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大了眼睛,紧张地望着他们,只觉时间是过得如此之慢,自己的心跳却又是如此之快,好像整颗心都要跳出胸腔一般。
在她的感觉中,仿佛已过了一百年之久,她才见司马上云缓缓拿开按在司马白背心的右手。
千面侠回答何玉芝的话,肃容问道:“玉芝,我问你,你刚才运功驱毒,有没有成功?”
何玉芝设想到千面侠会问起这件事,愣了一愣,道:“上云,我……”
“玉芝,你何必欺骗我呢?”千面侠轻叹口气,道:“我知道你是怕我着急,这才瞒着我,可是你身中剧毒,若不赶快设法,只怕你一身武功难保,恐怕连生命都会丢掉……”
“不会的。”何玉芝抬起头来,道:“我已运功把毒逼在一处,绝不会危害到生命……”
千面侠道:“话虽这么说,假使你跟人动手,便无法不用真力,那么逼在体中的毒,便将迅速蔓延开去,到那时就算你不死在别人手里,也会毒发身死……”
何玉芝笑道:“我会再试一次。”
司马上云道:“玉芝你赶快点试,要不然,我会走遍天下,也要找到解药。”
何玉芝道:“我有办法逼毒,只要把体内之毒逼到皮肤之上,让它鼓起毒包,用刀削去毒包就可以了。”
千面侠痛苦地道:“你这样做太痛苦了。”
何玉芝豪放地道:“这算什么,一点点皮肉之伤,在练武的人来说,还不是常有的事,不过这种方法,要功力高的人才能施为,功力低的人根本用不上,像小白的情形,就不能施为,我不为自己担心,只是怕小白会受不了,还有我哥哥的仇恨,虽然刘彪死了,他不能抵得上二哥的一条命……”她愈说愈激动,忍不住又流下眼泪。”
千面侠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着,颤声道:“玉芝,罪魁祸首是绿袍老怪……”
“我晓得那个老贼,刘彪若不是他,何来这身毒功?”何玉芝泣道:“我二哥死了,死要死得有代价,若不杀掉绿袍老怪,何以慰我二哥在天之灵!上云,我们该重出江湖,找上门去!”
司马上云道:“你不要再说了好吗?我求你再试一次。”
何玉芝一笑,道:“我就办得到,就一定办得到。你应该赶快为小白设法,把他的毒解掉。”
千面侠打断了她的话,道:“好啦!你的毒设有解掉之前,我不能心安,最好观在就解!”
何玉芝一笑道:“我可以用最快的方法解毒。”
司马上云在说话间,只见司马白已运功完毕,忙问道:“小白,你已经运完了?觉得怎样?”
司马白站了起来,恭声道:“谢谢大哥,兄弟觉得很好。”说话之际,他见到玉芝满脸泪痕,道:“嫂子,你不要难过了,二哥被人害死,我们想法替他报仇……”
千面侠怕弟弟说出什么话,引起何玉芝更加伤感,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白,你到房里去,我跟你嫂子有事商量。”
司马白应道:“是。”
他见到何玉芝在拭着泪水,安慰地道:“你不要难过,你一哭,二哥晓得了,也会不安的……”
千面侠皱了皱眉,道:“小白……”
司马白不敢再多说话,迈步朝内厅行去。
何玉芝望着小白的背影消失在室内,才转过头来,问道:“上云,小白身上的毒是不是已经……”
千面侠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只把剧毒逼在他的涌泉穴里,却无法驱出体外。”话稍顿,叹了口气,又道:“我没有想到刘彪投在二弟身上的毒不止‘金蚕蛊’一种,另外还有一种更强的毒,能够借体传染,使得武当的辟毒丹没有功效。刚才我运了六成功力都没法将毒驱出小白的体外,若是再继续下去,只怕小白血脉崩裂,所以我才将毒逼在他的涌泉穴里,希望刘神医能够有灵药可以化解。”
他深深望了何玉芝一眼道:“假如刘神医无当可治,我预备去找绿袍老怪要解药,一定要使你们两人体内之毒清除殆尽……”
何玉芝听到他把自己和司马白相提并论,心中涌起一丝甜意,微笑着道:“大哥不必担心,我想刘神医的医术通神,一定能够药到毒除的……”
她的两眼依然红肿,却在微笑,使司马上云看了兴起一种特殊的感觉,暗忖道:“玉芝是个豪放的女孩子,我必须找着绿袍老怪……”
心念一闪,缓声道:“你去陪陪小白,哦,要他把二弟送给他的那本穿云剑诀拿出来,等我重抄一本再给他,记住,那本书上恐怕也有毒,别用手拿。”
何玉芝点了点头,道:“上云,你把剑拿去吧!从今天以后,你已不能再没有剑了”
千面侠接过长剑佩好,苦笑了下,道:“所谓‘人不在江湖,心在江湖。’只要我一天不把武功抛下,就一天不能脱离江湖,江湖子弟终将要老死江湖,我以前没有弄懂这个道理,所以才会使得金鹰保遭此大劫!”
