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 血刀江湖载酒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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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 血刀江湖载酒行-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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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艰辛的咽口口唾沫,沙人贯苦笑着道:“这算怎么一码事?玩这等杀人的把戏,原是我们的专长,如今却叫人家玩起我们来了,那玩的人又曾属于我们之中的一员……他娘,这不是在打混仗么?”
  曹又难道:“人一出世,就开始了打混仗的里程,这其中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生活嘛,本来便是一连串无休止的争斗,除了斗到死,就只有一直斗下去!”
  沙人贵还没有来得及表示什么,谢青枫就来了他从对面斜坡的棱线之后飞腾而起,拔高九尺左右,划过一道极其优美的半弧,落脚点就正好在曹又难与沙人贵的头顶,流程顺畅,毫不拖泥带水。
  他来得非常之快,快得像闪电、像幻觉,当他的猎物举眼看到了他,他已经到达攻志距离之内,于是,他决无迟疑的出手,攒砧暴斩,光似凝雪飞霜。
  沙人贵的动作也相当迅捷,侧身、拧腰、翻腕,“狼牙飞棒”笔直捣出;曹又难亦斜跃四尺,两只丈粗又厚,仿若蒲扇似的巨灵之掌双抛合聚,夹攻来敌。
  “铁砧”微沉倏扬,“当”的一声,震开了沙人贵的“狼牙飞棒”,火星迸溅申,刃口已迎向曹又难那一双沉厚的手掌。
  曹又难号称“断掌”,练的是“断碑掌”的功夫,掌力雄猛坚实,足以横击牡牛,但是,到底仍为一双肉掌,和谢青枫的“铁砧”硬碰不得,锋口迎到,他弓腰曲背,人朝下坠,然而,他却赫然发觉,铁砧的走势竟己到达他预定落脚的方位!
  双臂立振,曹又难蓄力再起,时机上已稍慢半分,“铁砧”闪过,他的左小腿肚“叭”声绽裂一道血槽,所幸没把一整条腿赔上。
  当曹又难踉跄落地,几乎不分先后,沙人贵再度飞挥出的“狼牙飞棒”又被磕开,他脚步不稳,堪堪打了一个半旋,“铁砧”已照头劈下!怪叫如位,沙人贵拼命滚仰,寒芒过处,脑袋是保住了,却被刃角带去一块巴掌大小的头皮一时间,他竟不觉得疼痛。
  猛回身,曹又难嘶声大叫:“且慢!”
  谢青枫竖刀胸前,刃光闪泛,恍若秋水,他静静的望着曹又难,不出一声。
  惊疑不定的打量着谢青枫,曹又难干涩的开口道:“朋友,‘青枫红叶’和你有什么关系?”
  谢青枫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牙面的瓷光在黑夜中微微泛映,仿佛他是有意炫展着自己这一口好牙:“问得很好,曹又难,因为我就是‘青枫红叶’,‘青枫红叶’也就是我。”
  脸上的神色立刻灰暗下来,曹又难感到丹田松沉,口唇干燥,脑子里的思路也一下子变乱了;他嘴巴蠕动了一会,才沙哑的道:“那么,谢青枫……你是为了小媚而来?”
  谢青枫道:“是为了她。”
  曹又难的面孔又灰了一层,他吃力的道:“你和她,竟有这么深的交情?”
  谢青枫笑着道:“正有这么深的交情,男女相处在一起,变化微妙而奇异,可惜贵‘北斗七星会’的各位全都蒙在鼓里,不知小媚之外,尚有我谢某人的一段渊源存在,所以,各位的境况就艰难了。”
  阵瞳里漾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惊栗神情,曹又难仍在强持镇静:“我们的两个兄弟——胡双月和山大彪,是你下的毒手?”
  一仰头,谢青枫不悦的道:“我是以一对二,正面拼杀,如同现在的情形一样,这能叫下毒手?怪只怪他们学艺不精,运道欠佳,混江湖选错了行当,偏偏挑上这要命的营生!”
  曹又难的目光不觉转到地下的两具尸体上,顷刻间的感受,不知是悲愤抑或怯惧?他望一眼那边满头满脸是血的沙人贵,意识沮丧极了:“谢青枫,‘瑞昌县’牢房与山神庙的事,大概也都是你干的?”
  谢青枫道:“当然,为了小媚,不得不辛苦点,一事不烦二主,是吗?”
