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命的机会,这样的好事如果摊到了别人身上,可能早就乐得手舞足蹈甚至感激涕零了。可惜曹老大和陶副主任都是一类人,奸诈狠毒并且多疑,从不轻信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所以听完了卫士对情况的报告后,曹老大不仅没有半点惊喜的感觉,还马上眨巴起了奸诈的三角眼,开始盘算其中的阴谋诡计,暗道机关。
也不能完全怪曹老大多疑,关键还是陶副主任在耍花样这方面的名声太臭,所以熟知陶副主任为人的曹军谋士也是个个眉头紧皱,不敢轻易开口分析陶副主任的用意——平时说错了话还有机会补救,这时候如果说错了话又误导了曹老大,那可马上就是万劫不复了。
“丞相,还有一件事小人必须禀报,其实陶贼一开始并不想与我军谈判,是徐州军师贾诩极力劝说……。”
派去与陶副主任当面交涉的卫士倒比较尽职,把贾老毒物劝说陶副主任的经过大概介绍了一遍,其中很多的话卫士虽然不懂,但是听到了曹老大与曹军众谋士的耳朵里,却又使他们全都是眼睛一亮,毛玠还干脆抢着说道:“丞相,陶贼想要谈判的目的已经很清楚了。他还需要我军牵制袁绍、刘表和马腾这些人,又不想让这些人白拣他灭亡我军后的便宜,所以才听从了贾诩的建议。既如此,丞相不妨考虑接受陶贼的谈判要求。”
也只有毛玠这么沉不住气了,曹老大和荀彧叔侄、郭嘉等人虽然也觉得合乎情理,却还是不敢轻易做出判断——毕竟贾老毒物的奸猾也绝不在陶副主任之下。而盘算间,城外的徐州军队也暂时停止了围剿曹军残部的行动,只是把那些拒绝投降的曹军将士队伍团团包围,弓弩刀枪指定曹军残部自发组织的圆阵,既不给曹军残部突围的机会。也随时做好准备发起进攻。全歼已经不到千人的曹军残部。
不久前还是杀声震天的城下战场逐渐安静了下来,逐渐知道陶副主任要求谈判一事的两军将士都在等待,等待曹老大是否接受陶副主任提出的谈判,心思各异。战场的焦点。也转移到了许昌北门的城楼之上。在这么多的目光注视下。心中犹豫的曹老大,也头一次感受到了身为人主所必须承担的天大压力,此时此刻曹老大只要做出的决定有半点失误。就马上会带来成百上千的死亡,乃至全军覆没的厄运。
“丞相,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荀彧轻声提醒道:“陶贼只给我们一刻钟的时间考虑,这个奸贼一贯注重言出必行。”
曹老大的目光一闪,很快又黯淡了下来,只是默默的起身,走到了城墙垛口处,眺望远处的两军战场,居高临下看去,穿着杏黄军服的徐州军队成群结队,象是一片黄色的海洋,无边无际,已经不到千人的曹军队伍,则象是一条条黑色的孤舟,被这片黄色的海洋包围,随时都有可能被海上的风暴颠覆摧毁。曹老大心思复杂,许久后才声音沙哑的问道:“如果这是陶贼的诡计,他最有可能的目的是什么?”