何玉芝暗暗的把他的话想了一遍,心里泛起兴奋之情,因为她想到千面侠言下之意,那么就意味着他要去寻找绿袍老怪。替二哥的惨死讨回公道,从此以后,她岂不是可以与千面侠并骑江湖,遨游天下……
她愈想愈是高兴,脸上起了宽泛的笑容,千面侠不了解她心里想的是什么,还以她是笑自己改变主意,于是正色道:“玉芝,我说的是实话,像我们练武的人,终有一天会死在江湖之上,因此我决定等到你们体内的毒除去之后,便离开金鹰堡,带着你跟小白找一处桃源胜地,真正的归隐起来……”
何玉芝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晓得自己把他的意思完全想反了,千面侠根本是已经厌倦江湖了……
一时之间,她怔怔地站在那儿,脑海之中杂念纷乱,竟忘了说话,等到定过神来,见千面侠已走出老远了。
她扬声道:“你要到哪里去?”
千面侠侧过头来,道:“我到前面去看看他们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他见何玉芝愣愣地站在那儿,心中暗忖道:“你放心,我若不找绿袍老怪讨回公道,从今以后qi書網…奇书,我就除掉这块招牌,千面侠三个字不是用笔写的,是武功、机智、胆识,以及打抱天下一切不平得来的……”
忖想之际,他已走出回廊,向前厅行去。
第十九回
急寻解药飞马直下武昌城
中途事发金刀威震五虎盟
司马上云到了大厅,他已没看见何中坚的尸体,厅里的家具也都搬走一空。
他的目光四下顾盼了一下,只见宋铁岑站在厅前的石阶上,正大声指挥那些在广场上搬运尸体的堡丁,全穿着厚厚的皮袄,带着手套,用白布蒙着脸部,显然宋铁岑已把利害关系跟他们说清楚。
他缓步走出大厅,还没有开口说话,倏然听到一阵又一阵凄惨的泣声传了过来,循声望去,也没有见到谁在哭泣。”
宋铁岑听到他的脚步声,回过头来,躬身行了一礼,道:“堡主,老奴已经叫人去城里去请刘神医了,可能马上就会来……”
千面侠应了一声,问道:“铁老,那是谁在哭?”
