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乱闪,迅如奔雷,展开通天剑法。高手过招,讲究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你快我也快,木遵化虽只一双空手,但骈指如戟,所使的却是海南独门的“风雷剑诀”。忽而点戳,忽而劈击,力透指尖,劲风如缕。一经展开,宛若两柄利剑,凌厉无匹,虚实互用,极尽诡异之能事!
通天剑邬赞廷初时尚可平分秋色,但交手到三四十个回合之后,渐觉屈居下风,剑势逐渐缓慢。
无情居士木遵化却是愈打愈是强劲,漫天指影,滔滔而来!
邬赞廷眼看以自己崆峒五通一剑中人物,竟然连人家名不见经传的第三代弟子都还不如,心头这股气愤如何消得?长剑一紧,攻势反而更加凌厉。但他毕竟方才被古九阳风雷掌所震,伤势初愈。何况剑术一道,讲究心剑如一,以意驭剑。他这一动无明,便是大失着,攻势虽然凌厉,其实已成了强弩之末,焉罢久恃?这一点他自己当然清楚,急攻硬拼,无非想侥幸取胜,一泄胸中之愤罢了!
古九阳被困在“通天剑阵”之中已经完全采取了守势。一柄拂尘只是围身乱转绕成一圈白影。他凝立其中,对身外狂涛似的剑风,竟然置之不闻。这应该属于势穷力竭,负隅之争?但崆峒五通为首的通化道人,目光何等犀利?瞧着对方虽然屈居下风,但尚不致还手无力,此种情形大有蹊跷。心中不禁渐生疑窦,碧落宫三仙中人物那有如此不济?一面催动阵法,一面却细心观察。
只见古九阳身在拂尘疾围之中,似在默运某一种奇特功夫。不是吗?对方顶门上业已冒起一缕青烟袅袅直上,居然凝而不散!方想招呼四位师弟小心注意。蓦听古九阳一声狂笑,一柄拂尘脱手挥出,疾如流矢,猛向对面通一道人打去。一个身子凌空跃起,脱出剑阵,斜飞出去三丈来远。照说“通天剑阵”一经发动,任你踪身飞跃,阵法始终如影随形无法脱出。但因古九阳在阵中耽了许久,对五行生克变化业已摸熟。对方五人相互轮替的先后次序也可预测先机。是以觑准通一道人将要闪身尚未闪身,拂尘就迎着打出。只要通一道人受阻,其他的人来不及抢出之际,剑阵就有了一丝空隙。虽然只是一丝,但古九阳已足可趁机脱出阵去!说来话长,其实也不过眨眼工夫,通一道人刚待闪身而出,古九阳一柄拂尘已挟着划空尖风,袭到身前。
通一道人功力深厚,虽然事出仓猝,也毫不显出慌张,长剑疾发对着拂尘拍出。这一下两下里全都运上全力,急袭而来的拂尘虽被拨开。但通一道人执剑右手直震得一阵酸麻,不但长剑差点脱手而出,人也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古九阳身刚飞出,通天剑阵中,三四条人影挟着闪烁剑光也跟踪追出。通化道人因早生戒心,连忙喝了声:“师弟们止步!”追出去的通一、通霄、通幻、通灵听到大师兄喝止,大家只好参参差差停下步来。瞥见古九阳满脸通红的站在两交之外,目露凶光。一双其红如火的手掌,掌心向外,五指箕张,正在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这边逼来!
百变大师通幻道人,在常德客店吃过古九阳大亏,把一身衣履烧成灰烬。自己没让三昧真火烧伤,想来还是对方只存心露上一手不想伤人。
这时一看情形,古九阳所使正是碧落宫无上绝学的“干天三昧神功”。心头大惊,连忙喝道:“师兄们快退!这是三昧神功。”
海南碧落宫的干天三昧神功,崆峒五通自然都有个耳闻。这时经通幻道人一声大叫,大家悚然一惊,立即依言后退!
