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黛黛、水灵光、易明等三人骤然听得这有如神话般神秘诡异之事,心头自不觉寒意更重。
三个人不约而同,紧紧依偎在一起。
尤其是易明,她平日看来虽然最是明朗爽放,其实胆子却最小,此刻身子早已缩成一团。
只听易挺接道:“冷一枫方才被自身元神咬了一口,他体内之毒,与金蛇之毒本已有了种奇异之感应。
“此刻两种毒性,相生相引,不但冷一枫体内之毒性已全被引发,而且更形成一种比原毒更胜十倍的毒性。是以冷一枫此刻本身之毒,也已较方才那金蛇之毒更胜十倍,他身体毛发,已无一不是奇毒无比之物。
“想那金蛇已是世上七大毒物之一,冷一枫此身之毒,自更非同小可,那毒蛇一滴毒液已足够令人丧命,此刻冷一枫却只要手指一触,便已足可夺人魂魄!”
说到这里,他语声方自微微一顿。
听到这里,温黛黛等人牙关已打起战来。
易挺道:”但纵是如此,还不足以构成毒神之体。只因冷一枫此刻依然身蕴奇毒,但天下武林高手倒只要不被他身子触及,还是可制服于他。”
飨毒大师赤红的面色已变为铁青,沉声道:“要如何才能炼成毒神之体,莫非你可知道么?”
易挺道:”江湖中人人都知道,中毒之人,无论中毒深浅,只要毒性发作时,气力必定比平时强猛十倍!而冷一枫此刻所中之毒又比世上任何人重得多,他毒性发作起来,其气力如何,乃是可想而知。
“是以只要将他此点加以利用,以你的五毒掌力,激发他生命中最后一点潜力,使他变为一具毒尸,再以你毒教中迷神之药,令他完全变成一具傀儡,完全听命于你,那时他虽已不能思想,但气力武功,却比往昔强胜十倍,再加以那一身冠绝天下的奇毒,江湖之中还有谁能抵挡?那时你自己也可以他为工具,而横行天下了!”
他夏然顿住语声,温黛黛等人心房却似已停止跳动。
只见飨毒大师呆呆的木立半晌,目中神光突然暴射而出,厉声喝道:“我毒教之秘,你是如何知道的?”
易挺道:“你走过来点,我告诉你。”
飨毒大师微一迟疑,终于大步走了过去。
易挺道:“再走过来些。”
飨毒大师浓眉一扬,冷笑道:“你纵有什么阴谋诡计,难道老僧还怕了你不成?”果然又往前走了两步。
就在这时,突然一条人影自飨毒大师身后横飞而来。
这人影来势之快,几非目力所能分辨。
水灵光只觉眼前一花,这人影己到了面前,手中竟然握着块巨石,只见他抢起巨石,便向冷一枫头脑砸下。
温黛黛心念一闪,恍然大悟:“原来那少年乃是和此人一路的,他那番说话,只是要分散飨毒大师的注意,好让此人乘机将冷一枫完全毁去,永绝后患。”她这边心念电闪而过,那边巨石已自砸下。
这巨石砸下,冷一枫头颅固将粉碎,冷青萍亦难幸免,她那花容月貌,也已变为一团血泥!
这时飨毒大师已自觉察,怒喝旋身,却已扑救不及。
但也就在这刹那之间,水灵光突然飞身扑起,拍上了巨石,她竟将那巨石震开三尺。“砰”的一声大震,巨石落在地上,砸出了个大坑,水灵光一掌拍出,却已呆呆的愕住了。
为了铁中棠,她爱屋及乌,自己对冷青萍有了份深深的好感,无论冷青萍生死,水灵光都不忍见她容颜被巨石所毁。是以她方才毫不考虑便将巨石震开,但一掌击出,她忽然想到如此做法的后果,心头却不禁战栗起来。
那捧石掠来的人影砸下巨石,身形不停,又已掠去。
但那一声巨震却令他回过头来,他再也想不到水灵光竟会出手救了飨毒大师的危困,口中不禁惊呼出声。
他身形就只这微一迟疑,飨毒大师已挡住了他的去路,他那庞大的身躯中,早已满布着杀机!
