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骏吓得身子一耸,想辩解什么,却说不出话来,萧铁奴却不再理会他,继续道:“如今宗弼已被老**到黄河以南,宗翰不能越过居庸关以东。眼下可虑的,反而是那个耶律大石!我们得到消息太迟,竟未能防范于未然,如今漠北已养成祸患了!”
杨开远沉吟道:“我料金人南下,越往后战力会越差,河南那边,可押到最后。但大同府这边却应尽快解决!”
“全文字版小说阅读,更新,更快,尽在支持文学,支持!不然!”萧铁奴道:“如今我们东西两大军势已经连成一气,人物兵地一统一,力量实已倍增!宗翰当初集合金军东西路之精锐尚不能下太原,何况现在?只要太原不出岔子,河东必然无恙!至于燕京,有五万人屯据要地,足保平安。”
杨开远道:“你是主张先平漠北之患么?”
“不错。”萧铁奴道:“契丹在漠北根深蒂固,若让他统合了漠北各族,那时我们就算灭了宗翰、宗弼和南宋,和耶律大石之间恐怕也只能维持汉初对匈奴、唐初对突厥的局面。”
“不仅如此。”种去病道:“如今归附我们的漠北各部,其老家都已被耶律铁哥占据。听到这个消息后暂时停留在临潢府大定府那边的漠北诸族都已经不稳了。当初我们曾答应他们:就算他们的老家暂时被人夺了,我们汉廷也会帮我们夺回来。此诺若不兑现,我们在漠北便威信全失!”
杨开远道:“只是若要先平漠北,非出动主力大军不可,那可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完成的事情!汉地尚有云中、河南之患,大军倘在北边久战不归,汉地若出个什么岔子,麻烦便大了。”
萧铁奴道:“北边我去对付,大哥仍在燕京震慑群小。”
杨开远道:“不然,既然定下先漠北、后云中、后河南的次序,那便要料到最严重的情况。从来平定漠北,就算是汉唐盛世,也没听说可以用一支偏师成其全功的。”
折彦冲沉吟甚久,问曲端道:“广弼对这件事情可有看法?”
曲端道:“二将军现居大名府,他已分遣大军,调徐文守河内,调王彦守内黄,又请调臣曲端守太原。”
杨开远道:“不妥,二哥现守黄河,兼节制山东,权力已经过大。再加上河东之听制,陕西之闻调,未免管得太泛了,我怕他顾不过来。”他最后这句“顾不过来”是客气话了,其实真正的意思还是担心曹广弼权力太大以至于汉廷内部失衡,这一点在场诸人却也都听得心里明白。
曲端道:“二将军的意思,是请解河东之权,至于陕西,如今道路已经畅通,更不需要二将军兼顾了。”
折彦冲闻言颔道:“好,好。”
萧铁奴道:“看二哥的意思,也是先北后南之意,所以他才会在占据上风的情况下不攻反守。河南那边若不是老二来守,我们也不放心!太原这边战线早已稳固,反而不怕。曲端打仗很不错,有他镇守,可保无恙。”
曲端听萧铁奴也同意曹广弼的推荐,心中大喜,知此事多半成了。
折彦冲点了点头,说道:“你们的意思我都知道了。召应麒来燕京吧,我要问问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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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会议散了以后,种去病、曲端、蒙兀尔先后告退,萧骏这才重新参拜折彦冲等伯父三人。
折彦冲看了萧骏一眼,叹道:“这些孩子交在应麒手里,却都学的太文了。你看看,骏儿哪里有一点铁奴的样子?若不是他这张脸,我都要以为是应麒的儿子了。”
萧骏心头一紧,杨开远已经微笑道:“大哥,打仗又不是什么好事情,我们这代人是没办法。眼下我们还打得动,再过个一二十年,天下多半便定了。那时候需要的便不是武功之才,而是文治之才了。所以孩子们多读些书也没什么不好的。马上得天下,却不能马上治天下啊。”
折彦冲还未说话,萧铁奴冷冷道:“大哥,这崽子让我带着吧。让他在风雪中熬个两年,自然就出息了。”
杨开远惊道:“你这几年来南征北战,都没心思照顾这些孩子。跟在你身边的儿子已死了四个了,你就……”
萧铁奴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我萧铁奴的儿子居然熬不得那点苦,那是该死!难道要我养一帮长命百岁的废物么?那我宁可没有儿子!”
