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好欢不迟- 第28部分

要么，他回家娶竺婉琼，名正言顺地继承商门。

要么，他们断绝父子关系，商老太爷安排孙子继承家业。

简而言之，老太爷是宁愿认竺婉琼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承认商安年与尹柔的婚姻关系。

商安年等于被商门抛弃了。

而如果那个时候，尹氏能够屹立不倒，倒也还能成就两个人的天长地久。

只可惜，尹柔吃亏就吃亏在她没有一个老谋深算的父亲。

她是父亲的幺女，在她成年之前，父亲就已经过世，两个亲哥哥虽然一致护她，却到底年轻不经事，在一次基金对冲中被商老太爷摆了一道，掉入了老太爷早为他们挖好的深坑当中。

近半年的时间，尹氏一直处于随时可能面临破产的境地。

很多时候，时间就是爱情的坟墓。

尹氏如果仅仅是一两个月或者三四个月的风雨飘摇，但是，半年之后仍不见好转，商安年自己先慌了手脚。

他是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公子，从来没有为钱帛的事分过一神。对他来说，钱就是伸手就会有人递过来的。当真正面临到惨淡的现实时，他惧怕了。

他从来不会过粗茶淡饭的日子，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勒紧腰带过日子，那样的日子，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噩梦。

但在尹家，他遭遇了。

准确地说，只是体验过了。

在尹家的餐桌上，出现了一次仅有一盘青菜炒年的晚餐。

只用了些许的油，连肉丁都不见一粒。

当时，商安年只夹了一筷，就再没勇气尝试第二筷。

那样枯淡乏味的食物，他一辈子，就从来没有遇到过。

他在商门的时候，哪怕是小时候生病，都没有吃过没有味的食物。

而尹家的二位兄长却还说，有年糕吃还算是他们今后生活当中算好的，破产以后，也许会连清粥都不一定能吃到。

商安年怯了。

不管尹氏将会如何，他却还有后路可走。

他选择了回商门，向现实妥协。

记得他搬离婚房的时候，尹柔气得差点小产。

后来尹家二兄弟为了保住尹柔母子的平安，将妹妹送往了南边牧场安胎、养身。

当年的牧场周围近乎原始森林，在那森林的附近人烟稀少、世尘难染，没有了俗世的侵扰，尹柔到底慢慢缓了回来。

但婚到底没有让他们离成。

儿子回归后，商老太爷想当然是用尽各种手段逼迫尹氏离婚的。

但一来孩子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出生，二是尹氏兄弟在家族亲友的支撑下，最终熬过了一劫，逃出来商老太爷的控制圈。

没有办法的办法，商老太爷只能按照旧习俗先给竺婉琼与商安年举行婚礼。

尹氏自然携机报复，如果商安年敢，定告他个重婚罪。

无奈之下，商老爷子跟尹氏兄弟签署了君子协议：竺婉琼与尹柔谁为商门先生下长孙，谁就是商门不二的媳妇人选。

当时竺婉琼在美国养胎，早查出怀的是儿子。

尹柔在南方却从不知肚子里的是男是女。

虽然竺婉琼怀孕时间比尹柔迟，但商老太爷只能赌一把，就赌尹柔怀的是女儿。

尹氏兄弟到底是新秀，不能真拿商门开涮。这赌局，就算默认下来了。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竺婉琼会在里预产期还有两个月的时候剖腹产子。

商怀瑛自来体弱多病，跟他不足月离开母体有不小的联系。

但用他的提前出世换他和她母亲的名正言顺，到底上苍也没有亏待他。

一个月后商安年与竺婉琼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至此，风城人都知道，竺婉琼和商怀瑛是商门的正室嫡传，尹柔混到底也只能是婚外女子、红颜。