宋铁岑道:“启禀堡主,那是堡中死难子弟在家属在哭,刚才她们都哭着要替死者收尸,还是老奴把堡主的意思对她们陈说,她们才离开……”
千面侠默然望着那些在忙碌地搬动尸体的堡丁,叹了口气,道:“铁老,你马上到城里去定购棺木,限明天做好,暂时先把那些尸体用雪冰住,装棺之后,找高僧超度,择日下葬……”
宋铁岑愣了愣,道:“堡主,那些尸体都有毒,若是土葬……”
“我本来是怕土葬不好,将来会使一大片的土地都无法种植庄稼,所以决定用火葬。”
千面侠道:“可是谁无兄弟子女,要他们眼见自己的子弟焚骨扬灰,以后无法奠葬,也未免太残忍了,因此,我决定把堡后的十亩地全部改为坟场,我想只要埋深点,四周再竖栏杆,就不怕野狗掘坟,尸骨外露,毒性外泄……”
宋铁岑知道这么一来,司马上云要花费一笔多大的经费,牺牲多大的一块良田,因此,他更加尊敬千面侠的仁心,躬身道:“多谢堡主,老奴这就……”
他的话声未了,只听到一阵急骤的蹄声传来,侧目望去,但见两骑快马驰进堡里,马上的骑士正是他派去城里请大夫的堡丁。
他诧异地道:“咦,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莫非……”
那两骑快马驰到门前,来势缓了一下,马上的骑士跃身落地,向这边奔来,他们见到千面侠站在石阶之上,略一犹疑,等到认清确是司马上云后,连忙躬身抱拳,恭声道:“见过堡主。”
千面侠微一颔首,问道:“你们是去城里请刘神医的?他不在家?”
那两个堡丁是因为见到千面侠眉发尽落。形貌大变,这才一时吃惊,等到听见千面侠说话之声未变,这才真正确定面前站立的光头花脸的人是堡主无疑,左首的堡丁于是躬身应道:
“禀告堡主。刘神医正好要来拜年,弟子在路上遇见他乘的马车,已将堡中发生之事相告,刘神医随后便到。”
千面侠点头道:“辛苦你们,不过恐怕还要你们跑一趟城里……”话声一顿,侧首望着宋铁岑道:“铁老,你把事情详细吩咐他们,让他们多跑一趟,我要去迎接刘神医。”
宋铁岑应了一声,径自吩咐那两名堡丁进城办事,千面侠跨下石阶,穿过马场,朝大门行去。”
他走到堡前的铁门,还没过桥,已看到一乘黑色的马车远远疾驰而来,很快地便来到横架在护庄河的铁桥上。
那辆马车上的马夫见到千面侠站在门口,吆喝一声,双手拉紧缰绳,很快便把马车停在桥上。
千面侠走上前去,道:“是刘神医吗?”
那辆马车的右边有小窗,他的话声一了,只见盖在窗上的毛毡被人掀起,车里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推开窗门,接着一个人探首出来道:“不敢当,是……”
那个人一句话尚未说完,便看见司马上云怪模异样,顿时把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千面侠在发愣。
抱了抱拳,千面侠道:“刘兄,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
那脸孔瘦削,一嘴黄牙,偏又留着一撮山羊胡的刘神医定了定神道:“堡主,你怎么变成这样?”
“唉,一言难尽。”千面侠道:“请刘兄到堡里,小弟再把详细情形告诉你。”
刘神医朝千面侠脸上仔细端详了一下,说道:“堡主,你好像中了苗疆的桃花瘴,奇怪,这儿哪里会有桃花瘴?来,我替你把脉看看。”说着,便要推门下车。
千面侠道:“刘兄,小弟无恙,倒是小白身中剧毒,急待刘兄施展神术……”刘神医大吃一惊,道:“哦!快上车,我们一起进去。”
千面侠道:“刘兄先请把。”
刘神医点头道:“对,人命要紧,堡主,小弟先走一步了。”
他大声吩咐车夫,马车又急驰而行。”
千面侠跟在马车之后,走到大厅之前,马车一停,刘神医下了车,便急忙问道:“堡主,令弟呢?”
千面侠道:“刘兄,请随我来。”
刘神医跟在千面侠身后,往后厅行去,一路之上,见到厅中家具被搬空,回廊的栏杆也被毁了,不由惊问道:“堡主,到底谁把这儿弄成这个样子?”