但古九阳岂会让他们如此便宜?双掌骤然加速向外推出。两股炎热如灼的热流,霎时化成一片狂1飙排山卷到!时此通天剑邬赞廷也在无情居士木遵化“风雷剑诀”的漫天指影中连连后退。长发披散,脚步凌乱。眼看崆峒五通一剑,今日就得全折在海南门人手下!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危机一瞬之际,蓦听一声朗笑划空飞来。紧接着响起一片锐厉箫声,同时向场中飘落。白影乍闪,崆峒五通只觉一阵阴寒之气,拂过身前,灼热狂飙,立被截住。
通天剑邬赞廷,也在奋力一击之际,骤觉锐啸入耳,一片莹光,挡到身前!
无情居士木遵化剑诀如轮,风雷隐隐,虽然察觉对方业已来了后援,但他此时正当杀得性起,那管这些?鼻孔中冷哼未已,连人影尚未看清楚,把正全力劈出的“风雷剑诀”中一招杀手,“剑劈五岳”,猝然向来人劈去!两股隐挟风雷的劲烈疾风,击在一片莹光之上。
但听五音齐奏,木遵化一双手腕立被震得酸麻若废。身躯晃动,人就踉踉跄跄的后退了两三步!这一震,可真把平日冷漠得喜怒不形诸色的无情居士,也心头大骇,脸色骤变!定睛一瞧,原来身前站着的竟是一个白衣飘忽的俊秀少年。那是上次在排教总坛见过面的姓万的小子!站在木遵化身边的摇头狮子饶天来和霹雳手邝六甲,一眼瞧到大师兄被人震退,似乎还受了点伤,心头一急,同时纵身而出!那知身前微风飒然,一条小黑影突然打横里窜出。饶天来和邝六甲在海南碧落宫第三代弟子中,也可算得佼佼人物。小黑影堪堪窜出,两人听风辨位,业已向左右闪开。
“喂!你们冒冒失失的,可是海南的人?”这是一个小女孩的口气。
两人向前一瞧,拦住自己的果然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短发披肩,背上斜插着双股宝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在骨碌碌的望着自己!
霹雳手邝六甲,手倒并不见得快如霹雳,但性子却真是霹雳火!闻言厉声喝道:“小丫头,快让开!”
“哦!你们果然是海南贼人!好!你尝尝姑娘新学的掌法罢!”
“拍!”小姑娘“罢”字才出口,身形倏然欺进。小手挥处清清脆脆的一掌就掴上了鄜六甲左颊!
这下虽然不重,但邝六甲如何受得了?暴喝一声,精钢量天尺,早已对准小女孩扫出!
那知尺影扫过,小女孩忽然不见。
“拍!”又是一声清脆耳光,在右边响起。
只听小女孩的声音格格笑道:“这样才公平啊!因为你也是坏人!”
摇头狮子饶天来不防小女孩在和邝六甲谈话之际,会突然欺到身边,扬手发掌。事实上也因她身法实在太快了,要躲也无从躲闪,脸上自然地挨了一下。
小女孩不但来得快,而且退得更快,掌才掴到,人影业已失所在。
饶天来四处一找,原来她正躲在师弟邝六甲身侧。不由怒从心起,右手一扬,一颗金黄灿灿的流星锤,业已脱手飞出。
鄜六甲一尺扫空,听到小女孩的声音近在咫尺。他头也不回,反手一尺,又向出声之处划去!
饶天来流星锤堪堪飞出,瞥见师弟的量天尺跟着迎到。心头一惊,要想收势已是不及?
流星锤碰上了量天尺。
“当”的一声大震,邝六甲虎口骤痛,右臂全麻。心下更是大怒,小鬼头力气倒不小!
忍痛一个急转身,左掌又已递出!
饶天来因流星锤是一条软索,受震较轻,连忙趁着一震之势,向左跃开!
“哈哈,狗打架,真有趣!”小女孩站在老远,拍手叫好!