离婚证书拖到商怀桓出生后一周才去扯以及商怀桓姓“商”按“怀”字辈排，是尹氏兄弟用一个莫大的利益换来的。

商门历来只承认合法子孙为商门子孙，别的不管谁生的孩子都不能冠以“商”姓。

要不是商老太爷当年坏事做绝，被尹氏兄弟绝地反戈，他也不可能松口让商怀桓姓商。

。

说来因果总会有报应，商老太爷当年一意孤行，却最终害得商怀瑛天不假寿，商安年最终成过街老鼠。

。

书韵听着商怀桓缓缓而叙，深觉灵魂被点击了般，竟一下不那么恨商安年了。

身为父亲，他都能为了自己的一己之利抛弃未出生的孩子；那么身为公公，他见死不救她，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商怀桓从来对他那个父亲不理不睬，原来中间穿插了这么多曲曲折折、是是非非。

要不是尹柔从小教育商怀桓不能记恨父亲，也许，今天，商安年就不只是被人追问没脸见人这么简单了。

以商怀桓现如今的手段，让商安年沦落街头的本事还是有的！

到底母亲也没大给他留颜面，商怀桓失去的也差不多都要回来了。也就不再变本加厉地去伤害别人以换取自己的快乐。

所谓报仇，也要能让仇人痛苦才报的有意义。

如今商怀瑛已死，竺婉琼虽然还支撑着竺氏，但随着地产业的消沉，她的日子不用他去找麻烦就已经自顾不暇了。

该报应的人都已经报应了，他还占回了书韵，所以，再没有什么报仇的必要了。

至于商门，他早已看不上眼，就不去想拥有了。

困扰半生的枷锁终于卸去，商怀桓搂着书韵的弱肩，沉沉地睡去。

书韵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没来得及问出口。

五年前，商怀瑛将他们二人活活拆散，虽然当时竺婉琼不是主谋，但她毕竟是主谋的亲妈。而且竺婉琼从商怀桓未出生时就设计差点将他害死在尹柔的腹中。商怀桓为什么前段时间还帮她帮得彻底。

如果仅仅是为了帮尹柔拿到离婚证书，根本不需要费那么多的劲，以当时竺氏的情况，稍微放一点贷款、再施一点压力，竺婉琼没有不答应的。

但书韵到底没有问出口。

一来不愿意再挖一次自己的伤疤。

二来时间真的来不及。

她曾许诺，陪商怀桓演戏到最后。最后是指……尹柔离世。

但这戏份太超过她的预期了。商怀桓几乎限制她全部的自由。

电话，不给打。上网，全程监督。出门，随身保护。

她需要跟外界联通，她不能成为另一商门或者商安年，至少，她需要在戏演到落幕的时候能够全身而退。

她需要知道黎池现在掌握的风商银行现状，离开商怀桓后，风商银行是她唯一能过对阵商怀桓的筹码。

她不时不能原谅商怀桓，只是，就如尹柔与商安年一样，感情到了覆水难收的境地，已经不是原谅与否能够决定的了。对她来说，纵抵死缠绵，也抵不过曾经辜负。

她失去孩子，心生郁闷，失去自由，皆因他的辜负而起。

他就是倾尽一生的温柔来还她，她也不稀罕。

更何况，他可能一辈子都温柔。他现在对权利、对得失，分明看得比过去更重。她不过是在他不在的时间里爱上了别人，他就要歇斯底里将她反扑到底。　他知不知道，这五年，要是没有黎池，她根本就不可能活到现在。

