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让自己回想那些成功的手术,她的手曾经挽救了不计其数的病人,那么多病人她都救回来了,眼前这一个,她也一定要救回来!
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在顾南城的眼神鼓励下,她开始低下头,重复着学了好几年的手术过程——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顾玲玉望着手术室的眸光,渐渐地变得透明。
当时间一点点流逝,她的希望,也随着一起消失了……
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就快离开她了,这一次,是天上人间的永别——
眼泪顺着眼角不断地滑落,顾玲玉倚着椅子无声的哭泣着。
小左和阳阳原本见到一个月未见的奶奶时很激动,可看到奶奶哭成这样子,两个小孩子都呆住了,一会儿后,两人一人抓着顾玲玉一只胳膊,坐在她旁边,磨蹭着她的胳膊乖乖的安慰着她——
“奶奶,你是不是害怕啊?不怕的,我和阳阳在这儿,我们俩陪着你呢!”
“嗯,奶奶,我都不怕,你也不要怕哦!”
……
两个孩子不懂顾玲玉的悲痛,他们只单纯的以为,奶奶只是一个人坐在这个医院,害怕了,所以他们俩一人坐一边,守护着奶奶,这样奶奶就不怕了——
顾玲玉绝望的心,被两个孩子捂着,又渐渐地回暖,她哭着搂紧两个孩子,眼泪越发汹涌……
天快黑的时候,左浅终于缝好了最后一针。
她低头看着苏宏泰已经缝好的胸膛,又看了一眼微弱的心电图,她强撑多时的身子就像一直压紧的弹簧一样,当那种施加的力量消失以后,她也就瞬间瘫软了——
身子无力的靠在顾南城怀里,她摘掉手上染血的手套,紧紧抱住了顾南城。闭上眼深呼吸的一霎那,两滴滚烫的眼泪从她眼角滑落,打湿了顾南城的衬衫——
刚刚如果不是顾南城一直在旁边给她鼓励,她真的一分钟都坚持不下去……
幸好,她总算成功的挽留了苏宏泰半条命,至于苏宏泰能不能醒过来,这就得看天意了。
“老婆,我爱你——”
顾南城眼角濡湿,他看了一眼微弱起伏的心电图,如获大赦一般,紧紧拥住了左浅。一直站在她身边陪着她,他终于理解了身为一个医生有多伟大,同样的,他们又有多让人心疼。刚刚,他好几次都看见左浅颤抖着的手快要握不住手术刀了,她已经逼得自己的汗水和泪水夹杂着覆盖了她惨白的脸庞,她依然咬牙坚持着……
他父亲平安了,他对左浅的爱,也越发的浓了——
“刚刚那么逼你,我很抱歉……老婆,对不起……”
“左浅,我好爱你……好爱好爱你——”
听着顾南城在耳边的低低细语,左浅的眼泪更加汹涌的顺着眼眶滑落。不是因为脆弱得想哭,而是为自己能够救他父亲,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
她流下的是快乐的眼泪,他父亲脱离危险了,他的心也脱离了那让他饱受煎熬的地狱。
“我也爱你——”
左浅轻轻的咬着顾南城的肩,吸了一口气,她泪眼婆娑的抬头望着他,“我想,回到A市以后,我可以跟院长说一声,调我去主刀了。”
经过了今天,她已经克服了心理的障碍,她可以再像五年前一样,站在属于她的手术台前,挽救一个又一个的生命——
她相信,她会创造出远远胜过五年前的辉煌。
“上帝之手”这个美誉,将重新冠在她身上——
*
小镇的医院没有什么重症监护室,一个稍微好一点的病房,已经很难得。
幸好,这儿除了简陋一点,但其他设备都齐全,所以苏宏泰在这儿不会再有危险——
病房外面,顾南城看着已经止住了眼泪的顾玲玉,缓缓问道,“妈,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左浅说,爸是心脏受到了利器的大力贯穿,才会大出血险些死亡——你们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顾玲玉抹了一把眼泪,抬头看着顾南城。
微微眯了眯眼,顾玲玉低下头缓缓说,“他从二楼摔下来,没想到楼下有一根立着的废钢筋,那根废钢筋正巧贯穿了他的心脏——”
顾南城瞳孔微缩,看着顾玲玉那闪躲的眼神,他心底隐隐划过一抹不安!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并不是一场意外那么简单!