这可真把摇头狮子饶天来,霹雳手邝六甲气得七窍冒烟。同时暴喝,正待扑去!
无情居士木遵化被白衣少年玉箫一震,双腕骤麻。他后退了几步,站定身子,试一调息,差幸并未受伤。再回头一瞧,师叔古九阳这时已把三昧神功收起,正在和对面一个白衣文士说话,连忙把两人喝住。
小女孩觉得自己只使了两手就打得人家无法还手,不敢再和她过招,才硬把两人叫住。
心中一气,鼻孔中不屑的向木遵化冷哼了一声,便向白衣少年身边跃去。
再说崆峒五通正在纷纷跃退之际,耳中听到一声朗笑,向场中飞落。白影乍闪,顿觉有一阵阴寒之气,拂过身前,灼热狂飙,立被截住。
大家定睛一瞧,不由大喜过望。
原来自己身前不知何时,负手站着一个白衣文士。他正是先自己五人动身和新掌门人小师叔万小琪同行的谢老前辈。
江湖上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大魔头飞天神魅谢……
“海南小辈,在老夫面前,还不收起三昧神功?老夫有话问你!”
古九阳适才被困“通天剑阵”,几乎闹得手忙脚乱,心头愤怒自不待言。此时手肘微弯,两只赤红似火的手掌,向外箕张,全力发挥“三昧神功”。立意要把崆峒五通一齐毁去,骤听朗笑入耳,自己滚滚热流,立时被阻。心头这份震惊,非同小可!抬眼望去,一丈开外竟然站着一个三十左右的白衣文士,背负双手正在向自己发话!瞧他并没运气行功,居然就能把自己视无为上绝学的三昧真气逼住,想是大有来历。自己此番奉命散发请柬,中原武林各门各派中人,事先全都有个调查,那有这样一位人物?
嘿!这小子口气托大得近于发狂。今天不叫你尝尝厉害,谅来也不知碧落三仙为何如人?
古九阳怒极而笑,双掌微颤,三昧神功陡然暴涨,两股炎热如焚的热气,向白衣文士身前涌到!
白衣文士似乎感到这一回和先前迥然有异,悠闲神情也为之微微一变。左右袍袖向前微抖,先把三昧神功的滚滚热气,挡在身前。冷笑着道:“海南小辈,你自觉练了一身三昧神功,便足可和我五阴剑气相敌?真是愚昧得可怜!三昧神功虽是干天纯阳之气,可以克制各种阴功,但老夫所练乃先天太极真气,正是纯阳之克。以尔功力尚浅,如若仗此出手,只要老夫挥手之间,必然引火自焚,老夫不值和你小辈动手。”
古九阳发动三昧神功全力,依然被白衣文士挡在外边,无法越得雷池一步。虽然心知此人并非易与,但他得碧落真君亲传,一直把三昧神功视为毁金铄石无坚不摧的旷世绝学。前次他落败在昆仑派岳天敏手上,事后碧落真君曾亲为解释,三昧神功乃是干天纯阳真气,除了玄门中有一种至高无上的“太清罡气”之外,任何功夫均无法与之抗衡。是以怀疑昆仑派岳天敏所使就是失传已久的“太清罡气”功夫,嘱咐自己小心。可从没听说过还有什么“五阴剑气”,而且既称之谓阴气,那末自己三昧神功,自然是对方唯一克星。何况凭自己碧落宫三仙的地位,又岂能因对方几句虚言恐吓,便遽尔收手。想到这里,不由哈哈一阵狂笑:“尊驾何人?恕贫道眼拙。既然口出狂言,何如让贫道见见真儿!”
他儿字才出口,猛吸一口真气,功贯双臂,陡然催动三昧真气,尽力向前推出!
白衣文士脸上笑容未泯,忽然笼上了一层青气。
两道冷电似的眼神,精光电射。望着古九阳微微点头说道:“你回去问问你自高自大的师傅,就知老夫是谁?唔!你萤火之光,既然自找没趣,莫怪老夫以长凌幼!”