她爱上他咋了？新欢是结束旧爱所带来的痛苦的最好的良药。在当年，他已经抛弃了她，在她没哟预知未来的本事的前提下，她随波逐流又有什么错？

女人不如男人博爱，同一时间，心胸当中能够容纳下两个甚至两个以上的爱人。女人一向是坚决单一的，一个时间里，只能爱上一个男人。

而此时，她的心是属于黎池的。就算跟商怀桓在床上跌三到四，她也从不承认，她会回归。

一切都只是演戏，是身体的放纵，与爱情无关。

。

书韵瞧着商怀桓呼吸越来越平稳，才从他的手臂中偷偷溜出，从软榻上捡起早就准备好的保暖睡衣套上，蹑手捏脚地从健身房大门出去、下楼。

楼下黎池等候她已多时。

商怀桓就是日防夜防，也防不住他们暗语联系。

说起来又是一个私奔的故事启发的灵感。

这则故事在中国耳熟能详。

是汉代著名的文学家司马相如与其妻子卓文君私奔的故事。

故事原委不许累述，倒是中间有一首数字诗，启发了书韵与黎池暗语联络的灵感。

传说司马相如出使西南，与文君一别五年，文君朝思暮想，盼望丈夫的家书。万没料到盼来的却是写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十三个数字的家书。数字中无“亿”，表明丈夫已对她无“意”。

卓文君既悲痛又愤恨，当即答信叫来人带回。信的内容就是一首数字诗：

“一别之后，两地相思，说的是三四月，却谁知是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般怨，千般念，万般无奈把郎怨。万语千言道不尽，百无聊赖十凭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榴花如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黄，我欲对镜心意乱，三月桃花随流水，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

司马相如对这首用数字连成的诗一连看了好几遍，越看越感到惭愧，越觉得对不起对自己一片痴情的妻子。终于用驷马高车，亲自回乡，把文君接往长安。

司马相如是古文字学的高手，擅长辞赋且擅长在辞赋中加入蹩脚的生僻字。他又精通音律，求取卓文君之初，一曲“凤求凰”最终赢得美人归。

这般才识过人又恃才傲物的文人墨客，却偏偏用简单的十三个数字的家书打发家中煎熬的妻子。

也只有卓文君这样的才学才能将原本无“意”的十三个字填成满纸都是浓情的相思曲。

郎虽无意，妾本长情。

正因为情长，所以这样的一首诗，却越过了无数辞藻华丽的汉大赋，广泛流传在民间。

书韵读这首诗的时候大约在高中。

她小学时候不知道读书读什么，初中刚刚露出理科的特长就被无情地打压，后来辗转文史，她最初喜欢的是史学，尤其是两千年的封建历史。

在她看来，风城的几个历史渊源的家族，就像古时候分裂的诸侯、王国。

但是第一手的史学资料都是文言叙述的，所以，书韵就逼着自己去钻研文学。如此，一脚踏上了文学研究的道路。

高中时候，正是她古文学知识踏步前进的阶段。辞藻华丽的汉赋成功地吸住了文学稚子的眼球。

汉赋以长短分大小赋，代表作家贾谊、司马相如。无疑，司马相如是当时汉大赋的拔尖人才。研究汉赋，必越不过他去。

而文学研究，研究文的同时，往往先研究文学家本身。

司马相如的生平便从汉赋开始，进入书韵的视野。当时，电脑、互联网已经开始兴起，百度搜索也已经现世。

随便一个搜索框里输入司马相如，便自动会衍生出“司马相如和卓文君”这样的字眼。作为女文学家的卓文君就是从司马相如开始，引起书韵的关注的。

此二人的故事，注定越不过去“私奔”那一则著名的桥段，书韵在感情上面早萌，十三四岁的年纪大约就跟商怀桓确定了恋爱过膝，到她十六七岁的时候，商怀桓已经就读大学，二人谈恋爱更是不顾及家长。

书韵一向厌烦风城的生活，自从知道了什么叫“私奔”，越性就打了主意将来要跟商怀桓私奔离开风城。

虽然最终她也没能离开风城，但“私奔”却成了她此生最奢华的梦想。

进入商门以后，商怀瑛虽然不许书韵继续求学，却并没有限制她翻阅自己学科内的书籍。

有一回书韵重温司马相如的《子虚赋》，联想到当年他与卓文君那一段轰轰烈烈的私奔传奇，她心神一恸，铺毡裁纸，写下了“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百、仟、萬”等一列十三个字。

当时书韵已经住进秀园，她不过感同身受有感而发，却万没有想过，黎池竟然也懂这十三个数字无“意”。

他笑着睇向她：“咦，这是私奔的后续呀！”