“好好的,怎么会从二楼摔下来?”
顾玲玉手指一颤,咽了一口唾沫,缓缓看着顾南城,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少白的母亲来这儿了。”
顾南城心底咯噔一声,难道爸爸出事,跟谢红瑶有关系!!
☆、209 尾声(4)——左浅,你都学会替我出头了,嗯?
顾南城盯着顾玲玉,心底隐隐划过一丝不安。如果苏宏泰出事真的跟谢红瑶有关系,那么这件事他也有责任!
是他将顾玲玉和苏宏泰在这儿的事情告诉了苏少白,苏少白这才告诉了谢红瑶——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苏宏泰的受伤,他得负一半的责任!
“爸爸是她推下楼的?”顾南城不敢相信这件事,可是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他不安的望着顾玲玉,“妈,爸是不是谢红瑶推下楼的?”
顾玲玉摇摇头,眼中的泪光闪烁了一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事情是这样的。一个小时前,你爸爸出去跟人家下象棋,我在家里做饭,这个时候谢红瑶找上|门了。她看到我之后二话不说就开口骂我,我忍无可忍,终于跟她争执起来,结果我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刺激了她,她一怒之下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就准备刺向我——杳”
“我当时吓坏了,紧张的往后退,她拿着水果刀一步步紧紧逼着,就在我退到阳台上时,你爸爸回来了!他看见谢红瑶拿着水果刀站在距离我不到两米远的地方准备伤我,他惊慌之下立刻冲了过来!”
“我也不知道他是想将我拽过去还是想推开谢红瑶,总之他刚刚冲到窗边,谢红瑶一个转身,不小心碰到了窗边的撑衣杆,撑衣杆倒在地上,你爸爸一脚踩在撑衣杆上,脚下一滑,整个人顿时往前扑去……结果……结果就从半人高的阳台摔下去了……铍”
顾玲玉说完,脸颊又被泪水打湿了。
如果不是她和谢红瑶在家里吵起来,邻居就不会去叫苏宏泰回来,苏宏泰也不会摔到楼下……
顾南城错愕的望着顾玲玉,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他以为是谢红瑶看见苏宏泰和顾玲玉在一起,一怒之下将苏宏泰从阳台推了下去……
从震惊中缓缓回过神来,顾南城重新望着顾玲玉,“谢红瑶现在在哪儿?”
“被警察带走了,他们说谢红瑶涉嫌伤人,所以带去警察局了。”顾玲玉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看向顾南城,“你一会儿去警察局将她保出来——”
“妈,就算爸的事情跟她没有关系,她拿水果刀试图伤害你,这也已经犯了故意伤害罪,属于伤害未遂,依照相关法律也应该关她几个月。”顾南城握着顾玲玉的手指,瞳孔微缩,“妈,我知道您善良,但是对于一个想伤害您的人,您千万不要心软——”
“小城,妈妈和她的恩怨,你不懂——”
顾玲玉摇了摇头,伸手抚摸着顾南城的脸,她勾起一丝无奈的笑,说:“听妈妈的话,快去警察局,你大哥瘫痪了,如果警察局的人打电话给你大哥让他来这儿,他会着急上火的——”
听到顾玲玉提到了苏少白,顾南城眸光微微一滞,沉吟片刻后站起来,答应去警察局将谢红瑶保出来。
他不是原谅了谢红瑶的所作所为,他只是不希望苏少白在A市心急如焚——
纵然谢红瑶不是个值得同情的人,可苏少白却是个十分善良的哥哥,他和左浅的事情,他始终对苏少白觉得亏欠,如果让谢红瑶离开警察局能够让苏少白安心,他愿意这样做——
顾南城离开以后,左浅带着两个吃饱喝足的孩子回来了。
小左和阳阳一直吵着肚子饿,所以刚刚手术结束以后,左浅便带着他们姐弟俩去外面饱餐了一顿。
回来没有看见顾南城,左浅四处看了一眼,然后再顾玲玉身边坐下——
“妈,南城呢?”
