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神志- 第293部分

　　　　浓姬气极反笑：“生路？你以为混沌虚空是那么好呆的吗？这与直接杀死我们又有何区别？”

　　　　苏暖一摊手，很是无辜的样子：“至少我给了你们一个机会，虽然希望渺茫，但说不定你们能找到另一个适合生活的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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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1章　指点生路（）　
众人一听，无论是不是苏暖的自己人，都对苏暖能如此淡然地说出这句话露出了古怪的神情，不同的是萧沐寒古怪中还夹杂着笑意，而昌明老祖和浓姬则是古怪过后勃然大怒。

　　　　这完全是在耍弄他们！

　　　　苏暖却神色肃然，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你们觉得我在耍弄你们吗？不是的，其实从我本人内心来说，我很同情黑蓬界的遭遇，我在黄金眼的记忆中看到过黑蓬界崩溃时最后的场景，从此以后人间地狱四个字对我来说有了真情实景……”她叹了口气，“黑蓬界的道与古荒州截然不同，但黑蓬界的原住民们想要活下去的心情我却能感同身受。”

　　　　苏暖娓娓道来，话语中的真诚渐渐让昌明老祖和浓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他们内心怒火稍平，一部分理智的回归让他们能思考起苏暖话中之意来。

　　　　苏暖继续道：“若我是黑蓬界的人，想必我也会竭尽所能让黑蓬界延续下去，可我既然投身在古荒州，我便与你们立场不同，注定为敌。所以我虽然能理解你们家园破亡的痛苦，却不能认同你们窃取他人世界的做法。”

　　　　这番话其实早已在苏暖心底，从看到黄金眼记忆中那哭喊崩溃的世界时开始，苏暖心里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只是无端的怜悯并不会被敌人所接受，唯有先将敌人制服了，这些怜悯才可能会被他们听到心里，苏暖一系列动作下来，先让昌明老祖意识到武力不可胜，又挫败了他们抢夺肉身的阴谋，再以势逼迫，让昌明老祖不断被迫妥协，将自己与苏暖的地位一再拉开距离，最后又以强硬的态度逼得骄傲的天眼神族浓姬默认了昌明老祖妥协的态度，终于奠定了她胜利者高高在上的地位，这时候再来表达她的仁慈——尽管胜者的仁慈会让人有几分施舍之感——昌明老祖和浓姬才能冷静下来好好听她说话。

　　　　“莫说古荒州，任何一个世界的原住民都不会同意你们的做法，这一点想必你们也清楚。”

　　　　苏暖并不在意自己的好意是不是被别人觉得是施舍，这就是她的道，她会沿着这条路坚定地走下去。

　　　　昌明老祖被苏暖的一番话勾起了许多回忆，十万多年过去，许多事情他已经很少想起，但这些记忆并非被他遗忘，只是他不忍去想起罢了。

　　　　那个已经永远消失在三千世界中的家乡啊，虽然它的真实面貌难以被许多生灵接受，但对于昌明老祖来说，那里是故土，有他终生的信仰，有亲人，有朋友……鬼气森森是他眼中的美景，鸟语花香亦是他美好的回忆……

　　　　许多刻意被他压在心底的回忆泛起，昌明老祖心头一阵酸痛，他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看向苏暖说话时声音终于平静了许多：“苏仙子不必如此煽情，我等故乡覆灭想要改造古荒州，此事固然是我等不对，但若不如此，我等之神便无法复活，古荒州已经脱离神灵太久，恐怕难以理解我们对神的依赖与崇拜……古荒州已是我们最后能做努力的地方了，离开这里再另寻他处？这不是离家远游这样轻松简单的事情，当初我们能离开黑蓬界亦是集合了天眼神族全族之力才能做到，如今……已经没可能了。苏仙子，你说得对，我们立场不同，注定为敌。”

　　　　他的神色中已然带了一丝死志，冷静下来后昌明老祖已经知道自己这几个人是不可能活着了，他们与古荒州之间，失败的一方唯有彻底的消亡，而现如今胜负已经分晓……虽然他依然心有不甘，十万年的时光古荒州都未曾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人物出现了，却不知道这个时候怎会蹦出个苏暖这样的怪胎，莫非当真如她所说，这是来自古荒州这个世界的反抗？

