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肚子那么扁,就算是真藏了什么黄金白银,也不够数量,估计他的肚子只能放下两块金元宝吧。
陈标德面目痛苦不堪,线上沾了好多血丝,他在一点点的往出拔线!
没拔一下,他就发出低沉痛苦的声音,槿安不敢看,可又怕他出了什么意外,只得盯着他的喉管看,只见一个细棒的东西顺着他的喉管在慢慢移动,线上已经全是血了,陈标德的手上也沾满了血。
这一切,他已经不在乎了,他现在唯一做的,就是一定要把肚子里的东西拔出来。
“扑咻——”
随着一声惨烈的哀嚎,终于,一个血糊糊的东西从陈标德的喉管里飞了出来!
陈标德用尽最后的力气指着那团血肉,瞪大眼睛看着槿安,最后脖子一低,身子瘫倒了下去,黑血顺着他的嘴角不住的往外流。
槿安猛的扑上去,大哭,“陈叔叔——陈叔叔——”
虽然知道他肯定活不成,但当真正亲眼看到他咽气的一瞬间还是接受不了,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深深地扎着,眼泪不住的往下流。
“你放心,陈叔,我一定会想办法完成您的临终遗愿的,”槿安哭着,小手抚上陈标德的眼睛,将他的眼睑轻轻的码下,“陈叔,你可以瞑目了。”
将他的身体用席子包好,槿安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块布来,擦干净陈标德嘴上的血,死了,也要干干净净的走。
安顿好后,槿安擦干眼泪,站起身,走向那团血块。
蹲下身子,将那个血团捡起来,黏糊糊的,槿安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将血团放到地上磨了磨,血被泥土擦干净了,才看清原来是块布卷,一条细绳子仅仅绑在一条布卷上,里面的东西被布卷严严实实的包着,槿安小心翼翼的拆开。
难不成是鸦片?她脑海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或许是他怕被人搜身的时候发现这包鸦片抢了去,就将其藏在身体里,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拿出来吸一口?
可是,鸦片害的他这么惨了,他恨死鸦片了,临死之前,必定是再不想看见这种东西的,怎么还会想要吸?
又或许是……
槿安灵光一闪,银子?!
鸦片就是银子啊!
一小撮鸦片就值好几十两甚至几百两银子呢,难道是陈叔让她去把这些鸦片倒卖出去,将换来的钱交给晟祥?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他自己是不能做这件事情的,欠了债主那么多债务,就算卖些银两,也被债主剥光了,哪里还能给晟祥留下?
脑子飞速的闪过上面这些想法,终于,布卷打开了。
是一张纸!
一张牛皮纸!
《五十》预支钱(1)
很明显,这张纸被油浸泡过,上面的字清晰可见。
“民国一年,苏州人士陈标德向藩库捐银五百两,获盐大使之衔;”
打开另一张纸也是,“民国一年,苏州人士陈晟祥向藩库捐银六百两,获知县之衔。”
上面印着好几个红色大印。
原来,藏在他肚子里的不是鸦片,而是捐官收据。
槿安抿了抿嘴唇,将收据藏好,最后看了一眼死去的陈标德,走出了这间破窑房。时间紧迫,今晚她不能在家里陪陈氏住了,她得连夜赶到方家,跟方老爷求情,提前预支四年的工钱。
方家大门口的下人看见槿安来了,调笑道,“小丫头在家里住腻歪了?到底是姑娘大了,家里拴不住了哇?”
槿安并没有生气,笑笑,“缸子哥可真会说笑,是该娶个媳妇好好调教调教你那张嘴了!小心娶个厉害的,每天管着你,连家门都不能出!”
“哈哈,”旁边一个跟缸子一块看门的大哥哥仰头大笑,“我看呐,槿安就挺厉害的!要不,缸子,你把槿安娶了得了!”
