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旗英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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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旗英雄传-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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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星天笑道:“有什么奇怪,此人必定是又看上了冯百万这两位如夫人,看来冯百万这顶绿帽子是逃不掉的了。”

说话之间,厅中又走入三批客人,一批是京城的风流王孙金二公子,带着他四位艳姬,笑语驾声,嬉笑而入。

另一批是江南大富世家的几位公子哥儿,欧阳兄弟,手摇折扇,目光不住扫视在厅中的少妇艳姬身上。

还有一批却是一群女子,一个个俱是二十左右的年纪,更都颇具风姿,但神情却又不苟言笑,垂首敛目宛如闺秀。

厅中人瞩目,但却少有人知道她们的来历,只有黑星天微微一笑,道:“二弟,你可知道她们是谁么?”

白星武笑道:“大哥也未免大看轻小弟了,难道连这群横行大江南北的风流女盗横江一窝女王蜂也不认得!”

黑星天道:“这群女魔头一来,这里的风流公子们,又不知要有多少人飞蛾扑火,自投罗网了!”

白星武转目望去,那欧阳兄弟们目光果然在直的的的望着她们,不禁冷笑道:“自己若要找死,也怨不得人!”

突听门外一声大喝:“俺的位子在哪里?”

一条黑凛凛的大汉,头如芭斗,身高八尺,手里倒提着一只布袋,洒开大步,直闯进来。

他环目一扫,便在那玉潘安潘乘风面上狠狠瞪住了,口里叽咕骂着:“好哇,吃软饭的软骨头也来了!”

潘乘风两眼望天,直如未闻未见。

白星武笑道:?”想不到天杀星海大少也来了,若不是在这里,他与玉潘安两人,想来又有好戏可看了!”

黑星天笑道:“看他手中的布袋,想必他这一年的收获必定不少,此人单枪匹马,连我都从不知道他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抢来的,神通倒真不小!”

此刻天杀星海大少已被人引到第七号桌上,但他却没有上来,嚷着:“李大哥,今天如何?”

在厅中四下负手而行的李家父子,正在主持着四下的交易,有的他们买下,有的他们不买。

但凡是做成的交易,李宅却都要提起半成佣金。

李洛阳闻言一笑,道:“时候还早,大市面还未开哩!”

天杀星海大少仰天一阵狂笑,大声道:“好,俺今日就来替李大哥开开大市面好了!

他左掌抓着袋口,右手抓着袋底,一提一抖,“哗啦”一一声,布袋里的珠宝,散满在桌上。

灯光辉映中,桌上宝光耀眼,俱是价值不薄之物。

海大少狂笑道:“俺性子最急,经不住坐,这里共是三十件玩意,不多不少,一律五百银子一件,要买的就来!”

话声未了,已有一群爱捡便宜的妇人,以及那些眼光锐利的珠宝捐客,一涌而上,择肥而噬。

海大少突然厉喝道:“都给俺站着!”

声如霹雳,骇得众人一起顿住了脚步。

海大少狂笑道:“这样可不行,选去了好的,坏的留给谁去,一个个伸手进去摸,摸什么,就是什么!”

语声微顿,突又“吧”的一拍桌子,厉声道:“先交银子,再进来摸,若是谁来胡混,准一刀斩断他的手。”

众人面面相觑,追巡着退了回去,谁也没有看清袋里的东西究竟价值多少,谁敢来碰这个运气?

李洛阳微微一笑,自身旁跟着的一个中年帐房手中取了一张银票,含笑道:“在下先来摸一摸。”

海大少道:“李大哥俺信得过,银票先收起来吧!”

李洛阳道:“规矩不可废的。”将银票放到桌上,伸手入袋,摸出了一一块汉玉,其色甚白,毫无暇疵。

众人一声轻呼,李洛阳微笑道:“三千两银子的汉玉,五百两就买来了,好极好极!”

李洛阳估计珠宝,万元一失,话声未了,已有一批人涌了上来,但第一个摸的,却摸了件只值二百两的翠佩。

于是众人又退了回去,只剩下一个目光炯炯、面容清灌、穿着一袭蓝衫、宛如秀才似的中年文士走了上去。

海大少笑道:“银算盘一向精明,也要来碰碰运气?”

