦夜晚;丘吉尔提醒贝当,领导法国赢得一战胜利的“老虎总理”克列孟梭是如何说过:“我决定在巴黎的前方作战,在巴黎的城中作战,在巴黎的后面作战。”
然而,即便丘吉尔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大通战斗言论,贝当却丝毫无动于衷。统帅出身的贝当深知当前战局已不可为,丘吉尔这种纯粹文官式的空谈根本不可能打动他。等到丘吉尔说得口干舌燥时,贝当终于用略带讽刺的语气开口:“首相先生,您所说的完全正确。只是在1918年时,我可以随时调动60个法国师,60个英国师,以及60个美国师。可现在,我的部队又在哪儿呢?”
“贵国能动用所有留守本岛的空军力量来支援我们么?贵国能在本月之内派出30个师,不,哪怕是10个师到前线为我们分担压力么?贵国能让美国立即派兵参战,至少是把他们的陆军航空队派往这里么?……”贝当骤然提高声调,如连珠炮般厉声诘问道。丘吉尔被这番暴风雨般的言语震得呆站在原地,半晌没能说出话来。虽然他本人不通军务,但也知道这3条目前英国一条都没法拿出手!
“是的,贵国不能。一条都不能答应我们。”贝当嘴角噙着淡淡的冷笑,径直替丘吉尔做了回答。他没有理会雷诺总理变得苍白的脸颜,继续代表房间里的法国高层说道:“法兰西绝非是怯懦偏私,不愿意为了盟国事业战斗和牺牲。相反,陆地战争打到今天,法国军民已经做出了巨大牺牲,超过9成的战火痛苦都落在我们身上,无数村庄、田野、房屋化为一片焦土。然而,我们却始终都没能得到应有的援助。”
贝当盯着丘吉尔双眸,毫不留情的撕开了那张温情脉脉的面纱,寒声道:“贵国拥有比我们更多的4800万人口,大半年来却总共只派了12个师来法相助。现在贵军只剩下2个师还在作战,却要求我们继续和德国流血死斗?这难道就是贵国对待盟友的方式么?更何况,现在我们已没有任何办法抵挡德军进攻,即便是将巴黎化作灰烬,也无法改变最终的结果。除非贵国能在军事上提供足以抵挡德军前进的充足援助,否则法国政府都将不得不要求停战。”
丘吉尔张口结舌,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今天到访法国,会收到这么一个结果。身为法国政府二把手的贝当直接就向他摊牌了,在场所有人的气势都尽为他所夺。丘吉尔不死心,将目光投向请他来访的总理雷诺,却看见雷诺容颜惨败,灰扑扑的失尽了神采。见此情景,心下恍然的丘吉尔沉重痛苦不堪:刚才自己没能在美援问题上做出承诺,对于以雷诺为首的主战派来说无疑是当头一记重挫!
眼见贝当等人投降的决心已定,丘吉尔内心悲愤到了极点。他深深呼吸,目光中逐渐露出毅然决绝之色,道:“好吧。如果法国政府认为同盟国的事业已经失败,目前最好的办法是让它的陆军投降,那么就不必为我们而有所犹豫。因为不管你们怎么做,我们都将永远,永远,永远地打下去。”
雷诺身躯微微颤动,似是为丘吉尔的战斗决心感到无比震撼钦佩,贝当则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径直无视了对方的战斗宣言。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丘吉尔的慷慨陈词根本不能解决实际问题,贝当对这场会谈已经失去了任何兴趣。
“首相阁下,我方还有一个请求。”一直在旁边沉默的法军总司令魏刚慢慢开口,说出的话语让丘吉尔脸色再度变得愤怒失望,“我们希望贵国集结在马赛的轰炸机编队,放弃执行轰炸意大利米兰和都灵工业区的既定计划。因为一旦贵方这么做,必将遭来意大利对法国南部城市的对等报复,这是我方难以承受的。”魏刚口气比较委婉,但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你们英国人倒是投了炸弹就拍拍屁股闪人了,最后承受敌人怒火、遭殃的还不是我们法国人!
