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苏辰雨喜欢在春节的时候去火车站,他喜欢看乘客们的一张张不同的面孔,这些不同的面孔却有个千篇一律的有个共同的特点——着急而又期待。
他觉得只有这一张张期待回家,着急而又幸福的脸才能让他嗅到几分“年味”——因为他们在回“家”的路上。
苏辰雨张开双臂神经病一般地站在拥挤的集市中央,周围忙着购置年货的人都离他远远的,还都在心里叹息着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居然是傻子。
从商店里出来的冯颖一看苏辰雨这个样子,赶紧揪着地他耳朵,一脸尴尬地离开这个“案发现场”。
对于冯颖的打扰,苏辰雨显然很不爽,他可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要知道他是在用心去嗅这浓浓的年味。当然只不过自己的方式太过于文艺化罢了,于是他只能在冯颖的扭耳朵攻势之下放弃了自己的“文艺青年范”。
其实这几天苏辰雨也很忙,要知道春节是走亲访友、梳理关系的好机会,所以这几天苏辰雨就跟着苏振邦和冯颖四处地走亲戚。
苏辰雨跟着苏振邦和冯颖最先是去姥姥、姥爷家送节礼,这是一个出嫁的女儿每年必须要去做的。
随后苏辰雨又跟着苏振邦去le几个长辈和朋友家“串门”,其中就有李长军和谭伟等人,这些都是苏振邦必须要经常联系的关系网。
当然,苏家这几天也挺热闹,光是苏仲平那些来看望他的“徒弟”就来了好几拨,当然还有一些他的老战友和老朋友。
今天,苏家又有人来了,不过不是什么“关系户”,而是苏芸和文昭林带着孩子来送节礼。
苏芸对坐在对面的石毓秀说道:“妈,哥他们一家人都去哪儿?”
“今天早上就去小雨他干妈干爸家去了。”石毓秀手里一边择着菜,一边说道。
文昭林问道:“大哥的油站这几天不干了?”
“你叶伯伯在那看着呢,这几天你哥忙着各处走亲访友呢。”
苏芸就是个希望热闹的性子,看家里人都不在,有点赌气地说道:“我爸呢?怎么都不在家?”
“你爸去值班去了,死丫头还生气,谁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来啊?也不提前说一声。”石毓秀一听苏芸的语气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于是笑骂道。
苏芸嘀咕道:“我哥也是,什么时候去不好,非得赶到今天。”
“你哥这几天哪有时间呆在家里,一些人都要趁着这个机会走动一下,还有你爸的那些老同学和老战友也都得他去看望看望。”石毓秀看着自己的女儿说道。
石毓秀是说着无心,文昭林是听着有意,心里好一阵羡慕和嫉妒。他是知道自己老丈人的那群老战友、老同学现在好多都是在各处身居要职,所以对于这些关系他是眼红的紧,可是显然这些和他并没有关系。
于是文昭林有些闷闷地点了一根烟,过了一会才又问石毓秀道:“大哥明年还是继续干油站么?”
“油站肯定还得干,这么挣钱,至于还干不干其他的我就不知道。”石毓秀对自己的女儿女婿没什么隐瞒的,于是照实说道。
苏芸一听石毓秀的话,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妈,大哥干油站这几个月挣了多少钱?有没有一个数?”
“一万啊?应该比这多吧?”石毓秀具体不知道有多少,只是听苏仲平提了一句,反正是很多。
“这么挣钱啊?”文昭林真是有点惊讶了,要知道当时一个万元户要比后世一个百万富翁还要稀奇。
“差不多吧?”
苏芸看了看丈夫,于是像是说笑话似的说道:“妈,让大哥也带我们一个呗?”
石毓秀看了看苏芸,她是知道自己的闺女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也不点破。只是说道:“小杰他爸干那个建筑公司就挺好,干那么多也忙不过来?”
苏芸和文昭林一听石毓秀这话,就知道她还是心里向着自己的儿子,于是两人也不再好说什么了。
苏振邦不知道文昭林一家子现在就在苏家,他们一家现在正在田明理家呢。
也算是难为苏辰雨了,给自己这个身份特殊的干爸送节礼还得注意个影响。反正他是没送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田里产的一些蔬菜、家里自养的草鸡和河里新抓上来的鲜鱼,当然还有一些过节的点心和酒水。
很不巧上午的时候田明理不在家,越是过年的时候他这个古城县一把手就越忙,这个会、那个会他都要参加,还得去看望基层的一些工作人员。不过虽然田明理不在家,但是苏辰雨一家还是受到了隆重的招待。
于越秀拿着电话,笑着说道:“振邦和冯颖,你们先坐着,我给老田打个电话问问下午他有没有事?没事就让他赶紧回家。”
“大姐,要是田书记忙的话就别让他回来,我们坐会就走。”苏振邦赶紧说道。
“怎么能坐会就走呢,吃完晚饭再走,让老田回来和你喝几杯。”于越秀拨了号,小声说道:“你们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也得好好招待一下吧。”
“大姐,我们又不是外人,还要什么招待。”冯颖也说道。
“电话通了,你们先坐着,我问一下老田。”
苏振邦和冯颖一看劝不过于越秀,也不再劝了,两人坐在客厅里端起茶杯看着于越秀打电话。至于苏辰雨和李雨涵两位童鞋,他们早就跑到田筱璐的房间里去了。
几分钟之后,打完电话的于越秀笑着说道:“老田说下午没什么事,他中午就回来,咱们先坐着聊聊天。”
于是,三人坐下来聊了一会,快到中午的时候于越秀才起身去让保姆准备午饭,而冯颖自然要上去帮忙。田明理也不知道是不是下午真的没事,反正中饭前就回家了。
简单地吃了一下中饭,下午的时候于越秀和冯颖忙着亲自准备晚饭,而田明理和苏振邦则是一边抽着烟、喝着茶,一边聊着天。至于苏辰雨童鞋,则是人五人六地在旁边作陪。
“干爸,听说我们县里正在搞什么全民所有制企业改制?”苏辰雨看着两个光顾着抽烟的“烟枪”说道。
田明理又看了苏辰雨一眼,然后又抽了一口烟才说道:“你小子知道的还不少啊?”