“不费吹灰之力拿下许昌坚城,在野战中轻松歼灭我军最后的余部。”荀彧答道:“如果陶贼用计,这应该就是陶贼的用计目的了。”
曹老大闭目,先是长叹了一声,然后睁开眼睛,冷冷说道:“告诉陶贼,我同意谈判,地点就在这北门城下,我亲自出城与他当面谈判。再有,立即把天子请到许昌北门城上,见证我与陶贼的谈判。”
“丞相,虽然陶贼的条件我军并非不能答应,但如果这是陶贼的奸计,我军可就是连守城的机会都没有了。”程昱赶紧提醒道。
“我们的精锐已经基本上打光了,就算是坚守城池,能守上十天半个月也就是奇迹了。”曹老大面无表情的说道:“谈判是死,不谈判也是死,倒不如赌上一把,赌他陶贼一如既往的遵信守诺,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的话绝不食言,这样我军才能有一线生机。”
尽管心有不甘,更担心陶副主任十假之中突来一真,在这个要命时刻第一次反悔食言,但形势放到了这里,又不知道意外到来的援军距离许昌其实已经不到两百里,所以曹老大麾下的一干智囊们还是没有开口反对,只是随着同样心有不甘的曹军众将拱手唱诺,然后依令行事,一边派人去与徐州军队联系,约定谈判细节,一边由荀彧与曹洪出面,进宫去请汉献帝来城上见证这场曹陶谈判,也是典型的城下之盟的屈辱谈判。
又过了片刻,万众瞩目的曹陶和谈终于在许昌城下展开,在万千两军将士的注视下,也在目前名誉上的东汉最高统治者汉献帝的注视下,徐州军队按事前约定退到了两百步外,接着许昌北门缓缓开启,曹老大率领十骑策马出城,到许昌城外百步外站定,然后陶副主任也是领着十骑策马出阵,到曹老大的面前十步处勒住马头。
站定后,陶副主任并没有急着与曹老大说话,而是先抬头去看城墙上的汉献帝,这也是陶副主任生平的第一次与汉献帝见面。然后陶副主任在马上拱手抱拳,大声叫道:“陛下,微臣徐扬州牧陶应,拜见陛下,甲胄在身,不能全礼,万望陛下恕罪。但请陛下放心,现在微臣已然掌握了所有主动,勤王护驾。营救陛下于狼穴虎口,已经只是时间问题,还请陛下耐心等待,静侯微臣佳音。”
可怜的汉献帝当然也是第一次与陶副主任见面,看到陶副主任忠厚俊秀的纯洁外表,又听到了陶副主任恭敬有礼的话语声音,已经在曹老大手里受了五年活罪的汉献帝激动万分,只是害怕曹老大在走投无路下狗急跳墙,对自己突下毒手,不敢说些过于刺激曹老大脆弱神经的话。便在城墙上大声说道:“陶爱卿请平身。事情朕已知晓,你与曹爱卿谈判吧,朕亲自为你们见证。”
“微臣遵旨,谢陛下。”陶副主任又是恭敬行礼。然后才转目去看连脸上血污都未及擦去的曹老大。郑重说道:“孟德公。今日之战虽然残酷,但我绝不是为了个人私怨而与你大动干戈,天子乃天下之主……。”
“闭嘴!”曹老大打断陶副主任的话。冷冷说道:“别演戏了,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什么目的?当然是为了万千两军将士不致白白牺牲的目的,也为了中兴我大汉河山的目的。”陶副主任还是满嘴的甜言蜜语,然后说道:“孟德公,事已至此,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退出许昌,把天子与我的兄长平安交还于我,我就放你携带军队与家眷离开,并承诺绝不追杀于你。”
“你保证不追杀?”曹老大问道。
“皇天后土!天子亲证!”陶副主任大声说道:“徐扬州牧陶应在此承诺,倘若曹操率军退出许昌,平安奉还天子、皇后、汉室文武与我的兄长陶商,并且没有做出袭击我军之事,我便绝不追杀曹操的撤离队伍!若违此诺,天厌之!地厌之!人厌之!”
郑重大声说完了自己的誓言,陶副主任放缓口气,向曹老大说道:“孟德公,我的信用如何,你应该非常清楚,选择吧,是负隅顽抗到底,还是各退一步,你主动撤走,我放你一条生路。对了,还有土地,我不贪心,只要颖川、山阳、陈留和济阴四郡,余下的,只要你自己守得住,在你又对我开战之前,我不会下手。”
曹老大脸色阴沉,半晌才问道:“我的儿子曹昂呢?怎么办?”
“待孟德公确认了立足之地,我自会派人将令公子送回孟德公身边。”陶副主任答道。
曹老大对陶副主任的信用还是有信心的,听到陶副主任当众立誓,又得到了陶副主任释放自己长子的承诺,曹老大也不再迟疑,立即回转马头,向城墙上的汉献帝叫道:“天子,陶使君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微臣相信陶使君的信用,但微臣不相信陶使君的为人,为了预防意外,微臣斗胆,还想向天子讨要一道旨,请天子当众下诏,赦免微臣此前的一切罪过,不再追究,并承诺绝不下诏让陶使君追杀讨伐于臣,臣就答应陶使君的条件!”
