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老夫人虽有一品诰命在身,但安贞郡主怎么说也是皇室子弟,穆老夫人弯身就要给安贞郡主见礼。
安贞郡主哪里敢受,侧过身子虚扶了一把,“穆老夫人万不可如此多礼,晚辈怎么受得起”。
穆老夫人顺势起了身,在穆识月的搀扶下客客气气的将安贞郡主请进了室内。
寺院的客房到底不比家里,只是简单的一个罗汉床在最里侧摆着,外间是一张红酸枝的八仙桌并几把矮脚椅。
上边零零散散的摆着几杯根本没有动过一口的茶盏,想必屋内的人心里挂忧着穆识月连茶都没心思喝了。
穆老夫人和安贞郡主客客气气的让了座,最后还是穆老夫人坐在了主位上,安贞郡主坐在穆老夫人下首的左侧。
因为有安贞郡主在场,其他人都没有敢坐,恭敬的立在一旁。
穆识月就站在祖母身边,穆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仔细的打量,确定没有受什么伤后才冷下了脸。
训斥着:“你这孩子,怎么能自己一个人跑去,即便是以为你哥哥被人绑架,你也不过是个小孩子,怎么能冒冒失失的自己就去了,你……”。
这孩子最近明明瞧着通透了很多,可是今日行事却太过鲁莽。
穆识月握着穆老夫人的手臂轻轻摇晃,“孙女实在是担心哥哥,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所以想着先偷偷的去看看,实在没想到会被发现”。
“偷偷的也不行,能做这种事情的人哪个不是穷凶极恶的,你一个不妥恐怕小命都得搭在那里,以后再不许这样”,穆老夫人仍然绷着脸的教训着。
穆识月委屈的点点头,“祖母教训的是,孙女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
穆夕岚上前一步抓住穆识月另一只手,眼角含泪道:“都怪我,那时候就该拦着你不让你去的”。
她当时也是吓傻了,穆辰琦因身体原因自小就比别的男孩儿更小心一些,又因是五房唯一的男孩儿,府里的人也对他更加的宽容和照顾,万一他出了事那五房可就翻天了。
所以她也没多想就同意了穆识月要过去找穆辰琦的主意,只想着自己要快一点,一定能把四哥救回来。
却忘了六妹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她去了也不过是自投罗网。
回来后听见祖母她们说的话才意识到自己这么做就是让六妹以身涉险,心中懊悔不已。
如今见穆识月安全的回来了才开怀一些,穆识月又是劝慰了一番穆夕岚,这事也不怪她,即便四姐当时拦了,她也是一定要去的。
其实她也很后怕,只怪自己太过担心兄长,不亲自去探一下虚实总是不放心,而且当时对方都说了让她一个人过去,她不敢枉顾兄长的安危。
穆老夫人看着在一旁的安贞郡主,她脊背挺直,目光澄澈,不卑不亢的坐在那里,只嘴角含笑的看着屋内众人说话,却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耐。
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安贞郡主和月丫头竟还有这种缘分。
穆老太爷虽然已经致仕,但是对圣上的心思和朝堂上的波诡云谲却是了然在胸的。
他曾经说过,安贞郡主此人不能小觑,太皇太后是什么人,当年先皇能够得登大宝她可是出了不少的力气,先皇对她可是赞誉有加的,始终在后宫一支独大。
心机之深无人匹敌,经她手长大的女子又怎么能是心机简单之人。
否则为什么这么多年圣上都只是表面上对她好,实际上却多方打压。
就因为圣上知道太皇太后的能耐,生怕只要给了安贞郡主机会,她完全有可能为自己的父母亲报仇。
所以安贞郡主此人,势必是不能过多接触的。
穆老夫人客气而又疏离的向安贞郡主表达了深深地感谢,却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亲近或者讨好。
