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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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戎- 第3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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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不了我的乐子。男子汉大丈夫,在男女的事情上就得跟六叔学,该风流就风流,喜欢上就上,不用别别扭扭的。成亲的事情,等逼到头了再说。”

    杨应麒仿佛第一天认得林舆似的,将这小子看了又看,最后摇头道:“罢了,我管不了你。不说这些了,说说那陈楚,他请你喝花酒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林舆笑道:“左右不过是暗示说他老子其实没有取你而代之的意思,罢相这件事情和他们家没关系。呵呵,其实他老子在这件事情上也就是个滑头,我们大家心里都清楚,可这老滑头还是不放心,一定要让陈楚来跟我说,可见这老滑头心里还怕着你呢,老杨。”

    杨应麒淡淡一笑道:“人家这叫小心行得万年船。嗯,除了皇后、你四叔和陈楚,还有别的人赶着来被你敲诈没?”

    林舆想了想道:“就是我在皇宫外遇到五伯的时候他跟我说,让我有空就去黄龙府玩,此外就没什么重要人物了。我正想着要不要去大伯和六叔那里走走。”

    杨应麒道:“大伯那里你就别去了,我明天要去向他辞行。”

    林舆一听眼睛一亮:“辞行?你要去哪里?”

    “回津门。”杨应麒道:“我想搬回津门去住。”

    林舆略显失望:“津门啊,没劲。”

    “你不喜欢津门么?”杨应麒道:“那你到塘沽玩儿去吧。”

    “塘沽啊,我不去。”林舆道:“上次是为了见娘,要不我是说什么也不敢靠近的。”

    杨应麒奇道:“为什么?”

    “为什么?”林舆道:“风流债啊!”

    杨应麒听得哑然失笑,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沉吟片刻道:“我岳父就在塘沽,你去塘沽也不好。不过留在京城也不合适,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吧,长路漫漫,你橘姨和你三个弟弟妹妹我又不能带着,有你在说说笑话,也算解闷。”

    这句话林舆可听不懂了:“橘姨不跟你一起走?”

    “嗯。”杨应麒道:“她们会走榆关,直接回津门。”

    林舆更奇怪了:“去津门就该走榆关吧,难道你还要先到塘沽坐船去?”

    “不是。”杨应麒道:“我想故地重游,走当年我们千里远遁的道路,看看塞外那座土城还在不在,到了漠北再越过大鲜卑山,看看能否找到我们当年藏身过的山谷,过大鲜卑山后再到会宁走一趟,瞧瞧会宁汉村重建后是个什么样子。然后再折而南下,返回津门。这条路只怕有些辛苦,你橘姨身子淡薄,你几个弟弟妹妹又还小,自然不能带着。你呢?跟不跟我去?”

    林舆早就听得两眼光,叫道:“我当然去!”

    第二日杨应麒便来求见折彦冲辞行,折彦冲却不见他,只让刘仲询出来回话道:“七将军,陛下正和萧元帅以及几位将军议事呢,让您先回去。”

    杨应麒道:“我这次是来辞行,一定要见到大哥再走。”

    刘仲询为难道:“奴才不敢再进去了,要不得掉脑袋。”

    杨应麒也不勉强他,便在门口寻了个树荫坐下道:“那好,我在这里等着。”

    刘仲询无奈,应了一声进去了,每半个时辰出来看一次,杨应麒却不理他,自顾自坐在树荫下静静等候,一直等到傍晚时分,曲端耶律余睹任得敬等一干武将以及郭浩卢彦伦等枢密院官员才出来,见到杨应麒慌忙过来行礼,寒暄两句后也不敢多问,便即告辞。不久又出来一人,却是萧铁奴,他看见杨应麒先是一呆,随即问:“老七,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杨应麒道:“明天我要回津门,所以来给大哥辞行。”

    萧铁奴哦了一声道:“原来这样,刚好,我也要往西北去,咱们俩就在这里道个别。”

    杨应麒虽然罢相,心里却还惦记着国事,他知道种去病去了回鹘还没回来,但刘锜却早已出了,所以听说萧铁奴也要赶去西北不免大惊,道:“刘锜不是已经去了么?难道西夏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大到刘锜也压不住了?”