一听曹老大终于选择了交出了自己,汉献帝当然是大喜过望,赶紧连连点头,大声说道:“准,准,朕现在就下诏,曹爱卿你虽然偶有小过,但也有护驾大功,朕决定赦免你之前的一切罪过,不再追究!朕也答应你,绝不下诏命陶爱卿……。”
“陛下,且慢!”陶副主任赶紧开口,大声说道:“陛下恕罪,微臣是既不相信曹丞相的信用,也不相信他的为人!为了预防万一,微臣也斗胆请陛下加上一句,只要曹丞相的队伍不主动袭击我军,陛下你就同意绝不下诏命微臣讨伐曹丞相的队伍!倘若曹丞相食言反悔,率先重新挑起战端,微臣有权立即反击,立即出兵追杀曹丞相的队伍!”
习惯了当傀儡的汉献帝不敢说话,只是畏畏缩缩的去看曹老大,直到见曹老大点头,汉献帝才欢喜的大声说道:“准奏!朕答应,只要曹爱卿不率先袭击陶爱卿的队伍将士,朕就绝不下诏命陶爱卿讨伐曹爱卿!若曹爱卿不守诺言,出城后又袭击陶爱卿的队伍,陶爱卿可以无需请旨,立即出兵还击!”
“臣遵旨!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陶副主任率先拱手领旨。
“臣领旨谢恩。”曹老大也是面无表情的行礼领旨,然后转向陶副主任吩咐道:“你先撤回去吧,放我的军队回城。我准备一夜,明日清晨,我会率军退出许昌城,让你的队伍接管许昌城池。”
“不行!”陶副主任断然拒绝,道:“我只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准备!一个时辰后,你从许昌西门撤走,我从东门入城,接管许昌城池。”
“一个时辰那够?”曹老大大怒说道。
“这就是你的事了。”陶副主任冷笑说道:“放了孟德公你的忠勇队伍回城,又给了孟德公你一个晚上的时间备战,我军再想攻破许昌。岂不是又要白白牺牲众多将士?”
曹老大咬牙切齿。半晌才说道:“现在是申时过半,一个半时辰,戌时正我从许昌西门撤走,你从许昌东门入城!还有。马上放我的队伍入城。他们也需要携带家眷和个人财物。”
“成交。”陶副主任连眼皮都不眨一下。马上就大喝道:“传令,让开道路,让曹丞相的队伍回城。”
快马将命令传达。列阵以待的徐州军队立即让开了道路,已经只剩下八百余人的曹军将士也踉踉跄跄,互相搀扶着向许昌北门走来,两旁徐州军队严密监视,不给这些曹军士兵作乱的机会,曹老大则守在了护城河边上,亲自迎接八百余名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曹军勇士。
异变突生,当这八百余名曹军将士走到护城河边上时,一件让曹老大和陶副主任都万分意外的事发生了,一名曹军士兵忽然脱离了队伍,快步冲到了曹老大的面前,吓得左右的曹老大卫士都是赶紧拔刀挺枪,生怕这名曹军士兵是徐州军队刺客假扮。谁知那名曹军士兵近前后,突然向曹老大双膝跪下,带着哭腔大喊…………
“丞相,你中计了!我们的援军到了,我们的援军已经到襄城了!我们的三万援军,已经到襄城了!还重创了陶贼的偏师!我们只要再守上几天,就能挡住陶贼的队伍了!”
“糟了!”陶副主任和贾老毒物都是心中叫苦,知道这名士兵肯定是叶县曹军派来与曹老大联系的信使了。
“我们的援军就要到了?!”曹军队伍上下都是狂喜过望,曹老大更是惊喜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吼道:“你是谁?我们那来的援军?”