他当时就帮她把墨迹掩盖了。

私奔后无意，说的是书韵与商怀桓私奔未果，以后对商怀瑛无意。

黎池告诉书韵，商怀瑛也懂这十三个字的意思，提醒她不要被商怀瑛发现她又在想念商怀桓了。

书韵嘴上说，她已经不想了，会念是因为心里还有恨。

但爱恨一向是相辅相成的。当时，黎池是这么跟她说的。并且，他答应她，如果她还想私奔的话，可以重新组合这些繁体的数字给他，他帮她订机票。

数字，也可以代表时间。

以前在公寓，书韵偶尔用商怀桓的平板与凌琪联系。

在商怀桓的眼皮底下，他们自然不可能明目张胆地提起黎池。

但凌琪为黎池鸣一两句不平也不是不可以的。

有一回凌琪怨书韵不该渺无音讯。

书韵就在对话框中输入了“私奔中……”这三个字。

私奔自然是要家里人渺无音讯啊。

而且“私奔中……”三字加标点让商怀桓看着很养眼，就没有没收书韵的平板让他继续跟凌琪交流。

倒是对方很久后才发来一条莫名其妙的信息：数字回来。

“什么数字？”商怀桓当时就没有读懂。

但是书韵立刻就意识到了对面换人的事实。

她试探性地回了一条：壹。

对方很快跳过来：贰。

有打哑语的嫌疑，商怀桓捣乱似的用语音戳过去：什么壹贰？

凌琪马上就用语音回了回来：你是壹我当然是贰了不是你自己先发壹的吗？

如果当时，凌琪回答得稍微慢一点的话，商怀桓说不定就起疑心了。

好在黎池在发第一条信息之前，就做了铺垫，凌琪反应快，撒谎也信手捏来，才没有露馅。

然后商怀桓就“数字发来”四个字讨论了半天，结果凌琪只说是“竖子回来”拼音输入出错出现别字。

痛骂跟商怀桓私奔的书韵为‘竖子’，这倒是凌家人尤其是凌琪的做派。商怀桓才没有多想。

但是，数字之约，却在书韵与黎池之间开启。

虽然难得见面，虽然无法沟通，但，只要有机会，就总会有机会。

下午见面的时候，黎池先用了个“一”，紧接着凌琪就又添了个“二（两）”。

既然是有约定在先的，那么，如果无事，黎池就应该回避掉数字，像“一定”这样的词语完全不必出现“一”字，但它出现了，就应该是有事了。

书韵与黎池的数字之约是代表时间，按先后次序排列，一应该是小时，二则是分钟。

只是，连书韵也无法确定，是一点二十分，还是一点零二分，因为从来没有用过，所以，字数少得令人无法揣测。

所以书韵原本是想把下了感冒药的红酒给商怀桓灌下，从一点零二分开始等，如果早的时间没人，那么没有商怀桓这个牵挂，她就可以一直等到一点二十。

计划出了差错，书韵下楼时已经接近一点二十。

黎池孤身前来，裹了一件黑色的大衣躲在花园墙壁外面的一处监控盲区的位置，一动不动地站立了十八分钟，有余。

见到书韵，他笑道：“打暗语不容易，你会意成一点二十分了吧？”

书韵苦涩：“也想过零二分的，但是被他……商怀桓给绊住了。我想，既然我能会出两个时间来，你也应该会考虑到，所以，还是出来了。有什么事吗？晚上约我。”

“我来告诉你一声，商妍孜出现了。”

“真的？在哪？”书韵小小地激动了一把。书韵当初被注射杜冷丁，商妍孜是主谋。她脱困后，商妍孜随后就消失在人海上天入地地找不着人。书韵虽然拆毁了商门，但给她切肤之痛的仇人至今逍遥法外，她到底意难平。如今商妍孜自动现身，她怎能不兴奋？恨不得立刻就把人给抓过来，以其人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