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闪光传来爆炸声,火争直冲天际。这是坦克起火,坦克油箱爆炸。顿时,敌人的十个火力点开了火。一束束曳光划破了黑暗。无疑,我们的炮兵趁机测出火力点位置。如果试射好的话,只需2个或3个齐射就行。火力点哑巴了……又是黑暗、令人不安的战场沉默。
突然,在敌人驻地里,步机枪狂风般地扫射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是敌人发现了我们的强击队在挺进,还是发神经病?在那儿,有我们的战士,我们的近卫军人,他们毫不畏惧地同钢铁怪物决斗。
而在远处,几乎是在地平线上燃起了熊熊大火。又一辆坦克起火。现在,德国人的机枪扫射着整个战线,照明弹不断地划破长空。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清晨!
10月11日8时,方面军的所有炮兵都开了火。我们这次炮火准备只能实施一会。弹药!又是弹药不够!
炮火准备进行了20分钟,8时20分开始发起冲击。
第82师司令部报告,他们已前出列瓦西里耶夫卡地区。由于敌人火力太猛,无法继续前进。我命令他们在原地构筑工事。不要再发起冲击。
近卫步兵第27师遇到坦克的反扑,战士们卧倒在地,让坦克通过自己的战斗队形,然后用已运到阵地的152毫米炮进行直接瞄准射击。坦克的反扑被击退,德国步兵又投入反冲击。该师无法再向前推进。
近卫步兵第28军的部队,一开始便遭到敌人强大火力的抵抗。他们只好隐蔽起来。
步兵第33军传来令人振奋的消息。他们的第78师击溃了敌军,已接近“德米特里耶夫卡”集体农庄的东部。
我下达命令:全力消灭敌坦克!这是目前的主要任务。用炮火消灭敌步兵。敌人用作反冲击的坦克对我威胁很大,部队整天都在积极防御。看,战场上又有几辆敌坦克着了火,火焰冲天。仅据粗略估算,大约有20辆坦克被烧毁,而击伤后被拖走的有多少,我们就无法计算了。德军坦克再也不敢脱离自己的步兵孤军作战,再也不敢穿越我军战斗队形……
我军在伊万诺夫卡镇附近缴获1辆“虎”式坦克。我和集团军装甲兵司令员M·T·魏因鲁布上校、炮兵司令员H·M·波扎尔斯基将军一起乘车到了那儿。很想知道:“虎”式坦克究竟是怎样一种钢铁怪物?
这辆坦克的炮塔被122毫米口径的炮弹击穿。坦克附近躺着十几具德国士兵的尸体,坦克里的4名坦克乘员全被打死。
简直是一座超重型工事!光学瞄准镜的设计十分出色,88毫米口径火炮的威力强大无比。
我认为,“虎”式坦克在1943年夏秋战局中是最具威胁的战车。希特勒在库尔斯克会战中把赌注押在这种坦克上,不是毫无道理的。无疑,在1943年的坦克战中,它们本来是可以取得战果的。然而,我们已拥有122毫米口径的自行火炮,它能够穿透“虎”式坦克的装甲。
方面军司令员P·B·马利诺夫斯基和军事委员A·C·热尔托夫一直在近卫第8集团军的观察所里,简直寸步不离。我从他们那儿得知友邻部队——近卫第3集团军和第12集团军的战况。他们的情况也和我部一样。只有第12集团军迫使敌人稍稍后退。但就是在那儿,敌人也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反扑。
进攻第3天的任务仍未变:在预定的各个方向上突破敌防御,开展歼灭敌坦克的斗争。
