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奕忙伸手去拦,他也觉得自己这次惹得祸不小,穆六姑娘怨恨自己也是应该的。
但手刚伸出去又觉得有些不妥,悻悻的收回手道:“穆六姑娘不必道歉,这事本就是我不对,我不知道你兄长……,哎呀,反正就这样了,你兄长的事我一定会负责的”。
太谦让的话他也说不出来,只觉得今日真是出门不利。
二人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此时穆宸谦已经引着章太医从里间出来了,只是章太医的脸色不怎么好。
穆识月一见,心中立时咯噔一下,可是兄长有什么不妥?可看着先一步出来的穆宸谦面上掩饰不住的喜色又一时不知为何。
走上前恭敬有礼的行了个万福礼:“有劳章太医,不知家兄怎样了”。
章太医吹着他那小八字胡道:“真是胡闹,这病就是叫这些庸医给耽误了”、
穆识月听了面上一喜,章太医这话的意思是兄长的病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的心砰砰砰的跳得厉害,如果这是真的,可真是上天悯恤兄长了。
“章太医可是有什么法子?”,穆识月问出这句话,就连声音都抑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穆宸谦在一旁拉过穆识月,对着章太医道:“如章太医真的有方法治好我四弟,那我穆家全族定是对您感激不尽,还望章太医不吝赐教。”
毕竟是穆家长孙,说出的话当然会比穆识月这个小姑娘有分量,章太医捋了捋他的八字胡,慢悠悠的开腔道:“算是你们家有福气,这病就是换了一个人,哪怕是神医清明子来了都无济于事”。
穆识月对章太医的话立即信了几分,因为前世,大伯父家的嫡长子穆家二郎穆宸骁,也就是穆知颜的亲哥哥,就是拜于神医清明子座下。
在自己出嫁后,二哥就求了清明子来给兄长诊治过,清明子看后也摇头道此症他无法治愈,当时穆家所有人都灰心了,清明子是何人,那可是举世无双的圣手神医,就连圣上都是要夸赞几分的。
连他都说兄长的病无法治愈,那就是彻底的没希望了,可如今章太医又给了他们希望。
第76章 祝由之术()
穆宸谦还是比较沉得住气的,压制着心中的欢喜拱手道:“还请章太医指点一二”。
章太医继续捋着他的八字胡,道:“公子可知祝由之术?”
穆宸谦愣了一下,祝由术?这个他只是听说过,据说很是神秘,甚少听人提起。
穆识月却是从来没有听过什么祝由之术的,夏奕就更不用说了,二人均敛息静气的听章太医解释。
章太医见几人都是一头雾水,也不隐瞒,娓娓道来:“几位可知太医院****设有十三科:大方脉、小方脉、妇人、疮疡、针灸、眼、口齿、接骨、伤寒、咽喉、金镞、按摩,这十二科都是流传甚广的,但其实还有最后一科,此科即为祝由”。
“祝由是借助符咒禁禳来治疗疾病的方法,此法多为口传心授,并没有书籍流传,而本朝懂得此术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穆识月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能令兄长好起来是她毕生所愿,只是这个祝由听起来神乎其神,却是让她心中没底。
章太医继续道:“偏巧,儿时我有缘遇到了一位游方郎中,曾亲眼见他用祝由术治好了几例病症,就求着他教授了一些。只是后来入了太医院,因是十三科之末,无人重视,有些贵人觉得此法乃无稽之谈,所以慢慢的就荒废了。屋内那位少爷的病症和起因这位公子和我说过了,若抛开寻常之法,用祝由之术的话也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穆识月听的云里雾里,但她能听懂的就是哥哥的病症用此法可医,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一线希望,是如何都不能放弃的。
于是她冲着章太医盈盈拜倒,道:“请章太医悯恤兄长,救兄长于水火”。
章太医连忙闪身避开道:“姑娘莫要拜我,此病虽是可治,但我的水平尚有欠缺,如想确保无虞,还是要找到我的那位师傅,只是我已经几年都没有他的消息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章太医没有说谎,他只是跟着那位游方郎中学会了些皮毛,像这位少爷如此严重的病症他是不敢保证能治好的。
穆宸谦上前道:“那请问如何才能寻到尊师?”
