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出,众人更是大惊,连大旗门人都不例外、只因他们到此刻还摸不清温黛黛与雷鞭之间究竟是何关系?
盛大娘等三人更是面色惨变,齐齐倒退数步。
雷鞭愣立半晌,道:“他……他们是你的仇人?”
温黛黛道:“半点不假,你老人家还不动手?”
雷鞭老人面上已有为难之色,以他之身份,此刻又怎能向这些跟随自己已有多日的人骤下毒手?
黑星天颤声呼道:“晚辈跟随你老人家至今,对你老人家事事恭顺,你老人家可万万不能相助大旗门人。”
雷鞭霍然回首,凝注云翼,道:“你可是姓云?”
云翼沉声道:“不错。”
雷鞭哈哈大笑道:“老夫早已该知道的,普天之下,除了铁血大旗门掌门人外,谁还有你这样的气概!”
温黛黛悠悠道:“你老人家可莫要顾左右而言其他,答应了孩儿的事,就该先做,别的话慢慢再说也不迟。”
雷鞭老人以手捋须,作难道:“这……”
突又大笑道:“但你此刻还不是我的媳妇,等你做了我的媳妇,我老人家再为你出气也不迟,此刻么……老夫还不能出手。”
温黛黛一怔,想说话,但突然瞧见那葫芦,便又忍住。
黑星天大喜道:“正该如此,只要你老人家不出手!我等便可……”
雷鞭厉声道:“老夫不出手,这里的人谁也不准出手!知道么?都给我坐下,且待老夫与云大旗痛饮几杯。”
云翼双拳紧握,木然凝立,雷鞭已将葫芦取在手中。
温黛黛突然道:“这酒喝不得的!”
雷鞭老人怒道:“这是什么话?”
温黛黛道:“你老人家若要喝这酒,先得让盛大娘与黑星天喝一口。”她算准盛大娘与黑星天必定已乘方才人少之时,偷偷做了手脚。
雷鞭老人微一皱眉,目光霍然望向盛、黑两人。
盛大娘与黑星天早已骇得面无人色,身子发抖。
雷鞭老人目光闪动,一步一步向他们走了过去,他脚步十分沉重,十分缓慢,但终于走到了他们面前。
这时盛大娘与黑星天身子已站立不住,摇摇欲倒。
雷鞭老人将葫芦缓缓送了过去,突然大喝道:“喝一口!”
黑星大汗流满面,道:“哑……哑……”
他费尽气力,方自张开口,方自说出声音,但却是声不成字,谁也听不出他说的什么?
只听雷鞭老人一字字道:“喝下去!”
黑星天“噗”的跌倒,身子还未倒在地上,已被雷鞭老人一把捉住他胸前衣襟,怒叱道:“你喝不喝?”
他一连问了两声,黑星天仍未应声,四肢软软的垂下,身子动也不动,他竟已骇得晕死过去。
雷鞭老人怒骂道:“无用的狗奴才!”随手一抛,黑星天身子便飞了出去,“砰”的撞在石壁上,更是不会动了。
白星武似要过去扶他,但瞧了雷鞭一眼,哪里还敢举步,只见雷鞭老人已将葫芦送到盛大娘面前,道:“你喝!”
盛大娘面上亦已全无血色,道:“晚辈不敢……”
雷鞭老人怒道:“你为何不敢喝?莫非你已知道酒中有毒?莫非酒中的毒便是你下的?说!快些说话!”
盛大娘颤声道:“晚辈怎敢在前辈酒中下毒?”
雷鞭老人道:“酒中既无毒,你且喝一口瞧瞧。”
盛大娘道:“前辈之酒,晚辈怎敢饮用?”
雷鞭老人怒骂道:“放屁,这酒今天你是喝定了,不喝也得喝!”将酒葫芦抛在盛大娘面前,厉声接口道:“数到三字,你若再不喝,老夫要你的命!”
众人察言观色,却早已断定盛大娘与黑星天两人必定是在酒中下过毒的了,此刻哪里还有人敢为盛大娘说话。
盛大娘目光乞怜的望向别人,别人也只好装作未曾瞧见,白星武更早已站得远远的,拼命的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佯。
雷鞭老人已叱道:“一……”
盛大娘目光四射,嘶声道:“老身年迈力衰,烈酒实已不敢入口,坚石、星武,你们瞧在存孝的面上,替我喝一口吧!”
