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中也吹起那种怪声,彼此呼应,十分刺耳!岳天敏心中暗想:此时再不走,更待何时?
但回头一瞧,两个壮汉,虽在咬牙困斗,败象已露,决难支持,不由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如果自己再不由手,恐怕三个人都离不了太行山。
心念一决,身形骤起,喝声:“两位兄台不要慌张,在下来了。”右手呼呼劈出两掌,分袭两个和尚。
两个黄衣和尚,虽然略占上风,要想立时赢得人家,也非容易。
和判官笔动手的一个,已招招进逼,禅杖使得呼呼有声,他立意要把对面敌人,毁在杖下,替寺中门人复仇。
这时猛然听得有人大喝一声,一股强猛劲风,已向自己后心袭到,心中一惊,急忙回杖一挑,圈住全身。
那知禅杖和掌风才一接触,便觉沉重无比,震得几乎把握不住,赶紧劲贯杖头,才勉强消解来劲。
要知对面的判官笔,也非弱手,觑定机会,那肯错过,判官笔迅捷出手,笔影乱晃,分取肩井、将台、玄机、章门四穴。
黄衣和尚,顾了后面,就顾不得前面,只好横掌当胸,准备硬挡一击。
谁知对方判官笔,竟然是个虚招,笔将及身,陡然下沉,只听机括连响,一大蓬寒星,猝然喷出,要想躲避,却因距离甚近,已是不及,数十支毒针,全部打入前胸,翻身倒地,立时了账。
和虬龙棒对敌的和尚,一看形势不对,就双足点地,倒踪入林。
两个壮汉,强敌已去,才看清出手援救自己的,却是一个文弱书生,不由微微一愕。
使判官笔的赶紧抱拳说道:“在下恽奇,这是兄弟恽异,适才蒙兄台仗义相助,感激不尽,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如何称呼?”
岳天敏也连忙答礼,一面笑道:“兄弟昆仑岳天敏,因探寻仇人来此……”
话未说完,那松林之中,突然怪啸大作,声音急促!
恽奇急道:“这是贼秃们鬼哨传声,可能调集高手,赶来围击,岳兄我们还是出了山再详谈罢!”
三人同时展开轻功,一口气翻了两座山峰,距离大雄寺已是甚远,瞩目四眺,昏暗之中,但见群山起伏,连绵不绝,三个人谁都不知出山路径。
这时已接近黎明,天色昏黑,大家折腾了一晚,经寒风一吹,也微有倦意。
恽异提议道:“这时昏黑得东西不辨,我们不如等日出之后,认明方向,再走不迟。”
恽奇和岳天敏自然同意,这就找了一处避风岩穴,坐下来养神。
东方逐渐黎明,云层里的朝霞,幻出无比的彩色,一轮红日,缓缓的从山谷中爬上来,又照耀到大地!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三个人同时睁开眼来。
恽异压低着声音道:“大约有八九个人。”
恽奇立起身来,怒道:“这批贼秃,地势比我们熟悉,今天要速战速决,才能离开此山。”
三人出了岩洞,突闻几声吆喝,八九个和尚,一字排开,拦住去路。
为首一个身着青色僧袍,面如黄蜡,手捧降魔杵,冷笑道:“三位檀樾,原来躲在这里,反正你们也莫想活着下山了,不如跟佛爷回去,听候发落,佛爷慈悲为怀,到时给你们个干脆就是。”
恽氏兄弟,对使一个眼色,两人左手同时迅速的戴上麂皮手套,身形突然打横里踪出,喝声:“死不完的贼秃,尝尝太爷们‘七返神砂’厉害!”
黄面和尚厉声答道:“七返神砂,果然乌蒙一宝,名闻江湖,但仗着歹毒暗器伤人,算是那一门好汉?是好的,过来和我黄面头陀战上三百回合。”
恽异也喝道:“和你们这批以多为胜的贼秃,讲什么江湖道义?”麂皮手套,向左边革囊中抓去。
岳天敏一听对方自称黄面头陀,赶紧叫道:“恽兄且慢!这黄面头陀,小弟有话问他。”
说着闪身出去,向黄面头陀拱手道:“在下岳天敏,有一事请教大师父,不知肯否见告?”
黄面头陀冷冷的道:“你先说出来听听。”
岳天敏道:“双头鼠王三元,水蛇何成蛟,不知可在宝刹?”
黄面头陀微有愠色,昂然的道:“他两人在怎样?不在又怎样?”
岳天敏剑眉一轩,怒道:“这两个贼子,与我岳天敏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正在找他们算账。”
黄面头陀哈哈笑道:“你只要胜得了佛爷手中降魔杵,自然奉告。”
岳天敏道:“大师父一言为定,请赐招罢!”