安贞郡主是什么人,立即就感受到穆老夫人态度的冷淡。
只是她并不在意,这么多年她早已经习惯了大家对她表面恭谨实则躲避的态度。
简单的和穆老夫人寒暄了几句就提出告辞,“大舅母那边还不知道我来了您这里,出来的时间长怕她惦记,就不在您这逗留了”。
穆识月怎么会感觉不到祖母对安贞郡主的态度,只是不好说什么,在旁边有些同情的看着安贞郡主。
第一百零八章 三圣像()
有郡主之尊又怎样,倒不如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活得自在,看着安贞郡主孤零零走出房间的背影,穆识月心底升起了一丝同情。
自小就没了父母,又是反王之女,活下来已实属不易,还能养成这样豁达的性子,这一生该是怎样的辛苦。
穆识月想到前生在那些贵妇面前听到的关于安贞郡主的传言,据说皇上做主将她许配给了一位落魄侯爷做了继室。
安贞郡主怎么说也是天潢贵胄,又承蒙太皇太后多年的教导,自然有她的傲骨。
听闻她书呈圣上,言辞恳切的说自己远离俗世多年,早已看破红尘,自请落发为尼。
这一切都只是听说,可是以她如今接触过的安贞郡主来看,又怎么是那能看破红尘之人,想必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但自己毕竟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和那些贵族的圈子完全搭不上边,又能帮到她些什么呢,只能无奈的在心中暗暗叹气。
四太太见安贞郡主走后穆识月一直站在那里发呆,只道是这丫头还没从刚刚的事情中缓过来,于是柔声的提醒她是不是该梳洗一下换一身衣裳。
穆识月这才想起自己早已狼狈不堪,闻言立即叫了丫鬟备水给她洗漱。
寺中到底是不如家里,没有办法沐浴,丫鬟只能打来两盆水重新替她净了脸面挽了发髻,幸好姑娘家出行都带着备用的衣衫,所以收拾一番后穆识月又干净爽利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穆识月这才发现自从她回来并没有见到穆景云和穆卿临二人,疑惑的问站在一旁的穆夕岚。
穆夕岚抿唇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四姐吃坏了东西,正在那边的屋子里歇着呢。
“哦,那是三姐再在顾她吗”,穆景云和穆卿临两个人最近走得极近,焦不离孟一样,所以穆识月才有此一问。
“三姐?没看见三姐啊”,穆夕岚这才想起来自她回来报信起就没有看见穆景云。
穆识月转头看了穆夕岚一眼,“你是说三姐自之前和我们分开一直就没有回来?
”
穆夕岚点头,“是啊,四姐因为吃坏了肚子先回来的,她说回来的时候见三姐在一个卖字画的摊子前看得正起劲儿,就没有打扰她自己回来了”。
离她们不远的三太太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你三姐没在四姑娘的房中吗?”她这话是问穆夕岚的。
“您和二姐走了以后我去四姐房中看过她,三姐并不在那”
三太太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从她们姐妹几个出去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时辰了,普云寺斋饭的时间早已过去,穆家的人因为穆识月的事都没有用膳,却也忘了还有三姑娘没回来。
“秋茗”,三太太扬声唤着她身边大丫鬟的名字。
“你带着几个仆妇出去寻一寻三姑娘”,月丫头出了事后她心中总是有些不安定。
秋茗领命离开,四太太和穆知颜在房中服侍穆老夫人午睡,三太太不想再因为这事让穆老夫人心急,索性也没有禀告。