“胡说什么呢!”缸子头一歪,脖子一愣,朝着那小子就是一个爆栗,“人家槿安可是有小丈夫的人,虽说他们家堇平不在了,可还有公公婆婆在嘛,你小子别口无遮拦什么都嚼!”
“嘻嘻……”槿安看着这两个看门大哥,就想笑。
其实这两个人很好的,就是嘴上每个把门的,爱开玩笑。
槿安也不计较,随他们开去。
“缸子哥,你今个看见老爷出门没?”槿安问道,因为老爷喜欢在周末带着他那只黄鹂鸟出去遛弯,槿安匆忙赶回来,就是想赶在老爷走之前。
“好像没吧?我一点过来换的班,没看见老爷出去。”
“哦。”槿安这下放心了,看来还是有机会的。
来不及回静舒堂了,槿安直接奔向怡养阁,平常的这个时辰,老爷应该在怡养阁与大太太共进午膳。
已是四月天了,太阳暖了,空气也变得温和了,槿安一路小跑,额头上,笔尖上,手心里都冒出了细细的汗珠,随手擦一擦,怀里喘着的那份捐官收据实在太重了,她没有时间歇息。
来到怡养阁,槿安跟凝月打听了一下,凝月说,现在太太和老爷已经用完午膳了,正坐着饮茶闲聊呢,她去通报一声。
槿安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凝月就出来了,“快进来,老爷和太太现在正聊的开心呢,你这个时候进去,有什么事了都好说。”
这几十天和凝月相处熟了,彼此也都关照着。
槿安整了整衣服,走进去。
到了正厅,这才知道原来屋里不止太太老爷两个,二太太、三太太、大小姐二小姐灵儿小姐,甚至方明哲,也在,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
槿安有些踟蹰了,这个时候说真的好吗?万一老爷不同意,扫了全家人欢聚的兴,那可怎么办?
可是已经进来了,还能怎么办?
凝月偷偷拽拽槿安的衣袖,小声说,“我知道你肯定是有什么事想要求老爷,这个时机是最好的,现在二太太在边上,关键时刻她可能会替你说话的。”
槿安知道凝月的良苦用心。
“初槿安,听凝月说,你有事找我?”方老爷押了口清茶,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温润发亮。
“是,老爷。”
“有什么事情尽管直说。”方老爷放下茶盏,盯着槿安。
“老爷……这里说话不方便……看老爷能不能……”
“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不用避讳。”兴许是方老爷饭后吃多了,有些懒了,实在不想挪动。
这时候,方明哲执着一把折扇朝槿安走来,他高挑秀雅的身材,穿着上好的冰蓝色丝绸,一双漆黑的眸子若星河般璀璨,脸上的笑颇带点风流少年的韵味。
他打量了槿安片刻,看见她额头上的汗珠,薄唇微启,“知秋,拿条冰丝帕子来!”
知秋一下就怔住了,“少爷这……”
用午膳之前,方老爷赏了各房一样稀罕宝物——冰丝帕。
相传这冰丝帕是用幼虫冰蚕吐出的丝织成的,闷热的时候搭在额头上,或是握在手心里,有下火清凉之效。
其中,赏了大太太两条,方少爷、二太太、三太太、各小姐分别一条。
方明哲当着全家人的面儿,要把唯一的一条帕子送给一个丫鬟!
震惊的不只知秋,还有其他所有人。
“还愣着干什么!我说的话不好使了吗?把爹送我的那条拿过来!”少爷语气之中竟有些愤怒,他最见不得别人那种惊讶的眼神,仿佛只有藐视丫鬟羞辱丫鬟才是他的专利。
知秋不敢怠慢,急忙去取。
大太太听了刚才方明哲说的话,背后直冒冷汗,心想,这个哲儿也太不听话了,就会给娘惹事,背后你再怎么胡闹都不要紧,偏偏当着老爷的面儿,这……
眼瞅着方老爷脸色变了,堂堂少爷公然对一个丫鬟示好,这成何体统!