　　　　没有人愿意无故去死，就连世界……也是一样。

　　　　苏暖察觉到昌明老祖的心灰意懒，她皱眉道：“若不想死，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应该拼尽全力，去寻找新的家园可能会死，留在这里却是一定会死，既然如此奋力一搏又有何不可？”

　　　　昌明老祖张了张嘴却没说话，这人便是如此奇怪，他刚刚怒火中烧，反而让他斗志高昂，如今这怒火退去后，斗志便也跟着一起消散了，想到未来的每一条道路都是死路，整个人便有些提不起劲来。

　　　　他不说话，反而是浓姬开了口，她也是难得的冷静了许多，这会说话也不歇斯底里了：“你可知道，当初天眼神族集合了所有族人之力，借用了黑蓬界世界核心的力量，这才将昌明这一群先锋成功送离了黑蓬界？饶是如此……在离开的时候也损失近半。”

　　　　苏暖点头：“此事刚刚昌明老祖已经说过了。”

　　　　浓姬又说：“那你知不知道，最后黑蓬界彻底崩溃的时候，除我之外的天眼神族皆付出了性命，却也只成功送出了连我在内的六人……那时候黑蓬界的世界黑心已经摇摇欲碎，没有多余的力量可以供我们借用了。”

　　　　苏暖先点头，又摇头：“天无绝人之路，没有试过又如何知道一定不能成呢？”

　　　　浓姬自嘲一笑，忽然换了个话题：“你们也许想过，这天眼神族也是有情有义，最后关头居然只送了一个族人出来，拼尽全部力量反而想要救助自己的信徒。”

　　　　昌明老祖转身向着浓姬跪下，他神情激动而狂热，双掌合于头顶，喃喃念叨着一种苏暖和萧沐寒听不懂的语言。

　　　　浓姬漠然地看了一眼昌明老祖，残忍地揭开了真相：“事实并非如此，我族强大如此，若能离开黑蓬界去往异界，迟早能再创我族辉煌，唯一的问题便是……黑蓬界不愿让我族离开。”

　　　　昌明老祖愣住了，他迷惑地看着浓姬，好想听不懂她的话。

　　　　浓姬垂眼与昌明老祖迷惑的眼神对上，是了，她还记得这个在他面前顶礼膜拜的虔诚信徒曾经是她的哥哥，也还记得曾经那些一起度过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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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2章　特别的世界（1）（）　
只是从成为天眼神族开始，这些记忆就被蒙上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灰尘，她看得到它们，却无法感受到那些情感，就好像隔着厚厚的冰层能望见的模糊画面，想要伸手触及却无能为力一般。

　　　　这些记忆对她来说毫无认同感，浓姬是天眼神族，是黑蓬界最后的神，而不是昌明老祖的……妹妹。

　　　　所以面对昌明老祖疑惑中带着一丝不安的神情，浓姬依然能平静地揭露残忍的真相：“这只是个不曾被我们察觉的意外，天眼神族是黑蓬界的主宰，世界的力量为我们任意所用，然而一旦使用了世界之力，我们与这个世界便成为共生之态，黑蓬界崩溃的时候，我的族人们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离开。”

　　　　苏暖和萧沐寒对于所谓的“黑蓬界神灵”没有任何感情，所以他们立刻察觉了浓姬话中之意，但昌明老祖却像天下所有的狂热信徒一样，一听浓姬的话就发出一声激动的哽咽。

　　　　浓姬眼底闪过一丝狼狈之意被苏暖捕捉到了，她颇为玩味地挑了挑眉，将这件事暂时放在了心里。

　　　　这丝狼狈一闪即逝，浓姬继续冷漠的说：“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一切应对早有计划，只不过可惜……没想到这次与到了古荒州上有个你。”

　　　　浓姬的目光直刺苏暖，话中的“你”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而在场三人都被浓姬这句话传达出的复杂含义给惊住了，片刻后昌明老祖有些结巴地问：“不……不是第一……第一次是什么意思？”

