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空中众人只见杜子腾在飞剑上来回踱步,甚至还欢呼着跳跃试探飞剑的动静,直让云容和辛秋平等人脸颊直抽抽,这小子是太没见过世面,还是浑然不把验符当回事?这未免也太不知礼数了!
但当这二派的人目光向崔绝尘扫去,希望对方赶紧管管这嚣张的小子时,崔绝尘竟只在剑首闭目打坐,竟是直接对这小子胡作非为装死了。
底下练剑坪上,执事堂的韩执事却是祭出一面水镜,那灵力与整座云横峰隐隐呼应,当是与这护山大阵连为一体的法器,那水镜的镜面微微一斜,毫光大作,便见广场上空的云雾上竟投射出了迎宾道上那准备出发的两名春山池弟子来。
杜子腾惊讶地喊道:“投影仪!”
众人皆是神情凝重看着那二人同时激发符箓,没人再有闲情关注杜子腾到底胡乱嚷嚷了什么。
只有云容,她见杜子腾一脸好奇地盯着那面水镜,竟是对出发点那二人的举动不甚关心——这到底是太有信心还是破罐子破摔,根本就不在意了?
杜子腾越是如此,云容心中就越是不安。
待到那两个修士站定准备激发符箓时,云容再如何不安也无法再做什么了。
底下广场上空的投影视角也随之升高,让众修士也以一个高空视角清晰地看到了两位修士准备的姿态,那二人几乎是同时激发了符箓向前出发,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所有修士都清晰地判断出来,这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炼气八层应有的速度,这神行符果然名副其实,可让修士速度更快!
而下一秒,几乎所有人都得到了一个相同的结论:的确是那使用云婉之符的修士更快!灵力激发的一瞬间,他的身形已经比使用杜子腾符箓的修士快了至少三个身位!云婉的符箓确实是更胜一筹!人群中顿时传来巨大的失望之声。
云容心中一喜,目光却加紧在周边逡巡,生怕这横霄剑派在途中安排了什么新的手段来阻拦那名修士。然而,没有,依旧没有。云容心中疑惑重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横霄剑派所用的手段竟然连她也觉察不到,她的目光轻轻一触不远处的辛秋平,对方不动声色地摇头,显然也是一无所获。
杜子腾不动声色将这二人的小动作收入眼里,只嘲讽一笑,啧,怎么他们到现在还不明白,阴谋是永远也不可能胜过阳谋的,竟还想以阴谋来揣测小爷,岂不是南辕北辙?
云容只得勉强收敛心思继续看下去,此时,使用云婉之符的修士已经远远将另一个修士抛开,那落后的修士此时全力追赶也只是离得越来越远。在空中看来,便是这条宽面条上,两粒黑芝麻都由面条一端向另一端滑动,但第一粒像在激烈跳动着前进,第二粒却只是不温不火地那么滑着。
底下围观的修士们已经开始躁动起来,现在这情形显然横霄剑派大大不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情势如此分明,云容云婉皆是长长松了一口气,目光若有若无地看着横霄剑派崔绝尘等人,但杜子腾却是一脸的若无其事,崔绝尘只垂目看着下方,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其他人却都在下面,更看不清表情。
云容笑道:“婉儿,经此次只怕你也明白修为到底有重要了吧?还不赶紧谢谢那位小道友这番指点之恩?”
云婉抿嘴一笑,今日虽颇多周折,却还好没令师姐失望、未让师门蒙羞,实是大幸,以云婉平时羞怯的性情,是不会在此时落井下石去嘲笑杜子腾的。
云容却是一脸无奈,这婉儿什么都好,聪敏勤奋,只是这性情实在太软,不逼到那份儿上就是这般温温吞吞的,真是叫人不知说什么好。
云容这番暗讽,杜子腾却只是听而不闻,用一种玩味的笑容看着底下那两粒黑点。
云容看到杜子腾这模样,心中更是不忿,明明就是输了,不认输还故作这样子是给谁看?她随意朝下方一瞥,此时那第一个春山池快到练剑坪,早就将第二个弟子远远甩开。
云容笑得落落大方:“看来今日是我云华山庄承让了。好叫这位小道友知道,这修真界中,纵然你有点小聪明,可这修为境界才是根本……”
不待云容说完这番明是教育分析暗是讽刺嘲笑的话,杜子腾竟然兴致昂然地盯着底下两个黑点开始倒计时:“三,二,一,哈哈,女士们先生们,比赛现在正式开始!!!”