“我会命令巴拉特将军从马赛机场撤离的。但在此之前,我要求贵国必须做出一个承诺。”丘吉尔没有再去看贝当魏刚之流,而是将目光锁定在一袭深蓝军装的达尔朗身上,道,“我希望贵国海军无论如何也不能被轴心使用。”
尽管这间屋子里至少有5个人能在职权上节制达尔朗,但这名海军上将却是自信一笑,斩钉截铁地说道:“光荣的法国海军绝不会投降。如果德国要求得到法国海军,那么我宁可将舰队开往加拿大,也不会交给希特勒。”看着面色有些难看的贝当,达尔朗却没有任何压力——贝当要想在今后坐稳总理的位子,必须仰仗自己的全力支持。
丘吉尔缓缓点了点头,脸上神色稍霁。他最后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法国人,然后转身走出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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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巴黎()
丘吉尔离开图尔后不久,法国政府便匆匆宣布巴黎为不设防城市。事实上,此时巴黎周边的法军已全线溃败,即便法国当局真的如丘吉尔所希望的那样死守都城,最多也只能从前线收拢起不足万人的残兵,对战局根本毫无助益。为了避免这座艺术之都重蹈华沙、鹿特丹的惨剧,法国人情愿将它完整地交给胜利者。毕竟巴黎陷落也不是第一回了,后来他们不照样在这里建立了70年的第三共和国政权?
作为手握航空兵力的指挥官,方彦在第一时间便得到了这则消息。最高统帅部命令禁止任何一枚炸弹落在巴黎头顶,要让陆军和平接收这份他们期待了太久的战利品。感受到希特勒在这道命令中透露出的郑重与严肃,方彦凛然遵行,此时指挥所内已经有好几人偷偷抹起了眼角,脸上满是激动欲泣的神情。
“我们,要胜利了!”一名军官举臂纵声高呼,声音中充满了难以遏制的嘶哑颤音。听得这句饱含着深挚感情的宣泄,旁边的方彦同样心潮激荡,情难自禁。虽然他在这场胜利中只是一个配角,但眼前的局面,又何尝不是他殚精竭虑所期盼的场景?20年苦难的黑夜斩棘之行已经过去,从今天起便迎来辉煌灿烂的黎明!
晨风吹舞,卷动漫天流云,阡陌纵横的原野上,一队身着灰色军服的德国步兵正在向西前行。他们持枪背包武装齐备,脚下步履如飞,其全然不似要迎接战斗,反而像在进行一场武装游行。6月的阳光干燥煦暖,照耀在一张张充满了喜悦和期待的年轻容颜上,他们眼眸中神采奕奕,全都在遥望西方地平线的情况。
“看呐,那里有块路牌。”走在前面的一名侦察兵突然快步向右侧奔去,引得后方士兵纷纷侧目。过不片刻,跑到路牌跟前的年轻侦察兵便满脸兴奋地转过身来,向战友们大声说道:“嘿伙计们,我们现在距离巴黎只有10公里了。法国人应该早就像兔子一样跑了个干净,中午之前我们就能进入香榭丽舍大街!”
“芬迪,不可轻敌忘形!”科勒上尉皱眉呵斥了一句,对年轻侦察兵跳脱的性格大感不满,然而随之从身后传来的欢呼声却让科勒表情一僵,原本即将脱口的训诫又被他生生卡回进了喉咙里。原来麾下这帮兔崽子早就无心警戒战斗了,个个都想进入巴黎一睹敌国首都的面目。此情此景,科勒忍不住联想起了26年前:那时候德军上下全都认定巴黎唾手可得,全然没有人意识到马恩河灾难的来临。
不过现在……科勒嘴唇翕动,却是不打算再维持平日里冷峻的面孔了。这次与当年截然不同,法国已宣布巴黎不设防御,而自己所属的步兵营也是从前天起便没有遭遇战斗,每天剩下的唯一任务就只是行军。一想到巴黎已经近在咫尺,科勒的胸中同样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他双唇紧抿,迈开脚步朝前大步走去。
红日冉冉,光芒愈发灿烂,科勒等一队士兵从田埂走上了柏油公路,两边的景色也从乡间田野变成了栉比房屋。不断有法语标牌被他们抛在身后,其行军的脚步越来越迅速。当科勒等人迈上一处高坡时,眼前的场景让他们呼吸顿止:只见远方平原上坐落着一片宛若天堂神宫般壮美的浩大金城,宽阔如山岳,华丽似星河,正中央一座尖顶铁塔直刺穹天,高耸入云,正是埃菲尔铁塔这座地标建筑!
