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平时的工作就是看报纸,把国内国外的大事都记下来,到时向我汇报。要是没事就多看看书,看看报,你们年轻人有文化,多学习点儿东西没啥坏处,不像我们,年轻时只顾着打仗了,要了解国家大事还得听收音机,报纸都看不了。”
“司令员,我明白了。”
高大山没做多少吩咐,就把胡秘书留在了办公室里,自己就下部队去了。
跟高大山当秘书的胡大维正感到无所事事,忽然看见窗外路上,秋英正提着一袋粮食走过。他灵机一动,跑了出去,从秋英手里抢东西,嘴里说:“秋主任,我来拿我来拿。”秋英说:“这不是胡秘书嘛,你没跟老高一块下部队?”胡大维说:“没有没有。司令让我留下。我帮你把东西拿回去!”秋英说:“这不好吧!”胡大维说:“秋主任,我是组织上派来为高司令服务的,帮你做点事也是为司令服务。以后有啥事你就找我,别客气!”
他背起东西就一溜小跑。秋英看着心里暗暗高兴,满意有着这么一位手脚勤快又会说话的新秘书。
胡秘书把粮袋放下后,擦了汗要走,说:“秋主任没事了吧?没事我就走了!”
秋英说:“你坐一会儿,忙什么!”
胡大维说:“司令办公室没有人不行,有事您一定打电话给我,啊!”
说完转身就走了,回他的办公室去了。可是第二天,他看看办公室里没事,就关了门,上高大山家来了。
他告诉秋英:“司令员不在家,我想来看看,秋主任有事让我办没有?”
秋英想了半天,还真想起一事来。她说:“胡秘书,要说嘛……也没啥大事儿……对了,还真是有一点事……二团有个干部,爱人刘萍在守备区医院工作,去年刚结婚,前两天哭哭啼啼地来找我,想让我帮忙把他爱人调到城里……你知道我不能办这种事,我们老高立过规矩……可是我这人心肠软,那天我去医院割鸡眼,刘萍她当着我的面一哭吧,我这心里就酸酸的……”
“秋主任你甭说了,我明白了,这事交给我办!”胡大维说。
“我可不是让你去办啥犯纪律的事,真要是那样,我们老高回来也不答应。对了,你是不是能先找人帮我问一问……”秋英欲盖弥彰地说。
胡大维说:“好好好,我知道了。秋主任,上级为啥给首长配一个秘书,那就是说,不管首长还是首长家属,有了不好出面的事,就交给秘书去办。以后这一类的事你就交给我办就行了!秋主任,这就是我的事儿!”
“那就谢谢你了胡秘书!”
“小胡!小胡!以后叫我小胡!”胡大维边说边退出门。
回到办公室里,胡大维就把腿跷到办公桌上,把电话打给了医院的刘政委。“医院刘政委吗?我是高司令办公室的胡秘书。有这么一件事。你们那儿是不是有一个医生叫刘萍?他们两口子一直分居,有些实际困难。我想你们医院干脆把她爱人也调过去算了。”
刘政委问:“这是高司令的意思吗?”
胡秘书说:“这你就别问了,不就是调个人吗?我这就等你的回信了!”
胡秘书能替人办事的事,一下就都明里暗里地传出去了。有人甚至不再打电话到高大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找到了胡大维的单身宿舍里。这天,胡大维躺在床上听收音机。有人敲门。
胡大维说:“谁呀,进来!”
一位军官提着礼物进门。
胡大维说:“哟,是你呀。你这是干啥,还提着东西来了,咱们谁跟谁,你也太外气了!”
军官说:“老胡,你帮别人办了那么多事,也帮我办件事儿!”
胡大维说:“啥事儿?”军官说:“你是本地人,在这儿干多久都行,我是南方人,吃不惯这儿的高粱米,过不惯这里的冬天,我想请你帮我调到南方我老家的部队去!”胡大维说:“这是跨军区调动,难哪。”军官说:“你哄谁呀,这种事你也不是没有办过!”胡大维说:“试试是可以试试,不过我到底只是个秘书,人微言轻,你最好先去找找高司令家的老秋!”军官冷笑说:“算了吧,我就找你!你打着老秋的旗号给别人办了多少事,当我不知道?你怎么跟别人办的,这一回就怎么跟我办,行不?”
