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旗英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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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旗英雄传-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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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地的珍宝,也少去了许多。黑星天已将他能带得走的,全部以衣衫包起带走了,只是却还不及全部珍宝的十分之一。

铁中棠留意观察着绫袍上的血字,以及水柔颂、铁青笺两人的尸身,此时鲜血都早已凝固。

他又伏在地上看了半晌,长叹道:“他已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人已去远,追也来不及了……”

水灵光痛哭着道:“但我……的爹……爹……”

铁中棠沉声道:“他人虽已去远,但总有一天,我会抓住他为你复仇的,你相信我么?”

水灵光柔顺的点了点头,哭声渐微渐轻。

他们将所有的尸身全部埋葬了起来,然后铁中棠便立下了决心,要在自己亡父坟前守墓百日。

水灵光自然陪着他,如今,她已不需再逃避任何人、任何事,她洗净了身子,换上了衣衫。

于是,她那惊人的美,就完全显露出来了。

铁中棠知道她对于外面的世界,一直是那么响往而羡慕,但此刻她陪着他,却无丝毫焦急,更无怨言。

三日之后,铁中棠的伤势便完全复原了。

他也发现了那千年参果的功效,竟是令人难以相信,至此,他才相信世上果然有一些奇异的事物,不是人力所能解释的。

水灵光以白绫裁成孝服,给铁中棠换上,柔软的衣料紧贴在身上,更使他看来全身每分每寸都充满了男性的魅力。

他默然、哀思,有时练习着锦书秘笈上的武功,有时也为水灵光说一些红尘中多采多姿的故事。

日子在淡淡的悲哀中平静的过去。

铁中棠开始探路、束装,计划着如何运出这一批庞大的财宝,也计划着将这一批财宝运用的方法。

然后,他拜别父坟,重入红尘。虽然只有短短百日,但他却宛如再世为人。

水灵光自然更是兴奋,但兴奋中却仍有些淡淡的哀愁——少女的心事,本就令人难测。

何况她度过十余年孤独困苦的生活后,生活遽然改变,其心绪之复杂,更非别人所能体会。

第六章 洛阳风云

洛阳,是繁华的,甚至可说是繁华甲于天下。

洛阳城的上层社会上,近日在悄悄的流传着一件奇异的故事——洛阳城来了位富可敌国的奇人。

当时的洛阳,身价千万的富人已多得不可胜数,自远方来消闲游乐的世家公子、富商巨贾,络绎不绝于途。

还有些名公王侯、高官贵族,隐藏了身份来此游乐。

更有些名诗人、名剑客途经于此,便会为此地留下一些传诵一时的名句,或是留下一段脍炙人口的故事。

然而,这些人的故事此刻却全都被那富可敌国的奇人压倒了,整个洛阳城,此刻都以这故事做为中心。

城北李家,不但是洛阳城珠宝业的巨子,而且也可说得上是全国珠宝业的泰斗,普天之下,经营珠宝的,没有人不知道李洛阳这名字。

李洛阳世代经营珠主,不但早已家财巨万,而且李家子弟家传的武功,在武林中也是赫赫有名的。

经营珠宝的人,倘不会武功,在当时就等于虎群中的羔羊一样危险,李家子弟深知此理,武功都练得极好。

这震动一时的奇人奇事,便是从李宅门下仆役的口中开始传出来的。

洛阳珠宝李家,传到现在已是第十一代了,经过了无数次战乱与盗劫的李家子弟,学会了更多的谨慎与谦虚。

他们并没有显赫而华富的店铺,只是以洛阳城北一栋坚固、朴实而古老的巨宅作为交易之地。

每年有十日,普天之下的珠宝巨商都会到此地,在那朴实的巨宅里,交易着价值巨万的珠宝。

来自四面八方的珠宝巨富、名公巨贾,带着他们的娇妻美妾、武师镖客,各以所有,易其所需的珠宝。

这其中自然也有横行江湖的绿林巨寇、江湖大盗,但他们来到这里,也只是规矩的做着生意,绝不敢动手抢劫。

李宅的门户是开放的,只要你想买卖珠宝,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无论你有多少钱财珠宝,在这十日之中,都可以搬进李洛阳为天下各地商人准备好的院落中去,甚至你只有一粒珍珠想卖,或是你只准备为妻女买一朵三两银子的珠花,也可以享受与富商巨贾同样的礼遇。

