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青色宝石。
槿安看着看着,脸颊不觉红润了起来,还带着些许晕热。
“再看下去,我就烧焦了。”忽然,躺在床上的人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
吓的槿安慌忙直身,完全忘了裙角被压住了,只听刺啦一声,裙子破了一个很大的口子。
槿安又慌又急,蹲下身看裙摆,声音都快哭了,“都怪你,压住人家的裙子,现在好了,你看看,撕了这么大个口子。”
方明哲坐起身,小脸也是红红的,两眼直直盯着她,故意说,“不就是一件裙子嘛,破了就破了,我再让裁缝给你做一件就是了。”
“谁稀罕了?别的我不要,我偏偏就要这件!”槿安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方明哲噗嗤一声,“好好好!就要这件!那我让老妈子给你缝好不就成了。”
“你当我不知道,方家的老妈子除了给太太小姐们缝衣服时上心,别人的,压根正眼都不瞧一下,若是知道是我的裙子,不但不给缝,恐怕还得再破一个洞出来。”
“谁敢!有我在,我看谁敢小瞧你的衣服!”方明哲口气坚定。
听了这话,一股暖流温润润的滑过槿安的心田,有种直觉告诉她,好像不该是这样的。
“我只是个陪读丫鬟,就算太太老爷再看重,也还只是丫鬟,如今这些对话,好像已经超出了主子跟丫鬟之间的界限了吧,若是被他人听见了,添油加醋一番,不知道又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呢,”槿安心想,脑海中又浮现出灵儿小姐指着鼻子骂她勾引方家少爷的情景。
心渐渐凉下来。
“那个……少爷……这个衣服我不补了……以后我也不再穿了……”说完,槿安低着头,走出了卧室。
“为什么?槿安,你给我回来!”方明哲又开始咆哮了,最近,好像他的情绪总是起伏不定,一会儿晴空万里,一会儿就噼里啪啦的打起了响雷。
他在书房泡了一上午,好容易出来了发现静舒堂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午餐也还没有送到,一个人实在无聊,就索性去卧室躺着,刚躺下不久,就听见有脚步的声音,凭他的直觉,他知道是她回来了。
干脆就装睡好了,谁让她这几天都不理他?
压裙摆是他故意的,好容易能相处一会儿,他才不想让她又走开呢。
她观察他脸的时候,他的心像一头乱扑的小兔子,早知道她现在又无缘无故不理人,刚才就不应该开口说话。
他还没来得及夸赞穿上新裙子的她有多美。
其实就算没有这个粉嫩的长裙,她还是那么美。
合中的身材,雪腮凝霜,削肩细腰,稚气的脸上总是散发着不俗的气质。
而刚刚的她,身着长裙,裙边系着豆绿色的宫绦,粉面含春,丹唇微启,真是很迷人。
方明哲独自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槿安又说出了那样的话。
不行,他要去找她弄清楚。
刚一出屋,就跟泥鳅碰了个满怀。
“哎呀,少爷,你在家啊,可害的奴才好一顿找。”
少爷也不瞧他,只是问,“见着槿安了吗?”
“她可能是去厨房找您了吧?”泥鳅还不知道槿安已经见过方明哲了。
“不是,她刚刚从我房里出去,一转眼就没影了,你快去找!”方明哲吩咐道。
泥鳅刚从怡养阁那边回来,脚跟还没站稳,又要领命去找槿安,不禁小声抱怨,“你们两个,真是天生的冤家!一会儿这个不见了,一会儿那个又失踪了,你说说,我也就奇了怪了,你们两个闹,为啥受伤的却总是我这个无辜打酱油的呢?”