龙坚石以已有些不忍,但身子方动,便被柳栖梧一把拉住,她虽是女中丈夫,虽然义气深重,却也不忍眼见自己心爱的人去喝别人的毒酒,就在这时,但闻衣袂划风,已有一人大步奔了进来。
此人紫面浓眉,身材魁伟,正是盛存孝及时赶回来了。
他显然在洞外便已听得洞中言语,是以全力奔来,此刻犹自气喘未及,便一把抢过酒葫芦,道:“这酒在下替家母喝了。”
盛大娘变色大喝道:“你……你喝不得的……”但她语声来了,盛存孝已将葫芦中的酒一连喝了三口,盛大娘嘶呼一声,也跟着晕了过去。
这时又有一人自洞外奔来,正是钱大河,但众人俱已奔向盛存孝,谁也不曾留意及他。
盛存孝身子却仍然站得笔直,面上既无痛苦之容,亦无畏怯之意,却反而有些悲哀惭愧之色。
温黛黛望了他半晌,不禁轻叹道:“呆子……呆子……你何苦来喝这酒……”
雷鞭厉声道:“你为何要喝这酒?”
盛存孝道:“家母既不愿喝,弟子自当代劳。”
雷鞭老人道:“但酒中有毒,你可知道?”
盛存孝惨然一笑,道:“酒中若是有毒,弟子更当喝了,为人子尽孝,为母赎命,本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之事。”
云翼一直凝然卓立,此刻突然长叹道:“人道紫心剑客天性纯孝,今日一见,果然名下无虚……青树、婷婷,自今日起,你等永远不可难为此人。”
铁青树道:“但他……他也是……”
云翼厉叱道:“老夫平生最敬的是忠臣孝子,我大旗门弟子也绝不许与忠臣孝子为敌,此点你等切莫忘记!”
雷鞭老人颔首道:“好……说的好!”
盛存孝凝目望着云翼,目中似已有泪光晶莹,口中黯然道:“若论‘忠孝’二字,在下怎比得上铁中棠,只可惜……只可惜在下今生今世只怕已无缘再见着他了。”
想起了铁中棠,大旗弟子更是黯然神伤。
雷鞭老人道:“铁中棠?他想必是个英雄。”
温黛黛道:“不错,你老人家怎会知道他?”
雷鞭老人道:“老夫虽不知道他,但他若非英雄,怎会连他的敌人都如此赞美于他?却不知此刻他在哪里?”
温黛黛黯然无言,大旗弟子俱都垂首。
雷鞭老人动容道:“莫非他已死了?”
云翼点了点头,沉声长叹道:“不错!”
雷鞭老人跺了跺足,又瞧了瞧盛存孝,突然怒喝道:“为何今日江湖中的少年英雄,俱都不能得享长寿?却偏偏要让一些卑鄙无耻的匹夫,苟且活在世上……”
他心情显见十分激动,胸膛起伏不已,一时之间,洞窟中但闻他粗重的呼吸之声,再无别的声响。
突听柳栖梧轻呼一声,道:“不对!”
雷鞭老人皱眉道:“什么事不对了?”
柳栖梧凝目瞧着盛存孝,道:“盛老伯母若是存心要加害雷老前辈,她在酒中下的必定是极为猛烈的毒药……”
雷鞭老人狂笑道:“正是如此,毒药若不猛烈,怎害得了老夫?”
柳栖梧接口道:“那么盛大哥饮了那葫芦中毒酒,毒性便应立刻发作才是,但直到此刻为止,盛大哥却还是好好的。”
众人目光俱都往盛存孝瞧了过去,只见他面色仍是紫中带红,目光仍是明锐闪亮,果然全无中毒现象。
雷鞭老人动容道:“如此说来,酒中岂非无毒了?”
他目光霍然移向温黛黛。
温黛黛自是惊奇交集,呐呐道:“但……但……”
雷鞭老人怒道:“你还有什么话说?还不退到一边?下次你若再如此胡言乱语,老夫便得好好的教训你了!”