不过,他强忍着内心的怒火,装出无所谓很大方的样子说,“不过就是一条冰丝手帕,方家多得很,主子心情好,想打发给奴才也是常有的事。”
方老爷这番话里的酸味,槿安是听得出来的。
“方老爷,奴婢福气浅薄,用不了那等上乘之货,何况,奴婢本就无心瞻仰什么冰丝手帕,是少爷他堂而皇之的提出这个话头来,才牵引出这许多事。
方少爷,您的好心奴婢心领了,但是奴婢有一事请求,请求少爷以后还是不要发这样的好心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没有人能够践踏她的尊严。
身为一个下人,她可以被指挥来指挥去做任何苦力,也可以承受主子的责骂。
但却不能把她当做一条丧家之犬,高傲的扔着他的赏赐。
方明哲还要再说什么,被大太太打住了,“哲儿,快过来陪你父亲坐着!你也真是,不懂事,还看不出来吗,你父亲这是吃醋了!明明好心好意送给你的手帕,结果你却一眼不瞧,转手大大方方送给了别人,换做谁没有气。”
“啧啧,如今这是什么世道!丫鬟也开始跟主子顶嘴了!瞧她那副模样,还以为自己有多清高呢,不过就是为牛为马的一条贱命罢了!”三太太当着老爷的面,就酸溜溜的说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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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预支钱(2)
方老爷骨子里也是爱虚荣的人,刚刚失了面子,其实是很想责骂槿安一番的,怎奈身份不合适,现在,心里的气被三太太说了出来,他倒舒坦了。
或许这就是他娶三太太的缘故吧,家里不仅得有贤惠娇妻,尖酸刻薄的女人也不可少,关键时可以拿来补补面子。
灵儿小姐这几天一直很安静,没有主动找槿安的茬,槿安一度以为这个人已经回自个家了,今天见了才知这号人一直还在。
什么叫狗仗人势?
灵儿一看三太太说了那番话老爷并没有生气,反而挺享受,她也就斗胆赌一把。“三太太说的是呢!这个小蹄子整天和明哲哥哥待在一起,也不知道她小小年纪使了什么狐魅点子,竟让明哲哥哥对她言听计从。”
灵儿毫不思索就说出这番话。
她本以为三太太说了没事,她说,应该也会没事吧。
岂料,大太太当场就变了脸色,“灵儿!我虽是你姑姑,疼你宠你惯着你,但并不代表你就可以非所欲为,没有礼数!”
灵儿委屈,小嘴嘟起来,嗲嗲的叫了一声,“姑姑,我哪里说错了嘛?”
大太太一甩宽袖,“哪里说错了?!哲儿是你表哥,有那么说表哥的吗!哲儿哪里对她言听计从了!他是堂堂大少爷!不是没见过女人的乡巴佬!灵儿,以后你若是说话还这么没个遮拦,可别怪姑姑没提醒过你!”
灵儿听了大太太的责备,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
儿子再不好,在娘亲眼里,也是最好的。
天下没有不爱不疼不维护儿子的母亲。
她千不该万不该,犯了这一条禁忌。
“咳咳——”传来一阵轻柔微弱的轻咳声。
是二太太发出来的。
只见她用一条淡紫色手帕半掩着朱唇,如雪的肌肤像轻降凡间的仙子,一头乌黑的青丝倾泻至蛮腰,一双润秋水的眸子顾盼神飞,薄唇轻启:
“咱们这样,是不是有些太咄咄逼人了呢?丫鬟进门一个字还没说,我们连她要求老爷什么事都还不知道,就吵成这样,似乎传出去对方家的声誉不太好吧,依我看,各自静一静,先听听这丫鬟有何要紧事再定夺。”
二太太的声音柔美,即使是说了什么重话,听起来也像清风佛面一样,令人生不起气来。
“素萱说的对,”方老爷应承,“初槿安,你就在这里说吧,找我什么事?”