　　　　浓姬挑了挑下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苏暖心念急转，她难以置信地开口：“黑蓬界……黑蓬界并不是你们的家园？”她被自己脑中的猜测给吓到了，咽了口唾沫才续道，“已经有别的世界崩溃过了？”

　　　　浓姬美艳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挺聪明的，也好，跟蠢人说话很累。”

　　　　苏暖神色倏地下沉，更可怕的猜测在她心头盘旋，她被自己的猜测惊到了，以至于沉默了一会才又问：“世界的崩溃……是不是跟天眼神族有关？”

　　　　昌明老祖本来因为天眼神族不是黑蓬界原住民这个事情惊住了，这会听到苏暖问出这样的话，他立刻扭头吼道：“休得胡说……”

　　　　可惜他对天眼神族的一片维护之心却注定要受到打击了，昌明老祖还没表达完他的愤怒，就听到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响起：“嗯。”

　　　　昌明老祖顿时愣住，他僵硬地抬起脖子，看到浓姬神情淡漠，见他不敢置信地表情，浓姬还“好心”的重复了一遍：“你猜得没错。”

　　　　昌明老祖眼前一黑，他好像在极短的时间内昏了过去，但内心的挣扎煎熬又让他立刻清醒了过来，心中各种念头交织在一起，让昌明老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心底翻了上来，昌明老祖拼命想将它按下去，可是浓姬却偏要在昌明老祖心头再割上几刀，不需要苏暖问任何问题，她就已经将天眼神族的事情和盘托出：“我族最初诞生在哪个世界已经没有人知道了，从第一个天眼神族诞生开始，我们就天生能够使用世界核心的力量，神灵是什么？哼……”

　　　　浓姬冷笑一声，显露出对神灵的不屑一顾来：“神灵也做不到这个，我们才是世界选定的神，”看到苏暖有些不屑的样子，浓姬冷冷道，“否则你如何解释世界之力向我们敞开？我族可以随意使用，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苏暖不语，这一点确实十分奇怪。

　　　　浓姬见苏暖无话可说，轻蔑地笑了笑，继续道：“只可惜世界也是有寿命的，力量用多了自然就无法承担一个世界的重担，我族只好去寻找新的世界，三千世界何其多，相信终有一天我们能找到一个足以与我族匹配的世界。”

　　　　昌明老祖愣愣地接口：“黑蓬界……只是你们寻找的其中一个世界？”

　　　　浓姬点头：“只可惜啊，那个世界也太弱了。”

　　　　昌明老祖好像突然被人点了死穴一般一动不动，唯有脸色渐渐苍白了下去。

　　　　苏暖觉得自己能明白昌明老祖此刻的心情，她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昌明老祖，后者若不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简直和一尊泥塑没什么区别了。

　　　　苏暖又望向浓姬，这一看苏暖不由一愣，浓姬也在看着昌明老祖，她的神情和方才一样的高傲冷漠，仿佛真的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神灵在漠然地注视着下界生灵的生死悲欢，但苏暖总觉得从浓姬眉间的第三只眼睛中看到了一丝悲伤……

　　　　似乎感觉到了苏暖的注视，浓姬眉心的眼睛忽然紧紧闭上了，她正常的两只眼睛转向苏暖，淡漠地道：“所以我已经不能离开古荒州了，神之眼是依靠我的力量埋入了世界命脉，从神之眼埋进去的时候开始，我就可以窃取古荒州之力为我所用，只可惜……哼，”浓姬美丽的脸庞上闪过一丝不解，“这个世界很奇怪。”

　　　　浓姬可以窃取古荒州之力！苏暖和萧沐寒皆被这个信息一惊，但二人旋即想起之前浓姬半死不活的样子，又都微微放下心来，苏暖顺口问道：“奇怪什么？”

　　　　浓姬确实很不解这件事情：“这个世界居然在抗拒我。”

　　　　萧沐寒忍不住抢道：“笑话，你想窃取古荒州，古荒州会抗拒你又有何奇怪？”