    萧铁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甘陇那边的事情是由刘锜去办,我只是去长安以防有变而已。”

    杨应麒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道:“既然有了刘锜去,何必再让六哥坐镇长安?嗯,那多半不是针对西夏遗民的叛乱,而是针对南宋了,大哥想先对两川下手么?”刚才他只是一时急才脱口而出,这时心里虽有疑问,却也不好再一一追询。

    萧铁奴与他执手握别道:“这番你往东,我往西,再见面可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杨应麒道:“若哪天橘儿的九哥到了京城,大哥设宴款待,宴席上一定会有我。”

    萧铁奴哈哈大笑道:“好,好!若真有那么一场宴席,我一定抛开军务,飞马赴会!”

    萧铁奴走了以后,杨应麒又坐下来等,一直等到月上梢头才见折彦冲出来,刘仲询本在后面跟着,出来见杨应麒还没走便识趣地避开了。

    折彦冲脸上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等了半天了吧?”

    “嗯,没事。”杨应麒道:“我这次去津门,不知多久才能再见到大哥呢,所以走之前无论如何得先来见见大哥。”

    折彦冲犹豫了片刻道:“明天老六也得走,我怕抽不开身来送你。”

    杨应麒忙道:“国事为重,应该的。”

    兄弟两人相对无言,过了一会,折彦冲问:“还有什么事情么?”

    杨应麒嗯了一声道:“我一直有个心愿,要把我们当年逃出死谷后千里远遁的道路再走一遍,只是一直没这个机会。如今无事一身轻了,就想了了这个心愿。”

    折彦冲颔道:“我知道你有这个心愿,不过这条路不好走,要不我派一队骑兵护送你去吧。”

    杨应麒微笑道:“不用,我自己想办法。如今的漠南漠北不比当年,没那么乱了,就是有个一两伙毛贼,我料来还对付得了。若道路上马贼比当年还多还厉害,那就是我任上治理无道,吃了亏也是活该。”

    折彦冲陪着他笑了两下道:“那么……一路平安。”

    “嗯。”杨应麒眼睛有些湿了,说道:“谢谢大哥。”顿了顿又道:“大哥,如果你想念我就写信给我,我会马上回来的。”

    “嗯,”折彦冲道:“我会的。”( )

第三四四章 北游(下)

    杨应麒出时皇后、太子、欧阳适、陈正汇等都来相送,在五里亭中由杨应麒做了个和事佬,让欧、陈二人重归于好。完颜虎欧阳适等回去后,陈正汇又送出十里,眼见无他人时,陈正汇叹道:“四将军肯与我和好,七将军必是暗中出了大力,我知道七将军的用意,你是担心你走了以后我在京师受韩昉等排挤——其实七将军你大可不必如此,如今陛下行事专断,我也颇为心灰。或者一二年,或者三五月,等陛下找到适合的人选,我便请旨退出。”

    杨应麒忙道:“这怎么可以!现在大哥正要南征,没有你在京筹措,只怕财政方面会很吃力。”

    陈正汇忿然道:“南征!南征!七将军你不就是因为反对南征而被罢的么!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又不是为了这五斗米而来做这官的,既然政见不合,何必再委屈自己去逢迎人家?当日若不是七将军你全力劝阻,我们这帮人早就集体辞官了!”

    “合则来,不合则去,这本来倒也没错。不过……”杨应麒道:“不过你们若是在这个时候退出,大汉只怕要遭遇极大的行政危机。当初王安石变法,司马温公等反对变法诸贤纷纷引退,变法失败后程子等反思自省亦曾生悔,认为自己立场虽然没站错,王安石也确实太拗了,但自己对王安石也未免反对得太过,若当时能稍加妥协,在旁协助,则不但能制衡吕惠卿那帮小人,而且也能为整个变法行动扶斜就正。”

    陈正汇道:“七将军是希望我留在相府,制衡韩昉么?”