10月11日夜间,各强击队又开始楔入敌驻地。敌坦克在黑夜里又爆发出耀眼的火焰。我们的工兵在坦克威胁的方向上埋设地雷,炮兵拖来大炮以便对坦克进行直接瞄准射击。
10月12日8时,开始对夜间选定好的目标实施火力准
备。经过半小时的炮火准备之后,8时30分,我们的步兵在为数不多的坦克支援下,再次发起进攻,一点点地去啃敌人的防御。普希金将军的坦克军和鲁西亚诺夫将军的机械化军暂时还未投入战斗。
从早晨起,敌人以强大的炮火还击,尔后便开始反冲击。
到中午时,已明显看出,敌人的反冲击已是强弩之末。一个尽管还是无形的、然而仍能感觉到的转折已出现。只要再加一把劲,敌人肯定会被摧垮。
在我们观察所前边大约200米的小山岗上,设置了近卫步兵第27师师长B·C·格列博夫少将的观察所。
我部进行这样紧张的战斗已是第3天了,官兵们疲惫不堪。他们很可能察觉不到敌军正在动摇、其态势已不稳定的情况,因而错过关键性一冲的时机。为了提醒第27师的部队实施这一冲击,我带着副官来到格列博夫的观察所。我亲自向他们作了说明后,又通过电话向各团团长布置了具体任务。事完之后,鉴于情况紧迫,我又与副官沿原路返回。大概敌人发现了我们在小山岗上有某种活动,可能认为我们在改变指挥所,于是向一些高地和小山岗之间的小路进行了疯狂的炮击。我同副官正好走在半路上,简直象陷入火圈中。炮弹在四周爆炸。没有任何遮蔽物,只有一根幸存的电线杆。我们分别趴倒在它的两旁,头紧靠电线杆,躺着。我看见副官张嘴,在向我说什么,但由于炮弹的轰隆声无法听清楚。突然,副官的脸变得很难看,一刹那间我明白了,他是被弹片击中,疼痛得失去了知觉。
我跳起身来,抱起副官就撒腿朝小山岗跑去。那时,我大概连副官的重量也感觉不出来了。干等着炮弹落在头上,不做任何反抗,这不是我的性格。
罗季翁·雅科夫列维奇从掩蔽部里看到这一情景,对我开玩笑说:“我告诉你,你应该随身带上一条壕沟,这样你就不会陷入刚才的困境了。”
他和热尔托夫将军心绪不佳地离开我们的观察所,因为没能完成大本营的训令,将德军赶出登陆场。离原定10月15日占领扎波罗热的期限越来越近,而我们实际上仍在原地踏步不前。
进攻的第3个夜晚来临了。
我们思考着:怎么办?继续让强击队去行动?但敌人已知道了我们的战术。毫无疑问,他们已坐待强击队的到来。敌人可能将坦克从近阵地撤出,使强击队落入机枪的枪口下。然而,反过来讲,正是夜间我们才取得了重大战果。
可否以整个集团军的兵力实施夜间进攻?官兵已很疲劳,而且这样的进攻需要提前做准备。我们的运输车正在忙于运送弹药。
不过,夜间不需要、也没有必要实施完全的炮火准备。只对早已试射好的目标实施突击就足够了。敌人在等着我们的强击队的出现,而我们却用全部炮火和步机枪火力砸向敌人。
经过短暂的思考,我们在集团军军事委员会上定下了进行夜战的决心。为了加强作战部队的力量,决定把近卫步兵第74师也投入战斗,只留下1个团做预备队。近卫步兵第29军军长受领任务,将近卫步兵第74师的2个步兵团投入战斗,向舍尔科维、第2别济米扬内、新乌克兰卡方向实施坚决的突击,并于13日清晨前占领柳采尔诺夫斯基、果园西缘、舍尔科维镇和克里尼奇内镇一带地区。
在白天的战斗中,我们在舍尔科维和克里尼奇内遭受到很大的挫折。炮兵无论如何也无法以急袭射击压住这些支撑点,我军遭到来自克里尼奇内的最猛烈的步机枪火力射击。如果能将敌人赶出克里尼奇内,我军就能在该方向上有力地向前推进。