“嘴里嘟嘟囔囔说什么呢,还不快去!”方少爷的耐性是有限的,泥鳅只好拔起腿再去找。
说是去找,泥鳅可没那么笨,转到一个角落处,看看少爷朝着账薄房的方向走远了,便靠着墙根坐下来,敞开衣领,擦脸上的汗,“哼!照你们两个这种闹法,我迟早未老先衰,少爷你好歹有了目标了,而我呢,连个女人的影儿都没,看看你被槿安迷得神魂颠倒那样,也不替我这个纯光棍想一想,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要是也有那么一个女娃子能让我丢魂失窍,就算跑断腿我也甘愿了。”
泥鳅一个人边甩手扇风,边自言自语。他也有十几多岁了,对女孩子也有了朦胧的好感,尤其是最近,不知是春天来了的缘故还是怎么的,总觉得心头闷闷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方明哲凭着直觉,赶到账薄房。
他穿着驼黄色花卉纹样的纱衣,里面一件绣金刻丝衣衫,腰间垂着一个烟罗紫色的香袋,步伐稳健,仪表堂堂,账薄房看门的下人们一见这副打扮,便猜了个十之八九,赶忙行礼,“奴才们见过方少爷!”
一个年纪稍大点的老者上前弯腰问道,“不知少爷来账薄房有何吩咐?”
方明哲轻甩衣袖,双手优雅的摆在背后,深邃的眸子点向远方,薄唇幽幽微启,“身为少爷,来账薄房,理所应当!”
“是是是!奴才多嘴了,少爷请进!”
方明哲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邪魅的笑,他迈开步子,优雅的向里面走去。
《四十四》吃干醋
槿安从静舒堂出来后,脸还是晕热热的,他帅气绝美的容貌还是会在眼前晃,揉揉眼睛,槿安在心里责怪自己,“怎么会把事情搞成这样?灵儿小姐本来就看不惯我,想着法的想要抓住什么把柄,而大太太,她又那么信任我,不行,我不能再和少爷这样了,应该和他保持距离才是。”
回到账薄房后,槿安一直坐在桌前发呆,虽然手中捧着书,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往日费尽心思想要钻研的小篆在今天看来,就是些歪歪扭扭的小丑。
“怎么办?根本提不起兴趣,”槿安心里乱哄哄的,她是来学习本领的,可现在满脑子都在担心方少爷的想法。
那些话是不是有些绝情了?
是不是过分了?
他好心给做的衣服,我却说出再也不会穿这种话……
槿安放下书,双手杵在额前,眉头紧蹙。
“小师妹,在想什么呢?”
忽然身后传来温柔的声音,轻飘飘的如同冬日飞扬的雪花,淡淡的落在心尖,抚慰人急躁的心绪。
槿安赶忙掩藏好脸上的愁容,转过头,露出一个好看的笑。
“是师哥啊,今天师哥不忙吗?”
“不忙,前几日章家的账本已经结算完了,这几天师傅给我的都是些小账,没有多少难度,我也就偷偷懒,出来透透气,没想到看见你一个人在这里发呆,怎么?有心事?”
“额呵呵……没有!”槿安连忙说,“我哪有什么心事!就是头疼这些小篆呢,研究了好久还是不太懂。”
“哦?拿来我看看。”梓晨脸上划过天使般的微笑,嘴角微微攒动,眉梢像盛开了一朵柔美的锡兰花,轻柔地接过字帖,很自然的坐在槿安旁边的石凳上。
他的手指纤细修长,像削刻的青翠竹叶,轻轻的划在乳黄的字帖上,仿佛他正在抚摸的不是纸张,而是一件珍贵的宝贝。
槿安钦佩他的贴心,温润。
心脏的地方也渐渐平缓下来。
“练书法讲究的是心境,你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会影响到笔端的发挥,进退迂回,轻重缓急,都与你的心密切相关。”梓晨仍翻阅着书帖,说出这番话。
这话是针对槿安说的。
“你现在的心跳有点快,写出来的字就会略显浮躁之气,还是等心情安静下来再练吧。”梓晨合上书帖。
槿安不知该怎么答。
“对不起,师哥。我……”她低下头,说,“我辜负了你和师傅的期望。”
“有什么辜负不辜负的,好好把心静下来,以后有的是时间练习,又不急在这一刻。”梓晨笑着,如日光般柔和,葱白的指尖自然的抚上槿安柔顺的黑发。
这一看似自然的动作却让槿安很不习惯,可他是自己的师哥,如果躲开,他应该会很难堪吧,倒显得自己小气了,也罢,就当做是大哥哥的安抚吧。
这么一想,心就明朗了,槿安抬起脸,笑言,“师哥放心,我一定练好小篆。”
这一幕,被刚刚进来的方明哲碰了个正着。
他已经问过了守门的下人,下人说槿安刚刚才回到账薄房,他正欣喜找到了这个不辞而别悄悄溜走的小家伙,这喜还没持续一分钟,就被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冲淡的杳无影踪了。
心脏的地方腾的一下窜起一股火,烧的方明哲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灼燥难忍,十指不由攥紧,指关节灿白,露出微微青筋,他深咬着嘴唇,眼里射出可怕的光。
“放开她!”
