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宁云正在书房中忙着算账,就看到林景炎推门进来。
“给雀府的礼物都备下了吗?”
宁云抬头看了一脸疲惫的林景炎一眼,然后翻开手边另外一份人情账本,仔细查看了一下,就把记载着给雀府的礼单那页递给了他,低声说:“你看看有什么不妥当的,如果可以的话,过两天就让人给送去。”
生意上的伙伴年前送礼,官场上的靠山年后送礼,宁云也是开始接受管理这些的时候才知道的。
“把这里面的一对翠玉马,还有白玉镯子以及长命锁挑出来,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去雀府赴宴。”林景炎拿起一旁的毛笔沾了沾墨水,然后划掉他说的那三样东西,然后把身后的包袱拿了出来,“这是给你准备的衣服。”
宁云抬头看了半天,并没有伸手接那个包袱或者是账本,而是神色慢慢变得冰冷起来。
“我想有一件事情你搞错了,我并没有答应你要出席今天晚上雀府的宴会。”
“云儿,”林景炎叹息一声,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了书桌上,慢慢绕过桌子走到了宁云的身后,才低声说:“我以为这些天我们相处的很融洽。”
“这只能代表我们适合做生意上的搭档,并不代表着我们之间还有有其他的可能。”宁云回头看了林景炎一眼,“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等过完年找个适当的日子,我们就和离。”
“难道说,这些日子的相处,真的不能再唤起你一丝一毫的情感?”林景炎上前抓住了宁云的肩膀,强迫她转身看向他,“难道说,你一点的留恋都没有吗?”
“从你为了家族放弃我的时候,这个地方就再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了。”宁云用力掰开林景炎不甘的手,看了一眼他,然后才叹气:“不过我答应今晚和你一起去雀府应酬就是了。”
“相比起你的决定,去雀府应酬根本就无关紧要。”林景炎摇头,“云儿……”
“如果你要谈应酬和过年礼节之外的事情的话,就请离开吧。”宁云转身重新坐在了书桌前面,拿起毛笔开始算账。“我现在真的没有时间去闲聊一些有的没有的事情,而且——”回头再看了一眼错愕的林景炎,“我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可是我从来没有为了家族放弃你,云儿。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放弃过你,我想要给你最好的生活,我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碰那个赵月鑫,这一切都只是为了……”
“为了林家!”宁云打断了林景炎的话,知道不送走他,她是没有办法把之前的账目继续算下去了。
“你有没有想过,不管你当初同意纳妾是为了什么,你都注定要伤害一个女人?”宁云嘲讽地笑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了墨水的手,低声说:“对赵月鑫好一点吧,无论当初你是为了什么娶她,她都已经是你的女人了。而且,她是无辜的。甚至可以说,她和我都是林家事业的牺牲品而已。”
对着林景炎说出这样的话,并不是因为她心软什么的。更不是为了所谓的赵新月能在她离开之后过上好日子。她还没有那么伟大,虽然心中对林景炎有怨怼,可是她也没有想过要帮赵月鑫这个抢了白宁云相公的女人彻底获得林景炎。
她所想要的,只不过是让林景炎不要再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自己的身上而已。如果能利用赵月鑫让林景炎分心,那么她到两个人和离前的日子,自然会过的自在不少。
“你已经伤害了我了,难道还要再伤害另外一个无辜的,被家族牺牲的女子吗?”宁云看了一眼愣在一旁的林景炎,这才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的账目上,等到林景炎离开,她才偷偷松了一口气,浑身上下都放松了下来。
处理完当天需要处理的东西,天色快暗下来的时候,宁云才想起自己答应过林景炎一起出席宴会的事情,连忙吩咐一个小丫头让厨房那边烧水送过来供她沐浴。而她则打开了那个包袱,查看里面的衣服。
这是一套草青色的冬衣,袖口领口处都有一圈纯白色的绒毛皮料围边。宁云拿起衣服仔细看了下,突然发现上面绣着的图案似乎跟那个她一直留着的绣了一半的帕子有些相似。而左手袖口的里面似乎还绣着什么摸起来有些凹凸不平。
摸到这里宁云连忙把袖子翻了过来,甚至让连锁在一旁掌灯,借着灯光仔细看了下那里绣的东西。
“展翅同飞比翼鸟,生死相依连理枝。”
“这句诗……”连锁听到宁云低声的念叨,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开口,“这不是当初小姐在大婚前送给林二少爷的诗句吗?”