近卫步兵第28军军长的任务是:10月13日清晨前,占领周围有许多非常危险的高地的地区,因为敌人在这些高地上构筑有支撑点。拿下它将打开通往敌防御纵深的大门。
步兵第33军的进攻目标是斯捷普诺耶。命令该军当夜实施战斗侦察。
通过侦察我们获得情报,知道敌人在夜幕的掩护下开始将坦克撤往第二道阵地,在防御纵深内沿博加特列夫卡、斯克沃尔佐沃、莫克罗耶车站、斯捷普诺耶一线展开。我强击队对敌人坦克的突击,已给德军统帅机关留下了强烈的印象。
在第一道阵地上,只剩下遭到猛烈打击的步兵部队和炮兵。
由此可见,夜战、近战能在某种程度上弥补弹药不足的缺陷。敌坦克的夜间又无法直接瞄准射击。
23时,我集团军炮兵对经过准确查明的目标进行了持续仅10分钟的强有力的密集袭击。23时10分,坦克一边投入战斗,一边掩护跟进的步兵。
整个战斗过程,自然是无法观看到。战斗的指挥只能借助电话和无线电进行。
不久收到了报告。我从无线电台里听到了各军长、师长、团长之间的全部谈话。显然,突击实施得非常及时。德军的抵抗,正如日间估计的那样,已是最后的挣扎了。
右翼传来关于我军迅速推进到敌大纵深的捷报,对于这几天的战斗来说,这是异乎寻常的推进。
近卫步兵第28军也在主要方向上发展着进攻。其部队推进了5—6公里,遭到强大的火力抵抗后,停了下来。本来没有给左翼(第33军)布置大踏步推进的任务,它要进行的只是战斗侦察。然而,左翼在进行战斗侦察的同时,也向前推进了1公里半。清晨,新的地区形成了。我军就在那里巩固下来。因为柳采尔纳、马特维耶夫卡(直通扎波罗热的一个大车站)、丘马茨卡亚、克留科夫、克里尼奇诺耶和分布在各个高地上的一系列支撑点,都已远远落在后面。现在的出发阵地对实施昼间进攻更加有利。
我们从10月1日起便以顽强的战斗去争取的转折终于来了。
10月13日凌晨,P·B·马利诺夫斯基打电话给我。我详细地报告了集团军夜间的行动。罗季翁·雅科夫列维奇要我哪儿也不要去,他说他马上就到我的指挥所来。他立即与空军第17集团军司令员B·A·苏杰茨将军联系,根据我们夜间推进的情况,向他布置了任务。
我又向方面军司令员报告,集团军各部队经过短暂的休息之后,将于上午8—9时以有限的兵力重新恢复进攻,不让敌人进行任何机动。我的建议立刻得到首肯。
上午10时,马利诺夫斯基来了。我们在尼基福罗夫斯基镇以南的137.6高地相会。此时全线都已交火。我没有给部队下达向纵深推进的命令。我预料敌人会反扑,在这过程中,有机会再次消耗敌有生力量和技术装备。敌人实施反攻击,但早已失去先前的势头。敌人没能在任何地点将我军击退。
坐在观察所里等待各兵团、部队司令部的战报是件令人难熬的事。我们大家分头到各司令部和部队去查看战斗情况,设法采取积极行动。下午5时左右,我回到观察所。有人向我报告说,方面军司令员找我,要我到我们的工兵刚刚为他构筑的土屋式掩体去。
我走下几级台阶,进到土屋掩体里。一股耀眼的光线使我什么也看不见。我碰撞了谁的腿。我听到马利诺夫斯基的抗议声。我向他道歉,但他打断我说:
“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如果夜间进攻怎么样?利用黑暗!
使敌人变成瞎子,然后再突击。你认为怎样?”
