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远远还没走到自家门口,又看到了两车,此外还有男女争执之声。
“姓左的,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士风度。让我们一下你会掉块肉吗?不让也罢了,巷子这么窄你还走得跟乌龟一样,把我们的车堵在后面算什么事?”
“嘿嘿。我不让?你怎么不说你们连方向都走错了,不跟着我你现在都到不了这里。不感谢还乱吼乱叫,别告诉我长安侯府的小姐都这么没教养。”
“我没教养?左白晓你才混你才渣!”
“抱歉抱歉,我再怎么混怎么渣,以后娶几房美女还是绰绰有余的。不像有些人,没教养嫁不到好婆家,准备后半辈子抹眼泪吧”
听着这毫无意义的对话,苍苍总算明白双方都是谁了,忍不住摇摇头,听到麻叶在外面说:“前面堵了。车过不去。”她掀开车帘:“是来找我的,我去说说。”
时候快到正午,阳光已经能照进巷子里面。驱散了一丝湿凉之意。这条巷子比较旧,弯弯曲曲分支多,附近的宅子也大多废弃,苍苍当初之所以挑中这里作为落脚点,也是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一个原因是这里离开山爵府近。再一个是因为往前面走一刻来钟的地方,就是当年永国公府的旧址。最后一点正是看中这种地形。
她喜欢这种陌生时让人捉摸不清,熟悉了之后又可以很好利用的地方,以后万一出个什么事,别人彻底包围这里不易,从里面逃走却是比较方便。
这就造成了几日来几个公侯爵府派人来看望她,又或是谁来拜访未名,都要费较大功夫才能找到幕府。
此时她站在高墙下面看着前方情形。
灰色马车在前,车身斜拦着道路,后面青色马车不得不停住。
衣冠整齐的左白晓正抱着胳膊靠在车上,怎么看怎么吊儿郎当,他对面是两个少女,穿着绿裙子的那个正和他争吵,另一个一般高矮胖瘦的少女穿碎花黄裙,站在绿裙少女身后,拉着她的袖子似乎劝她别吵了。
奇怪的是双方除了车夫都没有别的随从。
看够了,苍苍走过去,一边冷淡地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要吵架也挑个地方。”
正你来我往吵得带劲的两人都转头看她,那个黄裙少女也转过头来,在看到苍苍的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
苍苍注意到那一闪而过的亮光,不由多看了对方一眼,问道:“墨梧桐?”
黄裙少女,也就是长安侯府三小姐墨梧桐讶异地微张杏口:“你认识我?”
她这一说话,苍苍又忍不住打量了她一眼。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美人,身段高挑而不失娇柔,鬓如鸦肤若雪,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像会说话一样。
侯府小姐里,最富赞誉的是墨青染,人都说她典雅得如从侍女图上走下来,殊不知她太过单纯,年岁又不足,不经意间便破坏了那种美感,露出小女孩的娇态。而眼前这个墨梧桐却是比她更当得起典雅这个词。
站在古秀斑驳的石墙之前,她整个人静如处子,仿佛从时光彼端盈盈望过来一般,叫人的目光也不禁柔软下一分。
可惜,就是太柔了。美而无神,看久了便淡然无味,这大概就是她不如墨青染之处。
“当然认识了。”苍苍唇角翘了翘,“你们双生子生辰时我总要给你们各绣足四套衣物,怎么能不认识?”
墨梧桐怔了一下,低下头道:“对不住”
绿裙少女从旁边凑上来:“给你一提还真有这么一回事,你现在不绣了我们的衣裳都不好看了。”
这是墨梧桐的双生妹妹,四小姐墨碧霄,她长得和墨梧桐不大相似,没那么美丽但浓眉大眼很是精神,声音也清亮许多,让人觉得很舒服。
不过缺点也有,说话太直不会转弯。
苍苍忽略她的话,淡淡问道:“你们过来做什么?”