胡大维无奈地说:“好吧好吧,谁叫咱们是老战友呢!”
军官眉开眼笑了,说:“那我走了!”
胡大维看着送来的那些礼物,心里美滋滋的。……
高大山是到伍亮他们那里去了。伍亮早就骑着马在那里等着了,伍亮的手里带着一匹马,高大山一看就知道了。高大山说:“小伍子,还是你知道我的心思,当了司令,整天坐那个破车,把我脑袋都坐糊涂了!”说着上马奔往前边的山林。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办公室和小车,早就有点让他憋得难受了。
高大山说:“伍子,自打我当上司令,就没这么痛快过了!”
伍亮说:“是嘛!”
高大山说:“我想回来呀!只有回到这里,回到边防阵地上,我才觉得自己又回到战场上,闻到了硝烟味,听到了枪声和冲锋号!”
伍亮说:“司令员,我也是。离开了你,不知咋地就觉得日子过得没滋没味了!你一回来,我也像又跟着你跨马提枪上了战场似的,一身连骨头缝都是舒坦的!”。电子书下载
高大山余兴未尽地说:“我们跑一段咋样?像在战场上,咱们赛一回马。”
伍亮说:“赛就赛,谁怕谁呀!”
高大山一声大吼,两人策马向前,一直跑到前边的山林才停下。
夕阳正在西下,看着满目的青山,高大山一时感慨万端。
“真是好战场啊!伍子,我真想在这里打一仗!”
“就在这里?”
“对……啊,不是真的打仗,是想在这里搞一场大规模的实兵演习,跟真的打仗一样!”
伍亮笑了,说:“司令员,你哪是要组织大演习,你是叫没仗打的日子憋坏了,你想再过一过打仗的瘾!你就是想打仗!”
高大山不愿承认被人看破了心思,回头责怪地说:“你知道啥呀,又乱猜首长意图!”
伍亮又笑了。
两人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伍亮掏出一样东西,说:“司令员,你看我带啥来了?”
是两瓶酒和一只烧鸡。高大山笑道:“还是你小伍子,就知道我老高好这一口。”伍亮说:“司令员,自从你走后,我好久没有痛快地喝过一次酒了。”高大山说:“咋地,找不到对手?”伍亮说:“对手倒是有,没那个心情了。”高大山说:“可不咋地,我跟你一样,下了班一回到家,就想部队。”伍亮说:“还和嫂子吵架吗?”高大山说:“吵,天天吵。”伍亮说:“我知道,吵也是假吵,哪回不是你让着嫂子。”
高大山说:“唉,一到真吵的时候,我就老想,她也怪不容易的,她跟我那个冻死的妹子同岁,要是我妹子活着,也跟她这么大了,妹子没救回来,却救了她,你说这不是缘分是啥。当年我也就一狠心娶了她,离开了林医生,要是和林医生结婚,你说会啥样?”说着动起了感情来。
伍亮打断了高大山的话说:“司令员,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来,咱们喝酒。”
“喝酒,喝酒。”
“司令员,还记得打四平时,咱俩打赌吃大肉片子的事不?”
“那咋不记得,那次我吃了三碗半大肉片子,你吃了三碗,害得咱俩蹿了一天的稀。”
“司令员,你说也怪,正蹿呢,仗打起来了,咱俩都跟没事人似的,等打完仗了,你往茅房跑的速度比我还快。”
“哈哈,那稀蹿得,我掉了足有五斤肉。”
“司令员,你还说呢,我裤子都提不上了。”
两人就这么说笑着畅饮着。
伍亮说:“司令员,这次能多呆两天吗?”
高大山说:“这次就是检查一下布防落实情况,完了我就回去。”
2。高大山暴怒
高大山回家的那一天,胡大维就跑前跑后地帮着提东西。
秋英站在门口说:“哎哟哟,看你这一身,弄得跟个土地爷似的,进屋就给我脱下来!”