并没有人响应杜小爷这异世冷幽默,可是,修士五感何等敏锐,崔绝尘霍然起身,辛秋平更是猛然降下飞剑,空中的、底下的众多修士皆是一片哗然,仿佛要将眼前这不可思议看个清楚明白!
云容悚然之下,那嘲讽的话直接吞回了肚里,来不及去想这窝火之处就急急低头,只见那两粒黑点的差距竟在缩短!
云婉的心此时急剧跳动着,她面色已经开始发白,这怎么可能?按照她的计算,那杜子腾的符箓此时应该早就灵气耗尽,怎么那修士的速度丝毫没有放慢?
剧本仿佛来了个颠倒,那用着云婉符箓的修士仿佛后劲不足一般,速度竟是越来越慢,而杜子腾那符箓的修士却仿佛越来越快!二人距离也缩短得越来越快!
此时,前面那修士已经快越过练剑坪,后面那修士将将抵达练剑坪,一切还来得及吗?无数横霄剑派修士的呼吸急促起来,云华山庄的人却是捏紧拳头,只暗暗祈祷那前面的修士快些到,快些到,再快一些到!
一时间,云横峰上只闻风声萧萧,空气已经崩紧到极致。
间不容发的一瞬间,就在第二重仙凡堑不到十米之处,那落在后面的春山池弟子竟是轻轻松松越过前面那人,转眼就站在了仙凡堑之下。
那紧崩至极的气氛瞬间引爆,欢呼的人潮竟让茫茫灵雾汹涌退让,云横峰上一片欢腾雀跃,那率先抵达的春山池弟子仿佛才反应过来一般满脸愕然,好像竟是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辛秋平见状却是将两个弟子叫到一旁细细询问起来。
云婉脸色惨白坐倒在法器上,只觉得眼前一切光怪陆离像是幻觉,可眼前云横峰的喧嚣热闹一直冲击着她的耳膜,她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那杜子腾的符箓里怎么可能还有灵气?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云容亦是不能接受这个结局,他们明明计划周详,甚至这场比试从一开始就由她精心挖的坑,这横霄剑派也如她所料,不得不跳,谁知……她目光扫过崔绝尘飞剑上依旧一脸淡然、仿佛赢得天经地义的杜子腾,就是这个小子!自从这个小子出现,一切就向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起来,最后他们云华山庄竟然跳进了自己挖的坑里,这绝对不能接受!
在这喧闹沸腾的气氛中,云容突然扬声道:“这乃是你横霄剑派要求的试符,又是在你们门派的护山大阵之下,我师妹的符箓明明灵气充裕,怎么可能会输?分明是你们使了手段!”
这番话借由灵气传播,竟是让在场所有横霄剑派之人听得清清楚楚,那喧嚣也渐渐冷沉下来。
云容看了一眼辛秋平,他咳嗽一声,也突然出声道:“在下适才询问过那两位师弟,原本落在后面的江师弟说他抵达第二重仙凡堑时,根本没再见过前面的周师弟,按理来说,我等所见是江师弟用着这位小道友的符箓、在这练剑坪上越了周师弟率先抵达,可他既然这般说……不知贵派可否说明一二?”
云婉也站出来道:“而且,这位道友的符箓上灵气根本不足以支撑到练剑坪……我、我也希望道友能给一个交待。”
这般情形竟是在质疑这场验符的公平性了。
众人最热闹时一直最冷静的杜子腾此时却突然说道:“交待?”然后他仰天一笑:“符箓之道啊,不是要以符箓本身来论成败么?你们自己看看那两张符吧!”
