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2007年合订本 作者: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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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2007年合订本 作者:多人- 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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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还是留了下来。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餐后,我向他道谢,但他说:“你是个好孩子。你知道吗?我的大儿子离家两年了——两年又十五天。”他看着远方,然后说:“我希望有人也会好好地对待我的孩子。”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握了握我的手,温暖地对我笑了笑。
  “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先生。”我结结巴巴地说。
  “不客气,”他说,“祝你好运。”
  两天后,我离家仅剩50里路。我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了,夜晚缓缓地降临,我仍然走着,并不期待有车会停下来。有一股内在的驱动力促使我向前走,往家的方向前进。但我走得越快,就越忐忑不安。如果门廊是暗的,我该怎么办?我要去哪里?
  一辆大卡车减慢速度停了下来,我跑向前,坐了进去。
  “你要去哪里?”黝黑壮硕的驾驶员问道。
  “从这里大概四五十里路的地方,你会开那么远吗?”我问他。
  “更远。”他自言自语地说着。
  我们之间很少交谈,他不太和我聊天。我假装睡着了,靠着椅背闭上眼睛。
  30分钟后开始下雨,刚开始很和缓,然后大片大片地落下。我睡睡又醒醒。
  然后,当大雨倾盆而下时,我们已经很靠近我父亲的农场了。我相当地清醒。门廊上会有灯亮着吗?我在黑夜的大雨中张大眼睛眺望着。突然,我们已经到了那里,我不能看,我不能忍受看了却看不到灯亮,我紧闭上双眼,心怦怦地跳着。
  这时,驾驶员突然大声地说:“你看那个房子,我们刚刚经过的那栋房子里一定有人疯了,门廊上放着三四把椅子,每把椅子上都放着一盏亮着的灯。一个老人在那里拿着手电筒对着路照,而门廊的灯也亮着。”
  ——摘自《读者》2007年第15期P4
  鲁迅后院的蜗牛●陈丹青
  想起朱安,眼前就浮现一口井。那深深的院落,高高的围墙,阴晦的天气,一个又一个孤寂的上午、下午,夜里颤抖的星星……无不使人联想起“心似枯井”这个词语。即使千里迢迢来到北京,在那八道湾胡同或砖塔胡同,这口井仍一如既往地空旷、孤寂,几乎令人害怕。
  鲁迅反感朱安,有充分的理由。1906年接到“母病速回”电报,鲁迅匆匆赶回去,却发现家里一片张灯结彩,惊愕之余很快就明白了。他没有反对,甚至对家里人给他戴假辫子,也没有表示特别的不快。他知道这个时候,一切反对都于事无补。而朱安,一个过于平凡的绍兴女人,矮小,瘦弱,狭长脸,突出的额,小脚,不但毫不漂亮,连一般年轻女人的活力都几乎没有一点儿。虽然鲁迅不至于以貌取人,但我想当他看见母亲给了他这样一个“礼物”时,总不免有些寒心。如果朱安漂亮一点儿,哪怕就是像胡适原配江冬秀那样,对鲁迅可能也是个安慰。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当朋友向鲁迅打听成婚的事时,他自嘲地说:“是母亲娶媳妇,没有我的事。”婚后第二天晚上,他在母亲房里磨蹭,不想回去睡觉,后来干脆躺在书房里。婚后第五天,他就借口“不能荒废学业”,带着二弟周作人去日本了。
  上帝的居心,有时真让人怀疑。像鲁迅这么一个走在时代前列的反封建闯将,怎么偏偏会碰上朱安这么一个最守旧最庸常的女人? 鲁迅也曾想和她沟通。有一次,跟她说日本有一种甜点,很好吃。朱安马上说,是的是的,我也吃过的。她可能太自卑了,急着要讨好这位“大先生”,反令鲁迅不快。那种甜点,不但绍兴没有,整个中国都没有的。 鲁老太太还知道点外面的事,能看看新书报,她是一点也看不懂。当鲁迅的学生,尤其是女学生来了,小鸟一样在院子里喳喳叫,她一句话也插不上,只能静静地呆在自己房里。她的心里,真能像外表那么平静吗?