“原来是这样。”宁云把衣服整理好,假笑下:“我就说,我又不是没有衣服,用得着他巴巴的送来衣服吗?原来是这样……”
不过还是想要让她想起之前的情分,所以才用了这样的图案和诗词而已。只可惜,她只是宁云,不是林景炎心中那个白家三小姐。也许,白宁云看到这样的东西会被感动,而她,除了觉得林景炎这个人善于心计之外,更多的就是想要自求早早离去。
第七章官家奶奶?
沐浴洗漱,弄干头发摸了一些香精在头发上绾发,然后换上外衣披上斗篷,等宁云这边准备好,外面就刚好响起了林景炎身边的小厮相请的声音。连锁和青罗两个人,一人提着礼物,一人给宁云撑伞,出了院门就直接上了马车。
一路上宁云和林景炎同坐一辆马车,仔细听着林景炎对于今日访客的交代,还有对雀府上人士的介绍。听了这些她才知道,所谓的赴宴,她跟林景炎并不是同在一席。今日算是雀老爷给他的小儿子办的满月酒,因着是嫡子,又是老来子,所以邀请了不少的同城生意上伙伴。
宁云认真听着林景炎的话,等到他停下之后她才思索着开口:“那么,你希望我为你做什么?”
林景炎神色复杂地看了宁云一眼,然后才低声说:“雀喜尹雀老爷家中虽然有着几房娇妾,不过跟原配夫人的感情却是很好的。不然也不可能到了年近五十还又有了一个嫡子。”
说着他偷偷看了宁云一眼,宁云直直地看着车内的一块皮垫子,像是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一样。
“我们家在生意上一直跟他们有来往,可是最近半年有些不怎么好的消息传出来,所以我听说他准备在明年暂停跟我们的合作。虽然林家的生意已经度过了最危急的时候,但是如果雀家在这个时候全部断绝跟我们的联系的话,我们就会重新陷入困境……”
宁云听到这里才抬头看向林景炎,分析出他话中的含义:“所以,你想让我在内院的宴席上跟雀喜尹的原配搞好关系,然后提出明年继续合作的要求,让她吹吹枕边风?”
林景炎沉默地点了下头。
宁云在吱吱呀呀的行车声中抿起了唇,淡笑着开口:“那么,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她看向林景炎的目光清澈而冷淡,就像是面对一个生意上的伙伴,而不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一样。这样的目光让林景炎觉得不舒服,他扭动了下身子,这才低声说:“云儿,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就是。只要我能做到的,就一定会给你。”
“我想要你……”宁云低头闭上了眼睛,努力忽视心中那种有些酸涩的感觉,声音低声而坚定地说:“过完年,在我需要的时候和我和离,给我一纸休书。”
“不!”林景炎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他甚至伸手抓住了宁云的胳膊,逼迫宁云和他对视,“我说过了,我不会放手的!我哪里做的不好,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宁云任由激动的林景炎摇晃着她,直到对方重新冷静下来,她才抬头努力露出笑容:“我们心里都明白,我们回不到过去了,不是吗?”
“为什么?!”
“我不再是当年的白宁云,而你也不再是当初那个给过我承诺的林景炎,我们心中都清楚,有些事情在白宁云死的时候发生了,让她再也活不过来了。”宁云低声说着,“放开我,让我们都好好活下去不好吗?”