那两个春山池的弟子在众人目光催促下分别出示两张符箓,更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那周姓弟子用的是云婉所绘符箓,江姓弟子用的杜子腾所绘,出发之前,所有人分明看到云婉的符箓灵气充裕远胜杜子腾的符箓,但现在一看,情况却完全颠倒,那周姓弟子所持的神行符上灵气黯淡微弱,那江姓弟子手上的符箓却依旧灵气缭绕,焕然如新!
如果不是杜子腾所绘制的神行符结构不同、不会错认,众人几乎都以为二者被偷换了!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容却勃然大怒,一指杜子腾那张符箓道:“你们横霄剑派还不承认自己作弊?!修真界人人皆知,符箓用过之后定会灵气损耗,这符箓怎么可能还和之前一般,你们这分明是……”
杜子腾却根本懒得给云容继续撒野的机会,只在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笑容:“不懂就别瞎bb,你br /》
杜小爷这话里轻视的意味太重,神态中气势十足,云容乍然听到,竟是一噎,没能第一时间反驳。
韩执事却是适时淡定地咳嗽了一声:“诸位,方才验符比试之时,我收到了崔师弟传讯,为保证比赛公平,在二人相遇之时,护山大阵自会启动,云雾怎会遮掩,不会令他二人彼此干扰影响。所以,至少这点上,各位不必怀疑,此种方式只会令试符更公正。至于那张符箓嘛,嘿嘿,杜师弟所绘符箓一向出人意料,各位未曾见识过,却也难怪了,嘿嘿。”
云容气得一仰,这姓韩的意思是骂她少见多怪?!云容竟是气得不知要说什么了……
杜子腾只一指呆呆愣愣看着那张符箓的云婉:“你是下场之人,对这张符箓你有何话说?也要像你师姐那样,讲那种可笑至极的外行话?”
云婉浑身猛然一震,咬着嘴唇,显是内心在剧烈挣扎……这样神异的符箓,就是她的师尊修行百年恐怕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凡是任何别的场合,她定然拜倒在地,心服口服,但今日……今日……
杜子腾却仿佛料到这一幕,满脸轻蔑:“果然是渣渣啊……听说你修的是符道?那恭喜你,为了一点虚名,你竟连符道都背弃了。”
云婉闻言,竟是重重垂下头去,这一刹那,她居然不敢直视眼前这瘦弱的少年。
此时此刻,云婉只觉得,一幕幕过往在她眼前飞速回旋,渐渐地,成长之地的山庄剪影与她自幼深爱的奥妙符箓仿佛纠缠扭曲成一团,狠狠勒在她心间,竟叫她喘不过气来。
云容见云婉神情蓦然大变,嘴角竟有殷红鲜血滴落,她也是惊骇不已,连连唤道:“婉儿?婉儿!!!”
但云婉已然心神失守灵气紊乱,全听不见云容的呼唤,竟隐隐是走火入魔之兆!
此时,一道长长的叹息响起:“婉儿,你是为何修道的,可还记得?”
第41章()
这一声叹息仿佛暮鼓晨钟重重敲在云婉的心上,叫她想起本以为已经遗忘的时光,年幼时见到师尊以符箓幻化成蝴蝶逗她玩耍,扑到手心的蝴蝶身上那重重曼妙的线条在第一眼就将她俘获,从此痴迷其中不可自拔……
当云婉回过神之时,场中已是突然多出了几人,她羞愧地上前行了一礼道:“师叔,我……”
这突然现身之人自然是消失的云凝仙子、蒲善渊和詹无己三位金丹大能。
云凝仙子止住了云婉的内疚之语,只温言道:“修行之路漫长险阻,尔等勿忘修行初衷才好。”
此言一出,云容心中也一阵悸动,如果不是她方才得失心那么重,亦不会逼得一向腼腆的师妹如此看重结果,使出种种手段只为求胜,差点动摇道心,如果不是师叔出手及时,恐怕她会追悔莫及,此时想起来都后怕,师叔这番话又何尝不是说给她听的?云容默默立于一旁,只细细咀嚼,越想越是觉得自己方才竟是像着魔一般,迫不及待想让横霄剑派声名扫地,最后却是累及山庄声名,还令师妹差点走火入魔……真真是得不偿失。
蒲善渊上下看了辛秋平好几眼,“啧”了一声,连句教训都没有就到一边喝酒去了,辛秋平却心跳极快,师尊这表现是对他极其不满,已经不满到了根本不屑于去纠正的地步了?可他从头到尾也没做过什么,不过一直旁观而已,难道师尊不满的是他这袖手旁观的态度?