千面侠苦笑道:“是小弟昔日的仇家来报仇……”行走之际,大略把经过的情形告诉了刘神医,直把那干瘦如猴的刘神医听得惊心动魂,惊叫不已。
他们来到司马白的房里,何玉芝迎上来,微一敛衽,道:“刘神医过年好!正月里把你请来,真是抱歉……”刘神医抱了抱拳,道:“何姑娘,你好,唉,真想不到那班贼子竟然不顾王法,正月里头……”
千面侠打断了他的话,道:“刘兄,小白在此,请你诊断一下。”
“哦!哦!小弟这就开始!”刘神医坐了下来,对站在桌旁的司马白道:“二公子,请把手伸出来……”他本着医道的望、闻、问、切四大要诀,仔细的诊断了一下,又沉思了一会,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千面侠焦急地问道:“刘兄,你看……”
刘神医缓缓站起,道:“堡主,我们出去谈谈。”
千面侠看到他的神态,心情也沉重下来,随着他步出了房外,刘神医一直走出好远,方始干咳一声,道:“堡主,小弟不知如何说才好,令弟他……”
千面侠问道:“小白的毒已无法可治了?”
刘神医满脸歉疚地道:“无妨,小弟此地有药,可以暂时保住不发,却不能治……”
虽说是可以想象的到,但是从刘神医嘴里亲自说出,千面侠也有些禁受不起,他颤声道:
“刘兄,难道没有一种药可以解毒……”
刘神医苦笑道:“小弟行医三十年,活人可说无数,什么疑难杂症,敢说都难不了我,可是这种毒……”他摇了摇头,又道:“堡主,小弟真是非常抱歉……”
千面侠道:“刘兄,难道你不能试一试……”
“唉!”刘神医叹了口气,道:“堡主,小弟连到底中了什么毒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对症下药?”
他望着满脸痛苦的千面侠,歉然道:“堡主,请恕小弟告辞了”说着垂首缓步而行。
“哦!”千面侠似是从梦中醒来,已见刘神医将走过回廊,他连忙追了上去,问道:
“刘兄,不知你能不能告诉我,小白的生命……”
刘神医停下了脚,沉吟一会,道:“据小弟之见,令弟大概只有十天的生命,顶多也只有半个月……”
他看到千面侠满脸悲痛之色,安慰地道:“司马兄不必伤心,或许吉人天相……”
司马上云心里好像火烧一样,又如何听得下刘神医的安慰之词,他痛苦地大叫一声,拔出金鹰剑,双手用力一拗,吼道:“都是我不好,我为什么要学武?学了武又连兄弟朋友都护不了,我还要宝剑做什么?”
他在悲愤之中,力道迸发,硬生生将那枝金鹰剑折为两截。
“啪!”地一声,长剑断为两截,刘神医也被吓得魂飞魄散,连爬带跑的奔了出去。
***
欢乐的日子在人们的记忆中,过得是要比平常更加快速。
但是痛苦的日子往往在某些人来说,也是会嫌它过得太快。
千面侠便是这样,这几天所感觉到的是一种深沉的悲哀与锥心的痛苦,然而他却嫌每一天过去得太快了,希望有力量拉住时光,让它永远停留下来。
希望总是希望,古往今来,世界上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有力量能使得时光停顿的,无论人发生多少悲欢离合,时光总是会消逝而去。
千面侠骑在马上,望着每天自东方升起的朝阳,在铁蹄的奔驰里,很快又落入满天晚霞的西方时,他便会计算着在未来的日子里,弟弟他还会有多少次机会看到太阳落山。
当想到他总共只能看到不到十次的朝阳升起时,千面侠心情便更加沉重起来。
可是在面对着童稚的弟弟时,他不得不装出满脸的愉快,为弟弟细说沿途的风俗人情……
往往,当司马白问及他为何一路上要换马赶路时,他会感到没有话好回答,他岂能告诉司马白,他是为了怕马匹疲累,而影响奔行速度,以致会影响抢救司马白生命的机会?
他只能借口在堡里呆久了,希望能早一天让司马白看到江湖莺飞草长,垂柳依依的美丽景色……
他也晓得这个说话不能掩饰为何日夜不停,急急赶路的情形,只有借着脸上的笑容来安慰小白。
好在司马白对这次的江湖之行,充满了好奇,没有更进一步的追问,否则他真的不知要如何回答才好。因为,他已决定假如司马白在未能找到解药前死去,他便承受不了这种打击……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解药,这种事情怎么能够解释?
不但不能解释他心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