“你……”林景炎慢慢松开了手,这个时代的教育让他不能做出再过分的行为。这让宁云偷偷松了一口气,然后她就听到坐在对面的那个男子说:“你真的就这么想要离我而去?”
“我口说我心。”宁云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就挺直了脊背闭上眼睛不再说话。等感觉到林景炎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之后,她才真正的开始回想之前林景炎跟她说的情况,决定这件事情一定要办的漂漂亮亮,年后让林景炎利索地写了和离的休书才好。
两个人一阵沉默,又过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马车才停了下来。两个人先后下车。在被林景炎扶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宁云低声说了一句话。
“记得我之前提出来的要求,这件事情成功之后,你必须在我要求的时候跟我和离。”宁云抬头看了林景炎一眼一语双关地说:“希望你还能让我最后相信一次。”
林景炎被宁云最后这句话噎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难堪。他还想要再说什么,一旁的青罗和连锁却是已经走了过来,规规矩矩地行礼之后站在了宁云的两侧。
而这个时候雀家的门房也迎了出来,林景炎看了一眼宁云,宁云静静地回望过去,等到对方点头示意之后,她才露出了笑容,在和林景炎擦肩而过,分别进前厅和后院的低声说:“把心放进肚子里面去吧,为了能离开林家,我一定会做好一切的。”
林景炎浑身僵硬了一下,脸上虽然依然带着笑容,却是难看无比。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最关注的到底是林家的祖业,还是宁云了。林家祖业兴旺,失去宁云。而如果想要然宁云留在身边的话……
用力地握了下袖子下的拳头,林景炎深深看了一眼宁云挺直的背影,然后才迈开脚步走向了已经渐渐热闹起来的大厅。有些事情他已经掌控不了了,但是能掌控的,他绝对不会放手。
宁云在一个穿着浅黄色衣服的丫鬟的带领下,穿过走廊和间隔里外院子的院墙,然后就听到了一阵阵轻快的笑声。
“都有那几位奶奶来了?”宁云低声询问前面带路的丫鬟,说着手中几个铜钱就塞了过去,“我第一次来雀府做客,同里面的奶奶们生疏,还请姑娘说说应该注意的事情。”
那个丫鬟摸了下被塞进手中的铜钱,脸上露出了笑容。
“林二奶奶,里面的几位夫人都是平日我家老爷夫人的朋友亲眷……”放慢脚步低声说了里面几个夫人的个性喜好,那个丫鬟才又低声说:“只不过有一个人,林二奶奶却是需要注意的。”
“哪位?”宁云微微一愣,然后才又塞过去了几个铜钱,“还请姑娘多多提点一下。”
这丫鬟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不过也带上了一丝谨慎。
“是里面坐在我家夫人身边的那位蓝奶奶,她可不是商贾之妻,奴婢听说她却是城中某位四品官员的妻子,从小饱读诗书。这次还是看了我家老爷的面子,他们夫妻才肯来的。”
四品官员的妻子?而且饱读诗书……
宁云脸上慢慢露出了含蓄的笑容,对着那丫头点了下头。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八章不足月
等到宁云在丫鬟地带领下进入偏厅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五六个女子,打眼扫过去,除了主座上的那个看起来约有四十岁左右,皮肤白皙红润风韵犹存的女子之外,就属坐在她身边的那个大约有三十五岁左右,通身带着一股子书卷气息,温文尔雅的女子能让其他三人在态度上恭恭敬敬的了。