“末将孟坦,是我军叶县守将韩福将军的麾下牙将!”那信使大声答道:“数日前,荆州牧刘表刘使君,派遣蔡瑁将军与新野刘皇叔率军三万五千余人北上攻打叶县,得知陶贼乘人之危攻打许昌后,刘皇叔不胜愤慨,便力劝蔡瑁将军替刘使君做主与我军缔盟,与我叶县守军共来救援许昌,抵挡国贼陶应的侵犯!”
“因为刘皇叔替刘使君提出的要求,仅仅是要我军归还南阳全境,负担军费钱粮,而我叶县仅有不到三千守军,又听说许昌战情紧急,韩福将军便冒险替丞相答应了刘皇叔的条件,让出叶县与刘皇叔、蔡瑁将军的队伍合兵一股,同来援助丞相!昨天清晨,刘皇叔又用妙计大破陶贼偏师,阵斩徐州贼将麹义,歼敌无数,迫使陶贼偏师退守汾丘!为使丞相安心守城待援,韩将军又命末将急来许昌报信,不曾想却碰上了我军大败,末将无法入城,还被困在了阵中,所以未曾来得及将书信及时送到丞相手中。”
飞快解释着,孟坦飞快从怀里拿出一道沾有鲜血的书信,双手捧到了曹老大面前,激动叫道:“丞相,这是韩福将军与你的书信,请丞相过目!”
亲自冲到了孟坦的面前,一把抢过了那道书信,打开仔细看了一遍后,曹老大顿时仰天狂笑起来,曹军队伍察言观色,知道此事肯定不假,顿时个个面露喜色,徐州军队这边则是除了陶副主任与贾老毒物不动声色外,队伍上下个个个面面相觑,对孟坦说的话将信将疑。
“陶贼!”曹老大忽然收住了狂笑,然后大吼一声,冲着陶副主任狞笑说道:“我就奇怪了,你这个奸贼怎么会那么好心,主动提出放我一马?搞了半天,你是把我当孙策小儿一样的耍啊!明知道我军的援军将至,你偷袭许昌马上就要功败垂成,所以就故意说一些好听的话,开出一些诱人的条件。骗我主动让出许昌,然后乘机拿下许昌,立于不败之地!果然好心机,好手段!”
陶副主任面露微笑,心里紧张盘算对策,曹老大却冷笑说道:“笑也没用了!你的奸计已经暴光了!现在你如果撤回偏师,我军援军就能顺势入城,你如果率军去救偏师,我就乘机保护天子突围,到豫州南部去重整旗鼓。联合刘表、刘备一起来攻打于你。威胁你的徐州腹地!我倒要看看,四面环敌、战线漫长又无险可守的你,到底能防得住几路?”
说到这,曹老大又笑了起来。道:“其实这也是你的报应。如果不是你对刘备恩将仇报。如果不是你暗中扶持刘琦与蔡瑁一族为难,刘备与蔡瑁如何敢背着刘表如此私自行事?对了,我还得感谢你的宠臣杨宏。如果不是这个卑鄙小人怂恿刘琦与蔡氏争权夺利,蔡瑁一家又怎么会恨你陶贼入骨?”
“孟德公,说够了没有?该我说几句了吧?”陶副主任苦笑反问,见曹老大闭上了得意的嘴巴,陶副主任又笑笑,说道:“孟德公,不错,我此前是已经收到了大耳贼已经抵达襄城的消息,也知道你马上就有希望守住许昌了,但我约你谈判,并不是想让你交出许昌城一个目的,我还有一个目的。”
“想知道我的另一个目的是什么吗?”陶副主任又笑了笑,忽然提高了声音,大吼道:“我是为了救你!救你曹孟德的命,也救你曹家满门的命!”
“哈哈哈哈哈……,救我的命?救我曹家满门的命?!”
曹老大再次狂笑了起来,就好象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样,但是接下来,陶副主任只用了一句话,就让曹老大的笑声猛然大住——陶副主任微笑说道:“孟德公,你忘了大耳贼是什么人了?他这么好心好意的来救你,真的只是因为恨我吗?”
曹老大的脸色迅速阴沉了下来,这才猛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刘皇叔为什么要这么不惜代价的来救自己?目的是什么?为了往日仇恨就冒这么大的险,这是高风亮节的刘皇叔的为人作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