他对温黛黛委实与别人不同——若是换做别人,纵然是他儿子,他此刻也早已出手教训了,又怎会等到下次。
但即使如此,已足够令温黛黛满怀委屈。
盛存孝长长松了口气,这才回身去扶起他的母亲,白星武也不再向一旁躲了,也扶起了黑星天。
紧张的情势,立刻松弛了下来,雷鞭老人已取过酒葫芦,再次瞧了盛存孝几眼,断定他确未中毒。
于是雷鞭老人便将葫芦送到嘴边,自己先大大喝了一口后,才又将葫芦送到云翼面前,笑道:“如何?”
云翼也不答话,接过葫芦,满饮一口,眼角一瞥云九霄,云九霄微微一笑,也接过喝了一口。
温黛黛虽不信酒中无毒,但见了盛存孝模样,又不得不信,她心里虽然着急,却再也不敢说话。
雷小雕笑道:“儿子也有些口渴了。”
雷鞭老人大笑道:“老子别的本事你未曾学会,这喝酒的本事你却学得半分不差,好,小馋虫,就让你喝一口。”
雷小雕含笑接过葫芦,也喝了一口,眨了眨眼睛,将葫芦悄悄送到龙坚石面前,于是龙坚石也喝了一口。
武林豪杰,又有谁不好酒?瞧见别人喝酒,又有谁能忍住不喝,等到龙坚石喝完,葫芦中已滴酒不剩了。
雷鞭老人笑道:“这些人好大的嘴,只可惜……”
突然间,柳栖梧又轻呼道:“不好!”
雷鞭老人皱眉道:“又有什么事不好了?”
柳栖梧失色道:“钱……钱三哥怎么变成如此模样?”
众人目光,又不禁向钱大河瞧了过去。只见钱大河身子竟似站立不稳,已斜依在石壁上,瘦削的面容,竟已变作乌黑颜色,目中更已全无神光。
众人俱都是久走江湖之人,一眼瞧过,便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盛存孝、龙坚石,俱都不禁蓦然变色。
柳栖梧道:“他……他可是中了毒?”
雷小雕沉声道:“绝无疑问,他必定已中毒了!”
柳栖梧道:“但……但这是怎么回事,喝过毒酒的未曾中毒,他未喝毒酒,却已中毒了,这毒是哪里来的?”
雷鞭老人沉吟半晌,道:“你两人在路上可是遇着了什么事?司徒笑、孙小娇等人,又为何到此刻还未曾回来?”
盛存孝道:“弟子们方才在路上确是遇见了件怪事,只是被方才发生之事一扰,弟子竟险些忘记说了。”
雷鞭老人道:“此刻还不快些说来?”
盛存孝道:“弟子平常与小娇等人同回,只因弟子有事与大河切磋,是以便由得小娇与易氏兄妹前行……”
雷鞭老人厉叱道:“易氏兄妹是什么人?”
盛存孝道:“亦是弟子同盟兄弟,只因事迟来……”
雷鞭老人“哼”了一声,道:“说下去。”
盛存孝道:“此地唯有弟子先陪前辈来过,而小娇等人却要寻找那路标密记,是以弟子后走却反而先到了。”
他语声微顿,温黛黛心头立刻一动,暗暗忖道:“难怪司徒笑、孙小娇等人还未回来,却不知我早已将那路标方向弄乱了、他们再等一日一夜,只怕也未必能寻着这条秘道。”
她暗中不免好笑,口中却自然一字不提。
只听盛存孝接道:“弟子与大河走到半途,突见路旁林中掠出一位红衣头陀,竟无缘无故的拦住了弟子们之去路……”
雷鞭老人变色道:“红衣头陀?……他武功可是不弱?”
盛存孝道:“此人武功之高,确实惊人,弟子与大河连变数种身法,也无法将他闪过,只得好言问他,为何无故拦路?”
柳栖梧道:“是啊,他凭什么拦住你们的去路?”
盛存孝道:“那红衣头陀却只说了句:‘随我来!’弟子们无可奈何,只得跟去,到了树林里,便发现件奇怪到了极处之事!”
那件事显然十分奇怪,只因他此刻说来还不禁为之动容,雷小雕、龙坚石,忍不住齐脱口问道:“什么事那般奇怪?”