顾玲玉温柔的侧眸看着左浅,眼神里满是对左浅的感激,如果不是左浅,苏宏泰今天可能就去了天堂了。
“他去警察局了,少白的妈妈还在里面。”
顾玲玉的话让左浅有些惊讶,她猜到了七八分,苏宏泰的事情一定跟谢红瑶有关系。只是,顾玲玉为什么会让顾南城去保释一个伤人的女人呢?
而且,那个女人还是顾玲玉的情敌不是么?
顾玲玉将左浅惊讶的目光看在眼中,她微微一笑,伸手将左浅的手指握着,温柔的说:“你一定想问,我,少白的妈妈,还有你们的爸爸,我们三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对吗?”
左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点点头。本来一个儿媳妇是不应该去打听婆婆感情上的事情的,不过她真的蛮好奇的,所以想听顾玲玉讲一讲——
顾玲玉轻微的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简陋的病房里的苏宏泰,她依旧红肿的眼角划过一抹温柔,缓缓用平静的语调讲述着自己和苏宏泰之间的事情。
“我跟你爸爸,用比较正规的词语来说,属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那种。我们是一个镇上的人,小时候一起念书一起玩,当时镇上的孩子挺多的,可我对你爸爸偏偏有一种对别人没有的感觉。也许,那就是正在萌芽的爱情吧!”
说到这儿,顾玲玉有些不好意思,她红着脸笑了笑,继续说,“你爸爸对我也一样,后来他说啊,早在很小的时候他就看中我了,只是那时候小,不敢说——”
“后来大家都慢慢的长大了,十九岁那一年,我们俩确定了关系,用我们当时镇上的话来说,我们的事儿已经定了,他来我家下了聘,我爸妈也都很喜欢他,我们距离那时候的夫妻,就差摆酒席和拜堂了。”
左浅惊讶的望着顾玲玉,她一直没有想到,顾玲玉和苏宏泰是两小无猜的恋人,而且双方父母都很满意对方,他们差一点就成了夫妻!
可是,为什么苏宏泰会跟谢红瑶结婚呢?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是一个下着鹅毛大雪的冬天,两家人坐在一起商量决定,等过了年就办酒席,让我们俩结婚。虽然当时我很娇羞的表示这太快了,实际上,我已经盼这一天盼了好久了。”
顾玲玉幸福的闭上眼睛,似乎又回到了当年那个下着鹅毛大雪的黄昏,两家人坐在一起烤着炭火,烧得通红的炭火映红了两家大人和苏宏泰那年轻的脸,也映红了她娇羞的容颜——
睁开眼睛的时候,顾玲玉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怨。
“刚刚过年没几天,我和你爸爸在镇上挑选结婚用的东西时,有人急匆匆的跑来告诉他,他父亲出事了。我和他匆匆跟着那个人来到医院,只看见他父亲面如死灰的坐在椅子上,旁边的病房里,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那个女人,就是谢红瑶的母亲。”
“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有火枪,方便上山捕猎。谢红瑶的父亲出来告诉宏泰,说他父亲用猎枪打伤了谢红瑶的母亲,人虽然脱离危险了,但难保不会留下后遗症。当时谢红瑶的父亲声称要送宏泰的父亲去蹲大狱,谁都不想死,宏泰的父亲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谢家人饶他一命。”
“后来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商量的,我只知道,那天宏泰来见我,脸色惨白如纸。他沉默了好久,才告诉我,他说谢家人答应放过他父亲,但是有一个条件。他们说谢红瑶的母亲受了伤,现在还说不准会不会有后遗症,为防万一,让宏泰娶了他们家的女儿,成为他们家的女婿,这样一来,以后谢红瑶的母亲就算有后遗症,宏泰也能照顾她……”
“为了救父亲,宏泰屈服了。他放弃了我们的感情,他答应入赘谢家,答应做谢家的上|门女婿。面对一个拿自己的一生去换父亲生命的男人,我能怎么办呢?我难道要阻止他去救他的父亲吗?在那样的年代里,如果我让他不管他的父亲,恐怕全镇的人都会往我身上吐口水……”
说到这儿,顾玲玉脸上满是无奈,夹杂着一丝怨。
侧眸看着左浅,顾玲玉摇了摇头,悲伤地笑着说,“可我和宏泰怎么也没有想到,所谓的伤人,不过是宏泰的父亲和谢家人一起演的一场戏而已。”
“什么?一场戏?”