墨梧桐低着头郁郁不说话,墨碧霄心疼地拉起她的手:“姐姐快定亲了,以后都不能再出来,我们今天是偷偷溜出来的,没地方好去就想来看看你住什么地方。”好像觉得这样巴巴上门来很没面子似的,她停了一下,提高声量昂首又说,“最近不是因为你盛京闹得沸沸扬扬吗?还有那位仙人一般坐轮椅的哥哥,原来他大有来头,我们想再见见他。”
哦。苍苍点头,感情不是为她而来,是冲着未名来的。
不过,定亲?她看向墨梧桐,只见她低着头青葱细指绞着手帕,神情
恐怕又是一个不愿意吧。
她看向左白晓:“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左白晓挠挠头,红着脸,吞吐半晌憋出一句:“我哥叫我来拜访你。”
两手空空没有礼品没有随从,还在她门前不远处止步不前,这算哪门子拜访?
苍苍摆摆手:“那你现在看过我了,可以回去了。”
“唉,等等。”左白晓急了,咕咕哝哝片刻,挪到苍苍跟前压低声音说:“我哥叫我来跟你学东西。”
小心翼翼地生怕被墨氏姐妹听到。
“哦?”苍苍挑眉又好笑,“你确定?你要跟我学什么?我会的左世子也会。”看他眼光不住往自己身后的马车飘去,苍苍乐了,让开身子手一摊:“喏,你要拜师学艺人在那里,自己去跟他说吧。”
左白晓哪敢上前,又抓抓头发,烦闷地说:“好吧好吧,我承认,不是我哥让我来的,我来也不是为学武的,像我这样一把年纪了得学到什么时候才有成就?我是想向你学习。”他盯着脚下认真地说,“你很厉害,四两拨千斤,哥哥和爷爷都称赞过你,所以我想向你学权谋之术,我不想成为一个没用的饭桶。”
最后一句他抬起头来,稚嫩的脸上满是坚持和固执。
苍苍默然,过了一会儿问:“你的爷爷哥哥也能教你,为什么来找我?”
“哎呀,我也不是没跟着学过,但那些东西我一听就头大,不是我害你就是你阴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活着跟戴面具一样,我学不了。”
苍苍挑眉问他:“难道我就不是你说的那样?我用的也是权谋之术,也算计,也阴暗,也是尔虞我诈。”
“不,你不一样。”左白晓肯定摇头,“我仔细想过你的所作所为,你用的计策不阴不损,不是那种骗人帮你数钱利用完再一刀杀死的模式。你都没有伤害过谁,用计也用得光明磊落,敢作敢当,最重要的是还很有效果,一个人居然可以跟陛下那种层次的人周旋。真的,你知道当你跪在舞阳门前,我怎么想吗?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大胆干脆的人,牛!”
他越说越顺溜,最后都不难为情了,完全是一脸的崇拜:“我就喜欢这样的,有谋而强大,争取自己的利益却不会假惺惺阴森森地去损人害人,那样跟小人又有什么区别?我是真的敬佩你,你教我吧,你教我怎么能和你一样吧。”
106本该死去的人再出现()
光明磊落敢做敢当?
苍苍回想自己先前的作为,暗暗摇头,不置可否,只是问左白晓:“你了解我多少,知道我的所有经历行为吗?你单看见事物的表象,又是否知道促成那一步要花多大的精力和决心?阴损也好阴险也好,姑且都先不论,我只告诉你要学习那些东西不是几句话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你问问自己究竟有没有做好准备。而且――”她看着左白晓的眼睛,因为身高不足她是微仰着头的,但那种冷静沉着的神色无端端给人一种俯视的感觉。
“我所有的能力手段都是自己琢磨得来,没有什么套路可循,教不了你。”
左白晓被说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明明想反驳,但下意识竟也觉得她说得没错,自己的确有很多地方没考虑到
桑瓜一直不远不近地站在旁边,这时说道:“我说左二公子,你的确有欠妥当了。各方面礼节没到位就不说了,你走到这里打住,不就说明你自己也很犹豫。连自己都没有诚意没有决心,谁敢收你?再说了,就算你坚定得不得了,但到底是偷偷摸摸跑过来的,到时候长乐侯知道了,过来谴责吵闹怎么办,那时难做的还不是慕苍苍?所以怎么看这事都是不成的,至少也要自己想明白,再取得家里长辈的同意,你才有资格跑到这里来说话。”
苍苍郁闷地看桑瓜一眼,他这是劝左白晓打消念头还是教他怎么做?
