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头很晕,于是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我现在除了等待张明文从手术室里出来,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干什么。我应该去质问杨爱青吗?商场上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她这么做没有错,而我只不过是多了一场空欢喜。
手术室的红灯灭了,张明文被推了出来。医生对我们说:“病人是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所以导致昏迷,现在他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但是还要小心调养,不能再让他受刺激了。”
我和张貌使劲地点头表示明白。张貌随医生一起去办入院手续,我跟着护士来到病房。
张明文还在昏迷中,护士叮嘱了我几句就走了。
我看着张明文的脸,一时间泪流满面。我感觉自己现在很无助,我不知道有谁可以将我从沼泽中拉出来。
我哭得太用心,以至于张貌进来我都没有发现。
张貌扶着我的肩膀,他用眼神告诉我不要难过。但是躺下的这个人是我至亲至爱的父亲啊,我眼看着他一生的心血都付诸流水却无能为力,这叫我怎么能不难过。
我在病床边坐了一整晚。每当我闭上眼就看见陶孙二人得意的笑脸,我甚至还见到了杨爱青,她背对着我所以我无法看见她的表情,但我可以想象那是一个奸诈的商人应有的丑恶嘴脸。
我不敢再闭上眼,我害怕那些恶魔般的人会将我一口吞下,于是我就在不断地闭眼睁眼中纠结了一整晚。
第二天,阳光洒进病房,但这并没有让我的心情随之开朗。
张明文已经从昏迷中醒来,此时他正静静地看着我。
我说:“你终于醒了。”很奇怪,在这一刻我竟没有叫他“爸爸”。
他微微点头,然后叫了我的名字:“小仪……”
“我在。”
“小仪,我还是输了……”
我不知道要用什么话来安慰这个老人,我知道就算我将所有的有关安慰的话语说尽,都无法遏止他的悲伤。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我看见孙丽萍走进了病房。
我站起身来,说道:“你来干什么?想来看看我爸有多糟糕吗?”
孙丽萍面无表情,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支票,说道:“这是二百万,拿去给你爸治病吧!”
我一把接过孙丽萍手中的支票,说道:“这钱我收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孙丽萍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站在原地说道:“张貌呢?我找张貌?”
“他又不是我儿子,我怎么知道他上哪去了。”我的语气中充满鄙视。
孙丽萍垂下头,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她掏出纸巾抹了抹眼角的泪,然后说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张貌,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我不知道阿峰他竟然这么狠……”
孙丽萍的话被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他就是张貌。
张貌说道:“你不要再说了,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快走!”
孙丽萍看见自己的儿子,情绪马上就失控了。她冲到张貌面前拉住张貌的胳膊,说道:“儿子,你不要怪妈妈,妈妈也不想这样的啊!”
张貌不耐烦地将孙丽萍甩开,说道:“你快走!”
看到孙丽萍痛苦的变轻,我竟有一丝不忍,于是我说道:“张貌,她始终是你的妈妈,你不要这样对她,好吗?”
张貌听了我的话,什么也没说就要走出去,孙丽萍拉住张貌不让他走。就在他们在拉扯中的时候,张明文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张明文用微弱的声音喊道:“你们别闹了。”
张貌听见父亲的声音,停止了动作。张明文继续说道:“丽萍,是我有错在先,你和阿峰这样做我不怪你们,但是请不要将这些恩怨加在孩子们身上。”
孙丽萍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掉眼泪。
张明文继续说:“张貌,你不要怪你妈……”
忽然,张明文停止了说话,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竟然看见陶峰走进了病房。
张貌看见陶峰,眼中简直快要冒出火来了。他揪住陶峰的衣领问道:“你来干什么,快滚!”
陶峰微微一笑,说道:“听说张董病了,我是来看望他的。”说完,他扬了扬手上拎着的果篮。
张貌抢过陶峰手里的果篮,用力地摔在地上,然后说道:“带着你的烂果子给老子滚!”
陶峰将张貌的手从领子拿开,笑了笑说:“你好像弄错辈分了吧……”
没等陶峰说完,孙丽萍就尖叫起来:“阿峰,不要说,我求你不要说!”
我听见张明文的呼吸声变得急促,于是说道:“你们不要吵了!我爸爸需要休息!”
吵闹声戛然而止,孙丽萍还在抽泣。
张貌对陶峰说:“你没有听见我姐说的话吗?还不快滚!”
陶峰依旧带着笑容,他的笑容看起来是那样可恶。他走到张明文的面前说:“我来只想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说完我就走。”
我厌恶地看着陶峰说:“你有完没完啊!”就在我准备再下逐客令的时候,张明文碰了碰我的胳膊,他说道:“小仪,让他说。”
陶峰在床边坐下,说道:“张明文,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二十年。你知道这二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每天都在想怎么让你输得更惨,我每天都在想你会怎样死!”
张明文苦笑一下,说道:“就是因为我害你坐了三年牢,你就要置我于死地?”