这一声如此之嘹亮亢奋,惊得方才在枯枝上搭窝的春燕四下飞去。
槿安猛的回头,看见那张恨不得撕碎天下的脸,下意识的撇了撇头,梓晨的手指便垂了下去。
方明哲甩开大步走过来,腰间垂着的美玉香袋叮叮作响,他一把将槿安拉到自己身边,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梓晨,放下狠话,“初槿安只是我一个人的丫鬟!今后你若是再碰她,我方明哲定不饶你!”
他一个人的丫鬟?
这是什么道理。
梓晨并不畏惧,反而轻声一笑,“她是自由的,从来就不属于任何人。”
方明哲眼睛发红,紧紧攥着槿安的手,指甲都快抠到了肉里,“我再说最后一遍!她是我的!只是我的!”
槿安心头一紧,眼眸里满是震惊,盯着他的侧脸。
“她是你的?呵呵……真是可笑至极!”梓晨脸上的笑颜不见了,但声音仍然温和,“你们方家是凭借着什么把她招到府中?你又是凭着什么将她强留在身边?她身上哪一处哪一寸刻下了你的烙印?她从哪里来?经历过什么事?这些,你又知道多少?”
“我……”方明哲哑然。
“现在,你还好意思理直气壮的跟我咆哮说,她是你的吗?”
槿安低下头,她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少爷不是很喜欢找自己茬吗,今天怎么又讲出这种话?
“她是不是我的,跟你没半点关系!我要怎样把她留在身边,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没有任何资格说教!”方明哲攥着槿安的手更紧了,仿佛一不留神她就会消失了似的。
“我没有资格?”梓晨眉头轻蹙,眼神尖锐,嘴角微微抽动,鼻子发出一声轻哼,“方明哲,我告诉你,既然初槿安签了字据画了押,就是账薄房的人,她的师傅是陆师傅,她的师哥就是我林梓晨!再怎么说,她是我的小师妹,而你呢?她今日是你的陪读丫鬟,明日呢?后日呢?你难保她一辈子是你的陪读丫鬟!”
“住口!”方明哲一拳出手,直直落在林梓晨颧骨上,林梓晨也不示弱,一把揪住方明哲的衣领,眼看硕大有力的拳头就要落了下去。
“住手!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槿安大喊。
起风了。
她柔软的黑发随风起舞,有几缕俏皮的飞到唇边,留恋着不肯离去。
淡粉色的长裙像一只蹁跹柔美的蝴蝶,在微风中煽动着柔弱的翅膀,冰灵的眸子像天山上新开的白莲,闪烁着点点粼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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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一天都在关注雅安受灾情况,没心情码字,昨天更新迟了,愿亲们谅解。
雅安坚强,挺住!
不管是学校还是单位,后续肯定会组织很多捐助活动,相信大家都会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来帮助受灾的同胞们,一起加油!雅安雄起!
