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也说了,那是方才。”平王妃淡声道,“母后吩咐过了,如果王爷您没有乖乖将毒酒饮下的话,那么现在,你们一家三口就要做出抉择了。两杯毒酒,三个人,你们中间至少牺牲两个人才可。当然,如果你们还是选择将两杯酒都倒掉的话,那么接下来母后又会命人送来什么,妾身就不敢保证了。”
“你什么意思?”平王爷冷声问。
“就这个意思。”平王妃道,竟是不再看他们,而是对李侧妃伸出手,“妹妹,我们走吧!”
“好呀!”李侧妃笑眯眯的点头,两个女人又手拉着手,亲姐妹一般亲亲热热的离开了。
而后——
哐当!一声闷响过后,牢门又被死死锁上,再度留下平王爷和安庶妃,以及躺在床上手脚不能动弹的李秀然。
对了,原木矮桌上还多出来两杯晶莹易透的毒酒。
寂静,长久的寂静。
许久,安庶妃才仿佛反应过来,楚楚可怜的双眼中溢满了泪珠。她吸吸鼻子,小手轻轻握住平王爷的大掌:“王爷,现在该怎么办?难道我们真要死在这里吗?”
“你也看到了,我们最后一道屏障也已经被他们给破了。”平王爷叹息道。没有平王妃等人在跟前,他也没有了人前那股高高在上的威仪。如今的他,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一个被狠狠打击过,直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的普通男人,普通父亲。
安庶妃的眼泪立马连绵不绝的滚落下来,双手毫不留情的往自己脸上扇去:“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王爷你也不会如此选择,那你也就不会落入今天的境地了!都是我的错!我该死!这酒就让我喝了吧!王爷您是皇亲贵胄,太后娘娘也是几次三番的给您制造了活命的机会。只要我们母子俩死了,您再诚心悔过,想必太后娘娘定会看在多年的母子情分上保住您一命的!”
“你在胡说什么?不许你这样说你自己!”平王爷连忙抓住她的手。
安庶妃挣扎许久,始终挣扎不过,最终扑入他怀里,揪着他的衣襟放声大哭:“王爷!”
平王爷也不由红了眼眶。
两个人相拥低泣,一时哀伤无比。
却不知,躺在床上的李秀然嘴角轻扯,泛开一抹讽刺的笑。
那边平王爷和安庶妃相拥了许久,平王爷才放开了她。随即端起一杯酒,大步朝铺着稻草的床褥走去。
安庶妃脸色一变,跌跌撞撞的追上来。“王爷,您要做什么?做什么!?”
“既然母后注定我们三个人中必须死两个。那么不管你死还是我死,他都是无法保全的。既如此,那还不如……”平王爷哽咽一下,“我们先送他走了吧!他本就手筋脚筋全断了,现在活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可是,他终究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俩唯一的孩子啊!”安庶妃大哭不止,无力靠在他肩头捂住的发抖。
平王爷闭上眼。“本王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你也听到她们的话了,她们是必定不会放过他的!即便是他已经成了个废人!”
安庶妃身体一僵,终究缓缓站稳了身体。“王爷您说得对。”
这样,算是说定了?
李秀然抬起眼,看着跟前的父母,眼底的笑意越来越冷。“父王母妃这是觉得孩儿无用,所以打算抛弃孩儿了么?”
平王爷脚步一顿,声音莫名失了几分底气。“阿秀,父王这是在助你解脱。”
安庶妃擦擦眼泪,坐在床沿将他搂进怀里:“可怜的孩子,你们父王他也是不想的啊!可是现在,什么情况你也都听到了。我们三个里,必定有两个保不住!所以,我和你父王也是没有办法,便只能先助你脱离苦海了。”
说完,便劈手夺过平王爷手中的酒杯,直接往他嘴里送。
李秀然自是不肯,连忙挣扎起来。
他一个成年男子,即便手脚不便,但力气也比安庶妃一个柔弱女子要大得多。更别说现在安庶妃现在是一只手了!
手中的酒杯都差点被弄泼了,她赶紧向平王爷求助:“王爷,您快来帮我按着他呀!这杯酒不能浪费了!”
平王爷这才如梦初醒,忙不迭上前来将乱动的李秀然按住。
有了平王爷的帮忙,李秀然便是再挣扎也没用了。不过,他还是咬紧牙关,不管安庶妃怎么努力,他就是不张口。
安庶妃顿时急得又掉下眼泪来:“阿秀,你这又是为什么
001 平王之死1()
京城。
距离坤宁宫不远的景阳宫内。
初秋的暖风徐徐吹拂,撩起纱帘翩翩飞舞。
灿烂的秋阳从大开的窗子投射进来,让整个房间里都暖洋洋的。
平王妃手拿一只拨浪鼓,一面轻轻拨弄出叮叮咚咚的声响,一面看着摇篮里听到声音手舞足蹈的小娃儿,清丽的容颜上满满的都是满足的微笑。
阳光落在她脸上,与她的浅笑相映生辉,竟是格外的好看,就连侍奉她多年的王嬷嬷都不由的看呆了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咚咚咚,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美好的一切。
“姐姐,姐姐,不好了!”李侧妃跟只脱缰的野马一般狂奔进来,好容易在平王妃身边险险刹住,漂亮的脸上满是焦急。
平王妃眉头微皱,将拨浪鼓塞进小家伙手里,这才抬头淡声问:“什么事这么慌张?”