他右腕微抬,雪白的手掌,五指如戟,遥对古九阳缓缓伸出!手势虽然缓慢,但蕴集全身的“五阴剑气”却透指而出,何异掣电?一股寒森森的剑气,锐厉无匹,突然向炎热如火的三昧真气中,齐中插入!热流碰上了这阴寒之气,很快的向两边分散,炎热顿消!这种真气的比拼,其速如电,白衣文士才猛听白衣文士一声大喝:“你还不收手,真待我死:”一出手,古九阳心灵上立时有了反应。一丝寒意,很快的袭上心头,禁不住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噤。
“砰!”古九阳身上好像被人重重推了一把,再也支撑不住。踉踉跄跄一连后退了八九步,脸色苍白,浑身颤栗,似乎受创极重。
他极力忍耐着稳住身子,艰涩的吐出声来:“贫道有眼无珠,不识尊驾,海南碧落宫一月之后,邀约武林同道,举行碧落大会,尊驾如能届时光临,贫道竭诚欢迎!”
白衣文士仰天一阵大笑,朗声说道:“泰山论剑,屈指数十寒暑,老夫和碧落真君多年未晤,正想瞻仰瞻仰他自成一派的海南奇艺,到底精进到如何程度?老夫也许等不到一月之后,就要上海南走走!”
此话一出,古九阳不禁心头大震。听对方口气居然远是参与过数十年前的泰山论剑?那末少说一点年龄也得在九十以上,此人望之犹如三十许人,如非神功通玄,驻颜有术,曷克臻此?而且光凭人家方才露的一手,也已足够证明对方言下无虚,难怪他口气竟有如此托大。想到这里,不由阴笑着道:“古九阳果然栽在高人手下,十分值得!尊驾言而有信,咱们碧落宫再见!”
说着向无情居士木遵化等三人,袍袖一挥,正待退走!
白衣文士突然喝了声:“且慢!”
古九阳蓦地住脚,厉声问道:“尊驾还待怎的?”
白衣文士缓缓的道:“老夫还有话问你!”
古九阳冷冷的道:“你说!”
白衣文士道:“红线女尹姑娘,可是被你们掳去的?”
古九阳接口道:“贫道不知其事,尊驾此话从何说起?”
白衣文士点头道:“你既然不知,老夫自然信得,那末上太行山的麻旡咎可是和你们一路?”
古九阳答道:“贫道和二师兄各自奉命行事,恕贫道难以作答。”
白衣文士突然“唔”了一声,微露焦急。转头向另一个白衣少年叫道:“万姑娘,咱们快追!”接着又向崆峒五通一剑道:“你们不妨在岳阳暂住。”话声一落,两条白影带着一个小女孩,业已向南飞驰而去。
古九阳经此一场挫折,自然无法再赴排教之约。而且也急于回宫报讯,就率着三个门人悄然离去。
城凌矶边,两拨人一走,只剩下了五通一剑。湖面上突然出现一艘快艇,运桨如飞,往城陵矶方向驶来。
眨眼工夫,业已靠近矶边,船头上突然同时飞起两条人影,宛若巨鹏凌空,直向岸上飞来!
通化道人不禁心头微微一凛,这两条人影身手之高,江湖上已是一流人物,怎地今晚全在城陵矶出现?心念方动,只见两条人影业已飘落地上,向自己走来。
其中一个朗声笑道:“崆峒道友,居然全在这里,幸会幸会!”通化道人这时才看清发话之人秃头红脸,原来正是昆仑四老的拏云手万松龄。连忙迎上前去,那知一眼瞧到万松龄身边,还有一个黑袍老人。心头更是惊讶,打着稽首道:“无量寿佛!万老前辈和乌蒙山主,同时驾临,恕贫道失礼!”
“道兄好说!”乌蒙老怪大声笑着和通化道人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