黄面头陀怒道:“你还没有撤出兵器。”
岳天敏悠然的道:“对付大师父,在下还用不着兵器。”
这句话可把黄面头陀气得七窍生烟,冷哼一声,右手降魔杵“五丁开山”,右掌一翻“金龙探爪”,趁势劈出。
岳天敏右掌虚空一推,身形向左飘出,跟着左掌微吐,用了五成力道,硬接黄面头陀一掌,试试他的功力。
掌力接实,黄面头陀一条左臂,隐隐酸麻,心头大惊,降魔杵“怒海翻澜”,疾卷出去。
一霎时杵影纵横,尽是杀招。但不管你杵招如何凌厉,每到变招将出之际,都被对方连绵的掌势封住。
这正是岳天敏在昆仑下院同二师兄涵真子精研“太清剑法”时,所领悟脱化出来的“太清掌法”,封、黏、卸、切,随着敌人的拳掌兵刃,变化应用,制敌机先。
黄面头陀空有一身本领,却是施展不开,怒吼连声。两人缠斗了二三十招,岳天敏不愿多耗时间,乘隙进招,呼呼两掌,把黄面头陀逼退两步,陡的觑准降魔杵,伸手一招。
黄面头陀只觉降魔杵在手中猛的一震,虎口剧痛,竟然脱手飞出,落到了对方手上。这一惊非同小可,才知对面的文弱书生,却是身怀绝学。
岳天敏笑嘻嘻的接过降魔杵,道:“大师傅,承让承让,现在可把王三元、何成蛟两人住处见告了罢!”
黄面头陀一张黄惨惨的脸上,更显得黄中透白,愤然的道:“不错!他们在两月前,确曾来过大雄寺,不过当时就被贫僧师傅驱逐下山,现已不在本寺了。”
岳天敏疑信参半,又道:“大师傅,此话当真?”
黄面头陀冷冷的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信不信由你。”
岳天敏看他神色,非似虚语,忙道:“承大师傅明承,在下感激不尽。”说着和恽氏兄弟,转身就走。
黄面头陀和七八个和尚,愣愣的看他们从容离去。
岳天敏等三人,加快脚步,才翻过一座山头,猛地里一声震撼山谷的长笑,破空飞来!
飕!飕!飕!黄影连闪,面前突然多了四个黄衣僧人,向自己怒目而视。
前面一个,身材高大,满头红发,散披肩上,粗眉大眼,一脸横肉,生相极为狞恶。
这人一看面貌,就知是赤发尊老了。
他手持禅杖,态度狂妄的向三人问道:“连伤本寺弟子,和监院师父的,就是你们三个娃娃吗?”
声若夜枭,使人听了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恽奇见到赤发尊者亲自追来,心中叫苦不迭,他知道赤发尊者为大雄寺第二高手,武功仅次于枯木和尚,凭自己兄弟这点功力,合手施为,恐怕也接不住他一二十个照面。
和自己同行的岳天敏,看他出手武功虽然胜过自己,恐怕也难以为敌。何况赤发尊者身后,还站着三个黄衣僧人,其中一个就是昨晚和恽异对敌的监院之一,功力甚深,看来今日这关真不易闯过。
心头略一打转,遂和兄弟恽异打个暗号,麂皮手套扬处,两把“七返神砂”,化成漫天烟雾,霏霏蒙蒙,七彩缤纷,向赤发尊者迎头洒盖而下。
猝然发难,这股声势,也端的厉害!
赤发尊者桀桀怪笑,说道:“别人怕你们乌蒙老怪的‘七返神砂’,在我尊者面前,真是班门弄斧。”
左臂微微一摥,狂飙起处,恽氏兄弟所发的“七返神砂”,立被震散。亦发尊者正待就势追杀!
猛见一条人影当头飞堕,连身法都未看清,人已落到自己面前。赤发尊者心头一愕,向后退出半步,定睛一瞧,却是三人中的一个文弱少年,只见他双手一拱,含笑说道:“在下岳天敏,因追寻仇人,误闯宝山,不想引起贵寺师父误会,致失手伤人,心实不安,大师父望重武林,还请多多恕罪,让在下三人,下山去罢!”
赤发尊者看清来人,脸色突然一沉,喝道:“小施主倒说得轻松,今日你们还想下山去吗?”袍袖疾拂,一阵劲风,像惊涛骇浪般自袖底卷出!
恽奇见状,不由大惊失色,忙喊:“岳兄快退!这是赤发秃驴的‘铁袖神功’。”语声未歇,蓬然一声闷响。
这种内家真力的拼斗,丝毫取巧不得,岳天敏硬接对方一招“铁袖神功”,立觉心神一震,身不由己的向后退出半步。
赤发尊者上身晃动,差点立脚不住,心头微震,杀心陡起,随着一阵桀桀怪笑,禅杖骤然出手,“力劈五岳”,迎头就打!
岳天敏退了半步,早有准备,龙形剑呛啷出匣,划起半圈青虹,“物换星移”,轻轻一挑,竟把重逾千斤的来势,化解无形。
赤发尊者心中有数,对方这个文弱少年,内力竟然和自己不相伯仲。一时不敢再存轻敌之念,又是一声怪啸,杖招倏变,刹那间,数丈方圆,只听杖风呼呼,杖影如山,大雄寺镇山之宝的“伏魔杖法”,端的非同小可!