春山池一众弟子没收到训诫,战战兢兢的程度却远胜那收到训诫的云华山庄。
而詹无己心中却摇头,今日这些事端,归根到底还是葛麟和崔绝尘二人处理不当造成的,之前选择这二人到迎宾队伍中,詹无己就存了心思:葛麟其实天资悟性不错,就是因为家世太好,养成这么个性情,练剑都嫌累,去了那丹嘉院整日无所事事、惹事生非,詹无己此次是想借机让这小子见识一下山外有山,磨一磨他的性情别总这么嚣张跋扈,无益于修行。
至于崔绝尘,在剑道上进境当然不及当年的萧辰,但也是极有天赋的剑修,身上却有剑修通有的毛病:心中只有剑,并不擅交际,或者说根本不屑于去交际。可横霄剑派这般的泱泱大派,必然不能每个剑修都如此单纯,将来出去历练,无论是在秘境中,或是与邪道作战,可都不是一个人,不能率领其余弟子,在门派中作为也有限,法侣财地中,侣可是排在第二位,此次也正有历练他的意思。
谁想,这崔绝尘没能领会好意,直接去练剑了,那葛麟更是,非但没从他派修士身上认识到山外有山,反而以自己的嚣张跋扈成功挑起对方的怒火,让事情这般急转直下。
事实上,今天三派弟子的矛盾绝不是金丹修士们放任的机缘巧合,詹无己有这般安排特意挑选了崔绝尘和葛麟,云华山庄和春山池又何尝没有自己的考量?那云容天赋不错,在云凝看来,却是心胸视野略逊一筹,今日这番会晤之后当会有另一重进境,至于云婉等诸弟子,亦是类似,皆是在某方面有卓异表现,却又在另一些方面不甚如人意,到横霄剑派来,正是令她们好好正视自己的问题。而春山池——蒲善渊的算盘是太少还是太多,就难有人能真正明了了。
归根到底,还是修真界已然平静了太多年,现在各派的这批真传弟子真正是生长在和平年代,只感受到了门派的万丈荣光,却未曾过多经历这荣光之后的腥风血雨。萧辰上次遭遇邪道修士,对方屠戮一整座小城,连萧辰都差点殒落一事给各派真正敲响了警钟,萧辰的天赋心机皆是一等一,可谓是修真界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可这般的人都差点折损……不得不让正派修士心惊。
邪道能派出金丹修士去狙击萧辰,如此不同寻常的动静还有各派掌门所觉察到一些动向都让各大正派暗暗警惕,然而,这等历经风浪的高阶修士还好,即使真有变故也能从容应对,但各派那些真传弟子才是真正让他们担忧,这次春山池和云华山庄先遣一批弟子过来,正有历练之意,同时也是这二派嗅觉灵敏提前行动、大有“风雨欲来提前抱团”之意。
在太平年间,横霄剑派的牛耳地位总是没有在风雨时期那么显著的——这等微妙的局势变化却不是真传弟子甚至普通金丹这个层面可以感知的了。
早在绝大多数人无知无觉之时,修真界已经开始暗流涌动,明面上嘛就有了春山池和云华山庄先遣一批弟子准备参加萧辰金丹大典之事。
故此,身为此次负责迎宾的外门长老,詹无己肩上最重的任务根本不是什么维持秩序迎宾接客,乃是培养人才,或者说选拔人才,若是正邪大战再起,这等中坚力量的弟子才是门派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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