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点点头。
两人一齐来到了师长面前。吕师长一听,笑了,说:“有你这么谈的吗,结婚不批,房子有的是,你愿意挂灯笼你就挂去,啥时候小林子亲口说要和你结婚了,我再给你出介绍信。”
高大山一想也行,就找李满屯打开了陈刚隔壁一套房间,进去了。
陈刚觉得莫名其妙,抓住李满屯,问:“满屯,不,李助理,老高这是干啥呢?”
李满屯笑笑说:“你干啥他就干啥呗!”
陈刚还是不明白,他说:“满屯你说啥呢,我干啥他干啥?总不是我结婚,他也结婚!”
李满屯说:“人家可不是要结婚?先谈后结。”
陈刚不由生起气来,他说:“不像话!这高大山怎么又是战场上那一套,悄没声地就抄了人家的后路!”他突然大喊了一声:“小刘!”把自己的警卫员叫了过来。
“咱们俩现在开始,兵分两路,一分钟也不能放松,我这就去师部找团长,要他马上跟师里打电话,批准我结婚;你去师医院告诉杜军医,就说结婚的日子提前了,明天就结,叫她做好准备!”
小刘说:“营长,这是啥意思呀?”
陈刚说:“啥意思?高大山!不能让他赶到我前头!”
小刘说:“是!”
两人分头出门去了。
高大山的新房装好那天,二营和三营的战士,一边用留声机给陈刚放着《婚礼进行曲》,一边使劲地敲锣打鼓,用唢呐拼命地吹着《百鸟朝凤》,一声盖过一声,那热闹的气氛,被正好找来的桔梗和秋英远远就听到了。
“这是谁在结婚哪?”桔梗问道。
给她们带路的战士说:“不是,是二营营长陈刚和三营营长高大山在进新房。”
桔梗一听怪了,她说:“我来时没给陈刚打信呀,他咋知道我要来,还提前就准备了新房呢?”
带路的战士不觉奇怪起来,他说:“咋?你们来陈营长高营长不知道?”
这一说,秋英的脸色变了,她说:“大姐,错了!”
桔梗说:“啥错了!”
秋英说:“咱们来晚了,陈大哥和高大山要跟别人结婚!”
话刚说完,秋英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吓得桔梗和战士忙把她扶起。
桔梗大声地喊叫着:“秋英妹子,你醒醒!你醒醒呀!……”战士也跟着不停地喊:“嫂子!大姐!你醒醒!”他知道是自己的话把秋英给吓住了,连忙告诉她们,说:“高营长和陈营长还没结婚呢!这是他们两个营的人正在给他们闹新房呢!”
秋英的眼睛突然就睁大了起来,她说:“大兄弟,你说,他们真的还没跟别人结婚吗?”
战士说:“没有!要是结了我们就该知道了!”
秋英的身子一下坚强起来,她拉了一下桔梗,说:“大姐,咱们找他们去!”
桔梗也早就生气了,嘴里说:“这个栓柱,挨千刀的货,我找到他,先问问他,他还有良心没有!他跟别的女人结婚,我咋办?我跟他没完!走,咱们哪也不去,就去把他们给别的女人准备的新房占住!呸,想瞒着我娶别的女人,休想,除非打我桔梗的尸身上踏过去!”
两个女人抛开带路的卫兵,自己气势汹汹地往新房走去。
陈刚当时不在新房,他正在团长那里说跟杜军医结婚的事。
团长告诉陈刚:“你和小杜结婚的事师里已经批准了,明天就去办结婚登记,让政治部给你开介绍信。”
话刚落地,陈刚的警卫员跑了进来,说:“营长,不好!出大事了!”
陈刚说:“啥大事儿?”
小刘说:“你媳妇来了!”
陈刚说:“胡说!”
小刘说:“真的!开头我还以为是你娘来了呢,看上去岁数挺大的!可后来她自己说,她叫桔梗,是你自小的童养媳,到部队圆房来了!”