“王爷……王爷他,他在天牢里给皇上还有太后娘娘各写了一封信,现在已经差人送出来了!”李侧妃艰难咽了口口水,大声道。
平王妃顿时轻笑。“就这个?”
“难道这个还不够吗?”李侧妃都快急死了!“姐姐你应该知道,咱们之前都做了些什么,王爷他肯定已经在心里恨死咱们了!现在安庶妃死了,李秀然也死了,他孑然一身,再把自己弄得可连点,跟皇上太后说上几句软话,还怕皇上太后不放他出来?他又那么精明的人,只要他想的话,那我们……我倒是无所谓,可是我还有好几个孩子呀!他们还年轻,好几个都还没长大呢!”
看着她跟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平王妃无语摇头:“我真想知道,你之前二十多年在南边王府里是怎么主持大局的?”
李侧妃一怔,娇俏的吐吐舌头:“人家只是在姐姐你跟前就自惭形秽,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不会了。尤其现在这么大的事,我是真的毫无头绪。爹爹也一再交代过我,大事情全都听姐姐你的,所以我便干脆将一切都交付给你啦!”
平王妃无力叹气。
这李侧妃,竟然还越活越回去了!
不过,心里虽是这么想,她面上并未表现出来。
自己说了这么多,没想到她还是镇定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李侧妃焦躁不安的心略略安定了点。但又仔细一想——平王妃可就李潇然这么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就是个聪明狡猾得让人根本就察觉不到的,再加上秦明兰这么一个大将军大元帅儿媳妇,就算平王爷真的复位了也必定奈何他们不得的。可是她的几个孩子可就不行了。论聪慧,她最引以为傲的那一个还是平王妃一手提拔起来的呢!论文治武功……哎,算了,还是别想了,人比人气死人!
便赶紧又眼巴巴的看向平王妃:“姐姐,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主意了?既然有的话就赶紧告诉妹妹呀,我真的都急得坐立不安了!”
“你只管老实点坐着就是了。”平王妃淡淡瞥她一眼。这个女人看似精明强干,但其实一派天真烂漫,她那点小心思自己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便只淡然道,“你放心好了,不过小事一桩,马上就有人来助咱们一臂之力了。”
“谁?”李侧妃忙问。
话音刚落,便听外头有人传话——
“太子殿下到!”
李侧妃赶紧站起来。“姐姐,你说的就是太子殿下么?”
平王妃不语,快步迎了出去。
李侧妃见状,也不敢怠慢,连忙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同迎接太子的到来。
太子信步入内,依然是满面微笑,一派亲和的道:“伯母快快请起!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不必如此客气。”
平王妃施施然起身:“虽然如此,但礼不可废。”
“伯母您就是太见外了。”太子摇头,“和三堂兄一样。”
听他提起自己儿子,平王妃不由笑了。“算起来,潇儿他们离京也有大半个月了。”
“是啊!听说他们到金陵城办完事后就往边关去了。算算日子,现在也该快到了吧!”太子亲切接话。
平王妃浅浅一笑,引他入内喝茶。
太子欣然应允。大家落座,喝过半盏茶后,太子才从袖中取出两封信来拍在茶几上:“想必伯母您已经知道了,伯父在颓废了半个月之后,昨天突然又振奋起来,朝人要了笔墨纸砚,分别为父皇和皇奶奶写了一封信。只是父皇病重,皇奶奶又一心念佛闭门不出,所以这两封信现在都被送到了孤手上。现在,孤便来讨讨伯母的意见,您和伯父夫妻多年,对他想必是最了解的。您以为,他这封信里都会写些什么?如果如逼宫那晚一般言辞过于激烈的话,孤可是不敢交给父皇他们的。”
他的意思,是说只要平王妃认定了平王爷是不思悔改,还要对皇帝他们呛声的话,他就直接将信给毁了,根本都不打算让皇帝和太后娘娘知道吗?
听到这话,李侧妃心中大喜——平王妃果真是个妙人!居然连太子殿下的意图都能猜到!
但随即,她却听到平王妃柔声道:“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王爷肯定也已经反省够了。看他能亲手结果了安庶妃母子就知道,他已经认识到了错误。现在既然能一反常态给皇上还有太后写信,那必定是认罪的话。皇上和太后看到了,只会老怀甚慰。”
“是吗?”听她这么说,太子都不禁挑眉,“那伯母的意思,是让孤将信转递出去?”
平王妃颔首。“是。”
“那好吧!”太子点点头,“孤知道了,孤定不负伯母所托。”
“还有。”平王妃又慢条斯理的道,“过两天,安排个时间,我要再去天牢里见见王爷。”
太子当即眼睛一亮!