左白晓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看苍苍又看看桑瓜,忽然转身爬上马车,对车夫道:“回府!”
车夫赶紧应是,狭窄的巷子里马车不好启动,其他人不得不退让开。墨碧霄冲那里做了个鬼脸:“真是没用。错了也不道歉,说不过人家就逃跑!”
左白晓从车上恨恨瞪她,然后对苍苍道:“你等着,我会回来的。”说完重重摔下车帘。
看着马车从分岔道离去,苍苍默默站了一会儿,直到墨碧霄朝她“喂”了一声,她抬头一看,皱起眉头:“你们怎么还不走?”
“诶?这样就回去?”墨碧霄睁大眼睛,“还没去你那里看过呢。”
“我好像没有义务招待你们。”
“喂,你这什么态度。先前你还在我们府上”看到苍苍眼神一下子变冷,她顿时消了音,咕咕囔囔地念。“再怎么说我们大哥哥还帮过你呢。”
世家千金果然都有公主病。
苍苍本来不想多理会她们,但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勾起一边唇角:“第一,我提醒你,我早就不是侯府的下人,怎么都轮不到你来指使。你最好有这个认知。第二,帮我的是墨珩跟旁人没有半点关系,别说你们是大房庶女,就是墨青染站在这里我也不会给她面子。”
墨梧桐墨碧霄是世子墨柏一美姬所出,虽然由于侯府人丁不旺,她们过得都不错。但出身毕竟是一个硬伤。所以苍苍一说完墨碧霄就不乐意了,还想还嘴,是墨梧桐拉住她。
“慕姑娘。不别生气,碧霄她”
“不懂事嘛,可以理解。”苍苍不咸不淡地打断她。有些人,他们的种种不恰当举止总是能用一个“不懂事”来掩盖,好像说出这句话一切都可以一笔勾消。但哪有那么简单?当有一日他们为这个“不懂事”付出代价时。就会明白这不是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甚至。根本一钱不值毫无意义。
不过心里虽然这样想,但苍苍也知道她们两个孤身女子,偷偷跑出来,这里又远离城中心,回去的路上若出点什么事情也是麻烦。
思及此,她道:“叫车夫回去报个信,你们到我那里等侯府派人来接。”
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墨梧桐一眼,苍苍不再理她们,转身向慕府走去。
吃过饭休息了一会,未名就例行公事一般过来催她午睡。大跪大熬过的身体其实真如未名所说,没有康复完全,出去走了一趟便感到乏累,她于是乖乖地躺到床上,没过多久就陷入睡眠。
醒来时窗外日头仍旧兴浓,现在夏天快到了,白日变得越来越长,大片大片的阳光从苍穹上倾泻下来,好像铺陈着一个浓墨重彩的梦。
苍苍呆呆望了一会儿,随便披上外衣,顶着一头有些凌乱的头发就走出去。
院子里只有连姨一人,她正在修剪花草,看到苍苍脸也没洗头也没梳,就放下剪刀走过来:“这么邋遢的也出来,快回去连姨给你打理一下。”
苍苍摆着手,揉揉眼睛问:“未名他们呢?”
“他们说出去要买什么书,桑瓜留下来了,你有事的话我去喊他来。”
“没有,我随便问问。”苍苍把院子看了一遍,“双生姐妹呢,也走了?”