  沙人贵抹了一手的血,恨恨地往裤管上擦去,咬牙切齿的叫骂起来:“姓谢的,老子们与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向来是河井水互不相犯,只为了一个臭娘们,你他娘就冲着‘北斗七星会’下这等的毒手,闯道混世有你这样混法的?”
  眼角微瞄沙人贵,谢青枫这次却没有温恼,他不紧不慢的道:“杀人只要有理由,不必有仇怨,沙人贵,就像你们各位,双手染血,杀人无计,莫非也都为了与人有仇有怨?”
  沙人贵咆哮着:“我们杀人的理由是为了吃饭,你呢?你他娘又有什么鸟的个理由!”
  谢青枫淡然道:“我的理由是因为小媚,沙人贵,你们要杀小媚,我就只好对不住你们,而且,事情一旦开了头,便必须使它有个终结,虎头蛇尾是不对的,如今,我正在进行终结的过程。”
  又抹了一把淌在腮颊上的鲜血,沙人贵掂了掂手中的“狼牙飞捧”,大声吼叫:“娘的个皮,口口声声小媚小媚,正是恋奸情热,一对奸夫淫妇,小媚现在何处?叫她滚出来,自己赖躲着不敢伸头,尽把事情朝别人身上推,算不得够种够胆!”
  谢青枫竟然笑了:“沙人贵,你真是个粗胚,不折不扣的粗胚,斗杀对决,也该讲究点气氛情调,嚣叫谩骂,不觉得太煞风景么?”
  狠狠一跺脚,沙人贵大吼:“我要你把紫凌烟那贱货叫出来,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会怎么给她气氛、给她情调,这个狠心毒妇,看我能不能活剥了她!”
  谢青枫道:“放心,沙人贵,她会露面的,她一定会露面,问题在于只怕你活剥不了她,等她出现,就如同恶魔索命,必将活杀于你!”
  沙人贵口沫横飞的怪叫:“让我们试试,谢青枫,让我们试试!”
  谢青枫的“铁砧”轻轻摆动,森寒的芒焰亦在隐泛冷眼,他平静的道:“自然要试,沙人贵,无须等小媚来试,我们就可以先试,确实的说,早已经开始试了,现在要做的,只是接续下去而已!”
  曹又难低哑的插进来道:“谢青枫,你的主意,难道没有更改的余地?你一定要豁到底?”
  摇摇头,谢青枫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必须有个终结,不应该虎头蛇尾;曹又难,砸烂了摊子,就要收拾干净,否则,烂摊子留下来会增加许多麻烦,你说是么?”
  深深吸了口气,曹又难的表情十分痛苦:“也罢,是你逼得我们毫无选择,唯有以死相拼!”
  谢青枫眉梢子扬起:“记得你先前说过,生活本身便是一连串水无休止的争斗,除了斗到死,就只有一直斗下去;曹又难,你说得相当透彻,可见你也和我一样,早已洞悉了人生的无奈,没有错,除了斗到死,就只有一直斗下去。”
  一声暴叫出自沙人贵嘴里:“老子就斗你这狗娘养的!”
  随着他的叫嚷,“轰”声破空之响传来,“狼牙飞棒前面的棒头己脱柄射出,锥尖闪映于夜色之中,活像一张片齿森森的巨吻!
  谢青枫略往后仰,“铁砧”横起,飞棒却突兀变化了它原来的路线,一晃之下跳击向谢青枫的中盘,于是,“铁砧”粹然切落,“呛榔”,一声撞震,飞棒已经斜砸在地,捣得泥沙四扬!
  就在这时,谢青枫听到一阵细碎的衣炔飘风之声响起。响声不是接近,却是远去,他蓦地回首,乖乖,那曹又难,“北斗七星会”的二大爷“断掌”曹又难,居然临阵退缩,脚底抹油,抛下他的兄弟不管,独自逃之天天了!
  曹又难玩的这一手,不但谢青枫有些啼笑皆非的意外,连他的老伙计沙人贵也不禁目瞪口呆,瞧着曹又难亡命飞跑的背影,几乎不敢相信这竟是事实!