  五四之后,风气渐开,郁达夫、郭沫若等与鲁迅一样饱受旧式婚姻折磨的作家,大多挣脱了束缚,开始了新生活。也有人劝鲁迅离婚,鲁迅肯定早就彻夜不眠地考虑过,但还是难以跨出这一步。鲁迅年龄比郁达夫、郭沫若大很多,受传统影响更深,不能像郁达夫、郭沫若那样放得开,估计这是一个原因。但他主要顾虑的还是朱安。按绍兴习俗,一个嫁出去的女人被退回娘家,就会被认为是被“休”了,家人的歧视、舆论的谴责将使她处于极难堪的境地,家庭的社会地位也将一落千丈。有些性格软弱的女人竟会因此而自杀。 鲁迅显然是不忍把朱安推到这样一个境地的。在《随感录四十》中,鲁迅谈到自己这一代人的婚姻:“在女性一方面,本来也没有罪,现在是做了旧习惯的牺牲。我们既然自觉着人类的道德……又不能责备异性,于是只好陪着做一世的牺牲,完结了四千年的旧账。” 这正是鲁迅伟大的地方。什么是伟大?能为别人担当起痛苦,就是伟大。郁达夫、郭沫若都是浪漫、潇洒的,他们的选择在当时情况下无可指责,但显然与伟大无关。
  而“陪着做一世的牺牲”的,不仅是鲁迅,还有朱安。朱安这个女子,嫁给鲁迅实在是天大的不幸。她如果嫁一个普通的男子甚至就是村夫莽汉,可能也比嫁给鲁迅幸福。贫贱平凡的夫妻总还是夫妻,朱安与鲁迅却实在算不上夫妻。她曾向人诉苦道:“老太太嫌我没有儿子,大先生终年不同我说话,怎么会生儿子呢?”一个妇人对外人说出这样的话,内心的凄楚可以想见。她日常生活的中心就是侍候鲁迅的母亲,也真应了鲁迅当年的话:“是母亲娶媳妇。”与鲁迅相比,朱安更加不幸。鲁迅忍受了漫长的煎熬,最终还是等到了他的“月亮”——许广平;而朱安,却真的“做一世的牺牲”,陪伴她的,只有年迈的鲁老太太,迟迟的日光,夜夜的空房……
  过着与世隔绝一般生活的朱安,并非真的心如枯井。其实,她一直在想着改善与鲁迅的关系,只是与鲁迅在人格、思想各方面差距实在太大,渐渐也就没有了机会。 鲁迅和许广平在上海同居并生下海婴,对她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房东的妹妹俞芳问她以后怎么办,她凄凉地说:“过去大先生和我不好,我想好好地服侍他,一切顺着他,将来总会好——我好比是一只蜗牛,从墙底一点儿一点儿往上爬,爬得虽慢,总有一天会爬到墙顶的。可是,现在我没有办法了,我没有力气爬了。我待他再好,也是无用。” 读了这朴实而悲惨的言辞,我不禁泪下——一只蜗牛!我怜悯朱安一生悲苦的命运,更惊异于她对自己处境的准确体认——每一个生命都有它对世界的感悟啊。哪一个文学家,就是鲁迅,也没有想到用这么一个比喻来形容朱安吧? 朱安一生的苦难,只有自己知道,这个比喻,也只有她能想象得到。她没有文化,但她深知,她就是一只永远也爬不到墙顶的蜗牛。朱安因这个比喻而定格。如果把封建礼教比作一口深井,鲁迅和朱安都被困在井底,一点儿一点儿往上爬,鲁迅历尽千辛万苦,总算爬上来了,虽然遍体鳞伤;而朱安,永远爬不到头!