那人影倒掠三尺,似是算定自己绝对无法逃走,竟索性顿住身子,与飨毒大师对面凝立。
飨毒大师身形虽高大,此人身子却也不矮。
只见他一身黑袍,长可及地,黑袍随风飞舞,显见他身子必定枯瘦无比,他黑巾蒙面,也瞧不见面目。
两人四道发亮的眼神,有如四柄利剑一般,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动。
但在这无言的沉静中,杀机却越来越重——就连在一旁观看的温黛黛等人,都似已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飨毒大师突然道:“原来是你!”
黑衣人道:“你此刻才瞧出来么?”
他语声平平和和,乍见似是毫无特异之处,但等他话说完了,竟还有一股余力震人耳鼓。
飨毒大师道:“我早该知道你来了的。”
黑衣人道:“是呀,你早该知道的。”
飨毒大师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如此清楚本门秘密?那少年只不过是你的傀儡,代你说出了而已。”
黑衣人道:“是呀,除了我之外,还有谁知道你的秘密?那少年只是无意遇着的,他姓什么我都不知道。”
这两人忽然之间,竟似数起家常来了,不但语声平平和和,而且所说的话也是平常得很。
但不知怎的,这些平平常常的话,自这两人口中说了出来,便似乎变得大不平常起来。
只因这两人大奇诡,别人只当他两人所说的话必定也充满诡秘,是以两人说出平常的话来,反倒更是令人吃惊!
飨毒大师道:“你既已来了,总是好得很。”
黑衣人道:“不错,好得很。”
飨毒大师道:“你那就莫要走了吧!”
黑衣人道:“还是你莫要走的好。”
飨毒大师道:“哪里哪里。”
黑衣人道:“好说好说。”
两人忽然竟似又说起客气话来,水灵光更是诧异。
这其中只有温黛黛涉世最深,早已看出这两人不但俱都心计深沉,阴谋毒辣,而且两人还必定都是势均力敌的强仇大敌,彼此都已将对方恨入骨髓,彼此谁也不敢对另一人稍有疏忽。
此刻看来两入虽在说话,其实却部在暗中运功调息,也都在暗中窥望着对方的破绽,随时准备出手一击。
在如此情况下,两人自然已将全副精神贯注,非但再也无余力留意对方说的是什么话,连自己说的话,也是随口胡诌出来的,是以两人言来语去,自是平平常常——甚至简直有些莫名其妙。
飨毒大师:“这地方不错。”
黑衣人道:“你留下吧!”
飨毒大师道:“还是你””
黑衣人道:“彼此彼此。”
水灵光等人越听越是莫名其妙,但温黛黛观察入微,都知道这两人说话越是莫名其妙,其中杀机便越重。
只因两人心头杀机越重,便只想抓住对方精神稍有松懈,好施出雷霆一击,自更无心留意口中所说的话——这其间关系端的极其微妙,除了温黛黛这般饱经世故,聪明绝顶的人外,别人自是看它不出。
温黛黛打量距离,自己与水灵光等人,距离黑衣人与飨毒大师立身之处,最少也有八尺开外。
他两人这一击,威力再大,却也不至波及温黛黛等人。
温黛黛这才放心,索性坐山观虎斗起来,只望他两人此着出手之一击,威力越大越好。
只见飨毒大师面色越是深沉。那黑衣人目中杀机自也越来越是沉重。
但两人那一击竟迟迟不肯出手。
过了半晌,两人仍是不动。
又过了半晌,两人还是不动。
温黛黛却不禁有些着急起来了,暗道:“这两人究竟要耗到什么时候?那一击为何到此刻还不肯出手。”
一念尚未转完,突觉自己心胸之间,起了一股热闷之意,但手足四肢,却似已变得冰冰冷冷。
她先还不以为意,但试着抬了抬手足,手足竟似已有些麻痹之感,竟已不能自由活动。
她这才大吃一惊,赶紧暗调真气,真气赫然竟也已不能自由运转,她心头猛然一寒,几乎失声惊呼出来。
转目望去,夜色中虽瞧不清水灵光与易明两入的面色,但两人一双明亮灵活的眸子,竟也似失去了原有的神采。
温黛黛暗中盼望,这只是她两人方才哭肿了眼睛。当下强作镇定,低声道:“你两人觉得怎样?”