经过这一风波,槿安也没有警惕心了,大不了再闹一场一了百了。
“方老爷,我想预支四年的工钱。”槿安抬头说道。
“什么!”闲杂人等都瞪大了眼睛。
方老爷虽未发声,不过从神情也能看得出来受到了震惊。
姜还是老的辣,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脸色,问,“方家从没有这样的规矩,对于一个生意人而言,规矩就是天,预支工钱跟赊账没什么两样,我方某不做赔本的买卖。”
方老爷已经说的很清楚。
“规矩是人定的,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好吧,这句话都快说烂了,可不得不说,此时也只有说这句话最契合),赊账有风险,预支工钱也有风险,这个道理我不是不懂,可方老爷您仔细想想,如果我现在跟您预支四年的工钱,您肯定是按一个月五两银子给我结算,这样下来四年就是二百四十两,可实际上,我四年赚的钱应该不止这个数吧?”
方老爷眉头一皱,心里一惊:这个丫鬟还真不简单!
一个月五两不错,一年下来六十两也不错,可别忘了,方家还有年末额外奖,这个殊荣是只有账薄房的人才有的,槿安是从梓晨师哥那里听说的。
除此之外,账薄先生每年的工钱是会涨的,第一年是五两,说不定第二年就会变成六两,这样算的话,四年后,槿安赚的钱还真真不止二百四十两。
方老爷也知道,有时候预支工钱是对他有好处的,只不过不能人人都预支啊,近几年虽说生意还行,可毕竟开茶园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资金有些周转不灵了。
“我说丫头,你想预支工钱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方老爷顿了顿,“我怎么能确定你会一直待在方家呢?”
“我签了终身收据的,那样还不够吗?”槿安问道。
“终身收据?哈哈,小娃娃,我问你,你怎么能确定你的终身肯定比四年长,万一,我是说万一,你活不了四年呢?”
“爹,说什么呢!”方明哲听不下去了,“槿安健康的很,活一百岁都没有问题,你怎么咒人家!”
“哲儿,你爹不过是打个比方,你就急了!又不是真的,生意人都是这样的,总要提前考虑好一切后果啊,你说对吧?”大太太把方明哲拉到身边,攥着他的手说。
方明哲没说话,看着槿安,说,“爹,我保证槿安一定能还清预支出去的工钱!”
那一瞬间,槿安感受到一丝温暖,他没问她预支这笔钱是要做什么,也不怕自己家的钱被人骗走,现在想想,这个人还真是很偏向自己。
“方老爷,您担心的不无道理,这个我可以理解,不过我想说的是,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确保自己活多久,就如同做一项生意,做一个决定,都是有风险的,在没做之前,谁也不知道盈亏成败,您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肯定明白,很多时候拼的就是胆量,您愿意赌一把吗?”
方老爷哑然,没想到这个小妮子不仅有生意头脑,而且口气还挺大,商人很大一部分的成功不是来源于智慧,而是气魄。
“好!冲着你这番话,我就赌一把!哲儿,去找刘管家!”
刘管家很快便来了,槿安又签署了一份收据,方老爷并没有手下留情,四年的利息也算在了里面,虽然槿安预支了二百四十两,可是四年后必须归还三百两。
槿安没有争辩,她知道,商人都是这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自己一点资本也没有,跟市面上的高利贷贷钱也贷不出来,就算贷出来,利息也比方老爷的要高的多。
槿安拿了银票,急急忙忙出了方家,她得尽快去找陈标德口中说的那个陈晟祥。
槿安对这个陈晟祥其实是有很多疑虑的,比如,明明是个女孩,陈标德怎么会给她起一个男孩子的名字?还有,就算陈标德再怎么不是人,终归还是她亲爹啊,她怎么忍心把他一人丢在这破窑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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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散财被戏弄,送饭碰小鬼
还有三四个时辰,天就快黑了,槿安要想在天黑之前赶到百花镇,走路肯定是来不及了,她用五十钱银子雇了一辆小黄包车。
民国初期这种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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