那中年文士正是珠宝商人中最著盛名的“银算盘”,闻言一笑,道:“在下信得过兄台绝不会教人吃亏的。”

他第一件摸出的,却只值三四百两,但是他不慌不忙又摸了第二件——一只价值数千的翡翠狮子。

海大少笑道:“银算盘果然精明,你还要摸么?”

银算盘微笑道:“赚了四千两够了,在下一向知足得很。”

一个中年汉子,与他的妻子商议许久,东凑西凑,凑了一叠小额的银票,流着汗走了过去。

他颤抖着手掌,却也摸出一件同样只值二百两的汉玉,他面色突然变得煞白,满头汗珠涔涔而落。

他妻子奔了过来,颤声道:“这……这怎么办?”

海大少目光一转,忽然大声道:“再摸一件!”

那中年汉子垂首道:“在下已没有……”

海大少笑骂道:“呆鸟,俺叫你摸还会要你银子么?”

那中年汉子夫妇几乎难以相信,几次推辞,终究又摸了件千把两银子的东西,千恩万谢的走了。

白星武笑道:“这天杀星果然不愧是个侠盗!”

冯百万忽然长身而起:“不用摸了,剩下的二十四件,本人一起买下来了!”

海大少大声道:“拿银子来!”

冯百万将一张银票交给身后的玉潘安潘乘风,道:“这里是一万二千五百两,找五百两回来。”

玉潘安缓缓接过银票,缓缓走了过去。

大厅间的气氛,猛然沉重了起来,因为江湖中几乎人人知道,玉潘安与天杀星是解不开的死对头。

天杀星海大少嘿嘿一阵狂笑道:“姓潘的滚回去,俺海大少只和主子做生意,奴才拿来的银子俺不要。”

潘乘风的脚步突顿,苍白的面容,越发没有一点血色。

海大少狂笑道:“叫你做奴才,难道叫错了么?”

潘乘风缓缓缩回手掌,手指触及了剑柄。

海大少双掌紧握,指节已掐得隐隐发白。

四道满含愤怒怨毒的目光,互相凝注着。

李洛阳突然轻咳一声,走来取过潘乘风的银票,换回海大少的布袋:“生意做成了?”

潘乘风默然将布袋交给冯百万,他始终一言不发,但目光中却已闪动起一片锋利的杀机。

海大少嘿嘿冷笑数声,选了几张银票交给李宅的帐房,口中犹自骂道:“软骨头的奴才!”

他边骂边走,走到冯百万面前时,突然停下脚步,大笑道:“其实这些都不值钱,你奴才却有一项最值钱的碧绿帽子要卖给你。”

冯百万怔了一怔,道:“什么碧绿帽子?”忽然想起这句话的含意,面孔涨得通红,怒骂着拍桌而起。

但海大少已去得远了,一面挥手高歌:“五湖四海任邀游,天下金银予取求,看得人间不平事,乘醉挥刀快恩仇!”

歌声激昂,动人心魄。

冯百万骂声越来越低,潘乘风仍是默然垂手而立。

大厅中气氛沉寂了一阵,交易又开始恢复了正常——惊诧激动的情绪,以及低低的窃笑与低语,都已平息。

但直到夜点上来时,有许多席桌子仍是空的。

黑星天、白星武在暗中忖道:“第四号桌子仍是空的。”两人相视一笑,心中甚是得意。

“步骤还记得么?”

“先在这里制造纠纷,让别人无暇注意到后院,再到马厩中放火,叫李家仆役忙着去救火,然后再动手。”

说到这里,他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此事说来虽易,但是你我两人怎能在此制造纠纷呢?”