“怎样进攻?”我试图弄清楚。
“用方面军的全部兵力进攻!”马利诺夫斯基回答。
“那再好不过啦!”我回答。
立刻,在方面军司令员的土屋式掩体里,开始制定夜袭扎波罗热的计划。
需要立即向部队下达相应的命令,但已没有时间用文书形式去表达。
首先要做的是停止进攻。我向集团军炮兵下达紧急命令,调集弹药,准备夜间炮火急袭。各兵团司令部全部转入研究夜间强击的问题。总任务早已人人皆知。然而那是为昼间进攻制定的。夜战有它自己的特点。各司令部应派熟悉地物、善于在夜间定向的向导到各进攻部队。而这样的军官不是马上、也不是到处都能找得出的。还要抽出时间来训练他们。部队的重新部署还没有考虑。
我们决定只实施短暂的炮火急袭射击,不超过10分钟。夜间炮兵无法进行瞄准射击,不会取得特别的效果。只对事先测定好的目标实施突击这就足够了。应当珍惜炮弹,以便在翌晨的战斗中对敌工事实施直接瞄准射击。
近卫机械化第1军和坦克第23军担负了特别的任务。
鉴于敌人在先前的战斗中已狼狈不堪、开始将坦克部队撤往防御纵深、并且很可能准备从登陆场后送。也就是说,敌人的防御出现了既没敌人阻击、也没有火力封锁的突破口,这样一来,以坦克军和机械化军实施突击是理所当然的。计划规定,在近卫第8集团军的步兵部队向突破口左右两侧推进的同时,将这2个军投入战斗。作为担负突破任务的集团军司令员,我承担了协调这2个兵团和集团军各步兵部队之间的行动的责任。
方面军司令员把夜间强击的任务交给了近卫第3集团军和第12集团军。
除了夜战的一般优越性之外,是什么使我们对夜间进攻计划这样感兴趣呢?首先是出敌不意。以如此大规模的兵力实施夜间进攻,这可不是寻常的现象。在伟大卫国战争中,大规模的夜间交战是相当频繁的,然而,却从没有以3个集团军、1个坦克军和1个机械化军的兵力实施过。所以,德军首脑在突击的最初瞬间是不会想到我整个方面军都转入进攻,因此无法恰当地作出判断,从而错过实施预备队机动的时机,而我军就有可能利用此机会向城市实施坚决的突破。
夜间进攻计划要求各级指挥员及其司令部迅速而果断地行动。我和B·B·弗拉基米罗夫将军用了不到40分钟的时间制定出集团军的作战计划。集团军军事委员会的成员带着司令部的参谋人员分头下到各军、师,将夜间进攻计划传达到每个指挥员。研究和制定近卫步兵第29军与鲁西亚诺夫的近卫机械化第1军的协同动作、步兵第33军与普希金将军的坦克第23军的协同动作的责任,都落到我身上。A·H·鲁西亚诺夫将军和E·I·普希金将军被邀请到各步兵军指挥所。
我们首先研究和制定了B·C·福卡诺夫将军与A·H·鲁西亚诺夫将军的协同动作。然后,我又来到A·A·谢苗诺夫将军的指挥所。我们在那里与E·I·普希金一起制定了夜间行动的共同计划。
对敌阵地实施短暂的夜间炮火急袭的时刻就要到了。我和空军第17集团军司令员沿各阵地观察。因为在夜间航空兵只能进行有限的活动,B·A·苏杰茨便到我们这儿来作客。
战前B·A·苏杰茨指挥的一个航空兵兵团就驻扎在离扎波罗热不远的地方。1941年他上前线时,锁上自己的住宅,从那以后,再也没回去过。那时,他在扎波罗热还没有成家。他把钥匙给我看,说这把钥匙一直装在他的口袋里。他决心随第一批部队进入原来的空军营区,用钥匙打开自己的住宅,用他的话说:“庆贺乔迁之喜”。他热情地邀请我们这些战友到他的“新居”去作客。我们愉快地接受了他的邀请,尽管我深信,他是不会找到锁、门,甚至整个住宅……
这是一个月色明亮的夜晚。很快就要开始炮火急袭射击。我同弗拉基米尔·亚历山德罗维奇已视察了好几个师,我们来到近卫步兵第27师师长格列博夫处。他在睡觉。再过几分种他的部队就要转入进攻,可他还在睡觉!我和弗拉基米尔·亚历山德罗维奇费了好大劲才把这位将军弄醒。他已经4天4夜没有合眼了。弗拉基米尔·亚历山德罗维奇也邀请他到自己的“新居”去。然而,邀请也没有使格列博夫清醒过来。他半睡半醒地下达了一切必要的指示,就又站着睡着了。
这不足为奇……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21时50分,山崩地裂,方面军的炮兵开了火。轰隆声不绝于耳。火箭炮炮弹拖着火焰呼啸而过。10分钟之后,炮火急袭射击停了下来。在炮火急袭射击后的沉闷的寂静中,可以听到坦克发动机的轰鸣声、履带的吱吱声。所有的坦克都开着前灯,搭载着步兵,全速向眼睛被照花了的敌人冲去。
炮兵赶忙跟在坦克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