几个人就在院子后的一棵大杏树下坐着闲聊,穆识月还记得今日祖母是想为二姐相看谢公子的。
此事只有长辈们知道,并没有告诉几位姑娘,她也不好相问。
只能悄悄起身叫了絮儿过来,让她去寻穆知颜身边的芷岸偷偷打听一下。
絮儿了然的走了,只片刻就去而复返,却是跟在穆知颜身后一起回来的。
“母亲睡下了?”容氏问着穆知颜。
“嗯,已经睡了,四婶说屋里太热了,她留下帮祖母打扇”
时值正午,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四太太本就是穆老夫人的远房外甥女,平时虽然安安静静的不爱说话,但是对穆老夫人还是极其孝顺的。
穆夕岚坐在树下也是昏昏欲睡,三太太索性叫她也到屋子里去睡一觉,因这整个院子安排的都是穆家人,所以穆夕岚也没找僧人指引,随便选了间屋子就带着丫鬟过去了。
三太太因为还要等丫鬟寻穆景云回来,就坐在那里没有动。
穆知颜看了看一直坐在那里的三太太道:“三婶,我带六妹妹到院子东边的药师殿去拜拜”。
三太太有些犹豫,六姑娘才刚刚脱离险境,她不想再有什么意外发生。
穆知颜知道三太太的担忧,宽慰道:“三婶放心,我们只去药师殿,可以叫一个僧人为我们带路,再派两个护卫跟着,这样您完全可以放心”。
容氏听闻此言有理,也就不再阻拦。
穆知颜和穆识月各自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由一个僧人引领着出了院门。
出去后向左转有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蜿蜿蜒蜒的延伸到远方,两人一路上也没有说话,只静静的跟在引路僧人的后边。
直到看见不远处巍峨的大殿,那僧人才停住脚步,“二位女施主,前边就是药师殿,您二位自行过去即可,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就近吩咐看守香炉的师弟”。
穆家是普云寺的大香客,所以全寺上下对穆家人都格外照顾。
穆知颜点头向那僧人欠身一礼,“嗯,有劳小师傅了”。
那僧人也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年纪,见穆知颜这么个清丽脱俗的美人客客气气的和自己说话,耳根不由染上了一丝红晕。
连忙在心里不停的默念着阿弥陀佛,略有狼狈的走了。
穆识月看在眼里,心中暗笑原来出家人也并非一点世俗不染的。
但也没有因为这个调侃二姐,毕竟这里是人间清净所,又怎能随意乱开玩笑,以免亵渎了神灵。
前方的药师殿恢弘大气、气势磅礴,红墙青瓦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散发着神圣的光芒,让人自心底生出一种敬畏。
因百姓们多数都会在前方的大雄宝殿及香火最盛的观音祠参拜,所以来药师殿的人并不多。
这里明显的要比弘法堂小很多,朱漆大门对着的佛坛上供奉着东方三圣的佛像。
正中是东方净琉璃世界药师佛,左右胁侍为日光、月光两位菩萨。
三圣都端坐于莲花座上,幢幡上绣满莲花,就连殿中地上都雕刻着莲花图案,佛像面容慈善、仪态庄严。
第一百零九章 姓金名霖()
穆家两姐妹接过引导僧递上来的香烛,虔诚的在蒲团上跪下。
望着面前宝相庄严的菩萨,穆识月暗暗祈祷,祈祷祖父祖母身体康健,祈祷兄长的病能快一点好起来。
前世她最常做的事就是抄写佛经,也许就是因为自己侍佛以诚,才会得到神佛眷顾得此奇遇吧。
希望西天诸佛不要怪罪她贪得无厌,保佑穆家长盛不衰。
待心中的愿望许完,穆识月将手中香烛交给随侍在侧的小琢,由她代为插到香炉中,慎之又慎的三叩首后方才起身。
穆知颜却没有穆识月那么百转的心思,只是草草的拜了拜,先一步起身。
两人从药师殿的后殿出去,乍一见到刺眼的阳光同时眯起了眼睛。
快步的走到殿门旁的树荫下,穆识月这才问起谢公子的事情,“二姐可是见过那位谢公子了?”