高大山从车后备箱取出一袋东西,乐颠颠地说:“瞧,小伍子媳妇亲手腌的酸白菜,两口子知道我好这一口,非让我带点回来!高权,赶快拿到厨房里去,等会儿让你妈做上一锅酸菜窜白肉!”
高权捂着鼻子,将一袋酸白菜提进去。
高大山已洗了澡,换了一套家常穿的军装,打开收音机,端着茶杯坐下来,忽然抽抽鼻子说:“嗯,好香!”他站起来,冲厨房里喊道:“家里还有酒吗?”
秋英在厨房里忙活,随口应一声说:“壁橱里有!”刚说完,忽然想起什么,慌忙从厨房里赶出来。但高大山已经打开壁橱,看着一壁橱的东辽大曲,瞪大了眼睛。
他回过头来,脸色已经变了。
秋英要转身回去,高大山一声大喊:“你给我站住!”
秋英背对着他站住了。高大山说:“壁橱里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
“啥东西?”
高大山两瓶两瓶地把酒全提出来,逮到了贼赃一样重重放下。“我是问你,这些东西哪来的!”
秋英身子哆嗦了起来,不敢说话。
高大山炸雷似的吼了一声说:“你说话呀!怎么突然哑巴了!”
秋英又哆嗦一下,老老实实地说:“有两瓶是服务社小张送来的,那两瓶后勤部李参谋的爱人送来的,还有两瓶……”说着说着,她突然害怕地住下口来。
高大山哼哼着,上下打量着秋英:“我说过多少回了,不准收礼,不准收礼,你还是收了!我今天才发现啊,你这个人很坏!你言行不一!……今儿你你你一定要给我讲清楚,他们为啥给你送礼,是不是你替他们办事了?说!”
秋英开始哭了,但嘴里却说:“谁言行不一?谁是坏人?东西是他们送来的,我叫他们拿走,他们不听!我替他们办事怎么啦?我办事决不是图他们这点礼,我堂堂一个服务社的主任还没这么贱!我是觉得他们家里确实有困难,我不帮他们没人帮他们!我是助人为乐!我是学雷锋!”
高大山暴跳如雷,说:“就你?学雷锋?知道不知道,你这就叫受贿,早几年凭这就能枪毙你!在旧军队里人把这叫做刮地皮,喝兵血!……好了,东西都是谁拿来的,你先给我一家一家退回去,还要当面道歉!这件事完了,我再跟你算账!”
高大山坐在沙发上,感到全身都软了。他说:“整个部队都知道我高大山爱喝两口,他们就投其所好,想把我灌晕,好睁只眼闭只眼。这是打我的软肋。”他说着突然站起,走到柜子前,从里面拿出几瓶酒。“这都是我自己买的。从今以后,我不喝酒了,再喝酒我就不姓这个高。”
说完提着酒走出家门,来到院子里,大声吼道:
“从今天起,我高大山戒酒了!”
说完,一挥手摔掉一瓶,一挥手,又摔掉了一瓶,整个院里都是摔酒瓶的声音。许多军官和家属都远远地停下来,远远地看着。
“我戒酒了,以后我再沾一滴酒我就不姓高!”
说完,就跑办公室去了。
晚上,做好饭,秋英没看到高大山回来,便把高敏叫到了跟前,叫她偷偷地到父亲的办公室去看一看,看他在那干啥。
高敏到父亲的办公室外往里一看,里边的警卫员正帮父亲往一张床上铺着被褥。
警卫员说:“司令员,你就睡这儿了?”
高大山说:“嗯,睡这儿!”
警卫员说:“也不回去吃饭了?”
高大山说:“不回去!”
警卫员便暗暗地笑着。
高敏没有露面,就一溜烟跑回去告诉了母亲。
高敏说:“妈,我爸正在办公室里铺床呢,他说以后就在那里住了,不回家吃你做的饭了!”