岳天敏全身被圈入杖影之中,他临危不乱,左诀右剑,太清剑法业已展开,龙形剑一掣一挥之间,身前漩起了一团青紫光圈。
任你禅杖急若骤雨,但始终被一层蒙蒙剑气,挡在五尺开外,莫想越雷池一步。
一阵工夫,双方就拼搏了五十三个回合。
赤发尊者武学实在是炉火纯青,高深莫测,一支禅杖直如怪蟒缠身,恶蛟逆水,挟着点点杖影,尽向青蒙蒙的光圈中猛击,吐招歹毒,出手狠辣,威势实是吓人。
赤发尊者满拟自己伏魔杖法展开,对方决难支持,那知连演绝招,依然莫想伤他分毫,虽然怒火中烧,却也不敢大意。
细察对方剑招,只觉精微绝伦,极难找出半点空隙,而且每逢青中透紫的光华递到之处,虽然离身还有数尺,寒芒即已砭人。不由心头一凛,心想这种高深的剑法,自己数十年江湖,尚属仅见!
猛听一声清啸,声若龙吟,对方的青紫光圈,陡然暴涨,霎那间漫天紫罡,金星流动。
只觉剑光如幕,由四面八方合围而来,顿时把自己裹在这一片耀眼夺目的奇幻剑势之中。
赤发尊者,何许人也?他那会被这穜幻觉所迷困,只不过感觉到对方出手,迅捷得几乎使肉眼看不清楚罢了。
这倒也还可以勉强应付,最难的就是对方每一剑后面,都是接连三招,绵绵无穷,变化莫测!根本就没有使人缓气还手的机会。
自知长此下去,决难久持,不若乘机冲出剑幕,再作打算。他赤发散乱,黄牙暗咬,忽的大喝一声,呼呼劈出两杖。
这两杖走他数十年修为内家功力所聚,威势自非寻常,太清剑法虽然玄机变化,奇奥莫测,也难挡得住这股强猛的冲撞,青紫光幕,立即被荡开了一个空隙。
赤发尊者身随杖起,双足一点像流星般疾冲而出,人已到了三丈开外。那知岳天敏连演太清剑法,正好使到三十二式。
发尊者冲出剑幕。他两人本来都是全力相搏,这一骤然失去对手,余劲未歇,那里还收得住招?
龙形剑化作一道青紫光华,脱手飞出,直向赤发尊者身后,电射而去,丝丝生风,寒芒四吐!
赤发尊者脚跟还未落地,风生脑后,回头一瞧,直吓得心胆俱裂,敢情这少年还会飞剑。
急忙之中,举起禅杖,向后掷出,这时逃命要紧!也顾不得平日尊严,“懒驴打滚”,人从横里连翻带滚,又滚出去了两丈来远。
只听身后“喀嚓”一声,粗逾鹅卵的精钢禅杖,立被截作两段。赤发尊者尘土满脸,狼狈的站起身来,回头一瞧,少年依然站在原处,那支青虹吞吐的宝剑,好好的握在手上,似乎和没有事情一样。
惊魂甫定,反疑心适才惊恐过度,但相随自己数十年的禅杖,明明已拦腰切断,静静的躺在地上。
这时四野反显得非常沉寂,突然从宁静中响起了一个苍劲冷峭的声音:“小施主竟能飞剑伤人,这手绝艺,老衲还只是耳闻,不知师承宗派,可肯见告?”
声音虽然不高,却字字铿锵,震慑人心!岳天敏依声望去,那五丈开外,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又瘦又小,身穿古铜色僧袍的老和尚,手持念珠,迎风而立。
那枯干得像骷髅似的脸上,须眉虬结,看不清口鼻,祗露出两个精光四射的眼睛,紧盯着自己,直似两把利剑,威棱逼人。
不由机伶伶的打个寒战,心想如果在晚间遇上,不当他僵尸才怪!
当下抱拳答道:“在下岳天敏,乃是昆仑门下,老师父大概就是枯木前辈了?”
枯木和尚一无表情,冷冷的道:“昆仑还有小施主这样高手,真是难得!”
话到这里,扫了恽氏兄弟一眼,声音突转严厉,接着又道:“大雄禅寺,二百年来,还没人敢上山生事,当初有几个自命不凡的闯了上来,也从无一人能活着回去。三位小施主自然身怀绝学,才敢闯上太行山来,老衲也不过份留难,只要能接得住老衲三招,大雄寺就破例让你们安然下山。好!三位小施主就请并肩子上罢!”
岳天敏暗忖事已如此,说也徒然,眠前的枯木和尚,虽然厉害,自问接他三招,也许还可承当。
但恽氏兄弟,功力较差,不如要他们先下山去,免得碍了自己手脚。
当下剑眉一轩,慨然说道:“老师父既然要向在下赐招,恭敬不如遵命,那就由在下一人奉陪就是。”
接着回头就向恽奇兄弟打个眼色,朗声说道:“这里由小弟奉陪老师父三招,两位恽兄就请先下山罢。”
恽氏兄弟一看岳天敏居然要想一人独当枯木和尚三招,却叫自己兄弟先走,不由心中十分感动,但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