  谢青枫耸耸肩,提高了嗓音道:“小媚,你不要现身,暗里缀着姓曹的,踩明他的窝身处再来通知我,记得切勿轻举妄动;姓曹的是往山上逃,应该会在主近留足,我不走远,就在那破山神庙里等你。”
  “叮”的一颗小石头丢到谢青枫脚前,表示紫凌烟已经照着他的吩咐去做了,掷石之举意同回应。
  沙人贵忙循着小石丢来的方向探头探脑,而夜色深沉,却是任什么端倪也不曾察觉!
  谢青枫慢条斯理的道:“她是从北边院墙走的,沙人贵,可借你没有看见她那身段儿多利落!”
  沙人贵虎吼着道:“现在看得见、看不见都没关系,姓谢的,你已自行露底,揭明了要到山神庙与那贱人会合,你们且等着。北斗七星会‘的兄弟来抄窝吧!”
  不由低唱一声,谢青枫道:“一般而言,道上的杀手组合,除了强有力的行动条件外,赤该具有高度的思考能力、近乎艺术化的任务安排,但看到你们,实在令我失望!沙人贵,就凭‘北斗七星会’这样一个粗制滥造的团体,居然也能在江湖上立足多年,并且挣到颇大的名声,说起来,不是笑说么?”
  沙人贵愤怒的道:“我们流血卖命,辛苦打下的江山,哪一桩、哪一样是笑话?”
  伸手点了点沙人贵,谢青枫安详的道:“就以你来打比吧,沙人贵,一点头脑也没有,你不想想,我当着你的面前明明白白的和小媚约妥见面之处,意思便是根本不怕你知道!”
  沙人贵有一种受辱的感觉,他厉声道:“为什么不怕我知道?你以为我们兄弟便奈何不了你了?”
  谢青枫笑道:“这倒也不尽然,之所以不怕你知道的原因,只在于你不可能再把消息传递出去,沙人贵,我眼中看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又何必在乎死人听到些什么呢?”
  牙齿挫磨得“咯”咯“有声,沙人贵额暴粗筋,双目凸瞪,吁吁吸着气:“谢青枫,你也未免嚣张得过份了!”
  谢青枫望着曹又难逃走的方向,淡淡的道:“我不是嚣张,仅是表达一点自信,以及叙述一件事实,沙人贵,你还不觉得你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么?没有情感基础没有道义观念,甚至连最起码的同心协力这一项都做不到;就在眼前,正乃生死关头,你那位二拜兄却撇下你独自逃之夭夭,而兄弟不能共患难、手足不能连福祸,你们之间,尚有什么希望可言?所以,我不但把你看成一个死人,那些未死的,也只是吊着一口气罢了,包管喘不多久啦!”
  到了这等关头,沙人贵犹不松口,任凭打落门牙和血吞:“好叫你得知,姓谢的,我曹二哥决非临阵畏缩,他是求援去了,‘北斗七星会’的兄弟向来肝胆相照、同生共死,没有一个孬种!”
  谢青枫好整以暇的道:“真是这样么?沙人贵,曹又难去何处求援,又求谁来援?再说,在如此紧迫的情况下,便求得援兵,怕也来不及了。”
  沙人贵不由语结,支吾了好一会,才脸红脖子粗的叫嚷着道:“谢青枫,你休要小窥了我,不及时?怎么叫不及时?你以为我撑不到那个辰光?”
  谢青枫道:“你一定撑不到,沙人贵,你会死得很快;快到出乎你的预料!”猛的拌手振腕,斜插在泥地申的飞棒“呼”的扬起,“铺”的一响接回握柄之上,沙人贵像是突然间横了心,不但不朝后退,反而一步一步逼近谢青枫,光景是待采取主动了。
  谢青枫赞赏的微微一笑,也正面迎了过来,双方的距离本来就不远,彼此前凑,不过几步路便到了攻击位置,沙人贵大吼如雷,身形纵起,”狼牙飞棒“泰山压顶之势狠劈而下。
  布满尖锥的棒头炫闪着点点晶亮的寒芒,挟合回荡的劲风砸落,力道弥足惊人,然而谢青枫却没有躲避的意思,他仰着面孔,双眼轻眯,宛似观看某种天象奇景般注视着飞棒的下降,就在棒锥相隔他头顶五寸左右时,沙人贵蓦地吐气开声,身向侧翻,飞棒侠闪,已由下砸之势变为横击,棒头滚动,擂木也似卷撞谢青枫的胸膛!