萧骏听得心里一寒。
杨开远劝道:“铁奴,你二十几个崽子里头,没夭折的就他最大了,他又习惯了后方的生活,不如便让他在南边安心读书吧。”
萧铁奴问折彦冲:“大哥,你怎么说?”
折彦冲默然片刻,问萧骏:“你怎么说?”
萧骏看看折彦冲,看看杨开远,再看看他父亲,终于一咬牙道:“我愿跟爹爹,最多死了,也不做废物。”
折彦冲哈哈大笑道:“好,这才有几分铁奴的样子呢!”
兄弟几人散了以后,萧铁奴回到大帐,萧骏跟在后面,叫道:“爹爹……”便要叙别来之情,萧铁奴却怒眉道:“这是在军中,叫什么爹爹!”
萧骏没经历过这等情境,杨应麒对他素来亲近,杨开远亦对他宽厚,就是折彦冲也没对他大声呼喝过,这时被亲生父亲这么一喝,忍不住全身抖——那不仅是害怕,也是伤心。不过他终于没哭出来,忍住了道:“六将军。”但声音还是抖。
萧铁奴喝道:“六将军是我的老部下才叫的,你一个新兵,叫什么六将军!”
萧骏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了出来,大声叫道:“萧帅!”
萧铁奴哼了一声道:“哭什么!你是娘们么?滚出去!”
萧骏颤着身子退出来,竟不知如何是好,帐外种去病蒙兀尔望见,蒙兀尔颇为不忍,种去病入帐问道:“六将军,怎么安置这孩子?”
萧铁奴道:“让他洗马去!”
种去病奇道:“洗马?”
“不错。”萧铁奴道:“等什么时候他把应麒灌进他脑袋里的东西全忘了,再给他刀,让他知道什么是打仗,什么是杀人!”
种去病不敢违拗,真个安排萧骏去洗马,萧骏虽然练过武艺,但哪里干过这等活,没洗得多久,手便酸疼难当,他尚未编入行伍,没有长官也没有同袍,马夫们又不敢来和他说话,所以吃饭时也没人来通知他,到了晚上,也不知道去哪里睡觉,最后实在受不住了,便躺在马棚内瞌睡,夜里又被老鼠给惊醒。当晚饥寒难忍,对比在杨应麒羽翼下的生活,当真有如地狱天堂之别。
萧骏抱着干草,一边流泪一边自己抹干,心里总是晃过杨应麒的影子,但随即又告诫自己:“不要想七叔,不要想七叔……”却又忍不住想,在他背负叛徒之子的那段日子里,夜里常常要躲在杨应麒的被窝里才能睡得着。那段时间杨应麒也过得艰难,经常把事务带到住处,理事到通宵,萧骏或在被窝中望见杨应麒的背影,或醒来后现杨应麒躺在自己身旁,这样才能阖上眼再睡一二个时辰。现在他爹爹平反了,汉部外事大顺,他萧骏更因此成为汉廷军方最显赫的功臣之子,在后方人人见到他都哈腰点头,谁知世事难料,与父亲重逢之后竟要再次忍受这等苦楚。
“他……真是我爹爹么?”
萧铁奴的眼睛好冷酷,半点看不到父子温情,萧骏闭上眼皮后,必须幻想杨应麒的背影才能得到一点暖意。
“不,不能想七叔,爹爹刚才在帐内说过,我要把七叔给忘光了,那样,那样他才会重新认我做儿子,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萧骏心里的斗争虽然与杨应麒有关,但我们这位杨相爷并不知道。得到折彦冲的召令后他便启程赶来燕京。杨应麒进入燕京之后见到满目疮痍,甚是感叹,这时听了属吏来报,才知道折彦冲已不在燕京中住,今日一早便搬到城外西山大营去了。
杨应麒心想:“燕京这等样子,如何住得人?”心里忽然对在此立都有了动摇。他从来信服因地制宜,而不喜平地起高楼,但想想军政商工各方的准备,多年来都是按照以此为都进行设想安排,此时扭转,代价更大,所以这犹豫只持续了片刻便罢,问左右:“如今燕京城最高长官是谁?”