    “不错。”杨应麒道:“我们虽然不赞同这次南征,但大方向既已经议定,接下来的执行便不能再扯后腿,而应该尽力配合。若能得胜自然最好,万一有个不虞也希望能将损失降到最低。争论应该止于相府之议,至于反思,等战争结束之后再说吧。现在南征的事情其实已经在进行了,我们在这个时候争论、反思,说得轻是不合时宜,说得重实近于误国卖国!大哥虽拗尚不及王介甫,只要你是秉公办事,他还不至于就完全听信韩昉一面之词。但你若是自己引退,那不但大哥耳边少了许多忠言,而且相府也会空出许多位置——你们走了,可事情总得有人办,那时大哥就只能起用韩昉、刘萼的人了,若让那帮人遍布朝野,本来或者能成的南征恐怕也会因此失败。一旦韩昉上借大哥之信,内纠群吏之力,恐怕连陈显也要被架空。但若有你在,他一来不好太过放纵,二来也不会先对付陈显而会先对付你,陈显虽然圆滑,但他也不是个甘于做摆设的明白人,在这等情况下必定表面公正,暗中助你,再加上四哥之援,你便能制约得韩昉不敢乱来。但你们要是都退出了,把相府诸要职都拱手让人,那时不但会坏了大哥未必失败的南征,连我们努力了十几年才建立起来的行政风气也会一朝尽丧——风气一旦败坏,那我们大汉便会陷入北宋神宗以后那恶性循环的深渊而不能自拔,若真到了那天,不但是你,连我也难辞其咎!”

    陈正汇听得汗水涔涔而下,叉手躬身道:“七将军,我还是没你想得深远,年岁比你还大些,想事情却比你还冲动。你放心吧,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提退却的事情了,除非是陛下下旨罢了我,否则我一定会留在相府,无论如何都要为国家保存一份元气。”

    杨应麒大喜道:“你能这样想,那我才走得安心。”陈正汇回去后杨应麒才带着林舆上路,先寻到当年的死谷——这里是汉部的源地,他们打回燕云地区后便有老部民寻到这里,建立了一些亭台屋宇,又给当年死在谷中的同伴重修了坟墓。杨应麒对着坟墓嗟叹了一番,对林舆道:“当初我若没能挨过那场瘟疫,这世间也就没有你了。”又找到了自己醒来的那个地方,对林舆说:“这里当初有个草棚的,我和大哥就在这里相认、养病的。”

    林舆问:“相认?你们以前就认识?”

    杨应麒呆了呆,脑子忽然一片混乱,过了好久才道:“不知道,我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他,当时就觉得我和他是兄弟……其实我当时总觉得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觉得我和大哥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不过这么多年过去,那个世界的事情有好多我都忘了……也许那只是一场梦……”

    林舆问:“那个世界是怎么样的?”

    杨应麒抱头沉思,想了一会脑袋忽然一阵剧痛,吓得林舆叫道:“爹!你别想了!别想了!”杨应麒晃了晃脑袋道:“唉,自从被那老和尚弄疯过之后,一想起这些就会头痛,所以我已经很久不敢去想了。”

    他们在谷中呆了一日,出谷后也不南下雄州,直接出长城旧址,来到当初他们烧杀狼群的那座土城。土城经过一番大火后本已坍塌,这时却又修了一座新的土城——却是折彦冲北征经过时命王大辉按照原先的样子监造的,还安排了几户人家在此看守。

    杨应麒进了土城,见里面的布局仿得甚像,只是木材、石料都很新,地下室甚至还堆了几十桶石油。他一边看一边指给林舆看,告诉他当年萧铁奴怎么埋伏,自己怎么将计就计,反过来将萧铁奴逼入绝境——这些事情林舆自然早听过的,但这时在实地听当事人讲述往事却另有一番风味。当听到萧铁奴被狼群逼回来、折彦冲仗义相救这一段时道:“是哦,若是不提这事,我都忘了六伯当初是你们的敌人,后来才化死敌为兄弟的。”