易明怔了一怔,道:“怎样?”
温黛黛道:“你两人可觉得身子有何不妥?”
易明似乎有些奇怪,道:“没有什么呀,还……”语声突然停顿,月光中立时露出惊骇恐惧之色。
温黛黛失色道:“怎样?是否有些不妥?”
易明道:“我……我胸口似乎有……有些发闷,且……且又热得难受……我手足竟……竟似也有些麻了。”
她语声竟已颤抖起来,显见心中充满惊怖。
温黛黛心中惊怖之情,委实更胜于她,目光望向水灵光,低声道:“水姑娘,你觉得怎样?”
水灵光目光已散乱起来,道:“和她一叫……”
温黛黛身子一震,呆在那里,再也说不出话来。
易明着急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黛黛道:“咱……们……都已中……毒了。”
她嘴唇似已麻木,每个字说出来都似困难已极。
水灵光、易明齐声大骇道:“中毒?”
温黛黛道:“非但已中毒了,而且中毒极深。”
易明、水灵光转目四望,但见飨毒大师与黑衣人自始至终俱未动弹一下,而四下又再无别人。
再瞧易挺,也还是木头般的站在那里,更不可能是施毒之人,易明忍不住道:“什么毒、谁施发的毒?”
温黛黛还未答话,水灵光心念一闪,突似想起一件十分可怕的事,脱口道:“莫……莫非是他?”
她眼睛瞧着的,赫然竟是飨毒大师。
易明诧声道:“他,怎么是他?真的是他么?”
温黛黛叹了口气,道:“不错。”
易明道:“但……但他连手指都未动过。”
温黛黛叹道:“天下人都知道飨毒大师乃是天下使毒的第一高手,而咱们却等着他出手进击,这岂非呆子。”
易明骇然道:“难道他站着不动,也能施毒?”
温黛黛道:“不错,最厉害的是,他这毒不但能无形无影的放发出来,而且还能使中毒的人毫无所觉。”
水灵光黯然道:“等到觉察时,中毒己深了,武功已大半消失,这时纵然察觉,也无用了。”
易明大骇道:“好厉害……好厉害……”
温黛黛叹道:“咱们原本就该想到,天下使毒第一高手时,又何须施展武功?”
易明道:“难怪他站着不动,他……他根本不必动的,咱们要是早想到这点,早就该防备了。”她语声仿佛越说越低。
温黛黛道:“这两人看似一直站着未动,其实早已展开了生死搏斗,只是别人看不出罢了。”
易明皱着眉头道:“你……你说什么?”
温黛黛愕了一愕,大声道:“我说的话,你听不见么?”
易明满面茫然之色,道:“你……”
温黛黛只听到一个“你”字,下面便只能看到易明嘴唇在动,她说的什么,一个字也听不到了。
三个人心中不约而同泛起一阵惊怖欲绝之意,手掌不约而同凑到一起——三只手却是冰冰冷冷,三只手都已流满冷汗,三只手都已颤抖起来——她们所说的话,对方竟已听不到了,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对方耳力已失灵,还是自己根本已说不出声音?
一阵风吹来,吹起了黑衣人一片衫角。
突然,那片衫角竟被风撕了开来,随风而起,宛如风中藏着柄刀子似的,一刀便将衫角断下。
接着,被风吹起的那块衣角,一块变成两块,两块变成四块,竟变成一丝丝,一缕缕,晃眼便已吹散。
又是一阵风吹来,又撕下黑衣人二片衣角。这片衣角晃眼间被风撕成碎片,四下飞散。
不出片刻之间,黑衣人身上衣衫已变得粉碎不堪,左边缺了一块,右边又失了一角……
原来他衣衫竟早已被那无形无影的毒腐蚀得经不起微风一吹,这毒性是何等厉害,自是可想而知。
但黑衣人身子却仍站得笔直,目中神光也依然有如闪电,他蒙面的一块黑中,也丝毫未见破损。
非但未见破损,而且这薄薄一片丝布,看来竟有如钢片一般,再强的风势,也不能将之吹出一丝皱纹。
这黑衣人内力又是何等厉害!