李家子弟以及李家受过严格训练的仆役,也都会以他们传统的习惯与礼貌来招待你。

他们的格言是:“一入李家之门,便是李家之客。”

在这里,没有人盘查你的身份,也没有盘查你钱财的来历——只要你在这里的行为是正当的。

但是你只要有丝毫不轨的行为,小则立刻会受到被逐出的羞辱,大则立刻便会受到李家的禁锢和私刑。

许多年来,这珠宝世家自然也曾受过惊扰,就像冀北双煞、独手昆仑那样武功高强的巨盗魔头,想到这里来上线开扒,也都被李家子弟斩去了双手,远逐边外。

这珠宝世家的武功威望,和他们的财富、礼貌、传统,以及交易的规矩,在江湖上是同样被人敬重的。

今年,这一年一度的交易时期,比往年更是热闹。

自重阳开始,洛阳城北,己是车水马龙,冠盖云集,轻裘暖带,衣香鬓影,当真是盛极一时。

珠宝世家的第十一代主人李洛阳,面容清癯,身材颀长,两鬓虽已斑白,但目光却仍亮如明星。

他穿着一袭暗色的缠丝夹袍,带着一种动人而华贵的风度,与他的长子李剑白并立在第二重门户的石阶上,长揖迎宾。

一个风华绝代的美妇人,陪着一位白衣如雪的美少年,是这珠宝世家第一日第一对客人。

然后,退隐了的将军、洗了手的巨盗、春风得意的少年、家财百万的老人,各带姬妾,含笑而入。

一个衣着褴褛、形容枯瘦的老妇人,双手紧抱着两只麻袋,畏缩、蹒跚的走上了石阶。

李剑白立刻躬身将她扶了上来,彬彬有礼的含笑问好。

李洛阳带着赞许的目光,望着他引以为做的儿子。

第一日过去,第二日才是繁华的高潮。

响午时分,李洛阳偷得一刻闲暇,正要小作午寐,大门前,忽然停下了两辆八匹骏马共拉的华丽香车。

赶车的,竟是两个年仅八、九岁的锦衣俊童,但拉车策马,比之多年老手亦毫无逊色。

只要是眼界稍广的人,都会认得这两个俊童正是洛阳名妓“粉菊花”门下训练出的“万金神童”。

粉菊花高张艳帜多年,年老时,却细心的训练出一批俊童与艳婢,专门卖给富家为奴,这些童婢个个都是聪慧绝顶,百艺皆通,若非世家巨富,休想问津,只因他们的身价太贵,一个就要十足的一万两纹银——这已是一个小康之家的全部家财。

所有的目光,立刻全都被这车马俊童所吸引,人人都要看看车里的是哪位高官巨贾,有如此声势,有如此财力?

第一辆马车车门启处,轻盈的走下一个头挽双髻,面带甜笑,美艳照人的明眸锦衣少女来。

众人都只觉眼前一亮,当真是目摇神夺,看得痴了!

哪知这锦衣少女走下车来,立刻躬身道:“姑娘请下车。”

车门内缓缓伸出了一只春葱般的玉手,轻轻搭在那锦衣少女的削肩上。

接着,车门内又缓缓伸出了一双纤秀泽圆的玉足,足上穿的是一双自绫的轻鞋,鞋尖一粒珍珠,竟有龙眼般大小,随着微风轻轻颤动着。

虽然未见其人,就只这一只手、一双足、一对颤动的珍珠,已使众人眼更花、神更迷、情更痴。

人人都在暗中猜测:“这到底是谁?这到底是谁?”