属吏报:“三将军尚在城中。”
杨应麒又问主政长官,属吏道:“是卢克忠大人。”
杨应麒心道:“他来得倒快!”原来韩昉进塘沽后请调卢克忠为燕京之守,杨应麒已经答应。他本来想吩咐燕京主政长官清理城内废墟残壁,以备重建,但一听说是卢克忠,便非常信任地没说什么,径往大营来见折彦冲。
折彦冲的使者已将上次军事会议的情况告诉杨应麒,所以杨应麒来燕京的路上已想定了主意。到西山大营时已是入夜,他赶了一天的路,但这时精神仍旺,问知折彦冲尚未就寝,便不休息,直入折彦冲帐中议事。
折彦冲正在用膳,见他来,便推一份肉脯,命人添一碗鱼羹,杨应麒也不多言,坐下就吃。
杨应麒吃的慢,折彦冲吃的快,先漱了口洗了手,问杨应麒:“你大嫂到了么?”
“还没。”
折彦冲沉默半晌,又问:“她还生气不?”
杨应麒道:“我出之前曾去见过她,那时觉得大嫂对会宁的事情还有些放在心上,现在或许已没什么了。那毕竟是国事,怨不得谁。”
折彦冲嗯了一声,杨应麒又道:“不过大嫂有些担心完颜亶和完颜亮,我已经答应尽量周全,大哥你的意思呢?”
折彦冲想了想,说道:“这两个是二房的孽种,留着恐怕会有后患。”
杨应麒道:“这两个孩子我见过,都很喜欢读书,不类女真,却像汉家小子。”
折彦冲哦了一声,道:“那好吧,你派两个饱学之士给他们作老师,等局势缓和下来,便送山东去,让他们做学问诗文去。”
杨应麒点了点头,推了碗筷碟盘,洗手漱口,等侍从收拾好退下,才说道:“漠北之事,大哥你如何打算?”( )
第二九二章 兄弟父子难言(下)
折彦冲道:“我的意思,也是先北后南,只是担心入漠北的力量少了,平不得那片地方,入漠北的力量多了,南方又出岔子。”
杨应麒道:“漠北之事,我不如大哥、六哥清楚,不过汉地之事却有把握。大哥,若要平定漠北,十五到二十万之大军,三十到五十万之民夫,东北全境之物力,足够用么?”
折彦冲惊道:“拿这许多力量去平漠北,汉地这边恐难周全!”
杨应麒道:“不难,不难。汉地之事,有内治外防二务。外防之事,大者有四,南宋、西夏、宗翰,宗弼。西南吐蕃大理太远,东边高丽不值一提。制宗翰,宗弼,在于黄河鲁西、太原燕京之兵力;牵南宋、西夏,则在宗翰、宗弼之威胁。我已知大哥的安排:刘锜防夏边,曲端守太原,三哥镇燕京,二哥宁黄河,赵立、种彦崧备南宋,各方虽然进取不足,防守却可无恙。”
折彦冲道:“若我是宗翰、宗弼,断不会坐以待毙。”
“那是自然。”杨应麒道:“但宗翰、宗弼若谋生存,并不是只有向我反攻一条路。他们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选择的。”
折彦冲敲了敲地图,说道:“你是说西夏和南宋么?”