“我还听说似乎上面和下面的压力都不小啊?”苏辰雨不确定地说道。
这下子田明理有点动容了,弹了弹烟灰,然后说道:“你小子从哪听来的?”
“看来应该不错,这个时候全国从上到下已经开始了长达数年的姓‘资’还是姓‘社’问题的争论。”苏辰雨心里暗说道:“看来自己得给自己这个干爸指点一下,让他可以有个先知先觉。”
苏振邦看田明理喊了苏辰雨几声都愣在哪里不动,于是说道:“哎,你小子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奥,没什么。就是在想王爷爷说的话。”苏辰雨借坡下驴地说道。
苏振邦问道:“那个王爷爷啊?”
“就是爷爷的老战友,我们前几天去的那个。”
苏振邦这才知道苏辰雨说的是谁,就是苏仲平的老战友、蓬城市委副书记王战云。于是苏振邦问道:“我没听你王爷爷说什么话啊?他老人家说的是什么?”
“他跟你谈到我们县机械厂的时候,不是说一些全民所有制的企业如果效益实在不好,不妨进行一下改变。如果任由这些企业和工厂放着任由它他亏损,那是对党、当人民的不负责。”苏辰雨一副鄙视看着苏振邦,然后悠悠地说道。
“是说了,怎么了?”苏振邦还是没领悟透地问道。
苏辰雨耐心地给自己这个政治敏感度如此差的老爸讲解道:“平常人说倒是没什么,可是站在王爷爷的位置上这么说就不一样了。”
这时候苏振邦才恍然大悟,一想正是如此。这时他看到田明理投来疑问的目光,于是说道:“小雨说的王爷爷就是我爸的老战友,市委的王书记。”
“市委王书记真这么说啊?”这次田明理不禁有些动容地说。
苏振邦补充了一句道:“是的,王叔叔确实是这么说的,他倒是很支持改革的。”
田明理听了苏振邦的话,不禁陷入沉思之中,深深地抽了一口香烟。苏辰雨一看田明理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心里肯定在思量着这件事的政治价值,不过为了两家都好,他决定推上一把。
“爸,你的政治敏感度太低了。在我们这个国家就算不从政,以后进入商界也得时刻保持着政治敏感度。”苏辰雨先是对苏振邦说道。
“虽然现在改革受到了来自各方的压力,可是看看这几年的变化就知道改革这件事是势在必行。虽然这其中会有很多的阻挠和艰难,可是只要那位老人家他还在,那么改革肯定是会进行下去的。”苏辰雨站起身,学着大人一般踱着步说道:“而且要知道我们东海可是历来走在改革的最前沿。”
田明理听了苏辰雨的话,眼里的精光一闪,之后迅速隐去,然后狠狠地掐掉了烟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第三十五章 过大年——年夜饭()
苏辰雨和苏振邦、田明理在书房里谈着属于他们男人的话题,而冯颖也和于越秀谈着女人的话题。
当然,女人的话题不外乎家长里短、儿女丈夫,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时尚话题可聊。不过于越秀在做饭时告诉冯颖,大年初三一定要到他们家来,她儿子田晓军从部队探亲回家,冯颖自然满口答应。
书房里一片烟雾缭绕……
田明理颇为认真地向苏辰雨问道:“那觉得这个企业改制怎么进行?”
“找一个合适的切入领域,我们县在这个方面以前几乎没什么进展,最多也就是将一些工程承包别人罢了。这个程度显然不够,既然要改革,那么就要下大力、下死力进行改革。”苏辰雨想了想之后说道。
他知道这个时候做出一些太大的改革肯定会有攻击,但是不这么做出不了政绩啊。要知道这个时候在东海省南部的一些县市已经将改革的步子跨得很大了,当然效果也是极为明显的。当然对古城这个相对落后的小县城来说,没有南部那么优越的条件——上沪的后花园可不是说笑的,但是这改革的事情是势在必行的。
而且苏辰雨可是记得澎城市乃至东海省的一些主要领导可都是坚定的改革派,只有践行改革才能为田明理谋得更多的政治加分。
最重要的是如果历史不出现偏差的话,今年澎城市的领导班子将会发生一次大调动——比较保守的现任市委书记将会提前到站,而一直主张改革的王战云将会正位书记。
田明理仿佛一个老师考校学生一般地问道:“从哪个角度切入呢?”