左浅惊诧的望着顾玲玉,她一直以为父母那个年代是比较平淡的,她没想到,那个年代竟然会有这么多曲折的故事——
顾玲玉左右看了看,长廊上只有阳阳和小左在远处玩小游戏,并没有其他人,于是,她看着左浅,缓缓说:“当时宏泰他们家在镇上算是有钱的大户人家,宏泰的爸爸一直都有私底下做生意。可是那一年,他做生意亏了,血本无归,正好谢家的人看中了宏泰,于是两家人便达成了协议,演一场戏,逼宏泰入赘谢家,而谢家则给宏泰的父亲一笔钱,让他东山再起——”
左浅惊诧的望着顾玲玉,“这跟现在的商业联姻有什么区别?”
顾玲玉轻轻的挑了挑唇,摇头笑着说,“有区别,商业联姻起码比宏泰入赘谢家公平得多。你知道谢家的人为什么急着要将谢红瑶嫁给宏泰吗?”
停顿了一下,顾玲玉压低声音,轻声说,“因为当时谢红瑶跟一个不知名的男人来往,不小心怀孕了。谢家在镇上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他们不敢让人知道女儿未婚先孕,于是便决定在镇上物色一个好男人,将女儿嫁给他。结果,他们看中了宏泰,这才用金钱收买了宏泰的父亲,让宏泰的父亲跟他们演了一场戏,成功的逼宏泰入赘谢家,成了谢红瑶的老公。”
“……”
左浅惊愕无比,她难以置信的望着顾玲玉,这才明白,为什么苏宏泰跟谢红瑶结婚那么多年一点感情都没有,原来,苏宏泰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竟然是被谢红瑶的父母用这样的方式屈辱的娶了谢红瑶,被迫放弃了他心爱的顾玲玉!
更重要的是,谢红瑶是在怀上了别人的孩子的情况下才嫁给他的——
忽然,左浅想到了什么,她惊愕的盯着顾玲玉,“那……少白岂不是……”
顾玲玉微微一笑,望了一眼病房里的苏宏泰,温柔的说:“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儿子,他只有小城一个儿子。”
顾玲玉的话已经很明白了。
苏少白……是谢红瑶当年跟别人怀上的孩子,他根本就不是苏宏泰的亲生骨肉!
“后来我们知道真相,我和宏泰曾经打算私奔,永远离开这个让人恶心的小镇。可是,我爸生了一场重病,我得在家照顾他,我们私奔的日子不得不往后拖延。我爸那场病持续了两年多,最后药石无灵,还是去世了。可是两年多的时间,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少白出生了,他跟他妈妈不一样,他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他特别黏着宏泰,即使不是亲生的,可宏泰对他的喜欢,一点都不比亲生骨肉少。我们谁也不忍心让一个刚刚两岁的孩子失去父亲,和他的母亲一起承受镇上的流言蜚语,我们心里想着,再等等,等少白长大一点,我们再离开……”
顾玲玉眼角含着泪,望着发黄的天花板,哽咽了一声——
“后来,我意外的怀上了小城,自己有了孩子,我就明白了宏泰不愿意离开少白的原因。少白不是他亲生的,可少白只认他一个父亲,这种亲情不需要血缘来维系,他们是一家人,是不可分割的一家人……”
“于是,我带着小城离开了,我不忍心让宏泰跟我走,留下少白一个孩子无辜的承受大人们流言蜚语的伤害,就像我也不希望我的小城被别人伤害一样——”
顾玲玉的话落入左浅耳里,她温柔的看着眼前这个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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