“不错!”杨应麒道:“大哥反应得这么快,想必也早有此心。宗翰、宗弼与我争斗,场场失利,所以金军对我,还没打就已生惧意。而对西夏、南宋则反之——宋人、夏人,在金兵手下屡落下风,尤其宗弼对赵构更是如虎狼视婴儿!所以无论宗翰还是宗弼,都必然有汉军难敌、夏宋易取之心理。此等心理又必会影响宗翰宗弼之决策。若是黄河、鲁西,太原、燕京四处皆成铁壁,且我汉军久无进取之心,则宗翰、宗弼必生异志!此为筑城观隙、驱虎吞狼之策!若能使宗翰向西,宗弼向南,则不但我之边防可以长保无忧,而且金军可为我之前驱,作日后破夏吞宋之先锋。”
折彦冲道:“我军强,宋军弱,宗弼南下尚是顺理成章,但西夏那边,恐怕也不易与。”
杨应麒道:“如今我大汉无论兵力财力都已是天下第一,我军四面出击,或许还不能保证四面皆全胜。但若一面出击,三面防守,要保无虞并不困难。我也料宗翰一定会先向东、南以谋突破,但他要是连续几次在燕京、太原都讨不到便宜,或许就会另生他策。到时候我们再从内部烧他一把火,便不怕他不动心!”
折彦冲问:“若他四家联手攻我,则当如何?”
杨应麒道:“他们没这机会!要干这事,终究得有个挑头的人才行。乾顺、赵构均无如此魄力,而宗翰、宗弼也不是他们能信任的人。夏人、宋廷之忌惮金人,未必在忌惮我大汉之下,他们积怨本深,又互不信任,所以纵使他们明知我们的威胁最大,但要联手也是困难重重。再说他们四家分散东南、西北,要同时起兵无法进行顺利的联系以达成充分的沟通,要各自起兵又惧我军威。我们手里掌握的外交资源比他们好得太多了,而更重要的是:就算他们四家一齐起兵,我们也有可能抵挡得住!有此兵力作为底气,便不必担心我们会在外交纵横中落了下风。”
最后,杨应麒道:“所以外务之要,只有八字:守之以雄兵,攻之以纵横。”
折彦冲微笑道:“若论纵横之术,却是你的长处了。”
杨应麒忍不住笑了起来,却还是道:“大哥太夸奖我了。这种事情,总得小心翼翼才行。不过外事要做好,却得内事无忧,方才有保证。”
折彦冲道:“内事?”
“对。”杨应麒道:“内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总归只有四字而已。”
折彦冲问:“哪四字?小说整理布于ap.bsp; “兄弟齐心!”杨应麒道:“只需我兄弟能够齐心,则内治无忧。内治无忧,则外防何虑?”
折彦冲沉吟道:“你我素来一体,何必多言,铁奴有我看着。广弼、开远这边,我亦坚信。”
杨应麒道:“信则信矣,却也得安排得当才好。从来不虞之事,常因其势而动,不一定是有心之为。”
折彦冲点了点头道:“不错,却不知你打算如何安排?”
杨应麒道:“如今正是乱世,乱世治国,军事先虑。军方一定,大局便稳。我希望大哥你调三哥入中枢执掌枢密,负责全**务之调任;二哥在南为边疆之帅臣,专责黄河防务,守备宗弼。”
曹广弼、杨开远虽然齐名,但在许多人心中,曹二之才能实在杨三之上,尤其在攻守谋划之全局观念、进退决断之心理素质上,折彦冲都认为曹广弼胜过杨开远。这时杨应麒如此提议貌似甚不合理,但折彦冲低头沉思了许久,却道:“若如此,倒也合适。”
杨应麒展颜道:“若大哥同意,那事情就好办了。如今山东、陕西与齐鲁燕赵道路已通,道路既通,中枢可以直控秦晋各地,律法可以从上而下贯彻,政务亦可由中枢直接掌控,州县官吏之任命亦可直由中枢,如辽南、流求之例,不需再由军方将领监督。所以我想削二哥的权力,让他专注于军事,而不及政务。”
曹广弼在辽南时本来是管军不管民,但在河东被割裂的这段时间里,为了防御宗翰、宗弼,整个河东几乎是推行军事化管理,便是民生也多与军事挂钩,可以说这段时间来河东的治理乃是军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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