章太医想了想道:“家师几年前离开时曾说要到西北极寒之山上寻一味珍惜药材做药引,然后就失了踪迹。我也只是去年的时候听闻有人在凉州卫附近曾见到过家师,这一年来就再无消息”。
穆识月刚刚燃起的一颗心仿佛被人浇了一盆冷水般凉了下来,一年的时间,人海茫茫,要到哪里去找。
“那人遇见家师时好像师傅还没有找到那味药材,所以我猜测家师此刻也许还在西北”,章太医又补了一句。
“你……”,立在一旁的夏奕不由气结,这老小子说话不一次性说完,真是会吊人胃口,听的他都为那位四少爷捏了一把汗。
穆宸谦沉吟片刻,道:“凉州卫在陕西行都司管辖范围内,位于庄浪,那可是真正的大西北了”。
章太医点头道:“这位少爷懂得挺多,那药材据说是生长在西北以北的高山上,只能在极寒之地才可存活,采摘后必须立即入药,所以甚为难得”。
穆宸谦拱手道:“多谢章太医为我四弟指点迷津,此事关系甚大,在下还需和家中长辈商议后才可定夺,届时如有需要还请神医不吝赐教”。
章太医被称了神医心中不免高兴,连连摆手说不敢不敢。
夏奕在一旁安静的听了很久,此刻插话道:“穆公子尽管驱使,若他有所隐瞒或者拿腔作势的不帮忙,我就拔了他的胡子”。
这一路夏奕和三皇子带来的人已经熟悉的很,这位章太医对自己胡子的珍爱程度他可是知晓的。
穆宸谦又再三感谢了夏奕和章太医一番后才带着二人离开,并对穆识月道:“此事一会儿得空我会和祖父还有五叔说清楚,到时我再派人来告知六妹”。
穆识月此刻还晕乎乎的沉浸在哥哥可以治愈的喜悦里,哪还有反驳的心思,乖巧的答应了穆宸谦就进内室去看兄长了。
穆宸谦带着夏奕和章太医往正院走,刚出了西园门口就遇到了三皇子一行人并穆家几位长辈。
却原来是三皇子的人看见夏奕骑马跑出了韩府又驮了个人回来,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奔进了穆府的西园,连忙禀告给三皇子。
三皇子这才在穆家长辈的陪同下往西园来看个究竟。
穆宸谦言简意赅的说了夏奕不小心撞到穆辰琦并把他吓得受了惊的事,却是只字未提穆识月的事。
六妹好歹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若是和夏奕扯在一块说出去总归不好。
夏奕也是明白这其中道理的,所以任由穆宸谦在那里说也没有辩驳,只说自己看那个四少爷可怜,又是自己造的孽,就好心帮他一把。
三皇子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夏奕,也只是说了两句以后莫要胡闹,在人家府上乱闯才惹出事端的话,此事就这样揭过去了。
再说穆景云那边,她虽只是一个庶女,但大小也算是个主子,加之从小就比别人多付出几倍的辛苦将自己培养成一个琴棋书画、诗书礼仪无不精良的女子,所以也得了长辈的很多夸奖。
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么给她没脸的,心中恨透了夏奕,但更恨的是穆识月,若不是她惹了那活阎罗来,自己又怎会得了这一番羞辱。
满地的瓷器碎片昭示着刚刚屋子里发生的一切,穆景云趴在床榻上哭得昏天暗地,任由落雪怎么劝都不起来,落雪无奈,给躲在外间的小丫鬟使眼色,小丫鬟识趣的跑到后院去请燕姨娘。
听闻女儿受了委屈,燕姨娘衣服都没换就往外走,只是顾着腹中的孩子并不敢走的太快,但到穆景云的厢房时也不过是半刻钟的时间。
走进屋内,穆景云还在哭个不停,燕姨娘绕过地上尖利的碎片,挥退了满屋的下人,亲昵的搂过女儿身子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柔声的安慰着她。