  敌人的攻势与招数的变化,似乎早已在谢青枫预料之申,沙人贵甫始易位换招,谢青枫已抢得机先。
  “铁砧”斜出,锋刃斩削的角度,恰巧便在沙人贵侧翻抽棒的间隙,这间隙仅有一线,且是稍纵即逝的一线,“铁砧”斩出,刚好切人这一线之际,其眼明手快与时空间距拿捏之精妙准确,实在已到达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飞棒犹在进行的过程之中,沙人贵已狂嚎着连人带棒一齐抛震出去,身子抛震墓妇个方向,他的那条左臂又滴溜溜甩掷往另一个方向,漫天血雨飞洒犹透着温热的气息与铁锈般的腥味!
  人是跌在地下,却在一个翻滚之后弹跃而起,只这瞬息前后,沙人贵那满脸的横肉已挤叠成一堆,两只眼珠子也几乎挣出眼眶,他人站在那里,不住颤抖摇晃,呼吸声粗浊得仿佛拉起风箱……
  谢青枫用左手无名指顺着刃口打去一溜血水,又将手指往靴底轻拭,这才笑吟吟的望向沙人贵左肩处的伤口那茶左臂,是齐肩斩断,断落的部位肌肉整齐、骨酪平滑,除了血糊赤漓的一片,倒还相当利落。
  嗓眼里响着呼噜声,沙人贵开始移动,朝着谢青枫站立的位置移动,双目像是定住在谢青枫脸上,透着死鱼般的混茫色调。
  谢青枫和悦可亲的道:“慢馒走,沙人贵,别急,我就在这里等你,可别抢快了滑跤。”
  沙人贵的喉管间不停的响着呼噜声,他右手紧握“狼牙飞棒”,提着气发狠:“你不用得意……姓谢的……我尚能……能再做…必死……必死之一击!”
  吃吃一笑,谢青枫道:“当然,只不知是谁死罢了;不过照情形看来,恐怕还是尊驾高升的可能性较大。沙人贵,我说过,你会死得非常快,抱歉到现在才弄你一个半死,但就只是一步之隔了,下一步,我绝对送你上路。”
  闷嚎声有若野兽濒死前的哀鸣,沙人贵一头撞了过来,他的“狼牙飞棒”却在身体撞来的一刹,做了个非常奇异的举动,棒头“锌”声弹起,竟不是直对谢青枫,反而飞抛上天,棒头弹升的俄顷,又在银链回挫之下,淬然返落,返落的速度快不可喻,尖锥旋闪,恍同流星!
  谢青枫一刀斩出,由下而上,只见刃口的寒光划映成一道折角,沙人贵已被正面开膛破肚,芒焰上扬,又接住了反砸回来的棒头,火星溅散,震响盈耳中,任是功力深厚如谢青枫,亦不由脚步浮动,歪出两尺!变化便在此一瞬沙人贵拖扯着流泄遍地的肚肠,单手握紧飞棒的把柄,像头疯虎也似,使尽他最后的力气,猛然戳向谢青枫!
  把柄的前端,固然圆浑无棱,但也是钢打铁铸,坚硬至极。沙人贵这垂死反击,不独力猛势急,更多少在谢青枫意料之外,他闪身回刀,动作之迅捷几乎是立做弹射,却仍稍迟一分,沙人贵仅存的右臂应刀而落,谢青枫的左肋亦被柄端斜戳而过,差点撞了个筋头!
  冷冷瞧着沙人贵萎跌在地,业已寂然不动的身子,谢青枫缓慢又谨慎的运气调息,就这一撞,他的左胁连同腰侧部位,已是一片僵麻滞重,感觉得出必定浮肿淤血了。
  不错,沙人贵倒不是完全徒托空言,他这“必死之一击”,果然亦收到了些许功效,冤魂不远,大概也堪可自慰了吧?
  谢青枫举步离去,一只手犹轻按着左肋,他没有什么怨羌,只想着山神庙,以及山神庙以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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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刀江湖载酒行第七章 此事古难全
  第七章 此事古难全
  山神庙的神案之后,谢青枫与缺了半片脑袋的山神塑像比肩而坐,冷风从残破的庙宇隙缝中灌进来、从颓塌的大门口卷进来,还真够受的。
  碎裂若絮的垂幔在风中飘动,灰黄的暗影时起时伏,像极了浮游周遭的鬼魂幽魄,要是没有点胆子,委实耽不下去,这种冥寂荒寒的所在,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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