只听樱咛一声,众人心头一跳。

车门外己多了一位秀发如云,眼波如水,全身穿着一件似绢非绢,似纱非纱的宫装轻衣,有如仙子般的绝代丽人来。

那锦衣少女虽美,但仍属红尘中之绝色,这宫衣少女,却美得丝毫不带火气,有如天上谪仙。

她扶着锦衣少女的肩头,缓步走到第二辆大车前。

众人的目光,立刻也随着她转到第二辆车上。

第二辆车门一开,众人凝神望去,车门内走下来的,竟是一个佝偻着身子、满面皱纹、白须白发的老人。

他生命已燃烧去大半,步履已蹒跚不稳,一手遮着眼睑,似畏见阳光,另一手却搭在那宫衣美人的香肩上。

众人见了,心里又是失望,又是不平,如此一朵娇嫩的香花,竟偏偏插在了牛粪上。

这三人在数十道目光的注视下,走入了门户,李洛阳降阶而迎,含笑长揖:“佳客远来,不知高姓大名?”

那华服老人却冷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我是来和你做生意的,不是来受你盘问的。”

李洛阳愣了一愣,强笑道:“请进!请进!”

华服老人两眼一瞪,道:“自然要进去的,不进去难道还睡在你们的大门口么,嘿嘿,真是岂有此理!”

李洛阳又是一愣,几乎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平生见过的人也算多了,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老人。

老人笔直走入大厅,目光四下观望,忽然格格笑道:“假的假的,四幅画里竞有两幅是赝品。”

李剑白少年气盛,怒火上涌,已忍不住要发作出来。却被他爹爹干咳了一声,打了个眼色止住。

此刻那两位锦衣俊童,己提着两只小巧的箱子走了进来,箱上满嵌珍珠碧玉,耀人眼目。

不谈箱中之物,先只这两只箱子,已是价值不菲,李洛阳自然识货,心头不禁更是惊异。

那华服老人又摇摇摆摆走了过来:“住的地方在哪里?”

李宅外观虽不堂皇,但里面院落却不知有多少,真是千椽相接,万脊相叠,重门叠户,深宇广院。

李洛阳为了接待宾客,已将所有的院落打扫干净,他知道这华服老人脾气古怪,特地将他引至一座最宽敞的院落。

哪知一入房中,那宫衣丽人立刻耸起了鼻子,皱起了眉头,华服老人更是暴跳如雷,指着李洛阳的鼻子大骂:“这也算是住人的地方么?老夫家里养猪的地方也比这里强得多了。”

李剑白面色也沉下:“阁下嫌脏,何不自己将房子带来!”

他故意不看他爹爹的面色,出口顶撞了过去。

华服老人却冷冷笑道:“你以为这难得了我?”

两个时辰之中,这华服老人意在院中搭起了三座篷帐,锦帐流苏,堂皇富丽,宛如蒙古王公所居。

帐中的陈设,更是千奇百巧,无一不是人间的罕睹之物。

他自设厨房、拒绝接受李宅供应的饮食,厨子是苏杭名厨,据闻是重金自皇宫大内中挽出来的。

古怪的老人,绝代的艳姬,敌国的财富,奢华的行径,这许多种因素加在一起,自然难免引起大家的好奇之心。

人人都在猜测,但却无一人猜得出这老人的来历,就连见多识广的李洛阳,面上虽不动声色,暗中也不禁诧异。

来自京城的王侯贵戚,都猜测这老人必定是退隐的封疆大臣,或者是江南的豪富世家。

来自江南的名公巨富,却又以为这老人必定是京城的王侯贵族,或者是宫中皇亲,微服出游。

还有些多事的少年公子,更给染上一层传奇的色彩,说他必定是洗了手的江洋巨盗,怀有一身惊人的武艺。

但是谁也不知道这许多猜测哪一种是真实的。

黄昏时,老人的名厨开出了一张惊人的菜单:他们每日要采购一百尾鲜鱼,八十只鹦鹉,最重要的是,他们每日还需要八匹活生生的骏马。

因为这老人嗜食鲜鱼脑、鹦鹉心、生炒的马肝。

黄昏后,老人斜坐在帐幕前,品尝着各色的美酒,阵阵扑鼻酒香远远传到两条街以外。

那绝代丽人,头上蒙着轻纱,静静的坐在一旁望着他,她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然而只要她眼皮轻轻一瞥,便已胜过千百句言语。