“既然要改革,那么就全面开花地进行改革。不过改革也不能太过于激进,步子大了容易扯到蛋,所以最好在各个行业选几个试点来搞。”苏辰雨笑着说道:“至于怎么实施就不是我的责任了,那是干爸你们县委和县政府的职责了。”
苏辰雨的话音刚落,于越秀就进书房来叫这些男人和男孩去吃饭。
于越秀一开门被屋里的烟气呛得直咳嗽,于是不满地对田明理说道:“老田,还有振邦你们两个太过分了,小雨在屋里你们还抽烟抽的这么凶啊?你看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家着火了呢。”
“这个,以后注意,以后注意。”田明理和苏振邦相视一眼然后赶紧赔不是说道,他们知道和女人顶嘴绝对找不到便宜。
冯颖和于越秀忙了一下午的成果现在全部摆在了桌上,非常丰盛,而且还荤素搭配的很好——糖醋鱼,青豆辣椒炒鸡,白菜炖肉,两个凉菜,还有几个冬天难见的炒青菜(这边冬天的青菜供应在这个时候真的不富裕)。
两家人围坐在一个桌子上其乐融融,男人吃饭怎么能不喝酒呢?
“小璐,你去把我藏起来的茅台拿来,今天我和你苏叔叔好好喝一喝。”田明理对已经动筷子的田筱璐说道。
田筱璐放下筷子就要去拿,但是被苏振邦拦住了:“好嘞。”
“田大哥,今天先喝我带来这瓶,你那瓶等以后咱们再喝。”苏振邦说着从旁边的盒子里也拿出一瓶茅台来。
“老苏,你来我这儿还带酒啊?”田明理笑着说道:“行,先喝这瓶。”
“这酒是一共三瓶,是我退役时我们老司令送我的。”苏振邦说着就给田明理倒上了一杯:“其中一瓶给小雨爷爷喝了,还有一瓶我留着了,等到时候再喝。”
“这酒还有这么个来历?”田明理端起酒杯,看着苏振邦似乎有心事,于是问道:“老苏,我有一件事搞不明白,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咱们还有什么不能问啊?”苏振邦也端起酒杯看着田明理说道。
“那我就问了。”田明理又放下了酒杯,然后说道:“当时你在部队也是军官,而且还那么年轻,前途大好。当时还赶上了战争,怎么就突然退役了呢?要是不退役,现在最起码估计得是个上校了吧。”
苏振邦听完田明理的话,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似乎很不愿提起这件事,他拿起酒杯猛地喝了下去说道:“战场抗命。”
田明理听了苏振邦这话悚然一惊,他当过兵可是知道战场抗命上军事法庭那就是死罪,不禁有些好奇苏振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田明理也看出来苏振邦似乎很不想提,也不追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赞了一声:“好酒,好酒。”
“因为我的原因牺牲了很多战友,虽然对部队的战略布局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可是战场抗命不可饶恕。我没被枪毙还得谢谢许老司令。”苏振邦面带的痛苦地看着李雨涵说道,冯颖看着丈夫这样,不禁心疼地握着苏振邦的手。
于越秀不满地对田明理说道:“老田都怨你,过哥年大家都这么高兴,就你扫兴地提这个问题。”
“怨我怨我,我自罚一杯。”田明理知道那段往事肯定是苏振邦不愿提起的伤心事,赶紧说道。
苏振邦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带着这个情绪,赶紧调整过来。于是慢慢的饭桌上的气氛又活跃了起来,这顿饭吃的自然是宾主尽欢。
除夕的的脚步越来越近,不过今年的除夕却不是大年三十,而是腊月二十九,也就是农村所说的“秃尾巴年”。所以今年的这个年过的有点急,毕竟年前的天数比往年少一天嘛。
腊月二十八这天苏家就把明天大年夜要做年夜饭的菜都准备好了,当然其他的一些必须的过节物品也都已经准备完全了。
扫尘这件事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做完了,一些面食点心也准备妥当了。
在当地没有年前祭祖的习惯,也没有岁朝清供的风俗,但是在春节前却必须要到祖坟上去拜祭一下。
除夕这天,苏家的所有女人从一大早吃完早饭就都忙了起来,当然是忙的是今天的年夜饭。
男人们也没闲着,将前几天写好的春联、横批和从集市上买来的彩纸贴到门上,基本上都是一扇门一副,全部完成后还要燃放一挂鞭炮以示喜庆。
下午的时候,家里的女人们已经将一道道菜端上了堂屋的大桌子上,大约到到四点多的时候全部的年夜饭都已经上桌了。
苏辰雨一家人围坐在一张大桌子上——太爷爷和太奶奶坐在上首,苏仲平夫妻、苏仲文夫妻和叶云修分别坐在两侧,而苏振邦和冯颖坐在苏仲平夫妻、叶云修一侧,苏雯和苏振国则坐在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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