他身子显已坚逾精钢,百毒难侵,那蒙面丝中之上,也显已被满注真力,护住了他面目五官。他两人身子虽然迄未动弹,但这一场生死搏斗,却已足令在场旁观之人见了惊心动魄。
温黛黛暗惊忖道:“这黑衣人生死存亡,看来已是呼吸间事,而飨毒大师却似丝毫无险,这一战,显见他已占了优势。”
要知温黛黛等三人,虽不知这黑衣人是谁,却总是盼望这黑衣人胜的,此刻见他自始至终均处于挨打的局面,竟丝毫没有制胜之机会,三人不禁更是忧心忡忡。
三个人手掌相叠,温黛黛手掌压在最下。
她只觉水灵光、易明两只纤手,又湿又冷,有如两条方自水中提出来的鱼似的,还在不住颤抖。
忽然,这两只手掌竟全都移开了,但温黛黛垂首一望,那两只手掌却明明还压在她的手上。
她眼中所见,竟已与她身子所觉不能一致。
这骇人的发现,使得温黛黛肠胃都收缩起来,若非拼命咬牙忍住,立时便将呕吐而出。
转目望去,易明、水灵光两人眼睛里,竟似也开始闪动起将要疯狂的光芒,恰似炙热屋顶上的野猫一般。
“砰”的一声,易挺也倒了下去。
他站得最远,中毒自较迟,奇怪的是,他面上一直僵木如死,绝无丝毫变化,直到倒下时,还是那模样。
飨毒大师也还是那模样,但温黛黛突然发现,他那一双眼神之中,竟也现出了迷乱不安之意。
他胜算已在握,为何还会迷乱不安?
温黛黛暗中惊异,忍不住又去瞧那黑衣人的目光,这才发现此人的一双眼神之中,竟带着种妖异之气。
仔细再看,他一双瞳仁几乎占据了眼珠十分之八,本该漆黑的瞳仁,他却是诡秘的宝蓝色。
温黛黛心念一动,突然想起江湖间一件奇诡的传说:“凡使摄心术之人,眼神必是与别人不同。”
她暗骇忖道:“这黑衣人莫作正是施展摄心之术?他看来完全未曾反击,却原来正待以此术控制飨毒大师的心神!”
这两人一个施展的是无形无影的巨毒,另一个施展的赫然竟是武林传说中最神秘诡异的摄心之术!
两人身子纵然不动,但这一场搏斗的凶险,却已较武林中任何一场生死搏斗都要凶险十倍。
黑衣人心神只要稍有松懈,那无影之毒便将乘隙而入,侵入他心腑血液,侵蚀他生命。
飨毒大师心神只要稍有松懈,心神也立将被对方所摄,永生都将沦于那可怖的黑暗中,万劫不复。
两人的生死存亡,实已都在呼吸之间,在此等生死头头之下,两人自然谁也不敢妄动一动。
温黛黛再也想不到自己一生之中,竟能亲眼瞧见这种听所未听,闻所未闻,凶险之极,也奇诡之极的比斗。
最可怕的是,他两人此刻实已如骑在虎背之上,欲罢不能,除非两人中有一人倒下,否则谁也休想住手。
是以此战非但是无影毒与摄心术之战,而且还在考验着两人的精神、意志、胆量与耐心。
谁的意志坚强,谁的忍耐力久,他致胜之机会便多些。
谁的精神不能集中,谁的心里生出了恐惧之意,便无异自取灭亡——武林中决斗生死的方法虽多,但试问又有哪一种搏斗比此刻飨毒大师与黑衣人的搏斗更不能疏忽,更奇诡可怖!
温黛黛越看越是心惊,越想越是可怖——但她想得多了,心头竟突然有一丝灵机闪过。
这灵机实是满大黑暗中的一丝微光,满地乱麻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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