看来这女子就是之前那个丫鬟所说的蓝夫人了。宁云心中有数,只是在门口微微一顿,等到前面丫鬟通报,她这才上前告罪说自己来迟,并且送上了长命锁,看过了满月的孩子这才重新回到了偏厅中坐在末尾的位置,正好斜着与那位蓝夫人对视。
雀夫人为在座的几个人做了介绍,然后才笑着谢了宁云的礼。
宁云再次起身跟所有人行礼,给所有人敬酒,然后才微笑着坐下,听着其他人说笑热闹,偶尔也说了一两句点睛的话,不多时那位蓝夫人和雀夫人的注意力就被她给吸引了。
宁云占着几千年文明的优势,说话平和而又不出风头,关于有些事情的见解与众不同而又让人深思。她跟一旁因为知道了蓝夫人的身份而谨慎巴结的奶奶们明显的不同,这让蓝夫人下意识的另眼相看。
“不知道林二奶奶可曾念过书,上过学?”蓝夫人淡淡地开口,指尖还捏着一小块的桂花酥,态度随意而自然。
宁云见她这样行事,心中更是谨慎。不过,她面上却是什么都不露,只是也淡淡地笑着,道:“在家的时候读过几本书,只是我个性懒散没有研究过什么大学问,只是好听那些诗词歌赋而已。至于出嫁之后,我身体原本就弱,这些天才好了些,倒是没有再看什么书。”
其他几个人见蓝夫人对年轻的宁云另眼相看,眼神之间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一丝不忿。然而蓝夫人、雀夫人和宁云三人像是没有注意到其他三个人的眼神一样,自顾自说着,等到酒菜被丫鬟传上来的时候,作为主人的雀夫人才开口道:“我看大家之前也都吃了些点心垫吧,不如我们来个行酒令,对个对子,连个诗句什么的,作出来了才能吃喝怎样?”
“我看这样大善,即有雅意又算是玩乐。”
雀夫人话一出口,一旁的蓝夫人就笑着应了一声,其他几人见状只能点头,脸上的笑容慢慢有些尴尬起来。
宁云知道这些都是商贾的妻子,就算出身的家庭富足,顶多也是学过几个字,能帮着看账本管家而已,如果真的让她们来写诗词歌赋对对子的话,恐怕就有些为难了。她不愿意得罪人,因此笑着开口:“如果雀太太乐意的话,我们自然愿意陪着说笑。只是这诗词未免太过于正式,倒不是找个丫头来帮忙,我们来个击鼓传花,传到谁那里停下谁就表演一二,岂不是更好?”
宁云没有说表演什么,这就是给了另外三个女子台阶下。那三个女子中也有一个聪慧的明白人,一听就明白宁云话中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她点了下头。宁云微笑着回礼,然后才又看向雀夫人等待着她的回应。
而蓝夫人看了宁云这样的反应,心中更是喜欢,加上宁云虽然已经嫁为人妇,可是看到蓝夫人的眼中,宁云也就跟她年后就要出嫁的大女儿一样的岁数。想到这点,她心中就更是觉得亲近,也微笑着看向雀夫人说宁云的提议好。
这个满月酒能请来蓝家夫妇这样的人,自然是雀府的荣耀,如果能让这样的贵客觉得满意的话自然是再好不过。雀夫人在商言商,自然知道这点的重要性,也知道如果蓝夫人的相公如果愿意,能给雀家的声音带来多大的便利。
于是,她便笑着点了下头,叫进来了身边伺候的大丫鬟,让她准备东西。
这边后院偏厅中几位夫人处得越来越融洽,然而前院主厅中的几个人面上和煦,私下却是风起云涌。
因着林景炎之前只顾想着宁云的事情,竟是忘记了跟前面带路的小厮打探消息。不过他也是一个心中有数的人,等到进了客厅先是道罪罚酒这才坐下。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竟然刚好就被安排到了蓝杨的身旁。
等注意到在场其他人异样的眼神,又见连同雀老爷在一旁说话都带着一股子谨慎之后,他立刻意识到了身边这个人的不同,于是开口试探了两句,立刻明白了这个蓝杨身在官场的身份。
于是,他也开始小意奉承蓝杨,甚至无意中提到了自己家中那个有着功名在身的哥哥,让得蓝杨微微侧目。
内院中,宁云她们几个妇孺虽然也吃酒,但是不过是一人几杯,散场较早,等到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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