  我止不住想,像朱安这样一个生命的诞生,究竟有什么意义呢?上帝为什么要安排这么一出荒诞得令人泪下的悲剧呢? 我有一个看上去有点儿过于大胆的想法:鲁迅生命中的两个女人,朱安与许广平,若论谁对鲁迅的影响更大,不是许广平而是朱安。 正是朱安,使鲁迅体味了封建礼教对人性的压抑和命运的荒诞,断了他的后路,刺激他与传统彻底决裂,一往无前、义无反顾地反抗封建礼教,与命运进行“绝望的抗争”。 一个伟人的诞生,往往出于迫不得已。鲁迅文风的阴冷、偏激、滞涩,也与朱安这个背景有关。 从这个意义上说,朱安成就了鲁迅。两个反差极大的生命体被捆绑到一起,激起巨大的思想和情感波澜,不和谐处被极端放大,化作鲁迅沉郁的文字和骇人的意象,惊现于世人面前。如果鲁迅一开始就为妩媚的“月亮”所笼罩,现代文学史恐怕就要改写了。
  这,就是朱安的价值。当许广平来到鲁迅身边,鲁迅已经成熟,她看到的,是一个结果。
  因此我又想,上帝也许是对的,在他看似荒谬可憎的组合中,包含着深刻的必然。朱安,也许是上帝特意安排到鲁迅身边的。这只小小的在后院寂寞爬行的蜗牛,维系了鲁迅一生的沉重。
  鲁迅死时,朱安在北京的宅院里设立灵堂,一身孝服,为鲁迅守灵。
  朱安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人。在遗嘱中,朱安说:“灵柩回南,葬在大先生之旁。”
  这个愿望显然是无法实现的。她被葬在北京西直门外保福寺村,仍然陪伴她侍候了一生的鲁老太太。
  ——摘自《读者》2007年第15期P24
  流言的自白●王启国 编译
  我无视公正,亵渎事实。我能在悄无声息中废掉一个人。我让人心碎,毁灭生命。我狡猾、恶毒,我的力量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强。
  我被人引用的越多,人们就越相信我。我活跃在社会的各个阶层,生活的每个角落都有我的身影。受害者们都无能为力。他们不能保护自己免于我的伤害,因为我没有名字,样貌也千变万化。
  想追踪我是不可能的。你越是努力地寻找我的踪迹,我越是飘忽不定。我没有朋友,独来独往。我一旦声名扫地,就马上改头换面。
  我经常干颠覆政府、破坏婚姻的勾当。有人因我工作不保,夜夜难眠;有人因我茶饭不思,心痛不已。猜疑因我而生,忧伤拜我所赐。清白无辜的人因我容颜憔悴,抱头哭泣。其实,我并不是战无不胜,打败我很简单,只需要远离我,对我一笑置之。
  我是谁?人们都叫我流言。
  ——摘自《读者》2007年第15期P49
  两个人的马拉松〇肖  文译
  这是一对父子间的感人故事。爸爸叫迪克?霍伊特,儿子叫里克?霍伊特。这对父子是长跑“健将”,在过去25年里,他们一共跑了3770英里,其中包括85次马拉松赛、24次著名的波士顿马拉松赛、206次奥运标准的三项铁人赛、6次被公认不是平常人可以承受的终极铁人三项赛……
  但他们可不是普通的长跑“健将”:儿子的腿从一出生就不能动,只能坐在轮椅上;父亲也没有天生的运动才能。但仅仅是为了儿子的一句话“爸爸,我想跑”,父亲就义无反顾地推着儿子开始了长达25年的长跑。有一次,他不但用轮椅推着里克跑了26。2英里,还用救生浮艇拖着他游了2。4英里(约3。84公里),然后再用自行车载着儿子骑了112英里(约180公里)———这些全部都是在一天内完成!父亲还曾拉着儿子参加越野滑雪,背着他爬山,甚至用自行车拉着他横越美国。
  那么,儿子又为他的父亲做了什么?“我最想送给老爸的,是让他坐在轮椅上,由我来推他一次!”
  11岁时第一次“说”话:“褐熊队,上!”