    杨应麒微微一笑,站在土城上登高指给林舆看:“喏,就是那里,当时你六伯陷于狼群之中,全身浴血。你大伯就要去救他,我说救他可以,但要先让他答应以后不跟我们为难。你大伯却道面对野兽时人类都应该守望相救,就带着你二伯他们去救人了。”说到这里想到了曹广弼,心中一阵伤感。

    林舆道:“大伯真是英雄,老杨你比起他来就显得有些婆妈了。”

    杨应麒哈的一笑,也不辩驳,忽然看见土城北方有一座奇怪的山丘,却是以前没有的,便出城细看,才现那座山丘竟是成千上万的狼头骨堆成的!林舆看得瞠目结舌道:“厉害!厉害!你们当年竟然杀了这么多的狼!”

    杨应麒呆住了,道:“不,这不是我们杀的。”便召来看守土城的民户来问,看守者答道:“这是萧大帅派人运来的。”杨应麒问萧大帅运这些狼骨来干什么,那看守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漠北大捷后萧大帅就下了杀狼令,要将漠北的狼群灭绝,还出了悬赏,杀了狼可以拿着狼头去请赏。这些年漠北的狼越杀越少,恐怕都要绝种了。”

    林舆吐了吐舌头道:“六伯真可怕,那些狼不过咬了他几口就被灭了种,说来也有些可怜。”

    杨应麒望着当年萧铁奴被狼群包围的地方,冥思良久,说道:“你六伯是很会记仇的,而且他的记仇和你四伯不同。”林舆问有什么不同,杨应麒道:“你四伯的话,是大仇小仇都记,就算只是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他都可能记在心上,但你六伯不同,你如果是因小事惹得他生气他可能会当场打你一顿甚至就杀了你,若当时没动你,过后便会忘了。”

    林舆笑道:“这么说来还是六伯心胸广些。”

    “那又不能这么说。”杨应麒道:“你四伯虽然大仇也记,小仇也记,不过他这人机心不深,无论大仇小仇,纵然记得印象也会越来越浅,到了适当的时候他会作一下,整你一整出口气,不过也不见得会把你往死里整。”

    林舆问:“那六伯呢?”

    “他啊……”杨应麒道:“小仇小怨的话,他应该是不会记在心上的。但要是大仇……”

    林舆指着那山丘般的狼头骨接口道:“这些狼就是榜样!”

    杨应麒却皱起了眉头,喃喃道:“不对啊,那些狼虽然咬伤了他,但以他的脾性,应该不会将这些小伤口放在心上才对。何必怨得这么深,竟要将漠北狼群灭种?”

    林舆道:“也许他是恨狼群把他逼入绝境呢。”

    杨应麒道:“狼群是把他逼入了绝境,可他也因祸得福啊——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跟我们结拜,若没有加入汉部,也许他到现在都只是这大漠上一个小小马贼呢。若换作是我,对这些狼非但不恨,反而会感恩呢。”

    林舆笑道:“六伯又不是你,也许他就想逍遥快活地做一个马贼呢!”

    他这句话原本是无心抬杠,杨应麒却听得呆了,心道:“是这样么……是这样么?那么他恨这些狼群,不是因为这些狼群伤了他,而是恨这些狼群逼得他不得不接受敌人的援手?是恨这些狼群逼得他不得不对我们低头?那他到底还恨不恨我们呢?”忽而想起萧铁奴杀父杀兄的事迹,忍不住颤了颤,林舆忙问:“爹,你怎么了?冷么?要不要披件袍子?”

    “不,不用。”杨应麒用笑声将自己的不自然掩盖住道:“我刚才想岔了。”但脑中却不由自主晃过萧铁奴当年被救入城的情景来:

    “今天傍晚是谁射中我的?”萧铁奴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又何曾有半点屈服?而当他听说那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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