“刚刚走,是墨珩派人来接她们。”连姨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我照你说的去侯府打探了一下,原来向墨梧桐求亲的是王御史的弟弟王修阅,而且听说他最先是求娶的墨青染,不过谁都知道墨青染早年许给了四皇子,王修阅为此好像还闹了一场,最后不知怎么求了墨梧桐去。我看墨梧桐好像有话跟你说,不会是为了这事吧?”
“也许吧。”苍苍看着前方轻轻眯眼,“先求的墨青染么”
“是啊,王修阅是不是脑子坏了?看上谁不好非看上墨青染,还明目张胆地求亲,这不是明摆着跟皇子抢妻吗?王御史也不管他。”
苍苍不语,走到院中紫藤架下,伸手摘下一枚绿叶放在指尖轻轻拈着,默默思索一会笑了笑:“管他脑子坏没坏,别坏到我们不就行了?”
连姨点点头,苍苍走到靠椅上半躺,望着头顶舒眼柔亮的新绿,又有些惺惺忪忪地想睡,慢慢地说:“连姨,改日你去买几个人来吧,这么大的宅子里面只有你一人操持太辛苦了。也免得随便来几个人连姨你都要忙前忙后,亲自煮饭倒茶。”
说起来,她现在有未名,但那该是压箱底当个威慑的,能供差遣使唤的人手还是一个没有。之前是她身体没好才把这事搁浅了,现在该是时候提上日程,不过可信任又有能力的人,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去哪里找。
后面半晌没人应,她扭头一看,连姨一脸笑意,她猛然记起连姨说过要给她一个惊喜的。
她从靠椅上坐起来:“连姨,你是不是”
“哎,你稍等一会儿,我去把人叫来,保管你看到他会大吃一惊。”连姨边说便匆匆跑出去,中途又折回来,“快去把自己打理整齐。”
苍苍看她神神秘秘又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由也对将要见到的人心生好奇。等她梳好头发重新出来,院子里已经站着一个人。
一个衣着相貌都很普通,但看身形好像在哪里见过的年轻男子,苍苍盯了他一会儿,忽而恍然:“你是永青!”
对方一直激动地看着苍苍,这时听她叫出自己的名字,顿时跪下去:“属下永青叩见小主人。”
真的是他!
原本以为应该死去的人再出现,饶是以苍苍的冷静也有些反应不及,不过她很快上前扶起他:“你不是被殷据他没有杀你吗?”她细心地看出永青脸色不大好,下跪起身间动作有些凝滞,似乎明白了什么,带他去书房坐着说话,一边叫连姨上茶点。
“不用麻烦了,小主人,连姨。”永青坐下又站起来,连连摆手,直直地看着苍苍,半晌恍觉自己这样失礼了,又赶紧告罪,“之前也见过小主人几次,但都没有机会看清楚,好好说上几句话,这次若不是上天垂怜遇上恩公”
说着又情绪起伏起来,声音微微哽咽,眼中竟然溢出泪光,单薄的身体禁不住地晃了晃,好像就要倒下去。
苍苍虽然不明就里,但也看出他状态不佳,给连姨打了个眼色,连姨会意,拉着永青坐下:“你别激动,慢慢说,你身上有伤,要是一个激动崩裂了伤口,不是要小主人担心吗?”
连姨抬头对苍苍道:“还是我来说吧。之前永青知道了你的身份,想到你身边来,就向殷据提出要带走永字支。永字支归你,国字支归殷据,这是当年小姐与皇后协商好的。不过殷据那厮贪心不足,表面上答应了,转头就以莫须有的罪名扣押了永青。他大概是想杀人灭口的,不过你也知道永青是永字支的头领,又是盛京最高权限联络人,与在外的永国公老部下有直接联系,殷据没有权力处置他,就一直只是关着,后来永青自己找到机会,从三皇子府里逃出来。”
连姨怜悯地看看永青:“你别怪他失态,他为了逃出来跟以前的搭档部下大打出手,而且他的权限职务都被殷据转给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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