  这个动人故事发生在43年前美国马萨诸塞州的文彻斯特市。里克出世了。但刚来到这个世界他就遭遇了命运的捉弄,小里克几乎丧命:脐带勒住了他的脖子,并造成大脑损伤,出世后的里克根本无法控制四肢。
  转眼间,小里克9个月大了。医生对里克的父母说:“他以后将成为植物人。把他送到慈善机构算了!”但霍伊特夫妇没有这么做。迪克和他的妻子朱蒂注意到,当他们在房间里走动时,小里克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们。当里克11岁时,霍伊特夫妇把他送到特夫兹大学工程系,询问有什么办法帮助这孩子与人沟通。可得到的回复是:“不可能。他根本没有任何脑部活动。”
  但迪克反驳说:“你给他说个笑话试试。”大学里的人一试,果然,小里克笑了———他的大脑能正常地运转。结果,他们为里克装了一部能用头的侧面控制鼠标的计算机,里克终于能和外界沟通了。里克有生以来“说”的第一句话是:“褐熊队,上!”(译者注:褐熊队是波士顿的冰上曲棍球球队。)
  “爸爸,跑步时我好像不再是残疾人!”
  里克上高中后,一位同学因事故瘫痪了,学校为他举办了一次慈善长跑募捐活动。里克犹豫着对迪克“说”:“爸爸,我也想参加长跑。”
  这让迪克感到为难了:他本人都是四肢简单,从未一次不停歇地跑完1英里的路程,而现在,他又怎么能带着残疾的里克跑完5英里(约8公里)呢?不过,为了里克,迪克还是决定“顶硬上”。赛后,迪克的四肢足足痛了两周,以至于他后来说:“现在轮到我瘫痪了。”
  这次比赛也彻底改变了里克的生活。他在键盘上敲出了一句话:“爸爸,我们跑步时,我好像不再是一个残疾人了!”
  这句话也改变了迪克的生活。他希望能常常带给儿子同样的感受。他努力健身,与里克一起准备参加1979年波士顿的马拉松赛。
  可是,迪克从一位赛事管理者那里得到的答复是:“不行。”因为他们既不是独立的参赛者,也不是轮椅参赛者。结果几年来,霍伊特父子只是在赛事中跟着大队伍一起跑。但他们终于找了到正式参加比赛的方法:在1983年,他们参加了另一个马拉松赛,他们的成绩太好了,这令他们有资格参加1984年的波士顿马拉松赛。
  这时又有人建议说:“迪克,你们为什么不参加三项全能比赛?”可问题是———一个从来不会游泳而且自6岁起就没再骑过自行车的男人,怎么可能拉着一个重约50公斤的残疾儿子参加三项全能比赛呢?但迪克还是那句话:“试一试吧。”
  结果一试就试了212次三项全能比赛,其中包括4次在夏威夷举行、极费体力的15小时铁人赛!试着想想,一个老头用小舢板拖着一个成年残疾人,超越所有25岁左右的大块头,那是何等震撼人心的场面!
  当迪克被人问到为什么不单独参加比赛时,他说:“我不会独个儿参赛。”他说,自己参加比赛纯粹是为了享受他们父子俩一起跑步、游泳和骑自行车时的那种感觉,看到里克面上露出甜美笑容时,那种感觉非常“奇妙”。
  父亲和儿子都救了对方一命
  今年,已经分别是65岁和43岁的迪克和里克完成了第24场波士顿马拉松赛。在超过2万名选手中,他们的成绩排在第5083位。他们最好的成绩是在1992年的比赛中取得的,用时两小时40分钟,只比世界纪录慢了35分钟。当然,世界纪录是由健全的人在没有推着轮椅的情况下取得的。
  对此,里克自豪地“说”:“毫无疑问,我的老爸是‘世纪父亲’。”
  迪克也从这个过程中获得了好处。两年前,在一次比赛中他患上了轻度心脏病。医生们发现,他的一条大动脉有95%栓塞了。“如果你不是保持这样良好的状态,你很可能在15年前就一命呜呼了。”医生们对迪克说。
  从某种程度上说,迪克和里克都救了对方一命。
  “让他坐在轮椅上,我来推他一次!”
  现在,里克有自己的住宅(他享有居家照料服务)并在波士顿工作,而迪克从军队退役后,现在在马萨诸塞州的荷兰市居住,已经65岁了。他们总有团聚的方法,他们经常在全国各地发表演说,每个周末参加极耗体力的比赛。今年的父亲节,他们又团聚了。
  那一晚,里克请父亲吃饭,但他更想送给父亲一份永远也买不到的礼物———他在电脑里这样写道:“我最想送给老爸的,是让他坐在轮椅上,由我来推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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