“你我人手确是太少些,只怕潘乘风这厮没有胆子,否则纠纷早已起了。”

说话之间,突见一个满身褛衣的老太婆,扶着一个十三、四岁的跛足少年,缓缓走了进来。

她手中紧捏着一只破布袋,衣衫虽是破旧,但精神却宛如扶着奴婢的贵妇。

大厅中所有的目光,立刻都被她吸引住了。

她缓步走向第九号桌,望也不望众人一眼,走到大厅中央时,破布袋里忽然漏出了许多珠子。

一阵“叮当”声响,宛如急弦琵琶。

晶莹耀目,龙眼般大小的真珠,落满一地,在辉煌的灯光下,四下滚动,转眼望去,也不知道有多少粒。

褛衣老妇人尖呼一声:“我的珠子!”

李剑自己窜了过来,高举双手:“各位贵宾暂且莫动,待在下为这位老夫人拾起珠子。”

“要知龙眼般大小的珍珠,如果只有一粒,已是价值不菲,若是失落了,谁也不愿担当这罪名。

四下众人,立刻呆了起来,谁也不愿动弹一下。

黑星天、白星武对望了一眼,悄悄的站了起来,自厅旁的一面边门中走了出来,两人一起仰天吐了口气。

白星武道:“天助你我,但事不宜迟,要快!”

黑星天道:“正是要快!”

语声中他两人已沿着阴暗的屋檐边走了数丈,到了四面无人之处,两人一起跃身而起。

白星武道:“你去放火,我先去守着那里。”

两人微一招手,左右急窜而出。

第四重院落中,灯火朦朦。昏黄的窗户中,有两条朦胧的人影。

他们互相依偎在窗前,似乎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半响,男子的身影忽然站了起来,一手推开窗子,窗外的月光,便映上了他英俊的面容。

长而带采的剑眉,炯炯有光的眼神,以及挺直的鼻梁,使得他看来在英俊中又带着些书生的清秀。

但他那白皙的皮肤,和嘴角微微上翘的嘴唇,却又使他看来还带着些孩子的天真和倔强。

他凝望着窗外的月光,胸腔不住起伏,似乎有些气恼。

那女子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缓缓回过头……

在月光下望去,她的美,更令男子动心。

她眼光中似乎含蕴着一种令男子无法抗拒的魅力,轻轻瞟了那英俊少年一眼,柔声道:“你生气了么?”

英俊少年冷“哼”一声,不理不睬,但那少妇的玉手已搭上他的肩头,樱唇也已附在他耳畔。

“求求你不要生气,好么?”

英俊少年忽然长叹了一声:“我不是生气,我只有些不懂,你为什么定要到这里来?”

那美貌的少妇垂下了头,道:“你为什么不愿来?”

英俊少年一咬牙,突然伸手反握着她的肩头,道:“你告诉我,你有许多苦衷,你正在受着恶势力的压迫,要我救你,要我帮助你……”

少妇抬起眼皮,望着他幽幽道:“你不愿意?”

英俊少年叹道:“我怎会不愿,莫说你曾经救过我的性命,就是……就只论你我的情感,你叫我去赴汤蹈火,我也心甘情愿的。”

那少妇柔声道:“你对我好,我知道……”

她眨了眨似有泪光的眼睛,轻轻偎入少年的怀里。

少年阖起眼睛,黯然道:“我若对你不好,怎会答应你将你带出来,还要将你带回去,……”

他霍然推开了她,大声道:“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是个待罪的门人,我带你回去,就不知要担着多少风险,甚至还可能受到门规的处治。”

那少妇突然轻轻鸣咽起来,抽泣道:“我是个可怜的女孩子,我若不依靠你,叫我去依靠什么?”

少年的怒容渐渐平息,柔声道:“我当然要保护你,无论怎么样,我也要将你带回家去,但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不一直回去?”

少妇轻位道:“珠宝,你知道不知道女孩子对珠宝的引诱,是永远没有法子抗拒的,我早就想到这里来了。”

那少年叹道:“你可知道,江湖中我有多少仇人?”

少妇道:“你为什么不化装、易容?”

英俊少年剑眉一轩,怒声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给我的容貌,我为何要隐藏,为何要易容?”