“万岁!”年轻侦察兵芬迪蓦地一跃而起,纵声欢呼起来,刹那间潮水般的欢笑呐喊声将此地淹没,余音在远方久久回荡。科勒呆呆看着面前的城市,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爆开,片刻后他的视野模糊一片,泪水已是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父亲,哥哥,你们看到了么?我们已经攻到巴黎了!”科勒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凄切嘶哑的声音到最后已经有些无法连续。科勒摸索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珍藏的怀表,表盖内侧的两幅精巧照片惟妙惟肖,一如生前;他颤抖着将表盖头像正对巴黎所在的前方,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哽咽难言。
那是1914年的盛夏,时值年少的科勒随同父亲来到了车站月台。身体壮实的父亲戴上尖顶钢盔,临行前的笑容如同太阳般温暖而耀眼;然而严格慈蔼的他却再也没有回来,只有两个月后被送到家里的一张阵亡通知单。一名被炸断了手臂的伤兵告诉科勒兄弟,他们的父亲正是在进攻巴黎的战斗中殉国,科勒的兄长便毅然从洪堡大学中请退,辞别恋人穿上军装,奔赴战斗的最前沿。
时间进入1918年,科勒终于长大成年。心忧哥哥的他立即报名参军,准备和兄长并肩作战,然而几天后邮递员送来的信件却并不是入伍通知书,而是他哥哥在皇帝攻势中阵亡的噩耗。随着不久后停战协定的签署,科勒痛哭到眼泪流干,几度晕厥:这不仅在于他的至亲父兄都相继倒在进攻巴黎的战地上,更因为科勒将永远无法为他们报仇,只能把这份锥心彻骨的剧痛深藏在心底独自舔舐。
光阴流转,岁月更替,科勒在战后德国的困顿时期内艰难度日,忍受着贫穷与饥饿,从未奢望过有朝一日还能再穿上军服,向法国昭雪深仇。即使元首横空出世,率领国民撕碎了凡尔赛和约的枷锁,将他这名老兵重招入伍并挥师东进,科勒的内心都没有泛起任何涟漪,只想平静庸碌的过完这一生。
但在今天,他的世界却已天翻地覆。联军主力被闪电击败,通往巴黎的大门彻底敞开,战斗爆发仅仅35天,科勒便发现自己已经实现了亡故至亲的遗志夙愿!激动、振奋、伤感、欢喜……无数情绪将他包围在内,泪水不禁再度汹汹流溢。
见平时严格坚毅的老上尉科勒突然泪崩如涌泉,芬迪及一众士兵连忙围上去轻声劝慰,然而没过多久,他们的声音也跟着渐转微弱,只剩下一双双通红的眼眸与零星的啜泣之音。在20多年前的那场世界大战里,德国阵亡了整整200万名官兵,不知有多少年轻士兵的父辈亲人血洒西线疆场,甚至尸骨无全。此番巴黎被德国攻占,无疑是对这些逝去烈士的最佳告慰,一时间德军士兵们沉浸在对往昔的缅怀追忆当中,默默心念着自己家族里殁于国事的前辈英灵。
“我……我这是怎么了,今天该是欢庆的日子啊。”科勒从沸腾激荡的心绪中渐渐平静,他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充满喜悦的说道。顿了顿,科勒蓦地高声开口:“小伙子们,我们快向巴黎进发吧,再不走的话,其他部队的人就要上来了。我希望我们能作为首批进入巴黎的部队,被今后的战史载入书页。”
6月14日上午10时,德国第51步兵师的先头部队进入巴黎市内。此时德军士兵们都已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他们队伍严整地从东方主干道正步走向市中心,皮靴踏在柏油大道上整齐作响。巴黎城内失去了往日的繁华喧闹,变得如死城一般萧瑟冷清,各家各户都已紧闭大门,蜗居不出,仅有寥寥几名路人也是行色匆匆,远远避开那些在城中耀武扬威的入侵外敌。
尽管德国陆军高层非常想报当年法国纵兵鲁尔烧杀抢掠的一箭之仇,对巴黎实施高压军事统治大肆搜刮,但希特勒却压下了将军们的愤青想法,决定用怀柔手段来收买人心,诱使法国政府向自己请降。目前法国虽然已经大势去矣,但在本土以外还有偌大的殖民领地,更兼有一支现代化程度极高的不俗舰队,可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典型。
如果德国在巴黎大肆报复,使法国政府受到空前刺激、转而选择拼命到底的话,那么德国这台战争机器势必还要再运作很长时间,这对其整体的战略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希特勒还要留下力量,以备日后和东方的斯大林算总账:无论是意识形态还是战略需求,**德国和苏联都不能并列于世!
因此,在希特勒的严令下,进入巴黎的德军保持了极为罕见的克制,对当地的法国居民秋毫无犯。一张张告示很快贴满了巴黎的大街小巷,广播里也反复声明德军绝不会侵犯法国居民的正当权益。法国人原本以为商场和银行会遭到抢劫,年轻女性甚至都悄悄准备了避孕工具,却没料想德军进城后只是控制了行政部门,对他们的日常生活几无任何干预。很快的,一些胆大的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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