《四十五》夺初吻
“师哥,对不起,让你费心了,你可以先回房间去吗?我有些话想和方少爷说清楚。”槿安低着头,说。
林梓晨转身离去了,走之前本想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终究还是顿住了。
约莫师哥走远了,槿安抽了抽鼻子,开口说道,“方少爷,经过这么些日子的相处,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也是个难得的好主子,但,我想……我已经不能再……”
“呜~嗯~”
话还没说完,一团柔软温热就附上了她的唇。
他急喘的鼻息暖暖的喷到她的脸上,她的唇薄薄的,凉凉的,像一颗甜美粉嫩的樱桃,令他不能自抑,倔强着继续压下来,他闭上了眼睛,全身心的感受着她唇边的柔软和温度,像沉浸在了一片摇曳不出波澜的月光之中,只能听到心砰砰跳动,他的胸口渐渐发热起来,舌头不听使唤,想要更深一步的索取。
却被槿安一把推开。
槿安喘着粗气,眉头紧锁,眼睛里闪烁着点点泪光,不停的使劲擦拭嘴唇,“方明哲!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觉得委屈,鼻头一股酸涩朝着她疯狂地袭来,嘴唇都快要擦破了,可是无论怎么用力,就是擦不掉刚刚的温度。
“别擦了!不许擦!”方明哲紧握住槿安的手腕,他脸上的潮红也没有褪去,毕竟这也是他的第一次。
“不用你管!”槿安使劲挣扎,想要挣脱掉他的手。
可他的力气太大了,任她怎么甩,都是无动于衷。
“你攥的我疼了。”槿安小声说。
方明哲这才松了松,但仍旧没有放手,稍微俯下身,眨巴着他那双迷人的魅眼,逗趣说,“再擦,嘴唇就破了,破了到时候长个丁,就不好看了。”
槿安嘴角微动,真是拿他没辙,明明很生气,可是每次都气不过三分钟,他总是有办法把她逗乐,仿佛这世上就没有他害怕的事情,就算是犯了滔天大罪,他也有办法置之一笑。
“其实,就算槿安长个丁留了疤也还是最美的,书上有句话不是那么说的吗,最美不过美人痣。”
“哪个混书上说过这样的话?你成天正经书不看,偏看那些混书。”
“哪有?我倒是想看混书,那也得有那个条件啊,有你这样的陪读监管着,想看个《诗经》都困难,别说其他的了。”
“那是我对你负责,大太太交代过了,万事以你的学业为重,我可不敢马虎。”
“我知道。”方明哲声音柔柔的,充满了宠溺的味道,“要是没有槿安,我才不可能进步这么快呢,现在我的珠算简直是一日千里,父亲还总夸我呢,这些啊,都是你的功劳。”
槿安的心美美的,完全忘了刚才他欺负她的事情。
“好啦,好槿安,人家为了出来找你,连午饭都没有吃,现在肚子还咕咕叫呢。不信,你听。”说着,就把他那颗大肚子往槿安这边挺。
“没个正经。”槿安把他推开。
折腾了这半天,她也饿了,“那我们回静舒堂吃饭吧。”
两人走着,方明哲下意识的又要牵槿安的手,被槿安巧妙的躲过了。
刚刚那一吻的热度已经褪去大半了,脸颊也渐渐恢复了常色,槿安的心也慢慢冷静下来,心情就是如此奇妙,刚刚好像还很愉悦,现在就又被担忧焦虑填满。
她这才意识到,饶了一大圈,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她不仅没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而且还被白白夺去了初吻。
越想越焦虑,可眼下能有什么办法呢,就算现在她义正言辞的跟他说,以后不可以不经过她的允许就碰她,不可以再有任何亲密的动作,不可以主仆不分,也没用了。
适当的话,要在适当的情景下讲出来才有效果,而槿安,已经错过了一个好的时机,至于下一个时机,又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林梓晨并没有回自个屋里,他悄无声息的躲在红木房后面,看见了刚刚发生的所有。
红漆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刺眼的光,他伟岸的身材倚在那里,像个被光环包围的忧郁王子。
没有人能从他那深若寒潭的眸子里读出什么。
也没有人能从他恬淡优雅的脸庞上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只有他自己明白,刚刚那一瞬间,他的心跳的有多快。
“陆师傅,如果我这一生有选择,那该有多好,只可惜,从我来到这世上的第一天开始起,人生轨迹就已经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