“好。”爽快回应,不带半点犹豫。
话说完了,太子也不多待,只将李潇然送来的一封平安信递给平王妃,便又迈着潇洒自若的步子翩然而去。
平王妃展开平安信细细看过,终于松了口气。抬起头,发现李侧妃还站在一旁,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不由笑了:“你现在怎么不问了?”
“没什么好问的呀!我爹爹说过了,姐姐你做事自有你的道理。我如果不明白的话,那就多看,多听。方才我问了那么多,结果发现都没多少用处。既然如此,那就省省口水,好生看看姐姐你接下来如何行动便是。”李侧妃笑道。
平王妃一听,顿时也笑了。
亲热的执起她的手:“我发现,妹妹你真是越来越招人喜欢了。”
——
三日后,平王妃果然又离开皇宫,坐上马车到了天牢。
沿着熟悉的道路到了最下层。平王爷依然坐在那间占据了半边地方的牢房里。只是这一次,没了安庶妃,也少了李秀然,偌大的地方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看起来格外萧条。
不过,平王爷却仿佛没有任何不适应。他依然端坐于桌前,一手握书,一手拿着毛笔正在写写画画些什么。
听到牢门打开的声音,他抬眼看过来,发现是平王妃,顿时放下毛笔,冷冰冰的开口:“你来了。”
“是啊!不过十几日不见,王爷您瘦了。”平王妃怜惜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桌上,“妾身这次特地准备了几样王爷您最爱的吃食,王爷您吃点补补身子吧!”
平王爷防备的看着她:“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我就不用再装模作样了。说吧,你来干什么的?是因为本王写的那两封信吗?”
既然他开门见山了,平王妃也不多言,浅笑点头:“没错。”
平王爷立马沉下脸:“这么说来,你是打定主意不让本王走出这个地方了?”
“王爷您何出此言?”平王妃一脸诧异,“妾身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是没说,可是,你都已经做了!”平王爷冷笑,“你做了这么多,破坏了本王多少好事。还有李侧妃,连同她的娘家人,你们全都背叛了本王!你们心里都清楚,只要本王出去了,本王一定不会放过你们!所以,为了自保也好,防备本王也好,你们都是绝对不会放本王出去的!因此,如果本王猜得没错的话,本王的两封信根本就没有送到皇上还有母后手中,对不对?”
他说的是问话,但语气却是格外笃定。说话之时,两道利芒从他眼中射出,就像两把剔骨尖刀,恨不能当场就将平王妃给剁成肉酱!
见他如此,平王妃不由幽幽长叹口气。
平王爷不耐烦低吼:“你叹什么气?”
“我叹,王爷您竟然还是如此的不自信。还和当初那个自卑自傲的三皇子一个样,这么多年竟是没有任何长进。”平王妃低声道。
平王爷脸上立马出现一丝极清晰的尴尬以及愤怒。“你胡说什么?本王没有不自信!本王也没有自卑自傲!没有!”
“如果真没有,以王爷您这些年的修养,何至于这般歇斯底里?”平王妃问,声音清雅淡然,就像涓涓细流,轻缓好听。
但是平王爷听在耳朵里,他心口却猛地一揪,一种莫名的慌乱迎面而来,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被家长抓住了一般,竟是恨不能直接挖个洞钻进去!
但是现在,他不能。
面对这个和他夫妻多年,见过他最最卑微落魄面目的妻子,他一时竟找不出任何话来反驳。
看着他双唇嗫嚅,目光发直,双手双脚都涩缩着不知要往哪摆,似乎想要大声反驳,却挤了半天也挤不出半个字,平王妃又不禁摇头叹息:“王爷您又何必不承认?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是好是坏,都没有旁人看到,无所谓了。”
平王爷依然将目光瞥向远处,并不和她对视。
平王妃再度摇头:“你果然一点都没变。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你才不过五岁。那一次我随我母亲进宫面见当时太后娘娘,在游御花园时看到你被当时的贵妃娘娘以及皇后族妹的贤妃所生的二皇子和六皇子按住打。说起来也是好笑,你那时年纪虽小,但身子骨并不差,却被二皇子和六皇子按在那里,毫无招架之力。那时候我便在想,这个人也未免太没用了点。”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二皇子和六皇子被太后娘娘抓了个现行,就连贵妃以及贤妃也被太后娘娘狠狠训斥了一顿。而你,却立马就跪下帮他们求情!就是因为那一次机会,你入了先皇的眼,母后也入了太后的眼。我还记得,当时太后夸赞母后教子有方,品行淑惠有仪。这也为她后来升为德妃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王爷您说对吗?”
听着她的话,过往的一幕幕便不由在眼前闪现——
原本他的母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家中的女儿。在偌大的京城,四品官一抓一大把,根本没有任何特别。入宫后,母后无论容貌还是身份都不是拔尖的,自然也就没有被皇上看入眼。入宫两年,母后才得到一个侍奉皇上的机会。而就是那一次的机会,母后怀上了他。
十月怀胎,产下男胎,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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