穆知颜摇摇头,“未曾”,语气却有些兴致缺缺。
穆识月好奇的望着她,并没有见过为什么就有了这副失望的模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就不想见了”,穆知颜把玩着面前垂下的柳条,眼神望向前殿,朱红色的殿墙因岁月的浸涩早已不复曾经鲜艳,却依然难掩它的恢弘。
穆识月忽然生出一种感觉,二姐这个样子……很像是心有所属却不得。
她一下子被自己的想法给惊住了,怎么可能,前世二姐是嫁了人的,而且夫妻恩爱很是幸福。
可为什么此刻的穆知颜竟像是心死了一般,什么事都只是过眼浮云。
她欲言又止,却还是抵不过心上强烈的好奇:“二姐,你,你有过心上人吗?”
穆知颜闻言一怔,飞快的转过头望向穆识月,“你小小年纪懂什么,怎能如此胡说,当心让别人听了去”。
穆识月的心咯噔一下子,她没有忽视穆知颜那一瞬的慌乱和语气的急切,没想到竟然被她猜中了。
可是为什么,前世明明不是这样子的,穆识月迷茫了。
如果一切都不是前世的轨迹,那她心中的认知会不会有所偏差。
只是还不待她多想,就有嗤笑声从殿门处内传来,姐妹二人闻声望去。
就见一位身穿青色僧袍的男子从药师殿中走出来,他虽然身着僧袍,却用一根青玉簪束着头发,显见并不是这寺中的僧人。
穆识月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男子,心道这凤阳城还真是小,怎么每次出来都会碰见他。
你道此人是谁,此人正是有过两面之缘的金家三少。
“没想到穆姑娘小小年纪懂得倒是不少”,金三少调侃道。
穆识月没想到这人如此没品,竟然还敢躲在后边偷听,脸色便有些不善。
“我也没想到堂堂的金三少竟然学那些宵小躲在暗处偷听”,穆识月学着他的语气顶了回去。
金三少心道这小姑娘竟然知道自己是谁,他们两次相见可都没有过真正的交谈。
正色道,“在下并非故意偷听,我正巧要从这里过去,无意间听到的”。
复尔又道:“我若是真的想偷听又怎会站出来,穆姑娘可莫要误会”。
穆识月可不管他是不是偷听,拉着穆知颜的手就要离开。
金三少却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穆姑娘留步,莫不是不相信在下”。
忽然有些后悔,刚才不该拿话调侃的,小姑娘不仅人小原来心胸也不大,他最不喜欢的事就是被人误会。
穆知颜也有些不快,虽然她不知此人是谁,但是六妹的怀疑被他听了去总是不妥,此刻见他拦住姐妹二人的去路,沉着脸道:“这位金三少和我妹妹很熟吗,若谈相信,岂不是太早”。
金三少闻言顿了一顿,突然后退一步,双手抱拳微微欠身,“在下姓金名霖,人称金三少,无意冒犯二位姑娘,在此对二位道一声抱歉”。
他语气真诚、客气有礼的道了歉,这下子穆家两姐妹无话可说了,倘若她们再揪着刚才的事也就显得没有气量了。
“看来是我们误会了,如此就不耽搁您的时间,您先请”,穆知颜说罢拉着穆识月侧步到一旁,将路让给了金三少。
金三少却却像没有听到穆知颜的话一般,铮亮的眼睛看着穆识月,“上次在驻味亭跟着你的是陆大掌柜,他是穆五爷的人,想必你就是穆五爷的女儿吧”。
他的声音清脆舒朗,就像山间的清泉一样沁人心脾,再加上天生带笑的眉眼,莫名的就让人生出一丝好感。
穆识月本就是洒脱的性子,既然他已经道歉,偷听的事也就算了。
况且这人还在恶霸手中救了玲珑,后又转赠给自己,好歹也算欠他一份人情,隧敛目垂首道:“正是,我在家行六,公子可称我穆六姑娘”。
女子的芳名不能随意告诉别人,但是姓氏排行倒是无所谓,只是不知这金三少和父亲有何渊源。
想来也是,金家几乎是凤阳商界的龙头,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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