盛存孝长长吐了口气,道:“那件事乃是……”
原来盛存孝与钱大河两人一入树林,便发现一人被高高吊在树上,周身肌肤,漆黑如铁,只穿条犊鼻短裤。
树下站着个披头散发,满面泪痕,看来有些痴狂的少女,手里拿着根藤条,上不停的向吊在树上的人鞭打。
奇怪的是,她每抽一鞭,目中便要流出数滴眼泪,心头似乎痛苦已极,但鞭子却绝不停顿,下手也绝不容情。
更奇怪的是,被吊在树上的那人,眼睛虽睁得大大的,身子却似已麻本,藤条抽在身上,也丝毫不觉痛苦。
盛存孝与钱大河虽然久走江湖,但瞧见这情况,也不禁为之呆住了,两人面面相觑俱都作声不得。
过了半晌,盛存孝终于问道:“大师究竟有何见教?将在下等带来此间,究竟为的是什么?在下等俱有要事在身,委实不得不走了。”
红衣头陀道:“你两人要走也容易得很,洒家随时都可放行,但你两人首先却必须要答应洒家一件事。”
盛存孝道:“什么事、只要……”
红衣头陀截口道:“此事于你等全无伤损。”
钱大河道:“既是如此,便请大师吩咐。”
红衣头陀道:“只要你两人用尽毕生功力,向此刻被吊在树上之人,重重击上一掌,便立时可以走了。”
这要求自是大出盛存孝、钱大河两人意料之外。盛存孝道:“但此人与在下等素无冤仇,在下怎忍出手伤他?何况,他既己被大师制住,大师为何不自己出手?”
红衣头陀道:“你可知他是洒家的什么人?”
盛存孝道:“自是大师的仇家。”
红衣头陀道:“错了,他乃是洒家唯一弟子。”
盛存孝又是一怔,大奇道:“莫非他犯了大师门规?……若是如此,大师更该自整家法,却为何定要在下出手?”
红衣头陀不答反问,又道:“你可知此刻抽打他的少女是谁?”他嘴角始终带着丝诡秘的笑容,此刻这笑容已更是明显。
盛存孝道:“这……这在下更猜不出了。”
红衣头陀一字一字缓缓道:“这少女便是他的女儿。”
盛存孝与钱大河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两人目定口呆,张口结舌,更是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红衣头陀微微笑道:“由此可见,洒家要你等出手是绝无恶意的了,你两人还考虑什么?还不快快动手?”
钱大河怔了半晌,喃喃道:“连他女儿都在抽打于他,咱们为何不可?”果然纵身掠了过去,全力一掌拍出。
他并非徒有虚名之辈,这一掌拍出,力道自是非同小可,那人虽被震得整个人抛了起来,但果似丝毫不觉痛苦。
盛存孝见此情况,自然也只得出手了。
盛存孝简略的说出这段经过,众人自都早已听得动容——这件事情委实充满了悬疑与诡秘,令人无法猜测。
只听盛存孝长叹一声,又道:“弟子一掌拍出后,那红衣头陀果然将弟子们放了,但……但弟子直到此刻,还猜不出他如此的做法,究竟是为的什么?”
雷鞭老人皱眉沉思,别人自更无法回答他这问题,这时盛大娘与黑星天早已醒转过来,两人亦都惊得呆住。
火光闪动之下,但见温黛黛满头汗珠,涔涔而落,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出口。
雷鞭老人一眼瞧见她神色,问道:“你想说什么?”
温黛黛倒抽了口凉气,喃喃道:“毒神之体。”
雷鞭老人面色突变。一把拉住她衣襟,厉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温黛黛一字字道:“毒神之体。”
雷鞭老人身子突然为之震慑,缓缓松开了手掌,缓缓倒退三步,双目圆睁,须发皆动,喃喃道:“毒神之体……不错,毒神之体,老夫本该早已想到。”
突然转身,面对盛存孝,嘶声接道:“那红衣头陀,可是身高八尺,头大如斗,甚至连头与双眉,都是血也似的赤血颜色?”
盛存孝奇道:“不错,但……但前辈怎会知道?”
雷鞭老人咬牙道:“老夫认得他。”
盛存孝忍不住又问道:“他是谁?”
雷鞭老人沉声道:“他便是万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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