陶峰回答道:“对!你说对了,本来我不恨你,因为当年给你背黑锅是我主动的,但我那是看在你老婆的面子上。可是你知道我在牢子里是怎样活下来的吗?那是你一辈子都想不到的事!我每天都被虐待,他们让我吃屎让我喝尿,我要是不照着做就要挨打。我在里面每天都是度日如年,而你却在外面的花花世界享受!受罪的本来是你,而我却傻乎乎地为了你这个兄弟去找罪受!”
张明文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他的声音变得哽咽:“阿峰,对不起……是我……对……对不起你……”
陶峰没有理会张明文,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我出来后,知道你已经是大老板了,我本以为你会好好照顾一下我,没想到你却叫我做你的司机。你不要忘了,你之所以可以发财都是因为我的本钱,因为我替你坐牢!”
陶峰已经语无伦次了,他已经很愤怒了。听着张明文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未等陶峰说完,我又说道:“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快走吧!”
陶峰恶狠狠地看着我说道:“臭丫头,我真恨自己当年怎么没有将你直接掐死!”
听到这,我不禁一愣。陶峰看着我继续说道:“当年就是怕你长大后会破坏我的计划,于是我把你扔到火车站。原本以为你会被人贩子卖了,哪知道二十年后你又回来了。你这臭丫头,当年我真应该直接掐死你!”
我忽然想起大哥曾经说陶峰就是把我带到火车站的人,原来大哥没有认错人。
陶峰还在说:“张明文,你永远不会理解我那三年生不如死的生活,后来我就下定决心要让你死的很难看。”张明文已经没有力气坐直了,他斜靠在我的怀里。我担忧地看着张明文,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张貌看出了张明文的不对劲,于是冲到陶峰面前说:“你说完了没有,不管你说没说完都给老子滚!”
张貌一边说着一边试图将陶峰推出去,但是他失败了。
陶峰抓住张貌的胳膊,大声喊道:“谁是谁老子,你有没有搞清楚啊!”陶峰一边说着一边将扯住孙丽萍的头发,他将孙丽萍拖到怎么面前,然后继续说道:“你现在就问你妈,让她告诉你你亲爹是谁!”
张貌将目光投向孙丽萍,孙丽萍背过身去抽泣,她不敢正视张貌的眼睛。
陶峰放开孙丽萍,然后继续说道:“张明文,你知道你老婆给你戴了多大一顶绿帽子吗?让我来告诉你!孙丽萍嫁你的时候,肚子里怀的是我的种!”
陶峰的最后一句话让世界变得很安静,安静地可以听见心跳的声音。
张明文指着陶峰断断续续地说道:“你……说……说什么?”
陶峰冷冷一笑,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张明文,我再说一遍,你给我听好了。张——貌——是——我——的——儿——子!”
说完,张明文的脸瞬时变得惨白,他的呼吸也跟不上了,慌了神的我大声地喊叫着:“医生……”
我看见医生护士们有条不紊地对张明文实施急救,我看见瘫坐在椅子上的张貌,我看见偷偷溜走的孙丽萍。
我听见走廊里回荡着陶峰变态的笑声。
我的世界天昏地暗。
二
当我从昏迷中醒来时,医生遗憾地告诉我张明文已经死了,而我怀孕了。
一个是生命的消失,一个是生命的开始。我既没有感到悲伤,也没有感到欣喜。
我仿佛回到那个赵延死去的夜晚,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舒曼带给我最后的那一片红色。
原来生命的逝去是这样简单的事,简单到我不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橙子来到医院,他紧紧地将我抱在怀里。我不想挣脱但也不想继续被抱着,或者说我已经丧失思想了。我要疯了。
我听见橙子在我的耳边说着对不起,我很想说着不怪你这是我们逃脱不了的命运,但是我没有说。我什么都不想说。
我的世界已近脱离了那阴森森的黑,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的白,白到令人感觉空虚,白到令我连呼吸都想省略,让我感觉心跳是一种奢侈。
大哥帮我料理了张明文的葬礼。
葬礼弄的很简单,与死者生前的风光形成鲜明的对比。
刘彦也来参加了葬礼。大哥本想把他赶出去,但是被我制止了。我是看在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的份上才没有叫他走,大哥知道我的想法,于是他顺从了我的意思。
我没有告诉刘彦我怀孕的事,我也不让其他人告诉他。在我看来,这个孩子已经是我一个人的事了。
刘彦走到我面前,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过了好久,他走了,走得那样拖泥带水。
在刘彦走后,橙子走到我身边搂住我的肩膀说:“阿沦,被害怕,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橙子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只有他知道我内心是多么恐惧活下去。
但是我依旧是面无表情地面对橙子,我已经不知道如何使用表情了。
张貌不知去向,我也无力去关心他。我相信他可以照顾好自己,毕竟我们在经历这么多事后都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孩子。
大哥问我今后怎么办,我没有说话。并不是我对大哥态度冷淡,而是我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话来回答。
大哥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只是说:“阿沦,就把这些昂做是一场梦吧,你现在变回了原来的阿沦。”
我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然后说道:“哥,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张仪,我一直都是秦沦。”