秋英怔了怔,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高敏说:“妈,妈,你是咋啦?”
秋英一下抱住高敏,哭着说:“高敏哪,你爸这一回是铁了心不要妈了,咱这个家要散了!”
高敏却觉得问题好像没有这么严重,她看着母亲,没有说话。
夜里,秋英看着那些别人送来的礼物,把孩子们都叫到面前,说:“高敏,好闺女,你跟妈走,咱把这些东西给人家送去。”
高敏说:“妈,这事儿够丢人的,我不去!”一扭身子上楼去了。
秋英只好求高权,说:“高权,好儿子,你跟妈去!”
高权却阴阳怪气的说:“别人不干的事儿,我也不干!”也上楼去了。秋英只好看着高岭,说:“高岭,妈犯大错误了。”
高岭说:“妈,我们小孩子会犯错误,你都这么大了,咋也犯错误呀!”
秋英说:“都是妈觉悟不高,平时学习不够,一不留神,就把错误犯下了。”
高岭说:“妈,老师说了,犯了错误不要紧,改了就是好孩子。你改了吧!”
秋英说:“我也想改。可是没人帮我。高岭,好儿子,你能帮我吗?”
高岭说:“妈,我能。”
秋英忽然就振奋了起来,她说:“好儿子,你听妈说,这些东西都不是咱家的,你妈要是不把它们给人家送回去,你爸那个一根筋非跟妈没完没了不行!你爸他这会儿就不回咱这个家了,说不定他还要跟妈离婚。好孩子,你不帮妈就没人帮妈了,听妈的话,抱上东西,跟妈走!”说完,俩人提着一包包的东西往外走去。一路上秋英吩咐高岭,每到一家门前,先敲门,然后叫一声阿姨,等里边有人出来,就把怀里的东西放下,然后回身就跑,要是被抓住了,要是问是谁叫你送的,就让高岭说,是我妈让送的。
高岭有点胆怯,说:“妈,那你呢?你自己咋不去呀?”
秋英说:“你妈不是怕丢人吗?你妈大小是个领导干部,这事儿说出去了不好听。你是小孩,你去送没有事儿。”
高岭却迟疑了,他说:“妈,我害怕,咱咋跟做贼似的呀。”
秋英只好软硬兼施,说:“真胆小!还是男孩子呢!快去,回头妈给你烙一块大油饼,高敏高权谁都不让吃!”
高岭说:“今儿我不想吃油饼!”
秋英一把从他怀里夺过了东西,说:“好,妈自己去,妈这张脸反正也被你爸撕下来了!”
高岭一下就感动了,他抓住妈的手,说:“妈,还是我去。”
“你真愿意去?”
“妈,我愿意。把东西给我!”
秋英的眼泪吧嗒就落了下来,将高岭紧紧搂在怀里。
第二天一早,胡大维哼着二人转刚一走进办公室,高大山就把他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然后在桌上猛地一拍,把胡大维吓了一跳。
高大山说:“你老实讲,这段日子,你以我的名义,帮助我们家老秋干了多少违反纪律的事儿!”
胡大维顿时脸色煞白,说:“司令,我……我……”
高大山又一拍桌子说:“快说!”
胡大维说:“司令员,也没做几回。你别发火,我说还不行吗?”
高大山说:“说吧!老尚,你记一下!”
胡大维说完,高大山吩咐尚守志,说:“胡秘书刚才讲的这些人的调动,只要人还在白山守备区,统统作废,原先在哪儿的还给我回哪儿去!”然后愤怒地盯着胡大维,说:“还有你,也给我下边防一线连队去当兵!”
“司令员,我……”胡大维突然惊慌起来。
“我什么?我看你就欠下连队当兵!当三个月兵对你没坏处!你回去准备吧!明天就走!”
胡大维乖乖地退了出去。
胡大维一走,尚守志问道:“司令员,胡秘书这个人怎么办?”高大山说:“什么怎么办?”尚守志说:“他身上这么多毛病,当兵回来也不适合在你身边工作了,还是换一个秘书吧!”高大山说:“这不好!他是我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