　　　　浓姬对萧沐寒这样的区区之辈居然敢和她这样说话很不满，但她不知为何没有发怒，反而还回答了萧沐寒的问题：“世界意志是存在不假，可天眼神族生活过那么多的世界，没有哪个世界有这样清楚的意识，我能感觉到这个世界在排斥我、抗拒我，让我无法成功在这个世界立足。”

　　　　浓姬看向苏暖，目光里有探究，有憎恨，还有一点好奇：“你知道为什么对吗？”

　　　　苏暖一直自己，略有些惊讶：“我？”

　　　　浓姬缓缓点头：“我刚刚就觉得很奇怪了……你的力量和这个世界在呼应，此前我还以为我感觉错了，但刚刚你说那些话的时候那种呼应感更强烈了。”

　　　　她动了动身子似乎想要走过来，但不知为何又改变了主意：“你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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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3章　特别的世界（2）（）　
似乎是想用出其不意的体温逼出苏暖的回答，浓姬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声音都突兀地提高了一些，引得昌明老祖和萧沐寒都不由自主看向苏暖，也许是因为浓姬刚刚的话，两人看着苏暖总觉得好像真的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感觉了。

　　　　苏暖本人却很淡定：“我是谁？我……只是一个比较幸运的修者罢了。”

　　　　浓姬呵呵直笑：“比较幸运？若不是有你，我天眼神族的计划怎会失败？古荒州如今抗拒我，只要给我时间，它最后还是会成为我族的共生体，从此不分你我，又何来抗拒？”

　　　　苏暖慢慢重复着浓姬的话：“共生……”她目光倏地冰冷，“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逼近一步，昌明老祖下意识地拦在浓姬身前警惕的盯着苏暖：“你待如何？”

　　　　苏暖不理他，只看着浓姬肃然道：“这就是黑蓬界崩溃的真正原因，因为你，因为天眼神族，是也不是？”

　　　　昌明老祖猛然回头看向浓姬，被他死死压制在心底的某些猜测再也无法忽视，这些猜测像毒蛇一样从他心底昂起头来，让昌明老祖既惶恐又痛苦，他的身子不知不觉地向外挪了挪，昌明老祖察觉自己下意识的动作时神色一沉。

　　　　浓姬飞快地瞥了一眼昌明老祖，又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目光，她平静地道：“是。”

　　　　苏暖长出一口气，她对天眼神族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认知了，这是一个奇特的种族，他们有借用世界之力的本事，但这种借用确实有借无还，支撑一个世界的力量虽然庞大，但为了让世界继续成长平稳运转所需要耗费也绝不简单，天眼神族所谓的“借用”定然会让世界之力出现问题，所以他们生活过的世界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崩溃覆灭……

　　　　世界崩溃之时，也许是处于对“害死自己”之人的憎恨，世界意志不允许天眼神族离开，所以他们并不是无奈之下才与黑蓬界同生共死，而是早就知道由此一难，什么不得已挑选了昌明老祖的妹妹浓姬作为传承之人之类的话也许也都是骗人的，天眼神族定然是早有准备，留下了一个从未借用过世界之力的种子，在黑蓬界毁灭后带着全族去往下一个世界，借用力量重新让天眼神族复活……

　　　　这样的进程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不知道有多少个世界因为天眼神族的存在而崩溃毁灭，这些贪婪之人的罪过恐怕已是罄竹难书了。

　　　　但苏暖有一点不明白，为何天眼神族在第一次发现他们的行为会导致世界崩溃后依然不做悔改？要一次又一次的这样重复之前的做法呢？

　　　　她直接问出了这个问题，却不太抱希望浓姬会回答她。

　　　　结果浓姬果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轻蔑一笑，说了两个字：“高兴。”

　　　　苏暖心中恼怒，光凭高兴不高兴就导致一个世界崩溃，又有多少生灵会随之遭殃呢？然而反应最大的人却不是她，而是神色越发阴沉苍白的昌明老祖。

　　　　他死死盯着浓姬，哑着嗓子问：“黑蓬界的覆灭……与你们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