大哥拍了拍我的脑袋,他的动作让我好想回到过去。
我怀念一大帮人住在旧仓库里的日子,我怀念和展堂在雨中奔跑的日子,我怀念和橙子在天台吹风的日子……原来我的过去竟然这样丰富多彩,而我却令自己活在抑郁之中,我真是太对不起我的回忆了。
水玲珑说孕妇要保持心情开朗,为了我的宝宝,我要笑着活下去。
第十七章 这是另一个阴谋
第十七章这是另一个阴谋
一
张明文死后,张貌失踪了,而我搬到了大哥家。
橙子经常会来看我,我知道他是想替代刘彦的位置,但是我是不会和他在一起的,因为我很清楚地知道我不爱他,也许我还爱着刘彦。
展堂的事业越做越大,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成功的老大。我感觉我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但是我对此并没有失落。在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后,我知道我过去对展堂的幻想只是年少时的一种精神依赖。那是的我根本不懂爱。
这一天,橙子约我出去散步,说是散步对婴儿有好处。我是不愿意和橙子有过多的交集的,因为我害怕我会伤害他。但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我还是妥协了。
时值秋日,夜风吹在脸上让人感觉神清气爽。
我看着橙子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道:“橙子,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我的话音刚落,橙子就单膝跪倒在地,然后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心形的红色盒子。他将盒子打开,我清楚地看见里面是一枚戒指。
我听见橙子说道:“阿沦,嫁给我吧!”
一时间,我愣住了,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橙子见我没有说话,于是站起来继续说道:“阿沦,嫁给我!我会好好对你和宝宝的。”
我知道自己应该为孩子找一个父亲,我要让我的孩子的一生都是完整的,而不是像我一样生活在若即若离中。但是这个父亲不会是橙子。
于是我说:“橙子,我们是不可能的。”
橙子一直是最了解我的人,他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要这样做,你会不会觉得我好傻?”
我笑了笑说:“橙子你不傻,你是勇敢。”
橙子:“阿沦,我只是想好好照顾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我:“橙子,从小到大我都是自己照顾自己,我做的很好,所以你还是不要费心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我听见橙子在后面喊道:“你总是这样假装坚强!”
橙子总是会用一句话点破我内心最后一道防线,我忽然厌倦他对我的了解。
我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橙子。
橙子走上前来,抱住我,说:“你不要再这样让我心疼了。”
我这才发现,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就是眼前这个我不在意的人。我的心在这一刻居然抽搐了。但是我是理智的,于是我挣脱橙子的怀抱,然后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二
今天一大早,我就感觉到了所有人对我的不对劲。于是我问大哥:“怎么了,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啊?”
大哥慌忙答道:“没有啊,孕妇就是容易疑神疑鬼的。”
大哥的语气更让我觉得他有事瞒着我,于是我继续问道:“到底什么事?”
大哥没有答话。就在我准备走的时候,水玲珑沉不住气了,她递给我一张报纸,然后说道:“阿沦,你自己看看。”
大哥见了,一把抢过报纸,说道:“你干嘛啊!”
水玲珑回答道:“反正阿沦早晚都会知道的,还不如早点知道!”
大哥听后,没有说话。于是我抢过报纸看了起来。
这是一份经济报,它的头版写着“广美刘氏携手共创业绩新高”。
看完这篇报道,我笑了:“你们就是不让我知道这个事啊!”
大哥气呼呼地说道:“这个刘彦真不是个东西,才和你离婚没多久就和那什么夏什么冰的结婚……”
“什么?”未等大哥发完牢骚,我打断了他的话。
大哥显得很诧异,他说道:“你不是已经看完了吗?”
水玲珑看着我不接的眼神,于是拿起报纸对我说:“阿沦,你看。”
我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过去,看到了另一篇报道,它的标题是“刘彦夏冰喜结良缘”。
我的心顿时凉了,没想到刘彦竟是这样一个负心汉。
我认识夏冰,她是丰达地产老总的女儿。她本人并不像她的名字那样脱俗,我记得刘彦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抱怨这个夏冰是多么地难相处。可是现在他居然和夏冰结婚了。我在惊讶之余还不忘嘲讽自己,我一直以为婚姻是一件神圣的事情,我错了,婚姻可以是一种交易。
我掩饰住内心的伤痛,我说:“没什么嘛,我现在已经和刘彦没有关系了,他和谁结婚都没关系啊!”
大哥走到我面前,对我说:“阿沦……”
我知道大哥是想说一些安慰我的话,我也知道再多安慰的话都无法安慰我,于是我抢过话头,说道:“哥,你放心吧!我当初嫁给他本来也就是为了筹钱,现在分手了正是我想要的。”
我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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