穆景云努力的往燕姨娘的怀里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燕姨娘率先开口:“我刚刚听落雪说了事情的经过,这事你也有不对的地方,怎么可以当着外男的面指责六姑娘”。
穆景云猛地抬起头,瞪着一双已经红肿的如杏核般的眼睛尖声嚷着:“姨娘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要帮着穆识月那个贱人吗,要不是她惹了夏奕那个混蛋过来我又怎么会受这么大委屈。您不说安慰我还指责我的不是,到底我是您的女儿还是她是您的女儿”。
燕姨娘被穆景云气乐了,抬手打了她一下:“你这死丫头,我当然是你的亲娘,我只是要教你一些道理,你不好好听着还冲我发火”。
第77章 明修栈道()
穆景云身子一拧,尤带委屈的道:“姨娘说来听听,我竟不知自己错在哪里了”。
燕姨娘嗔怪的瞪了她一眼道:“你如此当着外人的面诋毁自己的妹妹,你当所有人都是傻的吗,人家一听就知你们姐妹不和,人说背后莫道人是非,你这样大张旗鼓的摆明立场又有哪个男子会喜欢”。
“完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馊主意,娘说的对不对”,燕姨娘和穆景云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爱自称为娘,左右芳歇院也没个管事的人,她也就无所顾忌了。
穆景云睁着红肿的眼睛看着燕姨娘,“姨娘说的有道理,可是我就是看不惯穆识月那副什么都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这世上只有她一个娇贵的”。
“傻丫头,娘不是说过这事交给我吗,你作何要自己冲到前边去,你只需乖乖的做好你的穆家三小姐,其他的事自有姨娘替你周旋”,燕姨娘言之凿凿的说。
穆景云不知燕姨娘有何打算,她也不想知道,安然享受着姨娘为自己的付出。
时值午后,三皇子和穆家众人相聊甚欢,穆老太爷便留了三皇子在穆府用晚膳,三皇子欣然应允。
盛夏困乏,穆老太爷着人安排了几间客房给三皇子等人休息,然后领着几个儿子孙子回了位于慈严堂的书房。
关好房门,穆老太爷端坐上首,其余的人分立两旁。
穆二爷是最憋不住的人,率先开口道:“父亲,您看三皇子此行真的只是祝寿这样简单吗?”。
穆四爷接口道:“我倒是听说了点消息,三皇子此行可能是为了调查淮北盐场兴贩私盐案,据说此案牵连到朝中多名重臣,所以三皇子才借着祝寿的名头来凤阳”。
“两淮盐场兴贩私盐不是已经有些年头,朝廷一直在整治仍然屡禁不止,况且江南官员的利益关系盘根错节,就算是三皇子来了也是无济于事。即便抓了,也只是小鱼小虾,很难动其根基,这一点难道圣上不知道吗”,穆二爷分析到。
穆四爷摇摇头:“这也只是我听来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还有待考证。如果三皇子真的为此事而来,那两淮的官场必定会有一番动荡,这是危机也是机遇”。
南晋赋税繁重,国库收入多是源自税收,而盐业的税收可占全部税收总额的三成。
盐场巨大的利益也吸引了不少铤而走险的人,盐场经常受到各种力量的滋扰,兴贩私盐的盐徒、海上袭来的倭寇、盐场内部的****等,都威胁着盐场的稳定。
贿赂官员、私相授受,这已经是两淮盐场的常态,既然敢如此大行其事,泰半都是和朝中大臣关联甚广。
如今说要整治,哪里会是这么简单的来个人就能解决的,即便是皇子也不行。
这件事听起来顺理成章,可是经不起细细推敲,三皇子只身入虎穴,这哪是查案,分明是来得罪人的。