华灯初上后,李府的大厅,腾耀起珠光宝气。

各种人,带着各种珠宝,开始了他们的交易。

可是第二天的交易,照例是极为平淡的,只有一位退隐的将军买了四对翡翠马,一串珍珠顶链。

还有那第一对来到这里的客人——那锦衣艳妇及白衣少年,选购了几件精巧的首饰、一柄镶珠的宝剑。

那华服老人却始终没有露面,有许多想一睹他艳姬风采的少年,便忍不住在他院外偷偷观望。

那绝代丽人又只是轻轻皱了皱眉,便转身回到帐篷里。

有些气盛的少年忍不住骂了起来:“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八十岁的老骨头也配上了美娇娘。”

骂声传入篷帐,那绝代丽人突然弯下腰娇笑了起来:“你……你装得真像!”

华服老人也站直了佝偻的身子,霎眼之间,他便已仿佛年轻了数十岁。

“若是装得不像,别人就不会骂了,但他们骂得越凶,我心里却越高兴。”

这两人赫然竟是精心易容后的铁中棠及初入红尘中的水灵光。

所有的猜测,全都错了。

水灵光笑了一阵,却又皱起了眉头:“但我……我却有些担……担心,他们迟……迟早会来的。”

“他们自然会来的,他们若是不来,我又何必来到这里。”

“黑星天回……回去后,必定会……会到处来找……我们,你这样招……招摇,难道……不怕他会猜到?”

“他们耳目众多,我两人带着如许财宝,无论走到哪里,都有被他们寻找的危险,但我越是招摇作怪,他们却反而不会疑心到我们的头上,你大可放心好了。”

“但黑星天见……见过我的。”

“你那时的样子与现在相比,相去何止千里,黑星天纵然见过你,也万不会认得你了。”

水灵光垂首浅笑,晕生双颊,心里甜甜的却说不出话来。

铁中棠一笑又道:“只可惜这些人俱是满腹草包的花花公子,否则我倒真可以在这里选个妹婿!”

水灵光面上的红晕与微笑,突然一起消失不见了。

她面颊变得苍白,毫无血色,目光中充满了幽怨。

铁中棠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她少女芳心中那种微妙的变化,他只是深沉的凝注着壁间斜挂着的一柄宝剑:“据我估计,明日清晨,他们就会赶来了!”

第三日清晨,阳光照上大地。

朝霞绚烂,淡淡的阳光中,城北长街上骤然奔来两匹怒马。

马行如龙,烟尘滚滚,自长街飞奔而过,蹄声有如骤雨乱打芭蕉。马上的骑士,面色凝重,风尘满面,目中仍闪烁着夺人的神光,全无半点疲惫之色。

这两人正是名震江湖的天武镖局总镖头七窍玲玫黑星天,副总镖头三手侠白星武。

健马一声长嘶,停在李洛阳门前。

黑星天、白星武掠下马背,随手甩落马缰,飞步入门,朗声道:“李大哥在哪里?

李洛阳梳洗方毕,正立在大厅前的石阶上仰天调息,呼吸着大地赋与人们的清晨新鲜空气。

三人匆匆寒暄中——

黑星天已经在问:“不错,我兄弟两人此番前来正是要向李大哥打听一事。”

“但请明告。”

“闻道李大哥府中,来了一位奇人,腰缠巨万,富可敌国,而且所有的珍宝,俱都是人世间罕睹之物。”

“黑总镖头的消息当真灵通得很,一日之内,这里来了什么人,出了什么事,阁下竟都知道了。”

“我兄弟此番前来,便是要求李大哥查一查此人的来历底细,更要请李大哥相告,这两日来府上还来了些什么岔眼的人?”

“在下非但不知道那位老人的底细,甚至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

“但李大哥总可……”

李洛阳面色一沉:“在下纵然查出了他的底细,也不能告诉两位的,这是我李家子孙必须遵守的传统,两位也该知道。”

黑星天、白星武对望一眼,白星武沉吟道:“既是如此,不知李大哥可否将老人随手所带的是些什么样的珠宝告诉我们?”

李洛阳道:“这个……两位若在些留些日子,自然会看到的,两位看不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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