不等团长说话,陈刚一把就拉住警卫员,飞出了门外。
“就她一个?我爹没来吧?”
“你爹是没来,可跟她一块来的还有一个,也是到部队找男人结婚的!”
“一个我都受不住了,还有一个!这会儿她们在哪?”
“在新房里,她还口口声声说,只要进了那个屋子就不打算出去了,说你要是敢跟别的女人结婚,她就寻死,她连上吊的绳子都找好了!”
团长早已悄悄地站在了他们的身后,他一脸怒色地告诉陈刚:“我都听见了!看你把事情闹的?叫你回老家处理好了再回来和小杜结婚,你说你处理好了!这是处理好了吗?我收回刚才的话,这事没办好前,师里和团里不能批准你和小杜结婚!”团长突然盯住了小刘:“你说另外还有一个,他是谁?”
小刘说:“是高大山的。”
团长的脸色不由沉了下去。
4。怎能一夫两妻?
然而,高大山听说秋英到来的时候,却高兴得很,他马上就把消息告诉了林晚。
他说:“林晚,我妹子小英来了!”
林晚说:“我听说了!”
两人于是看秋英来了。
秋英默默地坐在屋里,动也不动,她好像在默默地听着桔梗从隔壁传来的哭闹声。高大山和林晚走进来的时候,她慢慢地回过头来。高大山就像看到了亲妹妹一样,两眼慢慢地就潮湿了。但秋英的眼光很快就落在了林晚的身上。高大山刚刚问了她一声:“小英,你来了!”她好像回了他一句什么,声音虚虚地,脑袋一歪,就昏倒在了地上。
高大山抢上前一步抱住了她,嘴里不停地喊着:“小英!小英!你醒醒!我是你哥!”
秋英紧紧地咬着牙关,没有睁开眼睛。
林晚愣了半天,才记起上来帮忙,帮高大山把秋英抬到床上,掐住秋英的人中,把秋英从昏迷中掐醒了过来。秋英看看高大山,又看看林晚,随即放声大哭起来。高大山受不了她的哭声,背过脸去,痛苦地对秋英说道:“小英!小英!别哭!听哥的话,别再哭了!”
只有林晚,愣愣地瞧着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秋英双手捂脸,间或从指缝间看一眼高大山和林晚,继续大声地哭泣着。急得高大山直转圈子,嘴里不停地叫唤着:“小英,别哭了!你这是哭啥!不准哭!”
正说着,秋英突然一倒,又一次昏了过去。
高大山说:“快,林晚,快来,救救她!”林晚却好像从秋英的身上发现了什么,但她一时不好开口,只好掏出听诊器,要帮秋英检查,就在这时,林晚看到秋英的眼睛在悄悄地睁开,狠狠地盯了她一眼。
林晚因此收起了听诊器,对高大山说道:“她没病,她挺好的!……三营长,她没事,我走了!”说完,就毅然地走了出去。
高大山知道情况不对,转身就跟了出来,他刚一转身,后边的秋英就又放声大哭。
一直追到了外边的小树林里,高大山才追上了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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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山说:“林晚同志,你怎么能这样?”
林晚说:“高大山,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到底是你什么人?”
高大山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她是我在战场上找到的妹妹小英!”
林晚说:“可我听说,她自己对人不是这么说的!她说她不是你妹妹,她是你没过门的媳妇!你当初不但答应了要娶她,还给她留下了信物!”
高大山觉得一句话说不清楚,他着急地告诉林晚:“你听我多解释几句行不行?我当时是答应要娶她,可那是我的缓兵之计……”林晚一听脸色大变。她说:“你自己承认说过要娶她了?”高大山说:“不错!可是……”林晚不等他可是什么,就激愤地往前走了。
高大山说:“林晚,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林晚不听,她快步地跑着,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眼前的高大山。
骑马过来的伍亮看着愣愣的高大山,说:“营长,咋地啦?新娘子跑了?”