皇上龙康体健,太子之位一直空悬,这样一个明晃晃失人心的事情,三皇子又不是傻子,如何会接下,所以此事大抵只是个借口。
可是这样一环套一环,他此行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穆二爷和四爷彻底陷入了沉思,穆五爷立在一旁始终没有出声。
他没有官职在身,朝堂上的事知道的并不多,所以也不敢多言,只是心中晓得,既然三皇子打着这个名头来,势必是要做出点什么,哪怕只装装样子,也不会没有动作。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
既然这样,就要叮嘱下边的人远离这个烂摊子,涉及到私盐、官盐的生意和人暂时都不能碰。
这也是每次朝中有大举措的时候他都要找父兄讨主意的原因,有时候哪怕是上边一点小小的风吹草动对商界都是暴风骤雨,所以他也要随时掌握朝中动向。
其他几位穆家的孙辈因年龄尚小,唯一有功名的穆宸谦还在三皇子那边安排着没有过来,所以只在一旁听着,暗中学习,也都是不敢胡乱插言的。
穆老太爷坐在那听两个儿子讨论,只是眯着眼睛不说话,三皇子此行着实蹊跷,若是真的想查私盐,依着三皇子明哲保身的性子一定会大张旗鼓的嚷出来,给那些与此事有染的官员一个警醒,能避则避、能毁则毁、能藏则藏。
可是三皇子打着祝寿的名义,又隐晦的透出着私盐案,分明是在明修栈道,那他真正藏着掖着的陈仓有没有可能就是周衡。
只是此事甚为隐秘,自己也是临时起意,三皇子又怎么会知道。
而且他最关心的是三皇子是否已经知晓此事和自己有关系。
转念又一想,三皇子如果知道了就不会再藏着,定是要借着这个机会一举将那人除掉,又怎么会容忍他继续在外边逍遥。
此事最大的可能就是三皇子只发现了点蛛丝马迹,所以寻了借口出京调查,但是到如今还没有查到有用的线索。
既然这样,就还需谨慎再谨慎,还要想办法转移三皇子的视线,不能让他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此事上。
穆老太爷思虑完毕,看着还在沉思的几个儿子道:“不要想太多了,无论三皇子是不是来查私盐,这事咱们都避着点,给京城那边也递个信,让你大哥也多注意些。就算咱们没有掺和到里边,但也要防着有什么扯得上的关系过来疏通,千万不能给自己惹麻烦”。
屋内众人都拱手称是,起身刚要离开,穆宸谦没用小厮通禀直接推门进来了。
他把三皇子和夏奕、方子昱几人安排好就急急地赶来了祖父的书房,还好长辈们都没有离开。
穆宸谦亲自关了书房的门,径直走到穆老太爷面前双膝跪地,道:“祖父,大喜”。
众人都是一愣,穆宸轩最先忍不住问道:“大哥,有什么喜事”。
穆宸谦没等穆老太爷问,直接说道:“四弟的病有希望治愈了”。
谁也没想到穆宸谦会说出这样一句话,穆老太爷本来见大家要走了端起桌上的茶杯想要喝一口茶润润喉,可是还没有喝到嘴就听见了穆宸谦的话,手中一抖茶水就洒到了衣襟上。
穆老太爷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些了,激动的站了起来,身体前倾,声音都有些颤抖的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话音刚落眼前就是一花,原来是本已经走到门口的穆五爷冲了回来。
穆五爷几步就挡在了穆宸谦的面前,拉起跪在地上的穆宸谦急急地问:“谦哥儿说的可是真的,是何人?”。
穆宸谦轻轻抽回被穆五爷捏得发痛的手腕,目光炯炯的盯着穆老太爷和穆五爷一字一句道:“是三皇子带来的一位太医,他说他的师傅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