那少妇又倒人他怀里,道:“小云,不要生气,我们马上就走,好么?你放心,没有人会伤害到你的。”

她轻轻抬手,移去了窗上的支架,窗子又落了下来,但是她手掌抚过的窗台上,却竟然留下了一只指印。

她指上仿佛涂有磷粉,这指印便在夜色中闪闪的发着光,像是一只魔鬼的手掌,在地狱边缘留下的痕迹。

这的确是地狱边缘,因为此刻房中正是间充满阴谋的地狱。

那美丽的少妇,却比魔鬼还要凶险可怕得多。

她便是落日马场主人司徒笑的情妇温黛黛。

她以她的美貌、手段、狡黠与柔情,编织成一个温柔但却可怕的陷阶,引诱少年云铮投落了下去。

她编造了一个故事,将自己说成一个可怜而无助的女子,然后求云铮将她带出来,她求云铮:“带我逃出去,带我逃到天涯海角,让我们永远厮守在一起,我要远离这丑恶的世界,我只要你。”

任性、倔强、天真而热情的云铮,很容易就上了她的圈套,他发誓要永远保护她,甚至要将她带回家去。

他要将她带回大旗门的根据地,受到最妥善的保护,因他还要在江湖中流浪三年后,便永远和她厮守在一起。

云铮的计划,正是温黛黛最大的希望。

她将云铮的话告诉了司徒笑,自司徒笑那里,要来了一笔为数甚大的银子,便跟随着云铮一起“逃出”。

她一路都留下了暗记标志,让司徒笑可以暗地跟踪,云铮再也不会想到,他正带着自己的仇敌走回家去。

此刻,窗子落下了,灯光更是朦胧!对面的屋脊上,却出现了一条人影,正是白星武。

夜色中只见他嘴角带着一丝阴险而得意的笑容,喃喃自语:“好小子,这回看你跑到哪里去?”

语声未了,远远屋脊后,已冲起一片火光。

接着惊呼声、喊叫声、脚步奔腾声,一起响起。

白星武潜身伏下,只听衣袂微响,黑星天已如飞掠来:“是这里么?”

“看得清清楚楚,万万不会错了。”

“可有什么动静?”

“想不到大旗弟子,居然也弄了个妖艳的女子,此刻大约已在……嘿嘿。”

黑星天突然诧声问:“那是什么?”

白星武随着他手指望去,便看到了那只发着惨碧淡光的指印。

“小弟方才也在奇怪,不知那女人在弄什么玄虚,依小弟看来,那女人路道亦不甚正,只可惜一时间探不出她的来历。”

“无论她是什么来历,也该下手了!”

只见那边火势仿佛更大,但惊乱之声,已自平息,显见李家仆役俱都受过严格训练。

沉吟之间,黑星天已掀起块屋瓦,正待扬手掷出。

白星武扬手阻住了他:“事已至此,你我不如索性窜进去,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好!”

两人一起纵身掠下屋脊,他两人联手己久,彼此均有默契,微一以目示意,便待分自前后两扇窗子里闯进去。

哪知他两人身形方自落下地面,斜地里突然飞来一点寒星,来势虽快,却不带半点风声,直打黑星天的肩头。

黑星天全心俱在屋后,竟然毫未察觉,白星武突然飞起一足,直踢黑星天胸腹之间。

黑星天暗骂道:“你疯了吗?”

急忙闪身避过,他避开了这一脚,同时也避开了那点寒星。

只听风声一响,暗器已自他耳畔擦过。

白星武举手微指暗器发出的方向,甩转身,“龙形一家”,颀长的身躯,便随着这一指之势,箭般窜去。

黑星大自也知道了原委,引臂随之掠去,旁边屋脊上人影微闪,又是一点寒星打到。

黑白两人拧身耸肩,左右掠上了屋脊,两人心身俱都大为惊异,想不出是谁在暗中偷袭。

白星武暗忖道:“难道他两人还有人护守?难道此地还有别的大旗子弟?难道我们行动已被李洛阳发现?”

黑星大忖道:“莫非屋中那人已发现了我两人的行踪,是以故意作出安寝之状,却暗中绕来先发制人。”

两人心中,俱有鬼胎,谁也不敢惊动了屋中人,更不敢惊动李宅弟子,各自闷声扑了上去。

屋上人影在瓦面上轻轻一滚,竟滚到黑星天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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