高大山说:“伍子,你来了就好了!赶紧去撵上林晚,我说小英是我妹子她不信,你去对她说,这事只有你能替我说清了!”伍亮说:“行!这事交给我!”就打马向前面追去。
不一会,伍亮回来告诉他:“行了!没事了。”
高大山说:“你跟她咋说的就行了?”
伍亮说:“我对她讲了你当初是咋救了小英,又怎么安置她,她又怎么叫你娶她,你为了将她留在当地就暂时答应了,你给她留下的不是定情的信物,是你亲妹子小英戴过的长命锁,你只是认她做妹子!”
高大山说:“本来就是这样嘛,后来呢?”
伍亮不说了,伍亮示意他自己往后看看就自己知道了。
高大山往后一看,果然看到林晚已经出现在了林子的边缘。
悄悄地,伍亮就离去了,只留了高大山和林晚。小树林里静悄悄的。两人慢慢地就又走到了一起。可林晚告诉高大山:“就算我相信你,事情还是没有解决。它刚刚开始!”高大山好像没有听懂,他说:“啥刚刚开始?你们知识分子说话我咋时常听不明白哩?”林晚说:“对你,对我,对小英,事情都刚刚开始!”高大山说:“你这话到底是啥意思!”林晚说:“你把她当成亲妹子,我也愿意把她当成你的亲妹子,可她自己并不认为她是你的妹子,她自己只认她是你没过门的媳妇!她千里迢迢从关里找到东北,不是来认你这个哥,是来跟你结婚!”
高大山这一下沉默了。
林晚也默默地凝视着高大山,良久,突然转过了身去。
高大山突然一惊,说:“林晚,你怎么啦?……”
林晚擦了擦眼泪,望着远处,说:“我真担心……”
高大山说:“你担心啥?你啥也不用担心!”
林晚说:“我担心她,也担心你,更担心我自己……我怕到了最后,你不能不在我们两人中间选一个!我担心自己可能不是你要选的那个!”
高大山一下就感动了,他说:“林晚,你能这么说话我真高兴!可是你也听我说一句话!我对你说过,伍子也对你讲过,小英她只是我妹子,她就只是我妹子,我要结婚,只可能是跟你!”
林晚说:“老高,我们都是革命军人,还是战友,咱们就把话说到明处吧!趁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你就做决定吧,我等着!不要只考虑我,也要考虑她,秋英像我一样,也是一个女人!”
说完,林晚转身跑了,头也不回。
高大山回到新房里时,看见秋英正趴在炕上抽泣,战士送上来的饭菜,一直摆在桌面上,她动也不动,早都凉了。看见高大山进来时,才转过了身来,说了一声:“哥,你来了。”
看着刚刚装修好的新房,高大山还是很满意的,他告诉秋英:“小英,你看这新房漂不漂亮,以后这是哥的家,也是你的家。我现在和林军医谈恋爱呢,很快我们就结婚了,到时咱们一家三口过日子,多好。”
谁知他这么一说,秋英的眼泪,又慢慢地流了下来了。
高大山知道秋英的泪水是什么意思,他说:“小英,有些事你可能已经知道了,很多话别人都告诉你了,当初我在关内答应娶你,这话不是真的!十五年前我丢了妹子,自打见了你,就把你当成亲妹子了!我把长命锁送给你,只是想让你留在那个村子里等我,我寻思,我这边一有了家,就去接你。小英,你千里迢迢来找哥,哥高兴,你就是不找,哥跟林军医结婚后也要去找你。你没有家,你哥也一直没家,你哥想着一定要快成个家,好把你接来,让咱们老高家的也有了家!……小英,你来了好!来了好啊!来了哥就不用去关内接你了!你来了,我也就不用时常夜里梦见你,惦记你了!你来了,咱老高家里活下来的这两个人,就团圆了!”
说着说着,高大山的眼泪也哗哗地涌了出来。
他说:“我想让你跟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全国解放了,天下穷人都翻了身,咱们老高家的两个人,也该过上好日子了!妹子,打今儿起,你再也不会无家可归,哥再也不会让你到处流浪、受人欺负了!”
秋英却一下震惊了,她愣愣地望着他,没有吭声。
“可是你要是像隔壁那个女人一样,哭着闹着非要嫁给我,我也告诉你一句实话,那办不到!不是我不心疼你,哥心疼你!可是哥只能把你当成我失散了十五年又找回来的妹子来疼!哪有哥娶妹妹的,这不行!”
秋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呜呜地哭了起来,直哭得高大山有些浑身打战,他说:“小英,你不哭行不行?”他说:“日本鬼子、蒋该死,逼得咱家破人亡,哪怕你不是我亲妹子,也是个受苦的丫头,你没有亲人,我也没有,你既然来了,就认下我这个哥,相信我就是你的亲哥!妹子,连中国革命都成功了,你还哭啥?仗打完了,咱穷人就要过好日子了,哥不想再看到你哭!哥一见到谁哭这心就疼!妹子,咱的眼泪流到头了!哥这会儿就是听不得人哭!”
他说着把脚一跺,往外走了。出门之前,他突然又回过身来,指着桌上的饭菜对秋英吩咐道:
“你把桌上的饭吃了!好好睡!哥明天再来看你!”
5。童养媳与婚姻自由
吕师长知道后,当即就发起了脾气来,他告诉张团长:“不是我要批评你们,你们做得就是不细!为啥不派个人到他家里调查清楚?这不就出事儿了?哼,胜利了,当英雄了,就变了,看不上乡下老婆了!……一进城就换老婆,这样的事在别的部队行,在我吕敬堂的十七师就不行!陈刚呢,来了没有?”
“来了!”门外的陈刚自己应道。
“进来!”
吕师长看了一眼陈刚,就生气了。
“看你那样儿,好像还有了理似的!说吧,打算咋办!”
陈刚说:“师长,我新房都布置好了!给我啥处分我都认了!不让我跟小杜结婚,不行!”
吕师长一听愤怒了。他说:“怎么着?你是茅坑的石头,臭硬啊你!我问的不是小杜,我问的是你那乡下找来的老婆!”陈刚说:“那是小时候父母包办的,不算数,现在都新社会了,我要婚姻自主。我非小杜不娶!”说着干脆蹲了下去。吕师长一看大怒,说:“陈刚,给我站起来,立正!”
陈刚只好一个立正,头却昂得高高的,望也不望师长。
吕师长说:“好哇,你英雄啊,好汉哪,打了几个胜仗,缴了几条破枪,到北京参加了英模会,就不知道自己是姓啥啦!你……”
陈刚顶嘴说:“我知道自己姓啥!”
吕师长说:“我看你不知道!你要是知道你自己姓陈,是一名共产党员,为人民打天下的革命战士,今天站在我面前,就不是这种态度!你知道不知道,就因为你向组织隐瞒家里还有媳妇这个情况,我就能处分你!”陈刚感到委屈,他大声地抗议着,说:“她不是我媳妇!她是我爹为我娶的童养媳,我就是反对我爹要我和她圆房,才跑出来参加革命!”吕师长对团长说:“你听听!陈刚,童养媳就不是媳妇?童养媳也是咱的阶级姐妹!她不但受阶级压迫,还受你们家的压迫!那是双重压迫!我看你忘本了!阶级感情有问题!你危险了同志!”
陈刚倔强地扭着脖子,不再说话。
吕师长却越说越烦躁起来了,他说:“你咋又不说话了?装哑巴你就能过关了?休想!想改正错误还来得及,小杜那边,组织上已经代你去做解释工作了。人家表示理解!现在组织上要的是你的态度!”
陈刚一惊,突然蹲身放声大哭了起来。
团长这时也走过来,说:“陈刚同志,有问题解决问题,哭啥?心里有话就讲出来!”
陈刚呼地就站起来,冲着吕师长喊道:“师长,你处分我吧!关禁闭也行,撤职也可以,啥我都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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